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變數 許妍第一天考完試, 並沒有想象中的緊張,她照常吃了健康餐食後在客廳複習,到點了跟林澤視頻, 說自己今天考得挺好的,考完就捂著耳朵跑出考場, 沒聽到他們對答案。 林澤誇她:“真聰明。” 許妍想不通這和聰明有什麽關系, 但他如果硬要誇的話,她就很識趣地接受了。 第二天要考的是專業課, 這部分許妍倒是不太擔心,她覺得自己這幾年也一直在教學生小三門, 複習資料也背了好多遍,肯定會比她的政治英語考得好。 她還給林澤講了今天在考場上遇見的那個四戰選手, 說他從600號出來的,有強迫性焦慮。 她說的時候無心,只是習慣性的把每天見聞分享給他, 可是說完了, 發現林澤表情有些不自然, 平時見到她總揚起的嘴角居然有向下的趨勢。 許妍還回想自己剛才語氣是不是太戲謔,顯得有些無情? 她補充道:“當然,未經他人苦,也不好勸他想開點, 可能我連著幾年考不上我也焦慮。” 林澤:“你不會考不上的。” 許妍:“你看,說不定就是他的親人愛人也都這麽告訴他的,讓他壓力更大了, 非要考上才行。” 林澤把葉斯常對他說的話轉述給許妍, “做你自己就好,你想考就考, 不想考也不要在意別人怎麽想。” 許妍對他嘻嘻笑,誇張地說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男朋友。 林澤卻搖頭:“我不好,你想我的時候我不能在你身邊。” 許妍:“哈哈,我也沒有經常想你啊。” 林澤:“安慰得很好,記得下次別安慰了。” 許妍還想再看看題,沒和他說一會兒就掛了視頻,保持著專業狀態,一直到考完第二天的專業課。 她提前答完了卷,但並沒有提前上交,而是托著腮坐在窗邊看窗外。 外面一個學生都沒有,校園看起來空蕩蕩的,很冷清。 許妍想起上一次來這裡時,她和林澤挽著手,他當時好像在生什麽氣,一直偏著頭看別處,沒有看她。 她抬頭,就能看到他的下頜線。 那時候天還暖和,他穿的還是白T,頭髮柔順的垂著,比她更像是這裡的學生。 考試的內容全都飛離了腦子,對林澤的想念卻洶湧而至。 這種悲傷的感覺甚至讓她把眼淚要掉下來。 收卷鈴聲響了,兩個老師收試卷,這排的老師從前面開始收,收到許妍的時候和她對視一眼,看她要哭了有些愣,還以為她是沒考好,善意地說了句,“同學,加油啊。” 社恐人士立馬尷尬地收回了眼淚,火速收拾文具逃離考場。 巴朵正在門口等著她。 許妍想給她發信息,可校園裡開著信號屏蔽儀,聯絡並不通暢。 還好校門口不大,巴朵在人群裡又格外明豔,許妍一眼就看到了她。 明明上午來送她的時候還穿得正常羽絨服,怎麽到了下午換了身這麽鬼畜的衣服? 許妍摸著她白色皮草外套和身上的紫色旗袍,震驚地問:“你不冷嗎?” 巴朵把大波浪卷發一撩,“我上午來的時候看到有個媽媽穿了紅旗袍,她說這是旗開得勝。” 說著,還給許妍比劃了一下開叉高度,“夠不夠開?” 許妍看到都有路過的學生好奇地打量過來了,丟臉地捂著臉推她快去找車。 附近不好停車,巴朵把車停在對面醫院了,兩個人一路走一路聊今天考試的情況。 走著走著,聽到後面有人在議論,“今天考場上有個小姐姐不知道是不是沒答完,交卷的時候哭了呢。” 許妍耳朵一支愣,不會是說她吧? 又聽那人說:“老師還安慰她讓她加油呢。” 許妍:……好吧,就是說她。 她看巴朵,巴朵顯然也在聽後面路人說話,聽完了看她。 許妍:“不是我!” 巴朵根本沒問她,她們走到了醫院門診大樓前,排隊的人很多,每個人手裡都拿著手機在調碼,旁邊的指示牌顯示著進門的三個“關卡”:健康碼,行程碼,流調表。 再走幾步,又看到另一支更長的隊伍,他們排在核酸檢測亭前面,有去醫院看病的病人,也有學生和職工模樣的人,大概是為了碼不變紅,定期檢測。 身後是呼嘯而過的救護車,響著讓人心裡打顫的警報聲。 巴朵忽然說:“大家都不容易。” 許妍跟著歎了口氣,如果是從前,她看到路邊有人哭,會想他一定遇到了非常糟糕的事,可是現在,人人自危的後疫情時代,好像每個人都會有哭一場的理由。 回去換許妍開車,她早一周就預訂了景觀餐廳,載巴朵去吃燭光晚餐。 她團了聖誕情侶套餐,感謝這段時間以來巴朵對自己的照顧。 巴朵拿著手機找角度拍攝餐具和菜品,又讓許妍給她拍人和桌上玫瑰花瓣拚成的聖誕老人圖案,打算囤著過節的時候發。 許妍一邊給她拍,一邊吐槽她:“我還以為真是為了我的‘旗開得勝’呢,結果,就是為了營業!” 巴朵拿回手機挑原圖,“怎麽不是為了你,誰過聖誕非要穿旗袍?” 兩人正在鬥著嘴,管家打扮的服務生雙手端著個古董手提箱來上菜,箱子打開,裡面是盆景一樣的前菜沙拉。 味道如何不論,網紅餐廳的儀式感十足。 巴朵很滿意地又拍了許多張照片,等服務生離開後,背後的場地空出來,巴朵才發現窗邊新落座了一對客人,眼熟得很。 