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熊不容易

【神秘莫测体质特殊的古怪捉妖师少女·铃铛×神界九重天第一美男历劫成为可萌可贱的天降熊猫·风锦】【甜宠+爆笑+日久生情+欢喜冤家+仙侠+1v1+HE】原名:《我的熊猫大人》。铃铛是住在小村落里的捉妖师,突然有一天,被一只从天而降的熊猫砸坏了家。于是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熊猫的风锦只好留下来打工还债,顺便和铃铛一起去捉个妖,谁想怪事连连——头上游着锦鲤的村民、操控面粉的面粉妖、苦找孙儿的龙宫龟丞相……原来一切怪事的背后,有人正在酝酿惊天的阴谋。

番外 云初
第一节
九霄之上,云海翻涌,一波一波云浪在九霄山庭往四面散开,冲得百里外的桃花林簌簌落花,满地飘红。
桃花仙子抱着快被震晕的脑袋,又晕又生气:“定是那云初又在和别人比试了。”
那树精也晕乎乎地说道:“这有什么办法,盛名在外,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送死,不得不迎,不得不战啊。”
“她就不能让让人家,输一次就能清静了呀。”
“输?”树精说道,“那就不是云初战神了!”
九霄群居着天地的数万神仙,上有盘古,有女娲天帝,有大罗神仙,而云初的名声,响彻九霄。
每逢有邪祟作乱,魔界动乱,只要她领兵前去的,就没有无法镇压的事情。久了,还成了魔界头号捉拿的人物,但奈何魔界对她恨之入骨,也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长戟急扫出一阵狂风,将前来挑战的人挥入云端,化作一粒荧光。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右手持戟,负手在后,一双明亮双眸扫过啧啧惊叹的众仙,问道:“还有谁?”
众神齐齐后退半步,笑得客气:“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来观战的。云初战神真是用得一手好兵器,横扫八荒,称霸四海。”
类似的话云初听多了,没有任何感想,淡淡说道:“我进去休息了,告辞。”
等她进了里头,众神才道:“也不知最后会是谁能抱得战神归。”
“……应当说,战神抱得谁人归吧?”
众人笑笑,虽没有恶意,但小神仙听了还是不舒服,跑进去跟云初说。
云初一身铠甲,饶是红色为主,但却是一股暗红色,将整个人衬得太稳重,透着老气。她听了小童的话,说道:“嗯。”
“就这样?”小童跑到她跟前,认认真真跟她说,“主人,你知不知道大家都说,九霄没人能打得过你,所以十里之内连个男子都不敢靠近,生怕被你揍一顿,丢了面子。”
云初皱了皱眉:“我像是那么爱动手的人?”
小童想说是的,但最后瞥了一眼她的长戟:“不不,动手的不是主人,是它。”
“……”云初抬手推了推他,“饿了。”
小童见又没劝动她要姑娘一点,好歹在人家成亲摆喜宴的时候不要穿一身铠甲去,每次都吓死新娘了,以为她要来抢亲。事实证明她只是去喝个酒……
他叹着气刚出去,外面又传来敲门声,云初起身开门,就见桃花仙子大惊失色:“战神战神,你的马跑了!”
“跑了?”
“你刚才打架的力气太大,神力远传百里,扫断了拴马的树,马就趁机跑了。对,树精哥哥的腰断了,你要去太上老君那儿帮他讨一颗金丹治病!”
云初点头,立刻去讨了一颗金丹,回来的时候想,为什么她的马儿会跑?
她和它一起作战数万年,怎么就逃跑了?
云初冥神寻踪,那战马的气息一直延伸到人间,便不见了。
下凡了?
倒是奇怪,它已经成仙这么多年,凡间是不会有亲人的,那它去那里做什么?
云初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免得九霄惩罚它,便等了两天,结果它还是不回来。又因为它在人间待得久了,所以气息越发微弱,,再等下去,她也要找不到它的踪迹了。
云初决定下凡把它找回来。
小童一听,忙把她拦住:“你私自下凡的话,被人发现就惨了。”
“不用神力,就不会有人发现。”云初看着他一脸要哭的模样,伸手重重拍拍他的脑袋,“我办事,你放心。”
小童几乎快哭了,他才不放心!好歹把你的一身铠甲给换了呀!你唱戏去呢。
但云初的动作快如闪电,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大殿之上。
第二节
凡间……
云初都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来过这里,她不喜欢凡间,因为太过污秽,影响她的神力。
她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太多,每个从身边经过的人都能擦到肩踢着脚,令她十分不适,眉头一直紧锁。不过走了一段路,她身边的位置就宽敞了,别人都纷纷避让。只因她一身盔甲,神情肃穆,一双明目充满威仪,看着实在像是战士,或许还是个将军。
她循着坐骑的气息一路前行,走了约莫七八条街,四五条巷子,才终于停在一条悠长巷口。
战马在这。
她的目光定在一间茶馆前。
那茶馆并不算大,里头摆着七八张桌子,桌上有一整套的茶具,精致而轻巧,美观而简约。店内没有太多的摆饰,墙上挂了几幅画,倒是茶馆外头,圈了一条泥道,种着一排翠竹。
典雅幽静,又因有人声,所以不会使人觉得冷清。
她那里也是这样简洁,但来的人少,所以只剩冷清。
这儿令人舒服。
“姑娘可是要喝茶?”
