謁者丞含笑說是,“向家女郎未入太醫局,不受那些條條框框的約束,天性自成,有膽有謀,屬實是難得。” 這裡正閑談,尚書省又送了奏疏進來,聖上起先還因病痛減輕而渾身舒暢,結果一道諫議看完,氣血險些逆行,砰地一聲將卷軸拍在了書案上。 謁者丞在禦前侍奉多年,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多嘴,一旁送上來的茶盞,也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撤走了。 聖上雷霆震怒,“神鉞的野心都刻在腦門上了,這個狂悖之徒,他眼裡還有誰!” 於是第二日上朝,頭一件事就是將昨天的奏疏內容提出來商議。有人彈劾中都侯逾製修建庭院,不單如此,昨日更是大肆鋪張,為幼子慶賀生辰,弄得滿城烏煙瘴氣,流言四起。 中書監舉著笏板上奏,“前日城中熱鬧,臣本以為是小馮翊王弱冠,祭過太廟,參拜過陛下與皇后殿下,晚間燃放煙花慶賀,因此並未放在心上。結果這動靜竟足足鬧了半個時辰之久,立時就明白了,絕非小馮翊王的手筆。中都侯雄踞東府城,固然尊貴,但區區小兒尚未成人,如此大動乾戈,果真有必要嗎?” 中都侯被當朝彈劾,早就汗流浹背,忙從百官中出列,長揖道:“臣前日並不在城內,一切都是家中女眷操辦,或有違製之處,待臣回去好好責問,再向陛下告罪。” 聖上坐在上首,短促地涼笑了一聲,“你內帷不修,罪責本就在你一身,還要回去責問?難道打算將內眷推出來認罪嗎?” 中都侯心下暗驚,慌忙跪拜下去,“是臣之過,請陛下恕罪。” 但僅僅是放了半個時辰的煙花,其實並不足以令聖上大動肝火,侍禦史的火上澆油,才是最為致命的。 “臣於市井中,曾聽得一首詩,今日當著陛下的面,念給眾位同僚一聽吧。”侍禦史笑眯眯地,緩聲吟誦起來,“夢於海上坐玉盆,金烏入裙遂有娠,東府小兒猶抱日,他朝入主顯陽城。” 這詩一念完,頓時朝堂嘩然,中都侯嚇得心都快從嘴裡吐出來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陛……陛下,這是有人要害臣一家啊。臣忠心侍主,何來這等野心……” 可侍禦史打斷了他的話,轉身對中都侯道:“君侯的言下之意,是臣在捏造事實,誣陷於你嗎?這詩上年就已經在坊間流傳了,當時君侯夫人產子,便有謠言四起,說什麽神光照室,白氣充庭,此子貴不可言,東府城上下也深以為然吧?所以給孩子取乳名叫抱日,之所以前夜大肆慶賀,是因為早有術士相看過,聲稱只要將這孩子養過兩歲,日後便富貴顯赫無人能及,我不曾冤枉君侯吧?” 中都侯素來和侍禦史有過節,氣得直起身子叫囂不止:“談萬京,這只是你一家之言。你與我不合,所以公報私仇,借機踐踏我。” 聖上很不耐煩聽他狡辯,但他既然是皇親國戚,又是廣平王一脈,身份本就敏感,也不能當朝斷他的罪。 煩悶之下蹙眉下令:“這件事非同小可,須得嚴查。既然中都侯與談禦史不合,那就換個人來偵辦。”說著望向了禦史大夫徐珺,“此事是你們禦史台提起的,就命禦史台匯同校事府一並查處。徐老是禦史之首,先前幾次三番上疏請辭,朕一直不曾答應,今日之事,就當是徐老收山前的最後一宗差事吧,切要仔細承辦,莫叫朕失望。” 這是個裡外不是人的買賣,徐珺心下雖也打鼓,但還是領命出列,向上長揖下去。 當朝沒有對中都侯作出裁決,但也足以把人嚇得夠嗆。散朝之後失魂落魄走出止車門,家中長史上來接應,他見了人便惱怒叱問:“前夜那些煙火,是誰讓這麽放的?” 長史一臉茫然,“這事小人並不知情啊……”說著將人攙扶上馬車,一面道,“郎主先別慌,回去問了便知道了。” 於是馬車疾馳到家,進門先將夫人劈頭蓋臉一頓罵。侯夫人海澄瀾起先並未當回事,當聽他說闖了彌天大禍,才如夢初醒一般。 “怎麽辦?她哭喪著臉問,“我即刻進宮找阿姐商議對策吧。” 中都侯道:“這麽大的事,找她便有用嗎?”說著轉頭吩咐管事,“將那日采買煙火的人給我找來,盤問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一會兒一個辦事的小廝便趨步上前來,哆哆嗦嗦道:“郎主恕罪,前日小人去東市口的煙火鋪子采買,那店主說店鋪要轉讓,願意低價出手鋪中的貨物。平時一扎少說要賣二十文,如今五十文便能買十扎,小人見便宜,就把那僅剩的五十扎買回來了。” 中都侯氣得頭昏眼花,“十扎隻賣五十文,你的腦子可是被豬啃了?”定定神又問,“五十扎,你們一口氣全放完了?” 小廝臊眉耷眼說是,“小人們想著既是三郎的喜日子,府裡上下高興,便都放完了,免得放在庫房裡受潮。” 中都侯一陣頭暈,倒退兩步跌坐進了圈椅裡。 勻上幾口氣,慌忙抬手支使管事:“快去東市口看看,那家鋪子還在不在,將店主給我帶回來,快!” 管事領命帶人奔赴東市,結果到了地方一看,煙火鋪子早改成了小兒傷藥鋪,店主也不見了,門前的幌子迎風招展,上面寫著八個大字:脫臼接骨,夜啼驚風。 第36章 不是有隱疾,就是人品不好。 小廝欲哭無淚, 望著管事道:“怎麽辦,人找不見了,郎主非得打死我不可。”Tips:如果覺得52書庫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www.52shuku.vip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傳送門:排行榜單 好書推薦 尤四姐 情有獨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