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武舉 丁讓乃是出了名的清廉之官,住宅十分清貧。 段玉不以為意,望著面前略顯破舊的宅子,上前叫門。 片刻,一個門子出來,臉上帶著詫異:“閣下是?” “歷元縣段玉,求見丁公!” 段玉提著個禮盒,又塞了一塊銀子過去。 那門子收了,掂量一下,覺得足有二三兩,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我只能為你通稟一聲,至於見不見,那就是老爺的事情了。” “這個自然!”段玉頜首,看著門子進去,片刻後,大門打開:“老爺有命,在書房見客!” “有勞了!” 段玉跟著進去,過了一個小花園,饒過大廳,便到了書房。 丁讓一身常服,正在看書,見到他手上的禮盒,頓時不悅道:“到我這來,何必還拿這些!” “只是一些普通的筆墨紙硯而已……”段玉一笑:“來見大人,不敢失禮!” “既是如此,這次便算……” 丁讓肅穆的臉上多出一絲笑意,讓旁邊的管家接了禮物,又命令婢女上茶。 那管家婢女看向段玉的眼神頓時多出一絲不同,他們知道自家老爺的難纏,能讓他收下薄禮,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事。 段玉輕輕呷著茶水,心裡卻是笑而不語。 丁讓雖然清廉,但自己可是知道,對方十分欣賞前朝書法大家王煦真的字帖,因此昨夜已經偷偷送了一幅去他的外宅處。 今日態度如此,便也可以理解。 丁讓望著段玉,就見一翩翩少年,十六七歲,氣度瀟灑,眼中不由就多了一絲異色,問道:“段公子所來何事?” “為謀個出身……”段玉現出苦笑,將行人司之事說了。 “原來如此,你們兄弟報效朝廷的心思,老夫是知道的,當初秦飛魚還是老夫保舉的呢,如今履立功勳,老夫也與有榮焉……你大好人才,去做那些陰私之事,的確是委屈你了。”丁讓捋捋胡須,心裡有些思量。 雖然上次周家之事,令他略微有些不喜,但這兩兄弟看起來都是可造就之才,特別是早早有了關系,或許可以培養一下。 此外,不論文武官僚,對於行人司這種特務機關都有一種天生的敵意,對他而言,對方分薄了他的監察之權柄,更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因此,當真是一拍即合。 丁讓當即允諾會為段玉武舉之事出力,聊了片刻,忽然又是面色奇異:“說到秦飛魚,你可知最近州軍之中,出了一件大事!” “哦?出了何事?”段玉一驚,丁讓特意提及這事,顯然與他也有些關系。 “一罪營中的刑徒,竟然殺了一個參將,逃亡了……”丁讓不甚唏噓地說著。 “什麽?他竟然能殺了參將,不僅如此,還能跑的掉?” 段玉張了張嘴,有些吃驚。 軍營守衛森嚴,與龍潭虎穴也差不多,殺人逃亡,這簡直跟笑話一樣。 特別是殺了人還能逃走,真是天方夜譚,不由起了些好奇心:“不知是何人?” “刑徒高岡……聽聞原本是個隊正,後來因為喝酒誤事,頂撞上級,被罰入罪營……”丁讓眯著眼睛,似乎在看段玉的反應:“出了這事……連秦飛魚都要落些乾系,好在高岡只是剛剛調入他那營……此人你認識?” “有過一面之緣,聽聞他是武道宗師,難怪……”段玉表現得十分平靜。 而實際上,縱然武道宗師,要在州軍大營中殺掉一個參將,並且順利逃亡,這難度也簡直駭人聽聞。 “哼……我已經查過了,此人喪心病狂,膽大包天……”對於殺官者,丁讓自然沒有什麽好感。 而段玉卻是在暗暗詫異。 那個高岡倒還真是面相坎坷,縱然投了軍也沒得轉運,只是在此絕境之中,竟然還能掙得一線生機,倒是讓他刮目相看了。 ‘此人命格奇異,或許還能有相見之日?’ 沒來由的,一種預感便浮現在段玉心底。 …… 慶國武鄉試,分為外場與內場。 外場先考騎射、刀法、氣力。這其中,騎射要求考生策馬疾馳過靶場,來回期間射出九支箭矢,五支中靶方算合格;刀有三十、四十、五十斤三種,要求至少舞動其中一柄,水潑不露;最後的氣力則是舉重,分為三石、四石、五石三類,起碼得舉起三石過肩,也就是三百斤才算合格。 