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公主親自相邀，李易自然是躲不過。 在眾多羨慕嫉妒目光中，跟隨李秀寧、武瞾身後，踏上了樓閣二樓。 上官婉兒在樓梯口候著，看到跟在公主身後的李易也是頗感意外。 這家夥，怎麽現在又蹦出來了？ 李秀寧卻沒說什麽，自顧自走向最前方，武瞾則輕飄飄留下一句話：“帶這小子入座。” 上官婉兒趕忙點頭，將李易拉靠身邊：“你怎麽回事，怎麽現在才來？” “我早就來了，在樓下坐著呢。” “迎客侍女沒讓你上樓？” “我又沒報名字。” 李易說完，就瞧見上官婉兒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當下訕笑一聲，跟著她走向僅剩的空席。 位置並不靠前，卻也不在末尾，關鍵是視野很好，抬眼就能眺望亭外江水柳岸。 “郎君看著眼生，不知可否告知姓名？” 耳邊傳來的詢問，讓李易稍稍側頭，只見自己左手邊那位身著長錦的富態中年，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李易說道：“我是李易，敢問閣下？” “原來是狀元郎當面，我只是一介遊商，姓何名潘仁，因早年與公主相識，這才有幸在城裡做些生意。” 富態中年當即拱手，隨後壓低聲道：“此間大多數都是昔日娘子軍一員，狀元郎能來，想來很得公主看重。” 李易搖頭：“我今天才剛見公主。” 何潘仁稍稍擺手：“見與不見並不是那麽重要，能讓公主上心才是要領。” 兩人剛小聲交談了兩句，李秀寧已經端起酒盞：“今日是大唐將士凱旋的好日子，我與諸位也有許久沒見，趁著大家還都在洛陽，今日才特意設宴。” “來，大家還請滿飲。” 隨著李秀寧做敬酒狀，在場眾人紛紛舉杯：“敬公主。” 李易跟著一同舉杯，滿滿一盞隨即下肚。 他看的清切，包括李秀寧、武瞾在內的少數幾位女子，也都滿飲了一盞，而不是淺嘗即止。 一個個的，面不紅、心不跳。 不愧是女中豪傑，想來承受的起酒精考量。 眾人共飲一杯後，李秀寧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看向坐在左手邊的一位虎目老者：“蔣國公今日能來，秀寧想單獨敬您一杯。” 老者連忙側身直面李秀寧，言語中透露出敬重：“長公主言重了，以您的身份和才情，能喚老朽赴宴是我的榮幸。” 老頭名叫屈突通，乃是前隋大將，和李秀寧算是老相識。 昔日關中大戰，屈突通曾兩次在河東、潼關敗於李秀寧手中，可以說是娘子軍虎踞關中的見證者。 雖然這裡頭有麾下兵馬已經不願為大隋效力的緣故，但李秀寧和娘子軍的戰力，卻是讓他不得不歎服。 是以哪怕此刻滿座都是昔日對手，屈突通也恨不起來。 兩人共飲後，李秀寧又朝著自己心腹大將馬三寶舉杯。 馬三寶是李秀寧莊上的仆從，也是娘子軍的核心人物，沒有他鞍前馬後的扶持，李秀寧一人再了得，也拉不出一支五萬青壯組成的大軍。 不過馬三寶並未馬上舉杯，而是給身邊幾人使了個眼色。 李仲文、向善志、丘師利等娘子軍舊將這會紛紛跟著舉杯，馬三寶才舉起酒盞說道：“三寶此生追隨公主，公主但有吩咐，三寶莫敢不從。” 相比娘子軍其他幾人，馬三寶不光實力更勝一籌，心眼、手段也不是其他人能比。 馬三寶能嗅的出來，今天這場宴會不只是吃飯這麽簡單。 但他沒多問，只是鄭重表態。 “三寶將軍拳拳之心，讓人欽佩，我也敬你一杯。”武瞾這時朝馬三寶舉起酒盞，臉上笑容也多了分耐人尋味。 “大將軍，請。” 馬三寶也不含糊，剛喝下一盞，這又喝了第二盞。 等他第二杯下肚，李秀寧才起身：“諸位慢用，三寶隨我下樓見見其他弟兄。” 李秀寧一走，二樓眾人才開始動筷子。 聽著樓下時不時響起的歡呼聲，李易不禁點頭。 不用看也知道，李秀寧在娘子軍舊部心中的分量，完全不減當年。 似乎是看出了李易眼底的感歎，何潘仁悄悄湊了過來：“你可知道為何大夥為何如此擁護公主？” 李易明白對方有話要說，配合問道：“為何？” “十年前，哪怕是在洛州，絕大多數百姓都活不下去。有的逃去鄰國，有的不舍得離開就落草為寇。說是草寇，實則無奈避禍罷了。” 何潘仁邊說著，眼底也流露出幾分歎息：“那時公主帶著馬三寶四方遊說，孤身入虎穴，才有了娘子軍班底。原本若僅僅如此，大家對公主也不會如此死心塌地，真正讓大夥效死追隨，是因為關中漸漸平定後的一件事。” “那會還沒有唐國，但公主卻說動了天子，免除牢獄以及山野之中，犯有小惡之人，鼓勵他們從軍，帶著他們爭軍功，拿犒賞。這不止是一條囚犯、仆從封侯升爵的坦途，也讓好幾萬兒郎養活了一家老幼。為此公主惹來了不少非議。要知道勳貴能允許寒門往上爬，卻不會允許草民與他們共享勝利。” “階層之間的矛盾，因為大唐立國而愈演愈烈，之後還是公主站了出來，給娘子軍爭取到了最後一筆賞賜，安排好眾人出路，隨後將這支兵馬解散。” “解散了娘子軍，大家各有生計，可公主卻沒為自己爭取半分，只為了讓天子、太子和秦王寬心。” 話說到最後，何潘仁重重歎了口氣。 公主對他們不薄，他們卻沒法幫公主分毫。 這才是娘子軍解散多年，眾人依舊匯聚於此的緣由。 大家心底，都壓著一口氣。 “現在是個機會。” 李易聽罷，忽然小聲念叨了一聲。 “狀元郎說什麽？” “哈~沒什麽，感慨公主重情重義而已。”李易打了個哈哈，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他已經聽到，李秀寧要上樓梯了。 數息後，李秀寧返回二樓。 依舊是與眾人把盞言歡，說著一些陳年舊事。 直到日落月升，這位大唐長公主才開口：“諸位，可有興致隨我夜遊瀘水？” 聽到這話，李易頓時明白。 今晚的重頭戲，終於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