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林克也明白過來，長孫衝還真不是在給他開玩笑。 林克一臉嚴肅地問道：“那以長孫公子看來，是如何的鐵器才能入得了眼啊。” 長孫衝再次拿起剛剛那把柴刀說道：“老爺子，這個還差不多。不知道這樣的你有多少啊！” “這樣的！” 頓時，林克就傻眼了。 柴刀這樣的材料他也不是沒有，但這麽多年下來，估計也就五六十斤，用來打幾把器具還可以，但正要大規模使用，他還真的拿不出來。 “長孫公子，老頭子雖然有心幫你，你就莫要戲耍我了。” 林克這個時候又有些生氣了。 他覺得長孫衝這個年輕人什麽都好，就是喜歡說大話。 “老爺子，我怎麽會戲耍你呢，能否讓我到後面鍛造坊，我讓你看看我的手段！” 長孫衝也看出了林克的小情緒，稍微地安撫了一下。 聽到長孫衝這話，林克也是立刻來了精神，說道：“沒問題，如果公子真的能在短時間做出比我這千鍛鐵還要好的材料，老頭子就算給你做學徒又何妨。” “那老爺子立刻看好了。” 長孫衝也不嬌氣，來到鍛造坊，一把將衣服退了下來，就往爐子裡又加了些精煤。 老爺子看著長孫衝白淨的後背，絲毫不像是一個鐵匠，又是一陣感歎：“這年輕人，何必要逞能呢。” 在林克看來，長孫衝雖然身材勻稱，看起來也是有練過的樣子，但肌肉的形狀看起來就不像是有打鐵經驗的。 而且長孫衝太白了，一看就是沒有怎麽吃過苦的人。 這個時代沒有防曬霜之類的東西，學武講究的也都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那些威名赫赫的武將，哪一個不是因為日曬風吹而成就了一身黝黑的腱子肉。 長孫衝來到鍛造爐前，努力地回憶了一番上一世和父親交談中提到的煉鋼的各種方法，結合著眼前的設備，尋找到了一種似乎可行的方法。 林克這裡放著的已經是初步煉化之後的熟鐵，而長孫衝現在要做的便是熟鐵煉鋼。 鋼鐵可以分為三種：生鐵、熟鐵和鋼。 它們的區別主要是在碳含量上。 一般來說碳含量超過2％的叫做生鐵，低於0．05％的叫做熟鐵，而介於兩者之間的便是鋼了。 生鐵韌性好，但卻過於柔軟，用來製作兵器容易卷口。 而熟鐵雖然堅硬，但又太脆，在製作鋒利武器的時候容易折斷。 而鋼則正好在兩者之中，不但韌性好不容易折斷，又能保證鋒利。 在大唐，采用的是熟鐵滲碳的方式來煉鋼，方法便是通過不停地炭火加熱讓碳慢慢地滲透進入鐵的內部。 就是將熟鐵反覆的加熱折疊鍛打，不僅使鐵中碳的含量達到理想的閾值，同時也使鋼的組織致密，成分均勻，雜質減少，從而提高鋼的質量。 但是這種方法，對於其中碳滲透的分量、分布是否均勻，雜質去掉的程度都無法準確地掌握。 雖然不停的鍛打，可以提高鋼的品質，但卻浪費了大量的時間。 同時一味的鍛打也並不能保證鋼的質量越來越好，有的時候太多的碳滲入，反而會讓鐵向著生鐵的方向發展，讓之前的鍛打前功盡棄。 就比如林克一脈原本流傳下來的百鍛之法，在林克手中發展而出的千鍛之法，其實都是這個意思。 雖然長孫衝也不否認這樣打造出來的鐵器有很不錯的，但從時間上來說效率太低了。 有著現代科技支撐的他，有著一套極為精確地碳鋼比例，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讓鐵中的含碳量達到理想的狀態。 當然這個時代，由於各種器械的差異，並不能達到最為準確的狀態，但比起鍛打法卻是快捷了許多。 長孫衝的動作剛一開始還有些僵硬，但隨著鐵水的融化，後面的過程也變得越來越穩定起來，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看得林克也是目瞪口呆。 而一開始因為長孫衝太白而產生的那一絲失望，也早就煙消雲散了。 剛開始林克還能看出一些端倪，長孫衝的一些步驟是他們師門秘法中有提到過的，但並不像長孫衝使用得如此精確。 而到了後面，長孫衝的更多動作都是他所不懂的，但是結合之前的行為，林克知道這些一定是更為高明的秘法。 這便是現代科技和古法傳承的差異。 現代科技是從根本的碳鐵比例來衡量鋼的好壞，但古法卻是靠經驗，靠鋒利程度和韌勁這些表現來判斷。 當然除了控制碳的含量，鐵中的一些有害雜質也是單憑經驗判斷的。 比如說，磷和硫。 含有磷較多的鋼材在低溫下會更加的脆，而鋼中的含磷量越高，由磷引起的脆性就越高。 相反，硫卻可以讓鋼材在高溫下變得更脆。 正是缺乏對這些雜質的認識，才會讓這個時代的煉鋼工藝止步不前。 長孫衝在一鍋鐵水中加入了磨好的石灰粉，接著又開始不停地攪拌。 石灰粉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鈣，在煉鋼的時候加入不僅可以補充鐵中的碳含量，更能依靠石灰弱鹼的性質將鐵中的磷氧化為氣態的五氧化二磷，從而去除磷這樣的有害雜質。 同時石灰中的鈣還能與硫產生不溶於鐵水的硫化鈣，從而有效去除這些有害的雜質。 當然在這個煉鐵時什麽都會嘗試加入的時代，也不是沒有人向鐵水中加石灰的，但是脫離了量來談效果，無疑就是脫了褲子耍流氓。 很快，一鍋的鋼水便攪拌完成了。 “能做到這樣已經可以了吧。” 對於這鍋鋼水的質量，長孫衝還是稍微有些不滿意，因為各種器具的關系，很多地方都不夠完美。 不過即便如今，這鍋鋼水也已經是超越了這個時代的產物。 “拿幾個模具來！” 隨著長孫衝的一聲大叫，鋼水出爐了。 一把抓起裝著四五十斤的鋼水的容器，長孫衝開始慢慢將鋼水灌注在十幾個大小不等的模具中。 接著滿意一笑說道：“老爺子，你就等著見證奇跡吧！” 在長孫衝一頓猛如虎的操作後，此刻的林克也是充滿了期待。 然而就在兩人等到鋼水冷卻的時候，店裡又來人了。 “林掌櫃，你在麽？” 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頓時長孫衝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李倩倩，她來幹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