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勒道：“雪湛也埋在这里？”

    乜邪道：“你难道忘了？当年，她正是跟随到此选址的查先生同来散心，才会遇到我。”

    一切冥冥中有前定。乜邪见他眉尖亦有化不开的心事，忽然哈哈大笑：“诸贤，我以为你真能万事皆忘！好，好！一切恩怨，你我便在孝康灵前了断！他若泉下有知，看到你这不孝模样，不知会不会替我骂你一顿！”的

    弥勒叹道：“也罢，由你胡闹去吧！”把那些想说未说的话都放下，转身飞纵，几下一跃，淡淡的影子慢慢消失了。

    等他远去，乜邪才松懈下来，散去全身凝聚的功力，犹如大病一场。他望了弥勒逝去的方向，坚毅的神情中终袭上一缕悲愤。的

    依然没有忘，不肯放。雪湛去后，这是他唯一的宿命。的

    节先静静站在乜邪身后，见他兀自出神，便指派几个苗人把雪凤凰和龙鬼抬回大寨。月镜山上因葬了缪宗和雪湛，乜邪选一处山头修建了隐秘的住所，每年都会定时来拜祭悼念。

    回到寨子后，乜邪先弄醒了龙鬼。龙鬼张眼第一句话就是：“爹，求你别杀雪姐姐！”

    乜邪道：“你放心，她大有用处，你不给我惹事，她就再安全不过。”

    龙鬼头脑略略清醒了些，四顾后道：“你把雪姐姐藏哪里去了？”

    乜邪并不回答：“你在墓下呆了一日，好好歇两天，我有事找她，等她应了我之后，自有工夫和你玩。”

    “弥勒呢？”的

    “他走了。”的

    龙鬼低下头：“好，我安心休养，请爹照顾好雪姐姐。”的

    乜邪吩咐手下给他摆上酒菜茶点，叠被铺床，龙鬼低眉顺眼，举止乖顺。乜邪很是满意，安心地撇下他，到另一处厅堂来看雪凤凰。的

    雪凤凰躺在一张七宝雕云床上，神情委顿。乜邪回头看见桌上热腾腾的酸菜酸鱼，对伺候在一旁的侍婢道：“让她养精蓄锐，明日来见我。”的

    次日午时，乜邪在堂屋前射靶，每箭必中红心。节先悄然走近，在他身后立了很久。等乜邪射完箭，节先恭敬地道：“罗怒在月镜山腰扎营住下，五族有援手自思州赶来，约莫午后就可进山。”

    乜邪淡淡地道：“给我统统挡下，一个也不许他们靠近山上一步。”的

    节先应了，又道：“少主央我找了拳谱给他看，似乎无心再插手这里的事。”

    乜邪“哼”了一声，笑道：“他的鬼心思，你看不出来？小心提防着，他养足力气就会来捣蛋。”的

    节先也笑道：“小孩子不知轻重，和当年的我一般品性。寨王莫要责怪他，等年纪渐长，就会好的。”的

    “雪凤凰呢？”

    “她吃饱喝足，就开始乱来。昨夜试图溜出去七次，都被我拦下。我费尽唇舌，说寨王今日会见她，这丫头才肯回去睡安稳觉。”

    乜邪轻笑道：“把这个有趣的娃儿带过来吧。”的

    雪凤凰打着哈欠，懒洋洋走到乜邪所在的院子，探头张望。乜邪招呼道：“小丫头，我在这里。”的

    雪凤凰一下蹦进院子，先不管这苗疆老怪，兀自跑到那张弓前啧啧赞叹。又拿起箭射了一支，稳稳停在靶心，笑了望向乜邪道：“老怪物，这把弓做得好！”的

    节先大怒，差点想出手，乜邪拦住他道：“你叫什么来着？”的

    “雪凤凰。”

    “雪……凤……凰……”乜邪笑了，“凤凰火中涅槃，你却想雪中飞凤。你既是姓雪，千万别辜负了。”