許妍還沒察覺到巴朵的氣場變了,自己吃著那個奶油蛋糕做的多肉,“朵兒,你吃這個,好吃呢!我還以為徒有其表……” 她說到一半,抬眼看她才覺得不對勁。 精美雕花的銀製小叉子在巴朵盤子裡被壓得變了型。 許妍:“姐,你把人叉子捏彎了。” 她說著,手忙腳亂地搶過來那把叉子,試圖掰直搶救一下,起碼別讓老板看出來找她們賠錢。 巴朵還在盯著窗邊言笑晏晏的兩個人。 準確說是那個穿著針織馬甲長連衣裙的女人在笑,坐她對面的西裝男只是在聽。 但那副認真傾聽的樣子也夠惹她心煩了。 許妍聰明地猜測:“那個姓程的?” 巴朵咬牙切齒地說道:“狗、男、人。” 許妍後脖子一冷,她雖然不知道巴朵和姓程的具體恩怨,但看巴姐這模樣像是要乾架,趕緊掏出手機來,“稍安勿躁啊,你要出手也等我先報個警。” “出手?呵,當然要出手,老娘不好過,誰也別好過。”巴朵說著,起身走向窗邊那桌。 許妍眼睛都看直了,她從來沒見過巴朵把胯扭得這麽風情萬種,那身高開叉旗袍把她的身段包裹得極其完美,許妍身為同性看了都感覺要流鼻血。 只見巴朵直接走到男人身邊,手搭在他肩上,腰快要貼著他的臉,嗲聲嗲氣地問:“寶貝,你怎麽在這裡啊?” 程柯面無表情地說:“相親。” 巴朵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別鬧啦,我和朋友吃飯,晚上回家再哄你哦,乖~” 程柯沒有推開她,也沒有什麽反應,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巴朵說完就回了自己座位上。 許妍在桌子底下為她鼓掌:“好惡毒的演技。” 巴朵吐了一口惡氣,拿起被許妍掰直的叉子吃了口甜點,“能讓他這個相親成功了,我跟王八姓。” 果然,沒幾分鍾,那一桌的女人實在受不了程柯臉上的烈焰紅唇印,黑著臉離開了。 巴朵得逞地看向程柯,挑釁地露出個微笑。 程柯只是拿起酒杯裡面的白色餐巾,慢條斯理地擦掉臉上的口紅印,之後把椅背上掛著的大衣挽到手臂裡,也離開了。 礙眼的人走了,巴朵身心舒暢地跟許妍一起享用美食。 許妍幾次想開口問問他倆的事,都沒找到好的切口。 最後是巴朵主動說:“等我走出來了再跟你講吧,現在不想提他。” “好的好的。”許妍把套餐裡自己那杯葡萄酒也給巴朵,“姐喝酒,我開車。” 她倆美餐一頓去停車場取車,出了電梯在沒什麽人的車庫裡振臂高歌,唱的是《海盜女皇》裡的《I’ll be there》,一出她倆都很喜歡的音樂劇。 她倆一個是剛考完試有些上頭,一個是喝了點酒有些微醺,情緒高漲,歌聲在回音混響的車庫裡激蕩不已。 走到許妍的車邊時,歌還沒唱完,就戛然而止。 她的車旁邊停了輛林肯,林肯前面站著個男的,是程柯,他正在無聊地單手玩一個奇形怪狀的魔方。 程柯看巴朵,“不是說今晚要回家哄我嗎,走吧。” 然後巴朵就跟著他走了。 許妍沒錯過巴朵看到程柯時眼裡一閃而過的亮光,她覺得巴朵的故事她大概暫時聽不到了,因為巴朵明顯是還不想走出來。 她一個人開車回家,空蕩的房子讓她更加思念林澤。 平時還能用複習資料打發時間,現在無事可做了,隻覺得一分一秒都很煎熬。 終於等到林澤的視頻,他還沒開口祝賀她考試結束,許妍就眼巴巴地問他:“哪天放假呀,定了嗎?” 林澤沉默片刻,“定了。春節不放假,要留在基地。” 許妍憋了一整晚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她不聲不響地哭,紙巾放在旁邊一張又一張地抽。 林澤看著屏幕裡哭得打嗝的許妍,心裡也跟著難受。 其實往年集訓的時候是允許探親的,尤其是春節這樣的日子。可是今年因為防疫政策,探親幾乎不被允許,即使有申請了審批通過的,也要閉環加隔離,研究生複試也就在年後不久,萬一耽誤了她面試,那是林澤更不願意見到的。 許妍哭了好久,哭到鼻子都堵了,才吭哧吭哧去找了瓶雞尾酒飲料,喝著止哭。 “許妍,別哭了。”林澤不知道怎麽哄她,只知道說,“別哭了。” 許妍不哭了。 她冷靜地思考後,問林澤:“你們從藤市回體院是坐飛機?” 林澤:“嗯,一周後。” 許妍:“那我去機場送你。” 林澤:“藤市?” 許妍:“對。” 林澤的笑幾乎立馬就綻放開,可是又被他壓住,“你現在沒有事了嗎?” 許妍:“沒事。有事我也去,我要抱著你,哪怕一分鍾,再見不到你我就要死了。” 林澤的笑這次怎麽都壓不住了。 他的心裡剛還被懊惱填滿,現在又擠進去了許多快樂,最後混成了一股傻氣的衝動,“許妍,我能向你求婚嗎?” 然後又想起來他們早都登記過了。 於是更加快樂,“哦對,你已經是我太太了,這可真是太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