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善解人意 乔樾电话挂断了两次,没接。 他在车上,无处可逃,商流沙没急着下手。 他明显在隐瞒什么。 她允许他有自己的*,没道理凡事要问得一清二楚。 可他最后这几句话……明显招揍。 前面是跨河大桥,桥的入口处立着几个石墩路障,阻止重卡等大型车辆通行。商流沙将车速慢慢降下来,慢到近乎停车。 *** 手机在这时再度震动了起来,车内没有其余声音,显得乔樾手机的震动声格外突兀。 接? 乔樾有些犹豫,这样一来,他适才的举动便都宣告白费。 不接? 他结识许久的这个“求医生”,怕是非得打到他接为止。 车在此刻停了下来。 商流沙手还因为退档握在档把上,她语调没什么起伏地告诉乔樾:“不想让我们听到,就下车接,在我将车挪移过路障的这个空档。” 这个建议很中肯。 乔樾琢磨了下,接受:“好,等我一下。” 他推门下车,走到桥侧相对私密的地方接听电话。 通话乍接通,内里传来他大学舍友之一的求是的质问声:“老二,忙什么呢?” 从桥头过的车都行驶缓慢,乔樾触目所及的范围内,能看到商流沙将车平稳地驶过那几个石墩。 她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可他还是得看过才能放心。 *** 乔樾将视线挪回来,专注听电话,告诉求是:“没什么,那会儿不方便接。” 求是了解详情,问他:“她在你旁边?” 乔樾嗯了声:“所以不方便。” “我去”,求是吐槽,“我连call你这几通,她不会误会我是你某个难缠的红颜知己吧?我坏你事儿了吗?” 乔樾蹙眉:“不会,你想太多。” 求是即刻放心,说:“我们磨了人一年多,周前辈才答应过路n市。不是说好周六见的吗,真就这么算了?” 风过,乔樾的掌面有些凉,他攥了下手机:“我和她在外地,今天赶不上了,我昨天已经向周医生道歉,让他取消来n市的行程。” 求是叹气:“我真不懂你们在搞些什么,就不能把事情往后推把周六空出来?就不怕老周觉得你逗他玩下次你再上门求医被拒?他马上退休,以后很少会看诊。前段时间你急得好像没什么比她小时候被绑架左手背上留下的那条疤、那些神经损伤更重要,现在又无所谓了?” 乔樾否认:“不是,永远都重要。” 这么多年,她的父母也在找合适的医者,不是找不到,而是尊重她不想改变的意见。 如果没有手的这一项障碍,操作跃龙号这样精密的仪器的机会,凭她的毅力,争取到不是问题。 她不能,却想做,所以他上。 他这次回国前经历了在跃龙号内和母船失联的那数小时,就更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 可回来后耍赖逼她空出周六之后,他又突然想明白,他不应该去做那些他认为对她而言最好的事情。 任何事关她的决定,最重要的都应该是首先过问她要不要,她想不想。 *** 求是还在叹气。 乔樾重复:“很重要,我之前想错,做决定的应该是她。” “老周走了你也不后悔?”求是仍旧存疑。 乔樾:“不会,我确定。” 求是啧了一声:“感谢我吧,我是你的吉祥物啊老二。周前辈刚刚致电给我,你暂时不需要,他这次就不来n市了,但你有需要,随时可以再联系他。他没亲自跟你这么说,大概老爷子也是要面子的吧,不过你数顾茅庐,他有那么点儿感动也正常。” 还没等乔樾回话,求是又问:“现在拿下了吧?这么三从四德的,她能有什么不满意。” 乔樾笑了下:“滚。” 往事不堪回首,求是至今提起仍有些怨念:“我可这辈子都记得你大一新年前冒雪拉着我排队去买票看她那景儿,我没被冻死在那时候活到现在容易吗?要是不成,她嫁谁我都去婚礼上掀桌。你信不信?” 乔樾信求是做的出来。 是兄弟,为了他,求是什么都敢做。 换他也一样。 当年求是也曾反对他参选潜航员,极力阻止他远赴国家深海基地。 求是总说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活在热闹的地方,卖个笑,聊个天,而不是献身于喜怒无常的深海。 乔樾感谢求是的爱护。 但他那时一意孤行。 当时的他考虑的浅,可现在的他并不为那时的选择后悔。 近些年,爱那抹蔚蓝,和爱商流沙,几乎组成了他的生命。 *** 至于掀桌…… 求是永远没有机会。 有他乔樾在,她永不会另嫁。 *** 挂了求是的电话,乔樾迈步往车的方向走。 走至车前,他的手还没碰到车门,突然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出,把他留在了原地,绝尘而去。 乔樾盯着车尾看了半响,突然笑了。 