    雪凤凰道：“我师父呢？他在哪里？”的

    乜邪道：“你师父也来了吗？”

    雪凤凰心中狐疑，她明明听到过弥勒的声音，醒来问起节先，他却不承认见过弥勒。

    她盯了乜邪看：“那你呢？为什么会在月镜山？你叫里过他们来盗墓，却又不放心跟了来？”

    乜邪缓缓地道：“这墓，他们是盗不走的。”的

    “你想借玉玺的事杀他们？”的

    乜邪微微笑：“你杀过人吗？”

    雪凤凰生气瞪他一眼。在江湖上武功不弱却从没杀过人的，她大概算一个，很有点被人看不起的意味。她微嗔薄怒，令乜邪笑得大声。的

    “有什么可笑！瞧这情形，除了那五人，其他想来盗墓的人必都被你们杀了。”

    乜邪淡淡地道：“如此宝物，本不是他们该得之物。”的

    “那我呢？你派了龙鬼监视我，为什么不杀我？”的

    “龙鬼很喜欢你这个姐姐。”乜邪瞥了龙鬼一眼，小家伙梦中尤带了笑。

    “你不想杀我，干吗抓我？”雪凤凰记起师父说过他们之间的仇怨。

    “杀人有什么趣味？”的

    雪凤凰笑了：“我就知道你与众不同！”

    “哦？怎么个不同？”

    当别人议论到自己，人不免有好奇，乜邪也不例外。雪凤凰想到这里，笑得愈发自信：“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老？”

    节先的脸色大变，乜邪却笑眯眯地，听雪凤凰继续说道：“你的老是从心里渗出来的，你实际并不老，可你的心累了。”的

    “这跟杀人有什么相干？”的

    “有。你对自己都快绝望，又何必杀人，更增添一份绝望？”雪凤凰一字一句慢慢说道，“人流出的血，不是冰冷的雪。”的

    乜邪一笑，似乎并不赞同她的伤春悲秋，道：“你是我的棋子，我不会杀你。”

    雪凤凰的心猛地一惊，想到弥勒说过缪宗玉玺是乜邪想引他出来的钓饵，那么如今，她也成了钓饵，吸引弥勒上钩。师父会来救她吗？隐隐地她竟企盼被抓，再见师父一面。

    “棋子？那要看看你够不够斤两！”的

    雪凤凰故意拿话激他，乜邪并不动气，朝节先扬了扬手。奇怪，他那只枯瘦的手掌，迎了光似乎多了点血肉，不再触目惊心。

    狼牙槊突如骤雨狂风而至。虽然雪凤凰知道节先会动手，还是吓了一跳。

    攻势密如急雨，瞬间将雪凤凰周身罩住，强大的内力鼓荡着节先的两袖，雪凤凰几乎感觉整个人要被他这一槊打得飞起来。眼见无法立敌，只有借力使力，在这铺天盖地的攻势中寻找最薄弱的突破口。的

    这一槊的气势浑如天成，但有至强处必有至弱处。槊影将到之处，将是力量最强的地方，而槊影已击过之处，残余的劲力瞬间消失，实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便是雪凤凰想找的入口。

    她闪开身形，险险擦过狼牙槊，依循找到的入口切进。陷入节先的气劲包围圈后，雪凤凰被他的气劲带动得人如陀螺飞快地转了一圈，伸出掌时正好拍在狼牙槊的末端，离节先持槊的手仅两寸处。

    一道外柔内刚的劲力从雪凤凰掌中发出，激荡在狼牙槊上。她借力弹飞，节先却被这一掌击出的力道震得两手一颤，才知这丫头果然有点门道。的

    节先收起轻敌之心，看出雪凤凰不使兵器，纯以近身的掌力应敌，便故意大开大阖，发挥狼牙槊远距攻击的优势，把她逼在掌力无法作用的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