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姿淇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冰冷暗沉的神色,似带着不可预知的,压缩千百倍的强烈风暴,不知道在哪一个点就会爆发出来。 “安排专项会议,叫大客户3部所有人都参加,就在新橙山庄的度假屋,按上次的房间分配。”他看了眼天气预报,“后天下午,务必到场。”3 “你的小助理呢?”尹姿淇这才觉出不对。 “对外就说她病了,要请几天假。” 尹姿淇微微一愣,难道他的怒气和林菲有关?她精致的面容顿时有了丝裂痕。 从来没见他这么在乎过一个人。 薄靳言的脸色愈发深沉如水。 他需要案件重演。想必这也是对方想看到的。 只有这样,他才会再度现身,留下痕迹。 这是他能见“他”的唯一方式,单一被动。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新橙山庄。 半夜十点半,天空飘起了雨丝,不一会儿雷声阵阵,倾盆大雨顷刻便至。 得知真相的那一瞬,裴泽,沈丹薇等人的面色俱是凝重无比。 “王婉薇是自杀,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裴泽不满地嚷道。 薄靳言面无表情地封锁了所有的进出口,声音沉然:“请各位配合警署工作。” 一看这阵势,所有人都沉默了,只能按照他的要求乖乖地回到当初分配的房间。 薄靳言嘴唇紧抿,异常冷静地看着监控画面,连通了裴泽房间的对讲机:“开始吧。” 裴泽挑眉:“我们看了一夜球赛,今天没有,能用《跑男》代替么?” “随便。反正你们当晚不是真的在看球赛。” “你这是什么意思?”裴泽和钱昱文俱是一愣。 “不明白?王婉薇的珍珠耳环掉在了周秦的后院,途中经过你们的房间,难道你们没有看见?” “雨声太大,我们一直在看球赛,根本没看见,也没听见。” 突然一个人影从他们窗前飘过,裴泽和钱昱文的眼神顿时便盯住了窗口,随即脸色一变,反应过来是中了他的圈套。 而画面中其他房间里的林羽萱和沈丹薇的面色很不好看。 接下来是周秦。 “那天晚上,你又在做什么?” 周秦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一直在睡觉,什么都不知道。” “是么,这么巧她的耳环掉在你的院子,而你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见?”他的口气冰冷又犀利,“她从自己后门逃出后,敲了你的前门,你放了她进屋,凶手很快追了过来,但你选择了袖手旁观。而王婉薇机警地从后院逃走,却不慎将耳环遗落在你的后院,我说的对么?” 周秦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一言不发。 “哦,还有你们,王婉薇与凶手,就在你们后院紧靠窗户的位置,发生了肢体接触,所以才会掉落数根头发。她还到过你们的前门。两位女士,你们的嫌疑最大,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我……不知道。”林羽萱脸色发白。 “我不知道。”沈丹微的脸上依然保持讥讽的笑意。 “很好,好歹同事一场,友情提示你们,主犯无期或死刑,从犯三五年。做好心理准备。” 薄靳言突然转头对随行的黄警官道:“主犯是裴泽和钱昱文。除了麦晨,其他人都是从犯。”声音低沉依旧,却带着不易觉察的一丝急迫,“好了,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了。” 他们很快便被带到临时组建的简易刑讯室去了,监控画面再度一暗。 凌晨三点,阴沉的天际漆黑如墨,雨声渐小,地面依然泥泞,行驶的车轮留下深深的印迹。 薄靳言坐在宽敞的车厢内,本该疲惫的双眸此刻却格外沉静锐亮,带着逼人的锋芒,正静静地透过望远镜,看着外界的一举一动。 安岩摸黑操作着面前的监控器,那里映出的,是通往度假屋各个方向的道路情况。 “你确定他会来?”半晌,安岩淡漠的眼神终于从屏幕前分出一丝看向他。 “当然。”薄靳言长眸盯着窗外,眼神冷漠倨傲,“他一定会为我而来。” “那她会出现么?” 他的语气异常冷静:“虽然不知道他想玩什么把戏,但一定会用某种方式让她再度出现在我面前。” 将计就计,设下圈套,不愧是薄靳言。安岩再看了他一眼。 一个小时后,有个送外卖经过,所有人都进入一级警备。 可度假屋里根本没人,又怎么会有人叫外卖? 薄靳言却是微微摇头,声音低沉清冷:“不是他,去的屋子不对。不过是问路的石子,不用去管。” 安岩忽然问道:“为什么不对?” “他去的不是凶手的住所,而应该是死者遇害的地方。对于一个变·态杀手来说,死亡的瞬间才最有意义。” 他和“他”无声的对弈,让所有人都揪紧了心。 而对方现在还多了一个“人质”。 “天快亮了。”安岩轻声提醒道。 而就在这时,又有人过来了。 是一名清洁工。 