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到了劉家,典型的四合院,可沒有大宅門的光鮮亮麗。牆垣式門,木門上的紅漆斑駁,簡單樸素。主要腿子、門楣、屋面、脊飾等組成部分,都有雖然有些殘缺,卻也清晰可見。 劉淑英拿出鑰匙打開大門,這是一戶很小的四合院,青磚黛瓦的老房子。朝向不錯,坐南朝北,堂屋三間正房,左右加起來也就三間廂房,就住著劉家一戶人家。 院內沒有高貴的海棠,隻有一顆樸素的石榴。 十來平方院子裡的雪在上一次回來時,已經被鏟得乾乾淨淨的,堆到了石榴樹下。 從小院裡牆角豎著搭架子的竹竿來看,肯定還種著蔬菜,竹竿上還殘留著乾枯的纏繞的藤蔓。 西廂房隻有一間用做了廚房和雜物房,裡面還養著四隻雞,多了也養不起啊!人還吃不飽呢!哪有糧食喂雞啊! 冬天這些動物也得做好過冬的準備,好好保護,未來這一個月可指望著這些雞下蛋,給產婦補充營養呢! 這年月是一個政治運動一個接一個的年代,這些年間並不是一個統一的狀況,更經歷了大起大落。 城鎮裡人除了想辦法節省開支,那就是開源,關鍵是為了一個嘴,那就是吃。 別得也顧不上,幹啥都得先吃飽肚子不是 但是有錢也買不到東西,所以就自己種,院子太小,種不了莊稼,就種一些蔬菜,總之一句話有地兒就不能浪費了,犄角旮旯也得利用起來。 不光劉家這樣,城鎮裡家家戶戶都這樣,是有點兒土就種下種子,希望長出來點兒啥! 院子裡還有一口手壓壓水井,好方便用水,比挑水方便多了。 進屋後,劉淑英麻溜的把爐火放開,屋子裡很快就暖和起來。 “爸爸,您先到炕上歪一會兒,飯一會兒就做好了。”劉淑英從炕頭櫃裡,拽出兩條被子,麻利的把炕鋪好了。 “別麻煩了,親家母還在呢!”劉姥爺有些不好意思道。 坐在客廳裡的姚奶奶,聽到後,立馬回道,“親家姥爺,您還是休息會兒吧!年紀大了可不像我們年輕人。” 雖然親家姥爺看著比他們還年輕,城裡人不像鄉下人,面朝黃土背朝天,風吹日曬的,這面上糙的很。 但畢竟歲月不饒人,比他們大十多歲呢! “那我就倚老賣老,不好意思了。”劉姥爺在屋內,略抬高聲音道。 “午飯我和親家母忙活,您老就放心吧!”姚奶奶笑著說道。 “人老了,不重用了,才熬了一宿,就熬不住了。”劉姥爺脫掉外罩,直接躺了下來。 而兩位母親,邊說邊笑的,手腳利落的做好了午飯和產婦的午飯。 為了照顧孩子和產婦,幾個人輪流吃飯,反正離醫院近,到家裡吃飯,吃口熱乎的。 三天一晃眼就過去了,由於是順產,可以出院了。按理兒說應該回婆家,可這寒冬臘月的,步行走二十多裡的路,產婦和孩子怎麽受得住啊!要知道月子病可是非常難治的。 這年月可是“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治安基本靠狗”。 人們的出行主要靠步行、畜力車、牲畜等,用獨輪車(木輪)、大車、地排車(死胎)運輸。當時交通工具基本上沒有,閑暇時走親訪友,就隻有靠兩條腿用步子量著走了。 沒有條件吧!咱踏著雪回家,也不說啥。 有條件吧!還是以孩子和產婦的健康為先。 兩位親家商量了一下,就先住娘家吧!親家婆婆非常的通情達理。所以劉淑英借了一輛平板車,裹著厚厚的棉被,把連幼梅母女倆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給拉回了四合院。 “親家母,未來呀!說不得我也要去姚灣村叨擾了!”劉姥爺意味深長地說道。 “那感情好!開春長海分了家,蓋了新房,沒事,您老也到鄉下住些日子。”姚奶奶樂呵呵地笑道,隻當老爺子是客套話。“不過就怕您老住不慣!” “這縣城和你們村,我看可是沒啥區別。”劉淑英笑道,“若真論起來,姚灣村可是山明水秀的好地方。” “那倒是!”姚奶奶驕傲地說道,“背靠著青蘭山,腳下是盤龍湖,在往前可是看不到邊的莊稼地,都是良田。即便鬧天災,最困難的三年時期,俺們那也沒有餓死過人。” “這倒是,光是盤龍湖,面積約四千余畝,湖中水藻茂盛,魚類品種繁多,古時候也是有名的糧倉了。隻要人勤快,怎麽都餓不著,就別提青蘭山裡的山貨了。”劉姥爺笑道。 “對了,娘,給村裡人端面條了沒?”姚長海算計道。 “端了,這還用你想著啊!”姚奶奶笑道,“放心收上來的雞蛋足夠幼梅這月子裡吃了。” 姚灣村的習俗,一般都是生孩子生下來的第三天,要給村裡人端一碗做好的面條,告訴大家家裡添人了。凡收到面條的在滿月酒這一天都要給主家送雞蛋,以表示祝賀。 當然家境富裕的地主、富戶端的可都是白面肉絲面,而窮人則是棒子面粥裡下兩根兒面條,撒把鹽,放點兒白菜葉子,蘿卜丁。 與其說是面條,不如說是菜粥。 面條的多少,顯示著主家的誠意,不過大家都窮,誰也不計較那麽多,沾沾喜氣。 “呀!說起這個,滿月酒怎麽辦!這……”姚長海遲疑地看著姚奶奶道。 