云初抬眼一看,问话的是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个子很高,比她还要高出半个脑袋,只剩有些清瘦,人又长得俊秀,看起来……弱不禁风。
“我找我的马。”
陆长西问道:“那马是什么颜色?”
“白。”
陆长西见她一身铠甲,但一时无法确认是不是本国的将士,不过敌国的总不会大摇大摆地过来。而且既然她知道马匹的事,应当是它的主人,说道:“我是茶馆的掌柜,几个月前有匹白马路过茶馆,非要喝客人的茶,我就泡了一壶给它,谁想它就不走了,我贴了告示后倒是来了几个人,但并不是它的主人,不过是想来骗马的。所以我就赶走了他们,将马养在后院。”
……原来是贪恋茶水,就留在人间了。云初觉得她的马实在是没有出息,就为了一杯茶。
这茶有好喝到这种地步么?
陆长西见自己说了这么多她也没有半句话,别说搭腔,就连个谢字都没有,看着十分冷漠。他又多看了她几眼,那双眼睛,很亮,很美,但是却没有一点感情。
喜怒哀乐,都看不见。
看着,是个很寂寞的人。
陆长西领她到了后院,指了指树下的那马:“就在那。”
云初投目,果真是她的马。她一步一步走向白马,气场强大得连本在欢快吃草的马立刻察觉,一见她,嘴里叼着的青草全都哗啦掉在地上,拔腿就要跑。
但它忘了自己还被拴在树上,这一勒差点没把它勒死。可云初越走越近,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在它看来简直可怕,只好用力挣扎,哀鸣起来。
云初伸手要去取那缰绳时,突然一只修长俊秀的手将缰绳捉住,同时有个男音沉稳而带着劝阻:“看来,姑娘也不是这匹马的主人。”
云初皱眉:“我是。”
“但老马识人,你是它的主人的话,它不会这么怕你。”
“它私自逃离天……逃离马厩,我来捉它,它当然会怕。”云初看着他说道,“滚。”
陆长西没想到她一个长得这样好看的姑娘家,竟然开口就是一个“滚”字,他又气又觉好笑:“姑娘,有话好好说,就算你真是它的主人,那我代你照顾了它这么久,你总该跟我说声谢谢。可你非但不说,还让我滚,这就过分了。”
云初不爱费唇舌,凡事都是如果能动手就不动口,久了,说话就显得咄咄逼人,毕竟一言不合就要开战,完全没有说客气话的必要。
她一扯缰绳,那缰绳就从陆长西的手中完全挣脱,扯得他一愣,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见她真要牵马走,他立刻拦住,沉声:“姑娘如果要将马带走,至少要证明你是它的主人。我看它完全不想跟你走,看来你不是它的主人。”
云初不想解释,也完全没有解释的必要,抬手将他一推,就将他推开了,不费半点力气,让陆长西错愕。
他没有退步,起身又把她拦住,拦得云初烦不胜烦,如果可以用神力,她真想捉了他胸口衣服甩到九霄去看月亮。
她抬眼瞪去,这年轻人虽是没有还手之力,屡战屡败,可她凶他时,他竟还是不退让,一张俊秀的脸已经红了,还是沉声道:“这马不是姑娘你的,你不能牵走,我要等它的主人来,亲自送还。这马一看便是身经百战的战马,为国效力,我不能把它随便送走。”
云初觉得这人不可理喻,这马分明是她的,他哪只眼睛瞧见马不是她的了?
她抬手就要再推他,忽然廊道那边传来人声:“陆掌柜,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见这里头很吵啊,需不需要帮忙。”
“需要!”
陆长西大喊一声,外面就有脚步声传来,声音纷杂,约莫是有四五人。
陆长西心想这下有救了,可手上缰绳一轻,他回过头来,只见一抹暗红色的影子轻巧地跃上屋顶,消失在了灰瓦之上。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心觉奇怪,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三节
正是三月,春景正浓,夜里的风还有些寒凉,没有多少虫子鸣叫,微闻蛙声。
陆长西在床上翻了个身,总感觉得后院有动静。他本来不想起来,但突然脑海掠过那抹矫健的红色影子,他猛地坐起身,外裳都没拿就往楼下跑去。
他猜得不错,云初的确是在夜里潜入了茶馆后院,想把马牵走。
可白马抵死不从,让云初好不失望:“你变了,你要做叛徒。”
“我不会做叛徒,死也不会做叛徒。”白马化人,是个高大的白衣男子,他的模样太过俊美,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与凡人不同,“主人,我只是在天庭待得闷了,来人间喘口气,喝口茶。”
“天庭怎么会闷。”云初说道,“是你变了。”
白马很是无奈:“主人无心,是不会懂的。”
云初说道:“我有心。”她蹙眉瞧他,“你摸摸,有心。”
……光是这一句话,就证明她根本不懂好么!他才不敢摸堂堂战神的胸,马儿无奈道:“跟没心有什么不同?”
