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粟惜惜在柔軟的枕被中醒來。 她睜開眼睛,幾秒後,意識終於回籠,猛地翻身坐了起來。 她在房間裡? 記憶明明停留在昏暗的樓道,但此刻她躺在舒適的大床上,空調徐徐散發著冷氣,整個房間裡充斥著好聞的馨香。 昨天帶著的畫本和筆整齊地擺在床頭櫃上。 吸吸血鬼呢? 夢裡似乎被形象詭譎的吸血鬼纏了一晚上,粟惜惜立馬想到昨晚那危險的逼近,後背的毛猛地炸了幾秒,她小心地觀察了一會兒,直到確定這個房間裡確實只有自己一個人,才快速跳下了床。 地板上柔軟的墊子讓她感受不到冷意,她直奔鏡子,拉開整整齊齊,沒有換過的衣服,看向自己的脖頸。 乾乾淨淨,沒有傷口,領子上也沒有血跡。 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個夢。 粟惜惜看著她:“這是,我住的。” 粟惜惜愣了很久,思路像是被困死的貪吃蛇,不知道往哪裡跑才好。 * 可是奇怪,為什麽她明明記得昨晚的事情,卻想不起這個女人的長相了呢? 粟惜惜愣愣地看著漂亮的楷書,前台小姐姐又客氣地笑了笑,說:“小妹妹,那麽你需要退房嗎?” 這個手鐲、這個貼心的,開著空調的房間,都是那個女人給她的。 夏葵是她在學校唯一一個算是朋友的朋友,有公共課的時候會坐在一塊兒,會叫她一起吃飯。 她小時候語言發育遲緩,接著又有口吃。 “多謝款待,手鐲是給你的禮物。 回到寢室後,下面隻坐著一個人,顯然,另外兩位室友正在酣睡。 * 可經過了一晚,那女人的模樣,和那種感覺,都已經如同昨晚夾在手中的煙霧般飄散了,怎麽想都想不起來。 所以這只能是那個女人留下的,粟惜惜想。 “嗯。”粟惜惜心不在焉地應道,把紙認真地夾進了畫本裡。 “您好。”她將卡推給前台的小姐姐:“我想,請問一下,您知道,這個房間,是誰開、開的嗎?” 字跡也很漂亮,大概跟人一樣。 不是做夢,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前台小姐姐反應了一下她說的話,接著似乎感到奇怪,還是選擇低頭查了一下房號。 粟惜惜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語速很溫吞,一句話中的每個字都咬得很軟。 粟惜惜是Z市美術學院油畫系大二的學生。 她可是一整個夏天都來回穿幾件白T恤,髒了就用水彩染色自己diy一件繼續穿的油畫系神人。 一個似乎是銀質的鑲鑽細手鐲,雖然款式簡約,但看著就價值不菲。 粟惜惜沒帶什麽東西,她拿起放在桌上的房卡,去餐廳卡點吃了早餐,然後帶上自己的畫本和筆去了前台。 上面有個和她很不搭邊的東西。 看完之後,她恍然大悟,從桌上拿了一張折疊整齊的紙,遞給粟惜惜。 前台小姐姐看她可愛,笑得溫和:“不好意思,小妹妹,我們不能透露入住客人的信息。” 沒有要到女人的身份,她心中浮著淡淡的失落,走出酒店,通過手機僅剩的電量導航,坐公交車回了學校。 緊接著,她注意到了自己的手腕。 “回來了?”夏葵暫停電視劇,瞅她,“聽說你昨天又分手了?” “這應該是給你的,她交代了要給你,但是我們沒有權限告訴你她是誰。” 抬起手臂,粟惜惜盯著微微閃光的手鐲,一步步往後退,直到靠在了牆上。 紙上寫著她的房號,數字細長漂亮,粟惜惜打開紙張,上面寫著寥寥兩句話。 衷心地希望你度過了舒適的夜晚。” 她突然想起女人略帶些自責的,溫和的聲音。 沒錢看醫生,也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她只能自己努力糾正自己的說話方式,好不讓別人嘲笑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用力將背抵在牆上,手也放在了昨晚女人埋首的頸部,她緊緊閉上眼,咬住乾燥的嘴唇,想要重溫那被緊緊抱住的感覺。 