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眼[重生]

第四十四章 吻血
  第四十四章 吻血
  鍋裡的奶油蘑菇湯漸漸滾沸, 濃鬱的香味在廚房裡彌漫開來。
  看到湯汁即將滿溢出鍋,於白青把手伸過,按下了電磁爐的關機鍵。
  廚房的抽油煙機仍在持續運作,發出嗡嗡的聲響。死死地盯著面前的背影, 他將沙漠D304塞入自己後腰, 聲音喑啞而又模糊:“轉過來。”
  應晚從沒聽到於白青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過話。
  冷冽, 低沉, 容不得半點反駁, 幾乎是命令一般。
  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應晚從半空中緩緩放下雙手,在灶台前轉過身,滿臉淡然地迎上了身後人的目光。
  沒等他作出回應,兩隻垂落在身側的手腕就被於白青同時扣住, 壓上了灶台的邊緣。
  後腰重重抵上櫥櫃門, 在廚房內發出一聲悶響。看到站在眼前的人漸漸往前逼近,居高臨下地將自己籠罩入陰影裡,應晚撐住櫥櫃的雙手開始無意識地蜷曲, 卻被面前人將繃緊的手指一點點掰平, 在冰冷的櫥櫃表面緩緩伸展開來。
  他比於白青整整矮了半個頭, 只要這人真的想, 就能把他整個人全部控制在自己的雙臂范圍內。
  下一秒, 高大的身影覆了上來,煙草的氣息從四面八方環繞而至。
  他這句帶著挑釁意味的反問似乎並沒有將於白青激怒。
  看來SPEAR為了不弄髒自己的手,雇傭的那幫雜碎也不太靠譜。被於白青用審訊手段一問,就什麽都抖出來了。
  在地下拳擊場聽到那兩個人的要求時,他就已經大概猜出了他們的來歷。
  果然,沒過多久,他聽到於白青再一次開口:“上次弼打街的那兩個人,在警局招了不少東西。”
  他呼吸一滯,下意識地喊出男人的大名:“於白青,你是要——”
  “你去過新泰。”
  想到這裡,應晚凝固視線,一眨不眨地回望著面前人:“那你現在知道了,有人要殺我。”
  右腳踝上的傷才剛剛痊愈,被於白青就這麽拉著跌跌撞撞朝主臥的方向去,應晚鎮定自若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不確定。
  距離他近在咫尺的於白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沉默地掀開掛在廚房門口的簾子,帶著他大步往外走。
  他——
  “我不知道。”
  於白青這回是真發火了?
  片刻後,應晚聽到於白青冷冷出聲:
  “你,不,知,道?”
  聽到於白青這樣說,應晚頓時了然。
  於白青的氣息有些不穩。
  一言不發地推開半掩的臥室門,於白青拉著他走入昏暗的房間,用腳把門給帶上了。
  “不是。”
  背後傳來“哐啷”一聲摔門的巨響。於白青一隻手緊緊抓著他的肩,另一隻手強行分開他的五指,沉默著將他牢牢按在了臥室門上。
  “如果你真的知道一些東西,卻不說出來,那他們的死什麽都不是,毫無意義。”
  “誰要殺你?”
  “和新泰那家公司有關?”
  他原本想緊接著詐於白青一句,從他嘴裡套出他是怎麽知道的。但見於白青聽了自己的回答,一張俊臉驀地黑了下來,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能得到答案了。
  男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每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逐字逐句擠出來的, 帶著刻意壓抑的凜凜冷意:“你剛才的話, 什麽意思?”
  “不認識。”
  兩人的視線在氤氳霧氣中相撞,稍矮的那個倔強地仰著頭,胸口緩慢地起伏著。個高的那個面色不善地蹙著眉,不自覺地繃緊了下頜。
  “搜集情報時惹上的仇家?”