云初皱眉:“你变啰嗦了。”
“……”他就知道他的主人是块石头,没有感情,只知道持戟战斗的云初战神。
哪怕是神,也不该这样对什么事都没了感觉的。
“偷马贼!”
男子的声音气势非凡,远远传来,是坚定无比毫无畏惧的声音。白马立刻变回原形,云初往那一看,又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年轻人。
她手握缰绳,这次没有松开,因为她在屋顶蹲了一天,知道这个时辰没人在外面喝茶,她可以很轻松地把这个男子丢到屋顶去,让他下不来。
这样她就能把马牵回九霄,免得它落个逃跑罪责了。
陆长西见她事情败露竟然不逃走,想到力大无穷的她,有些迟疑,怕她动粗,那就损兵折将了。
但他还是冲了过去,威吓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夜闯民宅偷马!这马就算再怎么俊美,你也不该打它的主意,它的主人得多着急。”
“我是它的主人,你怎么听不懂?”云初拧眉看他,“你是不是笨蛋?”
“……”难得听她说了一大串话,结果全是骂人的。陆长西的脸又憋红了,从小他跟人说话都不曾大声过,客客气气的,谁想这姑娘没一点客气的模样,还、还骂人!
“姑娘请自重。”陆长西气道,“你被我当众揭穿是偷马贼,能不能有点尊严自己离开?”
“愚蠢。”
陆长西要被气死了!
他伸手要夺回缰绳,可没想到手腕立刻被她捉住,反手一拧,耳中只听见“咔”的一声,他的手……脱臼了……
云初也听见了声音,她瞧着那有点走位的手骨,眉头又拧了起来:“我用的力气这样小……”她苦思片刻,才盯着脸色苍白的男子说道,“你真是个脆皮。”
陆长西如果是个小姑娘,一定哭死给她看,可他不是,他是七尺男儿,就算痛死都不能哭。
云初想把缰绳拉回来,可拉不动,因为男子又换了另一只手紧抓缰绳。她盯着那只手,盯得陆长西心里发毛,怕她一个暴躁,又把那只手也废了。
云初不解:“你在害怕,所以为什么还不松手?”
“这匹马是战马,不能让你们这样的偷马贼偷走拿去卖钱。它曾随它的主人保家卫国,或许还曾助它的主人英勇杀敌,既然有缘在茶馆相见,我就必须得好好照顾它,等它的主人回来。”
云初默然,看着这清瘦的年轻人,是挺傻的。
但是,云初不气他的固执。
她缓缓朝他伸手,手还没碰到,他就躲开了:“你要做什么!”
“给你看病。”云初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他的手,以极快的速度一抽一耸,“好了。”
陆长西的心真的发毛了,长得简直比猫毛还要旺盛,他怕得站在原地不敢动,一会晃了晃手,竟真的不疼了,脱臼的手腕也揉了回去。他还是不敢动,他怕她一个不开心,把自己拍死在地上。
“我走了。”
云初看了白马一眼,有这个蠢蛋年轻人在,她是带不走它的。那只能……证明自己是它的主人了。
可应该怎么证明?
云初拧眉,自顾自地往外头走,好像完全把陆长西忘了。
陆长西就看着她又跳上屋顶,消失在夜色中。他两腿一软,好在及时抓住了树干,没有瘫下来。
白马瞧着他,愉悦地长啸一声,以示对他的感激。
那划破夜空的马鸣声,也传到了蹲在另一个屋顶上的云初耳边。
她听得有些出神,有多少年了,她没有再听过她的战马这样愉快。
难道,人间真的这样好?
这家茶馆的茶真的那么好喝?
第四节
折腾了半宿的陆长西下半夜没怎么睡好,清晨起来还直打呵欠。他拖着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开门,刚打开一扇门,就看见一抹暗红色站在门前,吓得他连连后退:“你、做、什、么?!”
云初说道:“喝茶。”
“……偷马还是喝茶?”
云初重复道:“喝茶。”
陆长西不相信,云初不喜欢花费不必要的时间去等待,抬手推门,这一巴掌下去,半扇门直接被轰走了。
陆长西欲哭无泪。
云初拧眉:“门真脆。”
“……”是你力气太大了好不好!陆长西心里咆哮,可一点都不敢惹她,赶紧领她到里面喝茶。就算她真的要偷马,也得从小门进去,他看好了就行。横竖不能让她有一点机会离开,看牢了、看来了……
于是整整一个上午,过来品茗的客人都瞧见了——陆掌柜的春天到了,看上了个姑娘呢!
云初把茶馆里的茶都喝了一遍,也没觉得哪种茶能够让人流连忘返,念念不忘。她的眉头又拢起,白马那家伙,竟然找了这么差劲的借口。
亏她还听信它的话,来把全部茶尝一遍,只喝得满肚子的水,胀得很。
来了人间,身体也是凡人的身,云初……内急了……
她坐在椅子上,沉思到底要去哪里解手。
抬眉之际,恰好看见那蠢蛋年轻人鬼鬼祟祟地看她,她立刻起身,推得凳子“嘎啦”响了一声,撞得陆长西抓紧算盘——她要是敢对他动手,就别怪他不客气拿算盘砸人了。
云初走到他面前,说道:“我内急。”
“……”
“茅厕在哪?”