那人身形佝偻,步履迟缓,似是上了岁数,清扫的动作非常熟练。 所有人都盯着他的动作,好一会儿,都没什么异常。 他离开了。 精神紧绷到极点后便是骤然的疲惫。所有人都在强撑。 “不对,那个人有问题。”安岩推了推金丝细框眼镜,秀气的眉微微皱起,“他把空饮料瓶都扔了。” 薄靳言目露不解,而黄警官听后已经飞快地拿起对讲机:“行动!” 安岩再度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解释道:“聚集空饮料瓶可以卖钱。” 他在国外长大,当然不会知道这些。 薄靳言微抿薄唇,脸色有些臭。 “轰”——突然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连地面都抖动了起来,薄靳言的脸色顿时一沉。 那名清洁工引爆了身上的炸弹,追出去的警察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不是“他”。这也是个弃子。 面前的监控器忽然一黑,安岩的眉头蹙得更深了起来。 混乱过后又过去了几分钟。突然,黄警官惊恐地叫道:“墙上!” 王婉薇的外墙上,不知何时,多出一行血红的字,乍一眼看去极像蜿蜒的血迹。 “是投影。”安岩精准地说道。 “quellawillbedead.” 只见薄靳言飞快地打开车门往度假屋方向跑去。 安岩一愣,随后紧跟上去。 “啪”——王婉薇的房间突然亮起了灯光。 一众警员都是一愣。 ——是谁开的? 薄靳言踹开了房门,却见空荡荡的房间多出一张手术台,而躺在手术台上的那抹纤弱的人影不是他的小助理又是谁——只是她现在却紧闭双目,脸色苍白,宛若沉睡般静静地在手术台上躺着,而两只手腕和双脚的脚踝却被人划开了锋利的口子,蜿蜒细细的血流正从四道伤口慢慢地流出,连续不停地流...... 从地上流淌的血迹来看,这样的放血至少持续了半个小时。 安岩神色紧绷,正要上前,却是被身旁脸色冷峻的男人伸手拦住,声音低沉黯哑:“不要过去。” 他正要询问,却忽然扫到了她身下那个正发着微弱红光的仪器——触发式□□! “所有人退到50米外!”薄靳言神色冰冷,毫不犹豫地下达指令。 安岩却没有后退,清冷的双眸掠过一丝急迫,始终盯着手术台上的那人。 忽然,房间里多了一道人声,扭曲的电子音听得人心头一阵颤栗:“,送给你的礼物喜欢么?” 案件重现,而受害者却由王婉薇变成了林菲。 她的生命正在飞快地流逝。 “是定时录音。他人不在这。”安岩低声道。 时间掐算得极精准,紧接着便听“他”道:“只许你一个人靠近哦,不然你的小助理就会——‘嗖’,被炸上天。” 听到这儿,安岩脸沉如水,捏了捏拳,终于还是选择了撤退。却听见身边的男人低声飞快地道:“叫救护车,带上充足b型血袋及输血装置,要快。” 随后薄靳言已经来到手术台前,跳跃的数字飞快地映入他的眼眸。 还有4分56秒。 没有时间为她包扎伤口。 拆除速度必须要更快,否则她就算没有流血而尽也会因失血过多造成脑部严重供血不足而成为植物人。 “他”对他太过了解。 锋利的伤口,流淌的鲜血,消逝的生命所造成的冲击,在心理上已经造成无形的防线,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要追求比平时更精准,更效率的拆除速度—— 已经没有时间犹豫,薄靳言再没有多看她一眼,一秒钟内已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只是额头上不停滚落的大滴汗珠和隐隐浸透西装的深色痕迹无不显示着他此刻内心的强烈紧绷——哪怕是自己被tommy用手术刀剖开身体都从未有过的感觉——是的,恐惧。 “滴滴滴”——还有1分36秒。 “定时录音”忽然继续响起,滋滋的电子音竟是透出邪气的兴奋:“,我已经能感觉到此刻你有多么紧张了。哦,goodluck,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时间终于定格在了59秒上。薄靳言根本来不及喘息,忽然大声喊道:“安岩!——” 马上,急救人员火速冲了进来,为手术台上的人进行输血和急救。 “她怎么样了?”声音喑哑疲惫,放佛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精疲力竭,生命透支。 “失血过多,深度昏迷,还好没有达到窒息阈值,否则会有生命危险。眼下只有送回医院进行扫描观察。”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飞快地道。 这时,他一直保持高度紧绷的心神才微微松懈了下来,可看向她苍白面容眼神依然暗深:“抱歉,我没有兑现诺言。” “以后,你必须24小时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像承诺,又像是一生的宣誓,肯定,坚定,毫不犹疑——毫无转圜的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