半晌,粟惜惜直起身,再看向鏡子時,眼裡已經沒了剛才隱晦的渴求。 雖然昨晚沒有參與,但是猜都能猜到他們一定嗨到很晚。 卻遠遠比那口沒嘗出味道的煙更勾人。 其實粟惜惜醒來時已經不早了,時針直奔十點,但是她的同學們顯然還在酣睡,聊天群裡安安靜靜。 可粟惜惜全身上下都素得要命,連街邊十五塊錢的銅手鐲都不舍得買。 她們班裡十三個女生,四人一寢室,而粟惜惜剛好被隔了出來,一個人和版畫系的住。 “嗯。”粟惜惜應,把畫本放在桌上,開始脫衣服,準備去洗個澡。 “文奕挺不錯的啊?為什麽分手?” 粟惜惜指了指自己:“我,被甩。” 夏葵聳聳肩,看著粟惜惜拿上全新的乾淨白T恤放到臉盆裡,注意到她手上多出來的手鐲。 “你怎麽買手鐲了?”她半跪在椅子上湊上前看,幾秒後瞪大了眼:“我靠好閃,誰送你的?” 粟惜惜無語地注意到她動詞的變化,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怎麽?” 美院少有家中沒錢的,而她眼前的這位夏小姐,也是哪個中型企業的小千金,平常就喜歡買各種各樣的首飾,放在寢室裡也不怕被偷。 雖然粟惜惜不讓碰,但是夏葵還是捧著她的手臂端詳了一下,她抬起眼,聲音熱忱:“這手鐲,我看像是真的,我在亞馬遜上看到過。” 粟惜惜:“所以?” 夏葵看著她平淡的樣子,沒壓住嗓音:“這個至少13萬美元啊姐姐!!你清醒一點!” 13萬美元。 粟惜惜拿著手機百度了一下才換算出來,這手鐲價值人民幣82萬。 --至少。 真是對得起上面這一溜的鑽。 從上鋪扔下來一個枕頭,正中夏葵的臉,被吵醒的室友聲音沙啞:“吵屁啊你個十三點!” “你才是十三點!”夏葵抱著枕頭:“是十三萬!” 室友: “而且都十一點了你這頭豬!”夏葵把枕頭扔上去:“給我起床!” 兩人吵吵鬧鬧。 太陽已經快到頭頂了,這個寢室卻像才剛剛醒過來。 粟惜惜卻覺得自己要暈過去了。看著掛在椅背上掛著的白襯衫,忍不住先想了想購物車裡那些舍不得買的昂貴畫材。 無論怎麽有錢,十三萬美元的手鐲在在校大學生眼裡也很嚇人。 夏葵倒還好,另外兩個室友醒過來之後一驚一乍地捧著她的手看,窮追不舍地問手鐲的來歷,還像模像樣地辨真假。 粟惜惜根本不知道怎麽解釋,乾脆逃到浴室洗澡去了。 她還是想不起來昨晚的女人的臉,記憶仿佛被一層迷霧隔斷,只剩下茫然的深紅色。 洗澡的時候,粟惜惜將手鐲摘下來,小心翼翼地埋進臉盆裡的衣服之間。 水流還開著,粟惜惜靠近門邊的鐵架,壓了一手沐浴露,卻突然聽到了外面室友壓低聲音的對話。 “哎,我突然想到,她的手鐲不會是新的對象送的吧!” “是因為這個才分手的?和有錢人談上了?” “噓,輕點” “如果真是的話文奕也太慘了不過她就算談了個有錢人也不會超過兩個月吧。” 始終沒有聽到夏葵的聲音,粟惜惜靜靜地在身上搓泡泡。 夏葵終於說話了:“別管人家,又不關我們的事。” 粟惜惜聞聲,勾了勾唇角,伸手把水流開得更大了,直到聽不見外面的聲音。 畢竟某種意義上,她們說的是事實。 --上大學之後,粟惜惜的戀愛對象就沒停下來過。 一個對象最長撐兩個月,空窗期最長一個月。 她的戀愛物語估計有什麽問題,但即使這樣,仍然總是有人覺得自己能夠征服她。 所以粟惜惜的空窗期一直不長。 她是這所美院論壇討論的常駐。 一開始很多人叫她校花,慢慢的沒人叫她校花了,有人喊她“浪花”。 粟惜惜擦乾淨身體,動作很輕地擺弄著手鐲,重新將其戴上了手腕。 * 潼姬掏出手帕,優雅地按在嘴唇兩側。 空了的一次性血袋在她手上燃燒,乾淨無汙染。 雖然進了食,她的表情中卻沒多少享受,反而多了一絲不爽。 --不好喝。 喝了新鮮的熱血之後,這些冰冰冷的血液的體驗感開始直線下滑。 而在網絡發達的現代社會,潼姬並不想放任自己的食欲引來麻煩,她已經喝了很久冷藏血袋。 卻在前天晚上破戒了。 “您還好嗎?”