“……”就算她为人再剽悍,可好歹也是个姑娘,更何况如今白日凑近了一看,既美,又带着不同其他女子的英气。可她、她竟然直接说她内急,还问茅厕!陆长西的脸一红,结巴了,“你、你偷马的右手边,再、再走十步。”
云初点点头,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惊得陆长西的小心脏又猛地一跳,再次抓紧了算盘防身,快要被她吓哭了。
“谢谢。”
云初无比肃穆地说了一声,就去找茅厕了。留下了一脸莫名的陆长西,这个姑娘,真的很奇怪呀。
她一走,那些茶客就拥了过来,说道:“这姑娘怎么一身铠甲,是不是边城将士?”
“不能够呀,这里离边城这么远,也不像是回乡探亲的样子。”
“大概是唱戏的吧。”
“但唱戏的戏服有那么好?她的那身盔甲,价值连城啊。”
众人探究不出什么结果来,齐齐看向陆长西,盼着他解密。但陆长西哪里知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
他转念一想,没有说出她要偷马的事。
如今他想,她大概不是来偷马的。
众人见他停顿,突然笑得意味深长,纷纷拍拍他的肩头:“春天到了,好好把握。”
陆长西一脸茫然,春天是到了啊,把握什么?他抬头往外面看,正是阳春三月,好时节呀。
他满含愉悦的心情收回思绪,猛地又瞧见柜子前站了个暗红色影子,他的心一跳:“姑娘回来了?你、你做什么?”
云初盯着他说道:“你给我的马儿喝的是什么茶?”
“就是你最开始喝的那种。”
“骗人。”
陆长西气道:“我陆某人做事光明磊落,从不骗人。”
“那茶如此难喝,我的马儿不是笨蛋,绝不会为了这样一杯茶留恋人间的。”
陆长西差点被她给气死:“哦哦!你的意思是,我的茶已经难喝到让人去死的地步了?”
云初不是这个意思,人间污秽,这茶也喝出一股子混沌气味来,怎么会让她的战马舍弃九霄,久留人间。
“这茶叶都是我去茶园里亲自采摘烘焙的,每一瓣都是我亲手挑拣,绝对不会有参差不齐的茶叶。这水也是我每日清晨去后山打来的泉水,清冽甘甜,就连这茶具,我也每日清洗,不留半点污垢。可你竟然说我的茶难喝到要让人去……”
“去”字还没说完,陆长西的嘴就被她一拳头堵住。饶是她力大无穷,但是那拳头到底是姑娘的拳头,纤细温暖,堵得他满脸醉红。
“你真啰嗦。”云初想了想说道,“我要跟你学泡茶。”
“……”事情完全拐了个大弯,让陆长西说不出话。
云初想的很简单——学会了泡茶,把马带回九霄,天天给它泡茶喝。
陆长西想鼓起勇气拒绝,可迎着她的灼灼目光,他……哪里来勇气啊,于是只能含泪答应。再怎么说,好歹是个姑娘,至少还是能帮忙扫扫地擦擦桌子的,不亏,不亏。
但她到底还偷不偷马了?
第五节
事实证明她好像不打算偷马了,但是,陆长西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那个姑娘,不会扫地,连扫帚都不会拿。陆长西见她把扫帚当长枪那样乱晃,淡定压住扫帚长柄,说道:“你可以去擦擦桌子。”
“不会。”
“那你去做早饭吧。”
“不会。”
“那你……”陆长西弹了起来,“那你到底会做什么?”
云初一想,抡起拳头:“打人。”
“……”她到底是不是要偷马来着???
陆长西抓住她的衣袖往外头带,一直带到柜子那,压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又摸摸她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你在这坐着,对每一个来喝茶的人说一句‘欢迎’,就可以了,要是有空,就给客人倒茶,倒茶会吧?”
“会,但我是来学泡茶的。”
“姑娘,你听过物物交换么?你要给我什么,我才能给你什么。”
这个道理云初接触过,懂得很。就算是在九霄,有些世俗礼节,也是不能少的。
于是堂堂九霄战神就坐在人间一个小茶馆里,对每一个进店喝茶的人板着脸点头:“欢迎。”
“欢迎。”
“欢迎。”
重复了三四十遍,云初也没有觉得乏味,因为在九霄,更乏味。
“欢……”
话没说完,云初就掐掉了后面的字。她看着那缓步走入店的妖冶姑娘,一双媚眼泛着涟漪,妩媚极了。
狐狸精。
云初看了看她背后的那几条漂亮白色尾巴,继续说道:“欢迎。”
姑娘一进店,因太过妖娆,立刻引来茶客们的注意。陆长西上前问道:“姑娘想喝什么茶?”
狐狸笑靥如花,娇媚非常:“只要是掌柜泡的茶,我都喜欢。”
陆长西长眉收紧:“那姑娘到底想喝什么茶?”
“……龙井,谢谢。”
“好的。”
陆长西走到长长的柜子那,取了龙井茶叶,倒了一壶热水,送到狐狸的桌上。
茶水泡好,他将走之际,忽然被狐狸拽住袖子,声音发腻:“掌柜,今晚我没有地方可去,能不能借你的地方歇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
陆长西抽回自己的袖子,说道:“没有房间了。”
“那就睡掌柜房里。”
“那我睡哪?”
