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江遠坐下,徐雍目光裡透露一絲得逞的興奮,清了清嗓子道: “好了各位,大家都知道我們聚財典當行有一件北宋時期的天青釉筆洗,這可是我們典當行的鎮店之寶!” “相信不用我多介紹這件寶物的珍貴性了。” “我就不婆婆媽媽了,先把東西請出來,讓大家一飽眼福。” “好!!” 眾人紛紛叫好,總算可以看到這件寶貝了。 徐雍對徐青點了點頭,就看到徐青從大門出去,片刻之後,就提著一個銀色保險箱走了進來。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保險箱,一件直徑十五厘米左右的盤狀筆洗,通體天青色,並且周身開片,看起來像是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紋一般。 “好美啊,這才是正宗的天青色!” “也只有汝窯才能燒製出這樣的釉色,真是漂亮。” 聽到此起彼伏的讚美之聲,徐雍心裡別提多得意了。 他親自接過徐青手裡的密碼箱,把筆洗取出來放在桌面上,旁邊還擺著放大鏡這些工具。 “在場的都是行家,我也不廢話,覺得自己有資本入手的,可以上前觀賞。” 話音剛落,就看到座位上的一名中年人想要起身,可他卻忽然頓住腳步,看了一眼對面坐著的李慈奇。 “李老,要不您先來?” 李慈奇面色淡然地擺擺手,“你們先看吧,我不急。” 聽到這話,徐雍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 在他看來,李慈奇是濱海瓷器收藏第一人,看到這件極品汝窯筆洗應該很興奮才對。 又看了看李慈奇的神色,徐雍在心裡冷哼一聲,覺得李慈奇是在倚老賣老。 那名中年人快步上前,先是戴上了手套,然後才拿起放大鏡仔仔細細鑒賞起來。 就見他面色越來越激動,不斷點頭說‘好’。 很快,又有不少人上前查看,每一個都神情激動。 徐雍滿臉得意,這才是看到‘北宋天青釉洗’該有的反應。 “徐老板,你別賣關子了,趕快說,你打算賣多少錢?” 徐雍哈哈大笑,“我想先問一句,在你們看來,這件極品汝窯瓷值多少錢?” 立刻就有人答話:“三十萬!” “狗屁,三十萬就想拿下?你做夢吧!至少四十萬!” “低了,眼界低了,你們根本不知道這件汝窯瓷代表的意義,更何況品相如此完好,我看五十萬都不止!” 徐雍很享受這種被誇讚的感覺。 他想了想道:“不如這樣,我給大家每人一張紙條,大家把心目中的價格寫下來,然後請李慈奇李老估個價,看看誰估的價格和李老估的最接近。” “好!” “行啊!” 劉小軍這時候挪了挪身子,走到江遠背後,俯身在江遠耳邊小聲問道: “江大哥,你看這件瓷器值多少錢?” 江遠回頭看了劉小軍一眼,“一會兒看我的報價你就知道了,正好我也看看在場這些玩家的水平。” 很快,眾人就把自己的心理價寫在了字條上,並且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全部交到了徐青手裡。 當徐青走到江遠面前的時候,他冷笑著壓低聲音,“江遠,我說過不會輕易放過你,希望你一會兒還能夠這麽淡定。” 江遠卻是笑得比徐青還開心,“我也希望你一會兒還能笑得出來。” “好了,”徐雍從徐青手裡接過那些紙條,開始念道:“章洪寫的是三十八萬,呵呵。” “王林寫的四十萬,嗯,還差得遠呢。” 徐雍不斷念著名字,最高的已經寫到了一百萬。 徐雍哈哈大笑,“苗軍寫的是一百三十萬,嗯,和我自己的心理價位差不多了。” “下一張是··江遠江老板寫的,”徐雍抬起眼皮看向江遠,“聽人說江老板在古玩上的造詣不淺,我來看看你的估價是多少,我猜,應該也和我的心理價一百三十五萬差不多吧?” 江遠神秘一笑,“你打開紙條不就知道了。” 徐雍點點頭,打開了紙條。 “江遠江老板的報價是··什麽!” 徐雍像是見了鬼似的,下一瞬就氣急敗壞地把紙條扔在地上踩了踩。 “江遠,你搗亂的吧!” 眾人都滿臉疑惑,不明白前一秒還滿臉笑意的徐雍怎麽會突然發這麽大的火。 徐青撿起紙條看了眼,也瞬間怒了,“十八塊八?江遠,你什麽意思?” “十八塊八?” “這個姓江的,該不會是為了博人眼球的吧?” “嘩眾取寵i” “還造詣不淺呢,我看就是個棒槌,沒看其他人最低都寫了二十幾萬嗎?故意搗亂,顯得自己特殊吧?” 像是侯偉民、朱偉和柳老,還有王大佑這些熟悉江遠的人卻是皺眉沉思起來。 他們可是清楚江遠的眼力有多恐怖,那些他們都需要仔細研究的東西,在江遠這裡就是‘一眼貨’,他們可不認為江遠會故意寫個‘十八塊八’來搞笑。 “江遠,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江遠笑了笑,絲毫不在意眾人鄙夷的目光,“你先把紙條念完再說吧,萬一還有人和我報價差不多呢?” “你放屁!”徐青破口大罵,“除了你,還有誰會報一個這麽傻*的價格?” 