  他們的目光緊緊鎖在彼此臉上,卻沒有一個人率先作出讓步。
  話音落下,他放開兩隻製住應晚的粗糙手掌,在櫥櫃前緩緩直起了腰。
  接著,他聽到於白青用十分平靜的語氣,再次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我問你,什麽叫你不知道?”
  嘴唇艱難地蠕動了一下, 他對著面前人緩慢抬起頸, 聲音裡染上了幾分戲謔:“你覺得呢?”
  “對,我去過。”應晚稍稍偏了偏頭,睜著一雙無辜而又清亮的眼睛,“那又怎麽樣?”
  一股無聲的脅迫感撲面而來,應晚下意識地抬腳想要往後退,卻發現自己的後路已經被於白青完全堵死。脊背在櫥櫃前硌得慌,他只能用兩隻手支撐自己的身體,僵直著往後靠了靠,任著老男人身上的那股淡淡煙草味在鼻間縈繞不散。
  “因為這件事而死的人裡,有未成年,有馬上要考大學的學生,有父母打工賺錢辛辛苦苦拉扯養大的獨生子。”“於白青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他們全是孩子。”
  “……”
  窗外月色被烏雲遮擋住了大半,看著老男人隱藏在昏暗光線下的冷硬側臉,應晚動了動喉嚨,心跳刹那間亂了序。
  手上的力道愈發重了,於白青這一回用的是肯定句。
  用麻醉彈將兩人擊暈後,他原本想聯系奧托讓他把人偷偷帶走,從嘴裡逼出點東西再扔給新泰警方處置。可惜奧托的腦子當時明顯沒轉過彎,還沒等他交代,就直接把兩人拱手交到了他哥手上。
  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晌,見他仍舊滿臉一副坦蕩的模樣,於白青的眼神裡漸漸多了種深沉的探究意味。
  這人剛剛留下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足以引發人無窮無盡的猜想,現在卻又閉口不談了。
  應晚根本沒想過於白青會突然發瘋。
  終於從面前人的桎梏中解放出來,應晚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活動了一下被按了太久有些酸痛的手指,他正準備從於白青的眼皮底下拍拍屁股走人,連手帶腳突然一僵。
  聽完於白青的沉聲質問,應晚笑了。
  他微微抬起眼皮,坦然地看著面前人:“哥,我從沒有讓任何一個無辜的人因我而死。”
  “我想做的,只是為了避免更多的人卷進來而已。”
  沒等於白青出聲,他在整個人都被於白青製挾的情況下,上半身稍稍往前傾,湊上了於白青的耳垂。
  “你說我知道一些東西,卻從來不肯說出來?”唇瓣緊貼著男人的耳側,應晚慢條斯理地開了口,呼出的溫熱氣息盡數噴灑上於白青的耳廓,“你難道不也是這樣?”
  “7.13”人質劫持案現場,他平白無故從死神手裡接回了一條命,時隔數年又重新回到了於白青的身邊。
  自從回到繁市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假死的事情無法完全瞞住遠山。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紅尾魚”的人馬一直在想方設法往境內滲透,試圖調查清楚他的動向。
  如果他沒猜錯,那兩把邁克恩D38,或許就是遠山發出的第一次試探。
  遠山想要通過這個途徑旁敲側擊地告訴他。他們依舊掌握著他的一切,他已經逃不掉了。
  然而,隨著日子一天天往後過,他隱隱約約察覺到,遠山好像被別的什麽事絆住了腳步,沒時間顧得上他。
  換一個詞,與其說沒時間,不如說是沒辦法。
  根據灰背那幫人截取的情報,“紅尾魚”的人曾三番五次想利用假身份入境這座國際大都市,卻每一次都被海關攔截下來,遣返了回去。
  這半年以來,除了幾個月前在公寓樓下偷窺的那撥人,自己還從來沒有與任何勢力產生過硬碰硬的正面交鋒。
  直到前不久,通過警方更加私密的情報傳遞途徑,他才知道,原來遠山無法在境內深度滲透,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紅尾魚”在國內的老巢被警察總部派人給搗了。
    而向總部提供這一重要線索的人,就是他的好哥哥,於白青。
  他並不知道於白青為什麽會查得到“紅尾魚”的老巢地址。但重來一次,他絕不會允許於白青有任何一次重蹈覆轍的機會。
  默不作聲地抬起被人抵在門前的右腿,應晚彎起膝蓋,迎著面前人的小腹狠狠撞了上去。
  【砰——】
  他聽到男人的胸腔發出一聲悶哼,緊接著,他的手腕便從於白青的掌心裡掙脫了出來。於白青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眼疾手快地用手撐住身後的床,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被小孩突然給了這麽一下,於白青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就發現自己被人揪住了警服領帶。
  應晚扯著於白青的領帶,狠狠往前一拽。兩人四目相對,就連呼吸也被牽扯其中,在黑暗中錯落交纏。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偷偷調查遠山?”微微眯起眸子,他一字一頓問眼前的男人,“於白青,你到底還想瞞著我多久?”