狐狸愣了愣:“你、你睡大堂。”
陆长西立刻“呵”了一声,眼神好不轻蔑:“你也是过分了,要借宿还想鸠占鹊巢,把我的房间让给你,却让我睡地板。姑娘,你太过分了啊。”
众食客:“……”
狐狸都快要被这个木头给气哭了。
陆长西又道:“而且你看她——”他抬指指向柜子边的云初,“她睡的是小房间,都没有要求我把房间腾出来,我跟你连朋友都算不上,凭什么要我让出房间?”
从来没遭遇过挫折的妖冶狐狸一听,再忍不住,捂脸哇哇大哭地跑开了,只留下一句怨恨无比的话“你这个不识风月的王八蛋”!
陆长西目送走那姑娘,好不莫名,对云初说道:“她为什么要骂我?”
云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两人对这突然出现又突然暴怒骂人离开的姑娘十分不解,十分不解呀。
因云初不会做饭,陆长西快到傍晚的时候自己去了闹市买菜。以往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煮得随便,正打算买一把青菜回去就好,忽地想起家里还多了一张嘴。
他忘记问云初喜欢吃什么了。
但一般都会喜欢吃肉的,但万一不爱吃呢?他苦想许久,终于去买了一只鸡,给她炖鸡汤好了。
鸡是一只大公鸡,很是生猛。陆长西刚把笼子放下,它就在里面扑腾起翅膀来,像要把笼子撞破。
陆长西把菜刀朝云初递去:“给,动手吧。”
云初看着那菜刀,钝,质地也不好,说道:“刀是在哪里买的,店家坑人,这刀一点都不好,跟人打架都要输。”
“是在……”陆长西回过神来,又跳了起来,“我让你杀鸡,你品论刀做什么,而且怎么会有跟人打架的机会!”
“杀鸡?”云初点点头,往后退了三步,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上吧,我走远了,鸡血溅不到我的身上。”
陆长西目瞪口呆。
“……你别说你不会杀鸡。”
云初认真问道:“我什么时候说了我会杀鸡?”
陆长西要哭了。
真想跟她说,要不,你把马牵走吧,我不留了,真的不留了!
云初不会杀鸡,陆长西不敢杀鸡,于是特地买来的大公鸡,就被放在了笼子里。到了夜里陆长西觉得它窝得都没了精神,又给它做了个鸡笼。
鸡在里面很快活,陆长西觉得自己简直是造孽,否则怎么会碰见云初那种什么都不会,连马都偷不走的姑娘?
陆长西长叹一声,睡不着。
细雨撩着天地,从栏杆眺望,远处白茫茫,像拢云罩雾,看不清,看不远。
忽然他看见那院子里有个人影在走,后头还跟了一匹马。他立刻往那跑去,气道:“你又偷马,你还偷马!你怎么就是不死心!”
正把马往屋檐下牵的云初抬眼看他:“马不能淋雨,雨水浑浊,会灭了它的灵气。”
这个灵气便是仙气,沾不得人间浑浊。但陆长西以为她说的是马的灵气,哭笑不得:“淋个雨就没了灵气,这是什么歪理。”
云初没有答话,一心一意提袖给马擦去鬃毛上沾的雨珠。
她的动作很认真,擦拭的手法也很熟练,看得出马儿很舒服,没有因为湿漉漉而觉得难受。她的侧脸线条意外得很温和,没有如眼神那样的锋利。唇红齿白,鼻子精巧,分明是个……很好看的姑娘。却总将自己弄得冷冰冰,目光如利剑。
陆长西第一次觉得,她真的就是马的主人。
“我来吧,你都淋湿了,去后厨烧个热水洗洗,免得着凉。”陆长西说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连生火都不会?”
“不会。”
“我就知道。”陆长西无奈道,“我去给你烧水……对了,你连睡觉都不换下这身衣服?”
从见到她开始,她就始终穿着这一身铠甲,就连这大半夜见了,她也如此。陆长西又明白了过来——一定是她没有换洗的衣服。
陆长西烧好水,给她上满一桶,就出去了。回到床上他想了许久,又失眠了。干脆一早就去了绸缎铺子,跟女掌柜比划了一番,女掌柜笑笑,去拿了身现成的衣裳给他:“既然喜欢红色,那定会喜欢这一身,虽然简练,但既然是小二,衣服不能太花哨,这一身就很好。”
陆长西不懂姑娘的喜好,听女掌柜说可以,就拿着衣裳回去。此时茶馆还未开门,他去敲了云初的门,将衣服给她。
云初不肯要:“盔甲就很好,没了盔甲……就好似刺猬没了刺,不舒服,不安全。”
“可我这里,很安全,不需要刺猬有刺。”
云初微愣,那递来衣裳的手很白,又白又长,是当日哪怕脱臼也不退怯,紧紧抓住缰绳的手。她鬼使神差般接了过来,“砰”地关上门,拿着衣服杵在原地许久,才将那包袱缓缓打开。
是一件大红色的衣裳,红得似红花盛开,就连束腰的袋子,也是红色的。
她散开长发,发竟已到腰间,青丝暴泻,轻轻挽起面颊长发,简单……又令人惊艳,令陆长西惊艳。
他没想到这衣服这样红,但是更没有想到,她能完全驾驭这种红。
红得不艳俗,红得惊艳。
卸下盔甲的云初觉得身体轻了许多,还原地蹦了蹦,当真轻了不少。只是不太舒服,因为太轻了,脖子、胳膊、腹部、腿都没了保护,让她有些不适,总觉得如果有敌人来袭,她就全无还手之力了。
“好看。”陆长西怔了好一会,才又重复说道,“好看。”
云初顿了顿,低头看看没有了盔甲的自己,抬眼看他:“真的?”