难怪商流沙建议他下车接电话,也没有在被他噎之后回击。 她悄无声息地按捺不发,就等这一刻呢吧! 乔樾没急,没追。 他在桥上走着,慢条斯理地重新将手机掏出来,拨给商流沙。 看起来还像一颗恣意挺拔的乔木。 隔了一会儿,商流沙才接。 接了还半响无话。 乔樾先投降:“流沙,前面有人背影看着特像我,你一时眼花开车去追?” 商流沙:“……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想明白该说什么,教育好你的嘴。” 乔樾不再撩她:“听你的。所以,你什么时候倒回来? 商流沙很坦然:“前方三百米,你走过来。” 乔樾挣扎了一下:“路滑,走不快,况且我真心实意地觉得这样是在浪费你和小费的生命。” “五百米。” 乔樾呵了下:“别,我报警?被遗弃。” “110,别拨错号码。” 乔樾眼眸漾出几许暖光:“我错了。” “哪儿?”商流沙即刻追问。 乔樾迎着日光,信手拈来:“你刚走,我就想。且羞于说。” 这样的话,带着玩笑的口吻认真说,并不难。 乔樾此前很少这样做,可他上手快。 人是一种需要表达的动物,让对方知道,让自己坦白,而不是靠猜。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花言巧语,用心说,那些话不过就是日常用语。 商流沙:“……” 神经病发作也要有个限度。 “你别过来了,倒回n市,我眼不见为净。” 日光透过雪折射进乔樾眼里,白茫一片,有些刺眼。 乔樾笑得灿如此刻正午这一轮太阳。 他这次没挑衅:“我给你导航,一路向北,很近。你要是觉得累,哪怕分两段来开。我会慢慢往前走,缩短距离。” 他站在桥的北端。 她往北,终点就会是他。 “下不为例。”隔了三秒,他听到商流沙妥协。 她话落这刻,乔樾觉得眼前的寒风,瞬间都停了。 她坏? 没关系,他善解人意。 **** 再上车,司机又成了乔樾。 商流沙不再追问聚会的事,她等乔樾将来主动说。 往昙县这六百公里的路即将行至尽头,很多事在这条铺满冰雪的公路上被改写。 那些事都不在她出发时的计划之内,可得到这样的结果也没什么不好。 人生嘛,全按计划之内的来,那有什么意思。 这一路走了两天,不算跨山越岭,也可不算容易。 当夜十一点,他们终于踏入昙县地界。 *** 昙县面积不大,居民却多。 县城中道路狭窄,建筑老旧。 雪夜夜深时,街边开放营业中的店铺稀少。 乔樾将车停在视线之内尚在营业,且可见店周停放着些许车辆,像是仍有不少顾客在内的一家拉面馆。 商流沙和费因格下车,先乔樾一步进入店内。 内里的环境不似室外那般寂静,有些嘈杂。 三三两两的顾客散落在店内不大的一个个长方形餐桌旁,有的看起来像是周边吃夜宵的居民,细嚼慢咽;有的则像是在附近才收工的打工者,狼吞虎咽。 室内温度比室外凉气都往人骨缝中渗的情况暖很多,一个个餐桌上摆放的食物,仍然冒着不绝的热气。 商流沙和费因格挑了临近店门的位置相对而座。 乔樾推门而入自然而然地坐在商流沙身侧,瞬间店内有更多的目光投射向他们。 气质出挑,让他们显得更为格格不入。 商流沙拉开冲锋衣的金属锁链,知道他们身上带着明显的异乡人、过路客的气息,也没想要遮掩。 前方那桌的顾客正吞烟吐雾,烟圈一圈圈散开,像他们这侧飘过来。 喉咙有些痒,她咬了下唇。 角落里悬吊在天花板下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新闻纪实类的节目。 电视机老旧,画面质量很糟糕。 一段音乐结束,电视中传来记者采访嘉宾的一问一答声。 商流沙没注意电视屏幕,她只在听。 记者问:“国内的深潜事业刚起步,我知道曾经有很多次,跃龙号在下潜作业中,出现过惊险时刻。在生命遭到威胁的时候,有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 嘉宾答:“后悔的是,也许可以在作业中做得更好,不后悔做的最初的选择。” 商流沙闻言猛地抬头看向电视屏幕。 那一方画面闪着些许雪花干扰视线的小荧幕上,乔樾那张脸别说隔着雪花,化成灰,她也差不多认识。 *** 乔樾折好一张餐巾纸,递给她。 商流沙接过,看他的目光带些审视。 乔樾目光跟着她,然后又从中发现了些许……嫌弃。 “见过伊斯兰妇女的装扮吗?”商流沙问。 乔樾拒绝听,他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不可能”,乔樾拒绝遮脸只露出眼睛,“你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