江遠噗嗤一笑,忍不住看了眼目光變得冰冷的李慈奇,淡淡道:“你念完再說。” “念就念,我就讓你知道知道自己有多傻*!” “何兵,三十八萬。” “鄧佳,四十五萬。” “趙帥,一百五十萬。” “李慈··李老的報價是··” 看到紙條上寫的數字,徐雍眼睛猛地瞪大,面色驚慌地看向李慈奇。 可李慈奇卻臉色平靜,只是眼神裡有些不悅。 “快念啊,李老到底寫的多少?” “李老可是咱們濱海瓷器收藏第一人,該不會報的價太高,把徐老板嚇住了吧?” “哈哈哈,還真可能,按李老的性格,遇到這麽極品的東西,報價兩百萬也不是不可能。” ‘“兩百萬啊,咱們濱海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有這麽多錢了吧。” “爸,你愣著幹嘛啊?快念啊,”徐青滿臉興奮,他也以為李慈奇寫了一個極高的價格。 見徐雍不說話,徐青直接扯過他手裡的紙條,大聲念了出來: “李老的報價:十八塊··”徐青臉色瞬間煞白,“十八塊八?” “什麽!” “李老的估價,居然和那個姓江的報價一模一樣?” “十八塊八,這個價··” 江遠和李慈奇同時看向對方,情緒各不相同。 江遠的目光裡帶著些敬意,如果自己沒有特殊能力,只怕也會把這件‘北宋天青釉洗’當老的,說不定還會花天價買下來。 可李慈奇實打實是靠自己的眼力,可見他在瓷器上幾十年的沉淫不是虛傳的。 事實上,上一世江遠成名之後,濱海是瓷器收藏第一人已經換成了李慈奇的兒子,江遠並未和李慈奇有過交集。 而李慈奇看江遠的目光雖說平靜,可隱藏的情緒就很複雜了。 首先是難以置信,在場這麽多行家多沒看出來門道,偏偏江遠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看出來了。 然後便是欣慰,古玩圈子裡能夠有江遠這樣的人才,實在是幸事。 其次便是好奇,他實在想不通,哪怕江遠一出生就開始接觸瓷器,怕是也不能這麽快就判定這件‘北宋天青釉洗’是贗品。 更何況,江遠甚至都沒有上前鑒賞,僅僅是隔著好幾米遠看了幾眼。 而朱偉和柳老等人卻是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受。 他們就知道江遠眼光獨到。 剛才那麽多人嘲笑江遠,現在被打臉了吧?沒看李慈奇的估價和江遠的估價一模一樣嗎? 難不成李慈奇也在嘩眾取寵? 沒人說話,所有人都在等著解釋。 徐雍冷著臉看向李慈奇,“李老,我尊重你是圈子裡的長輩,可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你要什麽解釋?”李慈奇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十八塊八,是看在這件東西的釉色還算正。” “至於為什麽是新的,你問問江小友吧。” 見眾人看向自己,江遠笑著開口: “一眼假的東西。” 眾人:“···” 朱偉等人翻了個白眼,江遠每次都是用這個理由來搪塞。 可江遠沒說謊啊,自己看一眼,見這東西不發光,那可不就是假的嘛,這可不就是‘一眼假’嘛。 “非要詳細說的話,”江遠緩緩走到中間,指著桌上的‘北宋天青釉洗’道:“正如李老所說,這天青色釉色很正,看底足也是老的,拉坯也是手工坯,包漿也厚實,所以你們才會覺得這是真的。” “可即便有一百個理由說明這是老物件,我只需要找到一個理由證明它不是就行了。” 江遠指著這件瓷器上面的紋理道: “正兒八經汝窯瓷的開片,是瓷器在燒製過程中發生“崩釉”的現象。釉面開片應該細密,像是魚鱗,或者是蟬翼以及其他圖案。” “這些紋理看似排列有序,其實每一片都有自己的形狀,不可能完全一樣。” “你們再看這一件,每一片都仿佛是複製出來的一樣,完全沒有自然繃瓷的樣子。” 見眾人陷入沉思,江遠繼續笑道:“你們可能會想,如果是現代工藝品,那為什麽底足是老的吧?” 不少人點頭,“這不合常理。” 江遠笑著搖搖頭,“汝窯瓷碎片居多,這是把老的底足打磨之後,重新塑造了器身,重新入窯燒製。” “這件東西複原的水準頗高,至少要在五十倍的放大鏡下才看得見連接痕跡。” 眾人恍然大悟,紛紛看向徐雍。 據說,當初這件東西的主人抵押在聚財典當行的時候,可是換走了整整十根小金魚! 那可是八幾年,十根小金魚,幾乎是那時候聚財典當行一半的財富。 徐雍臉色慘白,滿頭都是冷汗。 他狠狠瞪了江遠一眼,忽然身子一顫,一口血湧上喉頭,整個人僵硬地倒了下來。 徐青趕緊抱住自己父親,讓人送到房間裡休息。 他的目光也有些狠毒,如果沒有江遠,這件‘北宋天青釉洗’至少也能夠賣個大幾十萬。 可現在,幻想破滅了。 他臉上閃過一抹狠毒,對著站在一邊的服務員使了個眼色。 那人會意,提著茶壺要給江遠添茶,卻故意手一滑,滾燙的茶水就朝著江遠身上倒了出來。 江遠反應很快,連忙朝著後面躲開。 可江遠這一躲,就碰到了身後的博古架。 原本應該很堅固的架子,居然瞬間垮塌,上面擺著的瓷器全部掉落在地,變成了滿地碎片。 江遠這下終於明白,為什麽徐雍一直說讓自己坐這裡,敢情是在這裡等著自己呢。 其他人也面色怪異,就是傻子也看得出來這是在陷害江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