陆长西笑了笑:“嗯。”
他笑得并不虚伪,清爽干净。云初看了他一会,才收回视线:“等那些衣服干了,我就换回来。”
“为什么要换回来?”
“习惯了,不舒服。”
陆长西微顿,语气不知为何轻了起来,说道:“难道你从襁褓出来,就是穿着铠甲?你再如何剽悍,也是个姑娘,没有战乱的时候,也该像个姑娘那样过日子。毕竟你不是个战斗傀儡,偶尔可以过得轻松些。喝喝茶,看看日落。”
云初低眉微想,又看了看这一身红装。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她的战马,会在人间发出那样愉快的长啸了。
第六节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茶馆里有个美人小二的事很快就传开了,本来并不太热闹的茶馆挤满了人,都是来看美人的。
美人配好茶,茶就更好喝了。
生意好了起来,但陆长西却不怎么高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只知道他十分不喜欢茶客们的视线全都落云初的身上。
可云初毫无察觉,饶是带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去给别人斟茶,他们也一点都不介意,隔三差五就要她过来斟茶倒水,只为多看她几眼。
陆长西全看在了眼里。
夜里,茶馆打烊,陆长西去关门,云初去整理桌椅。陆长西关好门往那看,好像是有张桌子被茶客推离了原位,云初正要去搬。他立刻跑过去拦住她:“我来。”
说完就要挪桌,可是他忘了……这满屋的东西他都求质好量好,所以桌子是实木的,沉甸甸,一动手,竟然没挪开。
云初见状,双手抓住边沿,轻易搬起,放下。
陆长西:“……”
云初还要去整理其他桌子,可是眼睛掠过陆长西的脸,却从他脸上看见了挫败。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陆长西说完,又道,“不对,有什么!”
“有什么?”
“你能不能……偶尔装作一下很弱小?”
云初莫名:“为什么要装弱小?而且,我只是挪了一张桌子,这难道是孔武有力?”
陆长西要哭了。
“我以为,在你们这,一拳打死一只老虎才是弱小……原来不是啊。”
云初陷入沉思,她对人间果然还是有很多误解呀。
陆长西已经蹲地哭出声。
云初拍拍他的肩头:“我会装着很弱小的。”
陆长西看她:“你不问为什么了?”
云初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再问了,只是见他好像不太开心。陆长西看着她,觉得她不像开始时那样冷冰冰,动不动就骂人了。
这样的云初,更像是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朝廷训练出来的傀儡人。
他猜云初肯定是守卫边城的将士,看她的威仪模样,八九不离十是个将军,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他想,是时候将战马还给她了。
但还了,她是不是就要走了?
那还能有见面的机会么?
云初见他好像还是不太开心,也蹲下身来,抱膝问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姑娘的脸贴得太近,这一歪脑袋,顿显俏皮。陆长西的脸又红了,结巴了:“我、我没有不高兴。”
“哦。”云初说道:“现在好像的确没有不高兴了。”
陆长西站起身,忽然外头传来一声烟花巨响,他往那紧闭的门的方向看去,说道:“看官府告示,今日是大皇子出生日子,放烟花庆贺。”
他本来没打算外出,但又传来声响,外面街道已经有人声,像是要去看热闹的。
他的心微微一动,看向云初:“我们……也去看烟花吧。”
云初没有看过烟花,闲来无事,就答应去了。这一出门,就看见街道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远处的天边不断绽放烟火,流光溢彩,照耀天穹。
五彩缤纷的颜色落入云初眼中,没有太多惊异,毕竟她是战神,与魔界妖界战斗时,光芒万丈,碰撞出的颜色比这些还要耀眼。
让云初觉得新奇的是,看热闹的人。
那些百姓的脸上全是欢喜,拖家带口,扶着老者,牵着幼儿,眼底都是笑。
热闹,而又温暖。
云初看得入神,被拥挤的人推了一把,身子一个不稳,立刻被人托住。探来的手也很温暖,捞着她的腰见,让云初的心蓦地一跳。
她要把陆长西推开,可他已经把她的手抓住,带她朝前走。
前面的男子身形颀长,有些清瘦,但抓着她手腕的手,却很有力,一直朝前走,拨开拥挤的人潮,像拨开云雾那般,领着她去那璀璨的烟花绽放之地。
她莫名地失去了力气,由着他带自己走。
一瞬觉得,走去哪里都没关系。只要牵着她的人是陆长西,就可以了。
云初又想起战马说她无心的事,她当时觉得,让他摸摸就知道她有没有心了。如今他要是敢摸,她大概会送他一拳。
但陆长西执她的手,意外的不反感。
手掌很暖,化作暖流融入了心间。
“人真多。”陆长西过五关斩六将地走了一段路,觉得该到了,结果一抬头,完全看不到尽头。他回头略带歉意看她,“我想今晚可能都走不到观景楼了。”
“无妨。”云初对那烟花没有兴致,倒是希望……路能再长一些。
陆长西见她没有要自己大吼一声推开人群的意思,还觉得有些失望——如果她能力拔山河,指不定能抱着他冲到观景楼的呀!
