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秦王 巍巍秦宮。 秦王政坐於案側,他的身上穿著繪有日月星辰十二章的王服,頭上戴著沉重的冠冕,廣七寸,長一尺二寸,上有珠旈垂落。 他手中拿著竹簡,旈後的雙眼明亮又有神,正仔細閱讀著簡上的書文。 過了一會兒,他才放下竹簡,看向不遠處侍候在旁的中庶子蒙嘉。 “燕使到了?” 秦王政聲音平淡,卻有一種讓人畏懼的力量,這是長期居於上位所形成的威嚴。 “唯。” 蒙嘉恭敬的應道:“燕使昨日到的,靜待大王的接見。” 見秦王微微頷首,並未多說,蒙嘉大著膽子道:“臣聽聞燕王因畏懼大王的威嚴,被嚇得心驚膽顫,日夜不敢安睡。” “哦?燕王也知寡人之威。”秦王似乎有了些許興趣。 蒙嘉連忙應道:“唯。前日上將軍率軍滅趙,軍屯中山,我大秦兵威直指易水,如同利劍懸於燕王頭頂,他自是日夜驚懼,生怕大王滅其社稷。” “因此燕王不敢出動軍隊來抗拒我大秦的將士,願意舉國歸附,成為大王的臣子,納稅繳賦,像是直屬的郡縣一般。他只希望大王能夠免其覆亡之危,讓燕國能奉守先王的宗廟,保住姬姓血食。” 秦王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蒙嘉咬牙道:“燕王懼怕大王威嚴,不敢親自前來訴說他對大王的忠誠。所以砍下逆賊樊於期的首級,並且獻上燕國督亢之地的地圖,裝匣密封,在朝廷上舉行了莊重的送別儀式,派出使臣來鹹陽向大王稟明其中的情況,希望能得到大王的饒恕。” “樊於期。” 聽到那熟悉的名字,秦王眼睛眯了起來,手指輕叩木案。 蒙嘉低著腦袋,不敢言語。 良久,秦王才開口道:“燕王既是誠心歸附,那就讓燕國做個天下表率,給齊、楚看看。” “告訴昌平君,議定時間,以九賓禮儀接待燕使。” “唯。” 蒙嘉神色一喜,任務完成了。 他今日的表現,也算對得起那滿屋的珠玉和黃金。 就在蒙嘉轉身欲退去時,身後傳來秦王淡漠的聲音。 “蒙嘉,你今日為燕國如此說話。可否告知寡人,是收了多少財貨?” …… “樊於期與秦王關系複雜,秦王必欲見其首級為快。” “若所料不差,他會先行查看首級,之後才會閱覽地圖。屆時,我會以國禮珍重,不得假借人手為理由,親自捧圖進獻秦王。你在案前做好準備,待到圖窮匕現之時,速速上前助我。” “我早已打探清楚,秦法規矩森嚴,群臣入殿者不能攜帶兵刃,那些郎中雖有兵器,但都侍衛在大殿之下,沒有秦王的詔令是不能上殿的,這是我們的機會!” “殿中有武器者,唯有秦王。但圖窮匕見時,他必會驚慌失措,我趁機刺殺,若能一擊將其殺死,自然是極好。若是沒有,我也不會給他拔劍的機會。” “使者之案,靠近王下,你和秦王的距離比所有臣僚都要近。我相信,事發之時,殿中必會陷入慌亂,伱就要抓住這個時機,搶先上前,和我形成以二對一之勢。” “如此一來,大事可定,秦王必死!” “你是否明白?” 荊軻聲音冷靜,將明日的計劃細細與趙佗訴說。 “唯。” 趙佗點頭,荊軻的計劃和前世他了解的差不多。 荊軻會找借口親自捧圖展示,此時戰國豪烈之風尚存,不比後世明清規矩死板,秦王想必不會阻攔荊軻獻圖,這就是刺殺的機會。 再加上副使在側,事發之時衝到秦王身前也只需數秒,以二對一,以有備攻無備,怎麽看都是贏。 歷史上的荊軻刺秦是因為秦舞陽無能,剛到陛間,就恐懼的變色,引起群臣和秦王警覺,不準他上前。 