秒针走得很慢,斯华年要盯上老半天,它才不情不愿地挪一步。 斯华年跟那口钟较了半天的劲儿,结局以失败告终。 6点半,她决定下楼去逛一逛。 走出大厦的门,冷风扑面而来,裹挟着细小的颗粒状冰渣打在脸上,刺刺的疼。感觉并不怎么好,但居然有点久违的亲切。反正她也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就往人最多的地方走。 广场上人cháo涌动,同样被这热闹吸引过来的,还有卖东西的小商贩。 五颜六色的拐杖糖光泽鲜艳,立体贺卡上,金色的驯鹿轮廓呼之欲出。最好看的是那个水晶球。里面有一只戴着红色帽子的雪人,一片片雪花随着光线yīn影的变化,看上去真的在飘动,像一片晶莹剔透的小天地。 斯华年低头看了好半天,忽然迟钝地意识到,圣诞节要到了。 -在室外有别的事情吸引注意力,时间果然过得快很多。手机屏幕上的18:59跳成19:00的一瞬间,斯华年再次按下拨号键。 这次通了。 先是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几声缓慢的“嘟”,有人大力地拿起话筒,声音粗犷:“喂,您好,这里是龙城监狱,您要找的是哪位犯人?” “0769。” 电话那边不知为何沉默了片刻,语气忽然温和些许:“是他啊。行,你等着,我给你叫去。” 斯华年将手机握得紧了些。 bào露在空气中的手有点冷,不过这都没关系,她很快就能听到哥哥的声音了。 话筒里安静了一会儿,刚才接电话的人jiāo代了一句:“5分钟,你们自己注意着时间啊!” 斯华年屏住呼吸,下一刻终于如愿听到斯晋唤她的名字。 “年年。” 斯晋的声音很低,微微带着一点沙。从来算不上温柔悦耳,对她说话的时候却总是放得很轻,带着一丝微微的讨好,像是怕吓着什么胆小的小动物。 斯华年上一次听到他叫这声“年年”,还是他临死之际。那时候他不到四十岁,白了半头短发,声音沙哑得像迟暮老人。而她是只阿飘,看得心如刀绞,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哥!” 即使她已经压抑得非常努力,还是被斯晋听出了声音里那一丝哽咽。 “怎么了年年,”他的语速明显变快,“遇到什么事了,跟哥哥说。” “没有,”斯华年赶紧伸手擦眼泪,闷闷道,“有点冷。” “怎么不多穿点?” 斯华年四周环顾了一下,走到gān涸的喷泉池边坐下,专心讲电话:“我穿的不少,三件。” 想了一下,她又改口道:“是四件。唔,三件半。” 花了几秒钟想明白她说的那半件是什么,斯晋低低笑出了声。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或许是想开个带点颜色的玩笑,但年年是不一样的。他几乎能清楚地想象出她傻呆呆的软萌模样,老实得像个小学生。 这次打电话难得没有冷场,还把斯晋给逗笑了。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斯华年还是觉得美滋滋。抬头看看yīn沉的天,再接再厉地问:“哥哥,龙城天气好吗?天上有鸽子吗?” 斯晋抬起头,上面是矮矮的瓷砖天花板:“挺好的,见到过几次。” 斯华年想了想,又问:“龙城湖里的鱼还好吗?” “应该也挺好的。” 按照贺扬的建议,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说完了,本次尬聊进入暂停。 斯华年还没想到新的话题,就听见斯晋像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年年,是不是钱不够了?别怕,跟哥哥说。” “……”于是她的那点好心情,像是被一阵风,呼的一声chuī跑了。 “哥哥,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斯晋花了半秒钟确认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握着话筒的手一抖,心跳也漏了一拍。 年年怎么会用这样亲近又依赖的语气对他说话? “年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跟哥哥……跟林秘书说,知道吗?” 话筒里传来小姑娘无语又不悦的一声“哥”,斯晋终于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好,你说,哥哥听着。” 斯华年抬起头左右看看,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大屏幕上。比赛正进行到第二节,比分胶着,战况激烈。 “哥哥,霸王龙又进总决赛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透出一丝小心翼翼:“霸王龙是什么?” “是这里的冰球队。” “嗯,”斯晋的声音带上几分笑意,“很厉害。” 斯华年心中一喜,开始认真转播比赛给斯晋解闷。 “现在场上是3比2,霸王龙球员从中路发起攻势,三次试she都没成功。对手的0号球员积极扑救,最后还是被霸王龙的7号前锋接住队友助攻,反she破门……”广场上的球迷瞬间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欢呼,传到了大海另一边的斯晋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