他正觉可惜,就见她看自己的眼神,少了初见的淡薄和疏离。
一身大红衣裳相衬,漫天烟花灯火,那张脸,无比艳绝。
他的脸又滚烫起来,这手想松开又不是,不松开又怕她被挤丢。他可是看出来了,她完全不熟悉这个小镇,一松手,她可能就走丢了。
他想了想,又将她的手握紧了些,深吸一口气说道:“走吧,云初。”
云初怔了怔,多少年了,没有人这么叫过她的名字。谁都是喊她战神,要么是云初战神,久了,她都要忘了自己其实就叫云初。既没有战神二字,也没有神君二字。
在她怔神之际,男子又轻轻拉着她,往前走,走向那灿烂的烟花绽放之地。
她好像知道了,她的战马,为什么会留恋人间,不愿回到那清冷的九霄大殿。
第七节
两人回到茶馆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陆长西带云初去吃了许多好吃的,云初觉得自己要闹肚子了,凡间的东西真的不干净,可是又无法抗拒。
她梳洗完出来,坐在屋顶上赏月,转眼已经来了人间半个月,马没有带回去,连自己都好似要带不回去了。
“主人。”俊美得过分的男子飘然坐在她身旁,说道:“你不要回去了,我觉得你在这里比在九霄开心。”
“是,但还是得回去。”
“为什么?”
云初默了默,说道:“因为我是九霄的战神,现今魔界妖界还蠢蠢欲动,我不能走。”
男子轻叹:“没了你云初战神,还有其他战神,为什么这么执着?”
“因为盘古大帝从不曾放弃对我的执着。”云初说道,“当年我不过是一介小将,被盘古大帝提拔为将军,领兵前去镇压魔王时,受诸多天帝质疑。但盘古大帝不曾放弃过,坚持让我出征。”
结果一战成名,威慑六界邪祟。
从此人人都知道九霄有个长戟在手,便无人可挡的云初战神。
如今成名,就弃了伯乐,云初做不到。
“如果我走,你跟不跟我走?”云初沉吟,“你不跟,我不勉强你,但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的马,我再不是你的主人,也再没有并肩作战的机会。只是我念及过往你与我的恩情,所以我不会告知天庭你的位置,你好自为之。”
白马怔神,知道她说出这些话,是决定回去了。
所以这是她给他最后的机会。
“云初,云初。”
有人在敲她的房门,是陆长西的声音。很急,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云初从屋顶探头去看,一个翻身,跃入二楼廊道。陆长西已经习惯了她没事就往屋顶蹲的事,见了她疾步上前,神色焦急懊恼:“你的马死了。”
“哦。”云初应声之际,那战马魂魄已经化作一个荧光,飞入树下马身。她这才道,“它没死,跟你闹着玩呢。”
“……”本来想了一千句要安慰她要道歉的话的陆长西全没有了说这些话的机会,他立刻往楼下院子看去,那马哪里死了,正吃着草呢!
“它脾气不好,爱戏弄人。”云初淡定地说道,“尤其是你这种老实人。”
“连马都会演戏……”陆长西的脑袋有点晕,这马是妖精吧。
“嗯。”云初突然捕捉到他方才说的一句话来,“你刚才说,我的马?”
陆长西点头:“嗯,你是它的主人。”
云初见他终于信了自己,一瞬露了轻松神色。也是奇怪,她本可以把马打晕一百遍然后带走,为什么非得顾及这凡人的感受。
“所以……你要走了吗?”陆长西本不想问,可他总觉得,云初离开,似乎是迟早的事。她不属于这个安和的小镇,终有一日,会重回战场,保家卫国。
云初想点头,但不知为何,看着他,脖子竟僵硬了,愣是没有点头。多简单的事,只要点一下下巴便可,可是……点不下去。
“云初。”陆长西心头一热,伸手握住她的手,腔调都抖了,“哪怕你真的要走,也一定要回来。”
云初怔神,默然许久,才道:“我不走。”
陆长西一愣,连那在吃草的马儿也一愣,嘴里的草又“哗啦”全掉在了地上。
“现在不走。”
云初又加了一句,可陆长西却已展颜,因为她本是为了马儿前来,如今他要将马奉还,她却说现在不走。
那她如今是为了谁而留,他明白。
他真想抱住她,告诉她,他喜欢她。
可他又怕云初觉得他轻浮,最后只能一直握着她的手,满心欢喜。
春天已过,但茶馆掌柜的春天,正是烂漫时。
茶客们都知道,近来陆掌柜的心情很好,似乎好事将到,可问他何时娶那姑娘回家,他却没答。旁人问及那姑娘来历,陆长西才发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云初什么事都没有跟他说。
陆长西曾试着问她,家里长辈何在,想拜见,她答“都不在了”。他急忙一阵安慰,又道“族人也行”,她答“族人都死了”。吓得他又疯狂道歉,最后小心翼翼道“那要去衙门记婚书,你那县里的衙门在哪里”,云初想了想万年前的那地方,答道“那地方如今已经被水淹没,都不在了”。
“……”从此陆长西再也不问这些事。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茶馆的生意不热闹,也不冷清,每日往来的人几乎都是那些。大家也不再多瞧那美人小二,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陆掌柜的准媳妇,多瞧,是不敬。
陆长西每日都会亲手泡一壶茶给云初,久了,云初倒发现了一件事,在这日他又拿出茶盏时问道:“你为什么从来不给我泡这种茶叶?”
