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銳利的目光,夏木染難免擔心猜錯的後果,他轉過身去,背對著床,慢吞吞地數了五聲。 再轉過身,床上的人沒了。 夏木染松了口氣,偌大的病房裡只剩下他一個,還有他腿邊的阿碰。夏木染摸了摸白發小男孩的頭:“幸好有你陪著我。” 阿碰有著漆黑指甲的手,牢牢抓住夏木染的手臂,它張開滿是黑色利齒的口就要去咬!夏木染推開他的臉,阿碰一口咬空了他的手指。 其實咬也沒什麽,反正是幻覺,根本咬不出血,咬出來了,那也是假象。 “阿碰別鬧!” 夏木染坐在一號床邊,向著阿碰拍了拍床沿,然後躺下,閉上了眼睛。 十秒鍾後,夏木染睜開眼,他還在床上,身上是松垮垮的約束帶。 夏木染又閉上眼睛,過了半分鍾,他還在床上。 又過了一分鍾,夏木染抬眼看著布有霉菌的天花板。 思考一個很嚴肅的事實。 他可以躺上去,但他消失不了。 夏木染在床上靜置了三秒,才想明白他需要一雙看見他存在的眼睛,他跳下床,出門向左跑:“骷大,骷二!” “走廊上不許快跑,不許大聲嚷嚷!”護士喊道。 “知道了!” 夏木染禮貌地敲開一間間房門,終於在“1903”號病房找到骷大。 骷大正在炫飯中,見了他,趕緊擺手。 夏木染說:“不是找你打牌。” 骷大抗拒的姿勢總算收斂,轉過身來,繼續啃玉米。 那玉米散發著香甜的味道,居然和現實中的熟玉米一模一樣,骷髏病患居然可以吃正常食物! 夏木染不禁暗歎這遊戲也太“真實”,從他七點多上遊戲,到現在凌晨一點多,算著時間確實也該餓了。 骷大從塑料袋裡掏了掏,拿出一根玉米,遞給他。 旁邊的塑料矮凳上坐著個卷發骷髏,穿著朱紅女士西裝。 卷發骷髏遞給他一瓶牛奶,看牛奶的包裝,毫無疑問是給超智能無解遊戲讚助的品牌,手指甲果然是做過美甲的,比阿碰的磨砂黑美甲要晶瑩剔透得多。 夏木染擺手:“不用不用。我找他有點事。” 卷發骷髏似乎聽懂了,也似乎沒懂,執意給他遞吃的,見他不要,就讓骷大接過去再給他。 過於熱情,夏木染接下了半個玉米還有一瓶牛奶,試毒似的吃下,結果卻發現——非常好吃!牛奶香醇,玉米香甜,比起現實中的也不遑多讓。在商城裡買還需要上幾塊銀幣呢,他居然能白吃白喝,十分感謝的同時有點奇怪。 這卷發骷髏,難道是醫院外面的人? 這個副本,除了醫院,還有外面世界嗎…… 那“小鬼”總不會在外面吧。 夏木染啃著玉米,閑聊似的狀似隨意地問:“阿姨,您知道醫院裡的小鬼在哪兒嗎?” 十八分鍾後。 夏木染拉著打牌認識的倆骷髏,來到原先的病房——他找到骷大後,再由骷大領著去找骷二,很快就找到人了。 至於那小鬼的信息,很可惜,他問遍了病房裡來探望患者的家屬,一無所獲,不得不說“小鬼”這個定義,實在太寬泛了。 夏木染吩咐:“你們看著我躺床上,然後你們轉過身去,半分鍾,不,一分鍾後轉過身來。” 倆骷髏上下顎闔了闔,似乎都在表達一個意思。 “別管為什麽,按我說的做就行,”夏木染說,“我之後不贏你們的錢。” 倆骷髏幫他固定好約束帶,立刻轉身背對著一號床。 動作迅速極了。 夏木染閉上眼睛,再睜開,刺眼的白光照得他眼睛痛了下,身上沒了約束帶的束縛,翻身下床,他正在一間空蕩蕩的病房。病房四張病床並排,正前方有一排櫃子,夏木染蹲下來挨個看了下床尾卡,上面寫著病患的住院信息,另外三個人分別是“費斯”,“錢朵朵”,“蒙達列娃”。左邊是門,右邊是窗戶。窗外有些許明亮,能看到外面的月光。 夏木染走到窗邊,推開窗,晚風貫入,帶著一股子腐爛的氣息。 夏木染呼吸了一口渾濁空氣,頭頂明月散著清瑩的光輝,伸出頭往上看,能看到高高的大樓。對面是一片空地,更前方是醫院正門。對面馬路上過往的車輛,還有燈火通明的大排檔,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 無人醫院所在的這裡,竟然是個煙火氣十足的世界。 只是從醫院進出的人,都是穿著各色服裝的行屍,能看到灰白的臉,剝落的皮膚,還有腐爛的肉塊耷拉在露出的皮膚上,平靜的夜色,腐爛的氣味隨風而入。 夏木染捏著鼻子,把窗戶關上了。 “夏木染,去B20樓做一下心電圖檢查。” 門口帶著口罩的護士,露出兩隻發紅的眼睛,走廊上的暖光照射下,她的皮膚枯黃開裂,能看到裡頭腐爛的黑色肌理。她死死注視著夏木染,喉嚨不可遏製地上下滾動了下,口罩底下似有液體往下滴落,她喉間發出意味不明的喘息,似乎在極力隱忍著什麽。 “這是檢查單,你過來拿一下。” 白翳的眼珠子盯著他,夏木染鎮定地說:“就放在我病床上吧,一號床,謝謝。” 喪屍護士一愣,然後不快地走進去,把檢查單放到了他的床單上,一點點極度不舍地往外挪。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