潼昆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注視著她,“這批血不合胃口嗎?” 潼昆是潼君集團的唯一繼承人,現在正管理著集團下的幾家品牌公司鍛煉能力。 作為Z市大酒店背後的集團,潼君集團的根基非常深,它在每個時代潮流中都能緊扣商業機會。因此全世界、各個界,都有它旗下的各類品牌。 而除了公司的工作,年輕的男人還有一份工作:親自為潼姬挑選血袋,並且定期配送。 潼姬非常信任潼家。畢竟這是她從百多年前一直帶過來的家族,她看著潼家的所有人長大,然後為他們送終。 只有潼家的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並為她提供最好的條件生活。 “不,還行。”潼姬仍蹙著眉,砸了咂嘴,“只是太冷了。” 潼昆聞聲,思考了幾秒,而後站起身來上前兩步,扭開白襯衫的第二顆扣子,讓他的肩頸微微裸露。 他單膝跪在潼姬面前,側著頭:“您不介意的話。” 潼姬看著眼前的男人。 潼家血統很好,幾百年來沒一個長殘的,但是 “潼昆,我說過。” 她伸出手,將男人的衣領捏在一起:“潼家不是我的移動血庫,我不需要你們向我獻血。” “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她說。 她一向擅長自製,熱血雖然很美味,潼姬卻並不喜歡前天晚上那種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覺。 有了第二次,就有無數次。 男人微微笑了笑,“我想也是。” 似乎是怕他難堪,潼姬說:“也是奇怪,這句話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幾十年前,我也對潼觀說過。” 潼觀是潼昆的媽媽,也是現在潼君集團的掌權人。 “是嗎。”潼昆站起身轉移了話題:“小姐,那天的調酒師,要開除嗎?” “算了,再有下次就開除。”潼姬垂眸:“我看他年紀也不大。” “您不能總是心軟。”潼昆說,“那晚的事,說小也小,說大也大。” 潼姬及時阻止男人的嘮叨,“這位先生,你不用工作嗎?我要去畫廊了。” “我送您去。” 最開始,潼君集團是潼姬操作的,她涉獵了很多自己喜歡的行業,但到最後還是做膩了,全權拋給了潼家人。 她的生命太長了,潼姬喜歡找新鮮事乾。 而這十幾年,她的新鮮事就是她的畫廊。 ——象征著藝術的畫廊,潼姬惡趣味地給它取了一個名字:Philistine。 庸俗。 “Philistine的作品征集要開始了,對嗎?”潼昆跟在她身後,為她按亮了電梯。 “是的。”潼姬看著跳動的數字:“希望這次有我喜歡的作品。” 在步入酒店大堂的瞬間,兩人身上難以掩飾的貴氣就吸引了很多客人的注意力,一身西服的男人,和一個看上去年紀相仿的,穿著酒紅色長裙的女人。 女人烏潤的長發被典雅的發簪盤起,手中捏著一柄做工精致的長柄黑傘,一面走一面慢慢撐開。 禮儀為他們拉開門,踏出門的瞬間,黑傘的陰影籠罩住女人。 外面已經有一輛黑車停著了,車的四面窗戶上都裝上了簾子。 “真是極致防曬。”看得瞠目結舌的路人說,但仍舊難掩眼中的驚豔。 潼昆接過傘撐著,另一隻手拉開車門,側身讓出通道,一套動作紳士而行雲流水,像是做了無數遍。 要進去的女人卻突然頓住了腳步,她狹長的眼睛微微眯縫了一下,看向台階邊上。 一個女孩正倚著柱子乖巧地站著,她盯著從大堂裡出來的每一個人,神情很專注。 是那晚的小蘑菇,她今天仍然穿著那一套白黑白組合:T恤,中褲、布鞋。 身上露出的每一寸肌膚都白皙而純潔。 唯一不同的是,她原本空空的手腕上多了支閃閃發亮的熟悉手鐲。 潼昆的視線跟著她的看過去,而同時,女人已經收回了視線,跨進車內。 “挺適合她。”她勾起唇角,說。—— 作者有話要說: 後天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