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脖頸處傳來的絲絲涼意,孟桐大驚,還沒待她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兩雙強有力的胳膊硬拉出了狗洞,腳步剛落地,孟桐便迎上了簡悠筠驚懼的目光,她揮了揮自己手中縫製粗糙的香囊:“沒想到真的是你!”看著眼前的眾人,情緒由原先的慌亂轉變為了然,孟桐自嘲一笑:“今早你們是故意引我上鉤的吧?” 簡悠筠不語,一旁的宏觀卻先開了口:“早上我便發現你似有異樣,但卻沒有證據證明你就是凶手,於是與簡姑娘一起演了出戲試探你,簡姑娘聰慧,故意說犯人遺落了東西在現場,再趁著你慌亂疏於防備之際,將你的貼身錦囊偷了過來,你若真是凶手肯定會露出馬腳。” 孟桐眉間緒色千百,最終絕望地閉了閉眼:“既然被你們抓個正著,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我承認是我殺了雲汐。” “為什麽?”簡悠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低沉,“你們關系明明如此好?” 孟桐冷笑一聲:“關系好?”她的腦中突然浮現出雲汐臨死前毫無悔恨的雙眸,心中頓覺一涼,“雲汐無論歌舞才藝還是樣貌都勝我一籌,我嫉妒她,有她在的一日,便一日沒有我的出頭之日,所以她必須死!” 說罷,她的目光緊緊鎖住了簡悠筠:“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麽真正的朋友,所謂的朋友不過是利益一致罷了。” 簡悠筠一怔,不知為何,她覺得這話好像是特意說給她聽的一般。 “來人,把這罪犯押回衙門!”衙差中的首領大喝一聲。 只見孟桐的嘴邊突然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以此同時,一聲厲叫劃過天際,不知何時孟桐已經奪過近旁一個衙差身上的大刀,那大刀此時正插在這名衙差身上! 眾人皆是一愣,簡悠筠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看著面前嗜血殘忍的孟桐,她無法把她和一名歌妓聯想在一起,此時的她更像一名冷血的殺手,雲汐死亡的真相真的像她剛剛描述得那麽簡單嗎? 頓時,簡悠筠隻覺得一陣疾風向著她撲面而來,孟桐已來到了她的身邊,簡悠筠大驚,以為孟桐要對自己不利,驚慌之下閉著眼趔趄地向後退了兩步,但沒曾想到,她只是覺得手上一空,剛才緊握在手中的香囊已叫人奪了過去。 周圍的人群變得一片混亂,驚懼、凌亂以及叫喊聲響徹了整個空間,不知誰大喊了一聲:“罪犯不知悔改,就地正法!” “殺!” 頓時,人影綽綽,無數泛著冷光的大刀向著孟桐砍了過去,即使孟桐武藝不俗,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她揮舞著手中的刀,與衝上來的衙差做著最後一搏,殺紅了眼。這一刻她突然很想回到雲國,回到那個讓她魂牽夢繞的故鄉,雖然那裡只剩下一間空無一人的茅草屋。 孟桐緊了緊手中的錦囊,這個是她母親熬了幾個通宵為她做的,雖然針腳粗陋,但卻是她的至寶,是母親對她的愛。 就在兩年前風國攻入雲國的城池之際,母親為了保護她,她親眼看見母親的頭顱被那風國將士砍了下來,那時她躲在米缸中,透過縫隙看到了這一幕,而她只知道捂著嘴哭泣,直到風國將士離開才敢出來,如果那時她勇敢地衝出來多好,可惜她沒有。 瞬間,數把大刀插進了孟桐的身體,一口鮮血從她的口中吐了出來,身體仿佛被抽空般,松軟地倒在了血泊之中,孟桐仰躺在地上看著碧藍的天空,如此純淨潔白,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慘笑,母親,桐兒來陪你了! 隨即,她手中緊握的香囊應聲滑落在地,被鮮血染成了更鮮豔的紅,刺傷了簡悠筠的眼睛。 簡悠筠的心劇烈地顫抖著,一抹血紅在眼睛裡散開,她此時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犯人雖已正法,但她卻沒有半絲高興,而且孟桐殺人的動機真的就這麽簡單嗎? “來人,將犯人的屍首拖回去,該犯人不知悔改,殺傷我眾多兄弟,回去稟告大人,將此女吊於城門之上示眾三日!”那衙差首領上前一步,冷冷地看著地上孟桐的屍體。 “是!”話音落,數名衙差上前,把孟桐的屍體粗暴地丟在了一輛拖車上拉走了。 瞬間,原本被肅殺之聲包圍的小道變得異常安靜,如若不是地上一攤觸目驚心的鮮紅,簡悠筠會以為什麽都沒發生過。 “簡姑娘。”身後響起了宏觀的聲音,“現在既然真相大白,官府今日定會將姑娘的娘親和阿帥總管放回來,還望姑娘安心。在下就不打擾姑娘了,告辭。” 簡悠筠怔愣的點了點頭,對啊,她的娘親和阿帥就要被放回來了,她不該沉浸在這種莫名的情緒中,應該開心才對,想到這裡,她勉強扯出一抹微笑,感謝地看了宏觀一眼:“這次多虧這位大人幫忙。” 