等到孩子辦十二天或十六天時,這邀請親戚朋友前來祝賀。朋友們來的時候,分別買一些孩子的衣服和其它用品,籃子裡放一些米、面、雞蛋或者面條、紅糖等,不過這些需要拿錢買的都很少,少得可憐。 雞蛋的多少不定,一般關系近的拿兩、三個,關系遠的少拿一些,也沒有固定的數量,但是架不住村裡人多啊!一家拿一些,積少成多啊!這一天可以收到很多雞蛋,量足夠產婦月子裡用了。 這年月農家養的雞都不多,多了也沒東西喂啊!雞蛋這東西,又不耐放,所以就指著這時候收集一下雞蛋呢! 吃過飯後,孩子姥姥家的人要去看孩子,這可不是白看的,看孩子是要給見面禮的。 至於其他人就免了吧!囊中羞澀怎麽看!看得時候多的是,不急…… “還真是……”姚奶奶沉思了片刻,抬眼道,“親家怎麽個想法。” “我們?”劉淑英看看劉姥爺又看看連幼梅。 劉姥爺想了想道,“都忘了這個茬兒了,這樣吧!雪在過兩天就化的差不多了。長海,找一輛騾車,看哪天太陽好!就回去吧!” 連幼梅不同意地話剛想說出口,就看見劉淑英扯著她的衣袖,微微朝她搖頭。 “這事,得和長海他爹合計、合計。”姚奶奶不好意思說道,這滿月酒不好辦,孩子在她姥姥家住著,另外還有十來天就過年了。 這就看出來冬天生孩子的不方便的地方了,不過凡事有利有弊! 主臥的大炕上 連幼梅半躺在炕上,屋子裡隻有母女倆,她嘟著嘴道,“媽媽,你剛才怎麽不讓我說話啊!我真的……”不想回去,哪裡有在娘家住著自在啊! “你這丫頭!”劉淑英彈了她個爆栗,然後語重心長地說道,“幼梅啊!要時刻記住你是姚家人,你婆婆雖然通情達理,但你也不能得寸進尺。再說了,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們總不能在這兒過年吧!” 沒看見父親說出那句話,親家母眉眼間遮不住的笑意。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畢竟女兒後半輩子要和婆家人相處,人家的輩分在哪兒擺著呢! 再說了這感情是處出來的。 即使在不願意也不行啊! “這要是在解放前,婆婆都能磋磨死兒媳婦。”劉淑英長歎道。 “唉……早知道就不……”連幼梅長籲短歎道,婆家始終不如娘家住著舒服。 “丫頭!”劉淑英當即板起臉來,“這話以後可不能再說了,說多了傷感情,你讓長海如何自處啊!” 連幼梅吐吐舌頭,一副小女兒的嬌態,挽著劉淑英地胳膊道,“媽媽,別生氣了我不說就是了。” 接著俏皮地又道,“媽媽,接受長海了。” “你個小沒良心的!我還不是為了你啊!不接受又如何,孩子都生了。”劉淑英看著熟睡的外孫女,心中一痛,壓下心中的憂心道。 “行了,月子期間,別累著了,趁著妮兒睡了,你就是不困,也閉目養神,不然到時候眼睛不好!”劉淑英把女兒安置好,又摸摸孩子的尿布,乾的,包好後才退了出去。 而姚奶奶和姚長海在東廂房 “娘,你回去和爹商量一下,我們就……”姚長海不好意思道,臉上閃過一抹尷尬道。 姚奶奶看著真是好氣,“難怪老人常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接著又道,“以你爹的脾氣,你想都不要想。” 這打臉的行徑,以孩兒他爹愛面子的樣子,沒戲!這又不是上門女婿,就這已經破例了。 前段日子還跟她商量,要把分出去的孩子都在重新攏到一起,一起住。 人都說:這遠了香,近了臭。 這死老頭子怎麽跟別人想法不一樣,這腦袋裡都裝了點兒啥! 不知道這人多是非多啊!這清官還難斷家務事的。 老大家長山不說,他們一家子和老兩口已經住在一起了。 在國人的傳統觀念裡, 尤其在農村長子贍養老人這是天經地義的。 老二家長河,常年在部隊,所以二兒媳婦帶著四個孩子就挨著他們住,也好有個照應。 唯一的閨女和女婿在鄉公社工作,住在鄉裡,死老頭子也打算讓他們回來住。 本來這事不可能,她是竭力發對,且不好付之行動。 因為閨女和女婿的人事關系和糧食關系都在鄉公社裡,姚灣村就不能有他們的宅基地。 然而最小的長海現在是姚灣村的生產小隊長,新批下來的宅基地,開春後決定蓋房子,正好蓋上大點兒,合起來一家,分開兩家,這不就有閨女和女婿的地兒了。 頂多閨女和女婿多費點兒心,多跑點兒路。 這老頭心裡別提多美了,連老天都助他。 用死老頭子的話,人生七十古來稀,他們已經六十多,還能活幾年啊! 這是活不了多久的父親唯一的希望,相信兒女們不會拒絕他的願望。 趁著老兩口還在讓孩子們多親近、親近,等他們走後,兄弟姊妹之間也好有個幫襯、照應。 不過老兩口商量了幾回了,她始終沒有同意。 人家都是結婚都是往外分家的,讓小夫妻自個過自個的小日子,哪有這公公、婆婆,兄弟姊妹,妯娌,堂哥、堂姐……擠在一起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