——
  同一時間,繁市國際機場國際航班起降區。
  白芒刺破夜空,一架紅白色塗裝的商務機在塔台的指揮下從空中平穩著陸,沿著機場跑道開始緩緩滑行。
  前來接引的擺渡車早就等候在了跑道一側,旁邊還停著兩輛閃爍著警示燈的警用車輛。
  飛機停止滑行,十幾分鍾後,艙門打開,舷梯降了下來。
  在空姐的指引下,一名三十多歲的女性拎著公文包走出了機艙。她穿著一身黑色工作西裝,胸`前別著一道警徽胸針,看上去非常優雅幹練。
  卓督察帶著兩名與他年紀相仿的同事站在警車前,看到女人走下飛機,他帶著兩人迎了上去。
  見一行三人朝自己走來,女人笑著將公文包放在地上,雙手合十舉在胸`前,依次向卓督察和另外兩人行了個新泰的見面禮節。
  “卓先生,幾年沒見了。”和卓督察握了手,女人的視線越過他,望向站在他身後的兩人,“這兩位想必就是——”
  “給你介紹一下,他們就是這次逗留期間,和你配合一同在繁市進行調查取證的兩位督察。”卓督察開口,“梁督察,總區反恐及行動科副指揮官。黃督察,總區情報組行動組長。”
  兩人一一上前和女人握手。
  “這位是詩查雅.瑟辛,派駐新泰國際刑警總部駐守。”卓督察向二人介紹,“他們都是和我一起工作的老同事了,有什麽事大家隨時溝通,不用拘束。”
  坐上警局派來接送的車,詩查雅給身旁的兩位督察遞完名片,直截了當地開了口:“兩位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指揮官,我就不繞彎子了,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和二位提前說明。”
  “破案和抓人並不是我這次來繁市的首要目的。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拿到SPEAR集團在境外非法活動的一手證據,找出完整證據鏈,回去後才能向新泰警察總署申請調查令。希望二位能夠理解。”
  梁督察沉思了一會,忍不住問道:“我記得這家公司的總部在錫隆府,錫隆應該屬於新泰第七警區的管轄范圍,為什麽不找他們配合調查?”
  聽到梁督察這樣問,詩查雅笑了起來:“梁先生應該並不了解這家公司吧?”
  “SPEAR確實最近十幾年才突然崛起,成為新泰數一數二的生物醫療集團,但它的發家史可以追溯到幾十年前。”她說,“他們的第一任老板靠在邊境線種植大麻起家,這幾年業務轉為提取大麻中的大麻素進行醫用合成,逐步將整家公司的產業鏈都洗白並合法化了。”“他們公司所涉及的交易鏈和背後的利益輸送鏈非常錯綜複雜,我們目前所看到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據我所知,新泰境內沒有任何人能夠對SPEAR集團發起調查,哪怕有蓋了章的官方文件也沒有用,第七警區自然也不例外。”
  黃督察忍不住插話:“當地警方拿他們沒辦法?”