導致荊軻決戰時變成一對一,再加上荊軻的刺殺術似乎也有點問題,最終被秦王來了個繞柱反殺。 趙佗相信,他的能力肯定比秦舞陽強。 如果有他傾力相助,荊軻刺秦之事定能成功! 只是,他將付出相應的代價。 荊軻深深的看了一眼趙佗。 這小子好冷靜! 雖然他知道趙佗年少聰慧,做事沉穩,有自己少年時的風范。 但這可是刺殺秦王的大事啊! 一旦成功,血濺五步,天下縞素。 你竟然連面色都不變一下,這份沉著冷靜,讓一向自負的荊軻都有些震驚。 莫非,這小子是個天生的刺客! 當世的專諸、聶政? 荊軻壓下心中的驚訝,鄭重的與趙佗商議各項細節,推敲各種可能發生的場面。 商議結束,兩人又在屋中以地圖進行演練,力求達到萬無一失。 時間已入夜,今日的天空烏雲密布,沒有月亮照耀,除了館舍中照明的燈火外,其他地方皆是一片黑暗。 有寒風夜嚎,吹動舍中樹木沙沙作響。 夜黑風高。 屋中,荊軻收攏地圖,一切都已計劃妥當,只等明日。 那將是他荊軻,生命中最燦爛的時刻。 想到此,他看向趙佗,最後一次問道:“事到如今,你已知曉所有,可曾怨我讓你走上這條不歸路?” 趙佗搖了搖頭,笑道:“若非荊卿,佗已餓死在易水畔,或是被秦舞陽殺死在那一夜。哪會有什麽怨言。” 汗水順著他的後背流下。 如果他說錯了話,恐怕同樣會死在荊軻的手上。 荊軻救他,只是讓他換個更加悲慘的死法。 屋外的天空被刺目的光染紅。 火焰在燃燒。 濃烈的煙霧在館舍中彌漫,刺激的人不停咳嗽。 “火!” “大火!” 混亂慌張的喊叫在館舍中響起,緊接著各種喧嘩聲、尖叫聲、馬匹的嘶鳴聲伴隨著滾滾煙霧在鹹陽上空回蕩。 火,正在肆意宣泄著它的能量。 荊軻面色大變,一把將督亢地圖和裝著樊於期首級的匣子抱在懷中。 “走!” 趙佗緊跟荊軻,衝出屋門。 只見這佔地廣大的國賓館舍,此刻陷入混亂中。 大火已經燒了好幾間屋子,還在不停的向外蔓延。周圍人群洶湧,有往外逃竄的侍從,亦有拿著水桶前來救火的館舍吏員,相互交雜,亂成一團。 “上卿,你等沒事吧?” 行人署的令丞慌張衝入,見到荊軻抱著地圖和匣子安然無恙,這才松了口氣。 他是此地的負責人,若是燕國使團的使者,或是燕國進獻的寶物出了問題,他就完蛋了。 荊軻面沉似水,質問道:“無事。這火到底怎麽回事?” 令丞亦是一臉迷茫,他搖頭:“不知哪裡失的火。先不說這些了,上卿你快隨我去安全的地方。” 就在這時候,混亂的人群中衝過來一個瘦弱青年。 橫。 “荊卿,佗。是騎陽!” “我看到是騎陽放的火,他放了火,就趁亂從後門出去了。嘴裡還嚷嚷著要告什麽大事。” 荊軻和趙佗皆是面色大變。 事發在即,最怕出現意外,雖然不知道騎陽嘴裡說的大事是什麽,但他既然敢放火逃竄,怕是必有依仗。 如果往壞了猜,後果不堪設想。 明日之事,絕不能有半點紕漏! “不能由他逃掉,我去。” 趙佗在荊軻耳邊低語,語中帶有殺意。 荊軻面色陰晴不定,但這時負責接待使團的五大夫蒙裕也趕了過來。 荊軻脫不了身! 強行壓下心中不安,到了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周圍人群混亂,除了趙佗外,荊軻找不到可以信任的助手。 此子,應可相信。 荊軻對趙佗點了點頭,但並未讓橫跟著趙佗離去,只是讓他為趙佗指明方向,然後留在荊軻身邊。 趙佗的身影,消失在火光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