宏觀抱之禮貌的一禮:“姑娘不必謝我。”話音落,便轉身離去。 看著宏觀遠去的背影,簡悠筠奇怪地皺了皺眉,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她已經知道他並不是官府中人,那麽這個宏觀到底是誰,為什麽要來幫她? 宏觀,宏觀,對!她想起來了,她好像曾經聽容少濂喚過這個名字!他難道是…… 想到這裡,簡悠筠隻覺得心臟突然收緊,情緒激蕩下,加之剛才受到的驚訝以及這幾日奔波的疲憊,頭上突然一陣疼痛傳來,片刻間眼睛已合上昏厥了過去。 昏睡前,似乎跌入了一個冰涼的懷抱裡,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聲拂過她的耳畔。 “悠筠,悠筠,快醒醒。”有人緊握住了簡悠筠的手,焦急的喊叫聲在耳畔不斷響起。 簡悠筠感覺有光亮在眼皮上摩挲,隨即一道刺眼的光斜斜照了進來,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哎呀,哎呀,悠筠醒了!”是阿帥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歡快。 緊接著,屋內響起了許多道欣喜的聲音,嘈嘈雜雜的。 簡悠筠微微側過頭來,首先入眼的便是簡花花一臉焦急的面孔,她眼角的淚水尚未乾去,眼眸中盡是欣喜。 “娘親……”簡悠筠的聲音有點沙啞,她又轉頭看見了湊上來的阿帥一眼,一片霧氣彌漫了她的雙眼,“你們回來了?悠筠不是在做夢吧……” “沒有,沒有,娘親回來了。”簡花花握在簡悠筠手上的力氣又緊了緊,“還有阿帥,我們都回來,我們沒事了。” “真的?”簡悠筠下意識地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頰,一陣實實在在的疼痛傳來,她“哎喲”了一聲,隨即破泣而笑,“好疼,看來不是在做夢。” “傻丫頭!”簡花花寵溺地揉了揉簡悠筠的頭髮。 簡悠筠胡亂地在臉上揉了一把:“娘親,阿帥,為了慶祝我們一家人團聚,我要請你們去花都最大的酒家望鶴樓吃飯!” “你請我們?”阿帥顯然不太相信,懷疑的小眼睛滴溜溜轉著,“你有錢嗎?別到時候喊我們給你結帳啊!” “這大牢走了一趟,怎麽回來還是這麽想不開?”簡悠筠朝天翻了個白眼,“放心,本姑娘一頓飯還是請得起的,再說……”她一頭栽進簡花花的懷裡撒嬌道:“不是還有我娘嘛!” 頓時,房間裡響起了此起披伏的笑鬧聲,雲雀樓集聚的陰霾在這一刻徹底一掃而散。 望鶴樓,是花都最負盛名的酒樓之一,幾個樓閣亭榭連綿相接,飛簷畫角,俯瞰著煙波縹緲的西子湖,景色極佳,是眾多達官貴人最愛來的地方。 簡悠筠一行人遠遠地就看到望鶴樓的金字招牌,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嘖嘖,長這麽大還沒來過這麽高級的酒家。”阿帥吞了口口水,眼睛裡幾乎能發出光來,“這次可真是沾了我們悠筠的福氣了。” “好說好說。”簡悠筠拍了拍阿帥的肩膀,說罷,便一個大步向前,率先踏入了望鶴樓的大門。 “小二,找一間最好的廂房給我們。”簡悠筠挺了挺胸,一副大爺的模樣。 小二聞聲迎了過來,恭聲道:“喲,幾位客官,實在不巧了,最好的那間今天剛巧給一位客人訂下了,幾位如果不嫌棄的話,本店還有一間不錯的廂房,小二我這就帶幾位客官去。” 這麽不巧?簡悠筠回頭看了眼簡花花和阿帥一眼:“不是我不帶你們去最好的那間啊。” 阿帥揮了揮手,隨即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反正只要不花我的錢就行。” 而簡花花也只是笑,這次罹難之後,她似乎對錢看得不是那麽重要了:“我們悠筠開心就好。” 簡悠筠咧嘴一笑,一邊挽著一個,蹦蹦跳跳地跟著小二哥朝著二樓的廂房走去。 此時,另一間廂房的門簾被人掀起一角,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伸了出來,那人在看清來人時手微微一僵,這一生,他第一次如此慌亂,那掀起門簾的手猛得收力,緊緊握在了一起。 他沒想到日夜想念的人竟就這樣出現在了眼前,自查出她在雲雀樓後,他便被烈火王爺風離澈急招回風國,來不及與她見上一面,而如今,他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身份再次站在她的面前,他想過無數種重逢時刻的心情,但唯獨沒有料到自己會慌亂到如此地步。 祝庭鈺猛得收回手,眼裡竟然有了一點刺痛,然後那刺痛彌漫開來,視線竟也有了絲模糊。 隨即,他舉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窗外,夕陽的光暈已漸漸退去,不知何時華燈初上,朦朧的色彩花了屋內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