  “他們從不漠視法律。”靠上車廂的座椅靠背,詩查雅望著車窗外的夜幕,眸光漸漸沉了下來,“在錫隆府,他們就是法律,是規則本身。”
——
  在床前僵持了半晌,直到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起又黯了下去,在黑暗中映襯出面前人透澈的眼睛,於白青才逐漸意識到,自己中了應晚的計。
  原本是他在步步緊逼質問應晚,沒想到從上一段對話開始,自己反倒變成了被質問的那一方。
  於白青的視線緩緩往下移動,落在了緊緊攥住自己領口的光潔手背上。
  他坐著,小孩站著。
  應晚手上的力道不算重,卻解了他胸口的紐扣,扯松他的領帶,將他穿著整齊的製服弄得一團糟。
  月光灑滿窗前的地板。於白青的思緒開始逐漸回籠。
  一陣寂靜過後,他平靜地重複了一遍最初的疑問:“你為什麽說,你就是SPEAR?”
  見他又將話題給硬生生繞了回來,小孩抬起眼簾瞪著他,眸子裡帶上了三分無奈七分惱怒。
  似乎發現一時半會應付不了自己,應晚微微抿了抿下唇,攥著自己領帶的手稍微松了些力道。
  又過了一會,他聽到應晚開了口:“SPEAR是那家公司創始人的名字,他是混血新泰人,原來的名字就叫做斯皮爾。”
  “除了這個,SPEAR還有另外一層含義。”
  “什麽?”
  應晚靜靜看著他:“幼芽。”
  話音剛剛落下,應晚正準備向於白青解釋更多,卻發現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突然間起了變化。
  一雙漆黑眼眸凝聚在一起,映著他身影的瞳孔急劇地收縮起來。
  他在於白青眼中看到了一種從未出現過的恐懼。
——
  須臾後,於白青有了動作。
  就在剛才,應晚正在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看到面前人的眉心中間忽然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小圓點。
  ——狙擊槍的瞄準鏡。
  沒顧得上轉頭確認窗外狙擊手所處的位置,於白青的第一反應是伸出手臂,將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猛地拽進了懷裡。
  抱著應晚在床上迅速翻了兩圈,他帶著懷中人直接滾下了床。
  應晚在下,他在上,他在分秒間便調換了兩人所處的位置。
  由於時間太過於緊迫,於白青沒來得及伸出手肘,替小孩擋住放置在地板上的障礙物。小孩被他抱在懷中一連滾了好幾圈,側躺著摔在地上,臉一不小心撞上了床四角支的柱子。
  “嘶……”
  牙齒磕在一起,應晚忍不住吃痛出聲。舌尖多了一股濕意,他的嘴唇好像被磕破了。
  天地都靜了下來,四周沒了聲息,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
  兩個人面對面躺倒在地,鼻尖對著鼻尖,呼吸間全是彼此繚亂的氣息。
  他們的距離那麽近。應晚的睫毛有些輕顫,每眨一下眼睛,都在撩動著他最敏[gǎn]的神經。
  只差一點點,他就可以觸碰到小孩漂亮而又柔軟的唇。
  別說……小孩的發育還挺好。
  意識到自己腦海裡在想什麽,於白青脊背繃緊。
  數秒後。
  確定應晚已經離開了窗外人的射程范圍,於白青手掌抵著地面用力,將身子撐遠了些。
  從地上半蹲著站起來,他握緊腰間手槍,準備立即確認窗外狙擊手所處的位置。
  躺在地上的人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察覺到有危險正在臨近。看到自己鐵青著臉從地上爬起來,應晚仰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動不動。
  余光不經意地落上應晚的臉,於白青忽然僵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輕薄月色下,他看到應晚舔了舔唇角殷紅的血絲,正在背後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小孩的上下唇在黑暗中緩緩張合,對自己比出了一道口型:
  慫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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