內場乃是文試,考帖經與策論。帖經是默寫,從武經中挑選出幾段,掐頭去尾,要求考生默寫出全文;策論則是圍繞某個議題,論述自己的觀點。 若外場被黜落,便沒有資格考內場。 如此嚴苛而困難的武舉,能殺出重圍的,自然都是文武雙全之輩,若從政,可直接授予官身,提拔也很快。 而更高一級的武進士乃至武狀元,便是整個慶國真正的精華武者,大將之才。 如今的葉州都督陳策,就是武進士出身。 陽光明媚,校場上煙塵滾滾。 “全州武秀才、武監生等有資格考武舉的,來了一千九百余,而錄取名額只有三十個……” 見著如此多武者濟濟一堂,段玉不由在心裡暗歎。 這還是遭了兵亂,否則的話,錄取比例可能會飆升到一百取一的地步,當真是千軍萬馬擠著獨木橋了。 反倒是文試,舉人功名一直不溫不火地保持在三四十取一的比例上,比武舉好考多了,縱然如此,文狀元也是文章能驚動文曲的一時俊彥。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這個世界個體有著力量啊……而有力量者,必掌握權力!若統治集團不吸納,便只有腐朽……’ 此世界重武輕文,也是沒有辦法,甚至慶國還算好的。 這是因為有著書院儒生,同樣可以掌握一些力量的原因,否則的話,讀書人的地位便當真要如元朝時候一般,被打入泥地裡。 “慶歷十七年,葉州武鄉試,開始!” 轟隆隆三聲禮炮過後,校場中的氣氛驟然濃烈。諸多考生被分到不同的區域,開始外場考試。 “第一場,騎射!石磊上場、馬訓準備!” 一名憨厚少年立即上馬,雙腿一夾,駿馬化為一道黑風,疾馳過靶場。 他彎弓搭箭,矢落如雨,在線香燃燒殆盡之前回到位置,略微喘著粗氣。 在對面的靶場,則是有專人觀看,打著旗號。 “九矢中五,中平!” 考官點頭:“馬訓上場,王善忠準備!” …… ‘這來的考生,大多都算武林好手,能以一敵十啊……當然,大部分考武舉人還是不足……’ 段玉冷眼旁觀,見著一個個考生上場,合格者不過半數。 這已經很了不得了,在草原上,能騎射者,都是一等一的勇士。 “下一個,歷元縣段玉!” 忽然間,考官的聲音響起,段玉上前,望著自己的馬,眉頭略微一皺。 這馬雖然是上等戰匹,但之前被操勞過度,有些氣喘籲籲,但又沒有到不能下場的地步。 可以說,是在允許范圍內的刁難。 心裡,不由就浮現出一絲冷笑:‘行人司?’ 當下更加仔細地檢查弓箭,這時檢查出器械問題還可要求更換,上了場可就沒這個待遇了。 檢查無誤之後,他輕撫著戰馬的鬃毛,翻身而上。 駿馬嘶吼一聲,如箭矢般衝出。 一個來回之後,對面傳來旗語:“九箭命中紅心,上上!” ‘不過是普通靶而已,要是換成考武進士的移動靶,或許還有幾分難度……’ 望著周圍敬畏的目光,段玉卻是沒有多少感覺。 ‘說起來,慶國的武進士,大部分應當都有宗師實力,這還是最基礎的武考,其它文學素養與軍事水平更是頂尖,因此才是一個個大將之才!’ 不由想到薛真、秦飛魚、甚至高岡,都是嚴重的偏科生,縱然武藝達標,但其它失分太嚴重,也是無可奈何。 ‘只是……總覺得武生的待遇,還是太低了!’ 慶國武狀元,授正七品武職,直接入軍帶兵,文狀元最多才從七品,但跟印象中的清朝一比,又是不如。 清朝武狀元授正三品武職,武榜眼授從三品遊擊,武探花授正四品都司。縱然武進士也有五品到從五品的待遇。 雖然那時候貴文賤武,但這品級待遇差距還是十分明顯。 ‘可以說……朝廷雖然重視超凡的力量,但還存著某些剝削壓迫的心思,這也十分正常,不如此怎麽建立統一集權的王國乃至帝國?’ ‘龍氣的本質,便是威服與殺戮!’ ‘但……若是縮小數百倍呢?區區一個縣,甚至一鄉一村法度所生出的神道與氣運,還能否壓製煉氣士?’ 一個念頭,開始不可扼製地浮現,卻又被段玉理智地鎮壓了下去。 這不是他應該考慮的范疇,至少,此時不應該這麽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