陆长西说道:“这茶……你当初说难喝,难喝到都不想留在人间。”
云初想了想,想起那日来喝茶的情景,真是误会百出。她说道:“我想喝。”
陆长西无奈道:“好好好,给你泡一壶,不好喝的话也不要倒了,我喝。”
云初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学泡茶的事,因为她也忘了她来这里,只是为了找回她的战马,而不是在这茶馆里,过殷实安稳的小日子。
翠绿的茶叶被放入壶中,随即修长的手提了热水,缓缓倒入茶壶中。热水倾泻,划出一道白雾来,像高山瀑布,轰轰落下。
云初不曾想到,泡个茶,也能看出这样美好的事来。
“好了。”等了一会,陆长西斟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心里还有些紧张,生怕她喝得难喝,要吐出来。
茶水很烫,云初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小口。那清冽甘甜的茶水在舌头上蔓延,快要入喉,又有淡淡茶香,留在唇齿之间。坐在椅子上的她抬头看他:“好喝。”
陆长西愣了愣,笑道:“为什么现在好喝了?”
话一问出,他才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云初显然也察觉了,两人立即避开彼此眼神,竟是有些尴尬。
窗户纸一被捅破,两人这几日见面,气氛总有点奇怪。
但这气氛让战马有点小欢喜,他觉得好事将近了。
他的主人在九霄冷清得太久,是时候要有个人来拉她一把,告诉她——人生不是只有战斗。
战斗以外,还有更多美好的事。
这晚他正愉快吃着草,忽然察觉到一股异动,没等他抬头去看,就看见自己的主人一跃跳上屋顶,那赤红色的影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惊艳无比。
云初负手而立,看着眼前那抹白光,瞳孔微缩:“有何贵干?”
那白光在空中漂浮,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一只青蛙:“人间有怪兽‘患’作怪,天兵难以降服,你且率领大军去吧。”
“我……”云初说道,“您不责罚我?”
“你第一天下凡,我就知道了。”青蛙的声音与它的外貌全然不符,有些浑厚,“只是你很快乐,我也知道了。”
云初突然明白了他的苦心,也突然醒悟,其实她的战马不是叛徒,她也不是叛徒,他们的本体,也是人,对人间的留恋,实际上是唤醒自己身为人的天性。
谁生来便是神?
久了,就以为凡间是污浊的,但实际上,他们本身也是来自人间。
云初说道:“我一刻也不曾想过,要彻底抛弃九霄。但是,我曾不止一次想过,留在人间。”
话似乎矛盾,但盘古大帝明白。
他的爱将,从不曾有过改变,但她快活了许多。
第八节
“云初,云初?”
敲门声响起,那青蛙又化作一抹白光离开了。云初从屋顶跳下来,立刻闻到他身上有一股烟火味,像是在厨房里待了很久。
陆长西看见她,说道:“吃饭了。”
今晚的饭菜很风声,陆长西做了云初爱吃的菜,做了满满一桌,还喝了几杯酒。等饭快吃完,陆长西坐直了腰身,看着云初开口道:“我、我有话要说。”
他一结巴云初就知道他在紧张,她放下筷子,说道:“嗯。”
“我想……我们孤男寡女住一起,不是很方便。所以……”
云初一顿:“你要赶我走?”
“……”陆长西差点被她噎死,“不是!我是想……不如……不如……”
他“不如”了好久,才胀红了脸说道:“不如我们成亲!”
云初一愣,久未悸动的心,砰砰直跳。哪怕是对战万千妖魔,她的心也不曾这样跳过。
陆长西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怕她拒绝。可他不想让别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更何况,她应当是喜欢他的。那不如结发为夫妻,共度一生。
日后就算她要去战场,他也会跟着去,哪怕是做个伙夫,他也陪着她。
云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沉默许久,才道:“饭菜凉了。”
说完,本来已经吃饱了的她,就好像没有吃过饭,又提筷吃了起来。
陆长西怔神看她,心中有百种滋味翻腾。
原来她对他的感情,还不足以让她答应嫁给他,她还不愿和他白头偕老。
到了夜里,云初看见陆长西屋里的灯火已经熄灭,她才换下他送的那身红装,将卸下已久的盔甲穿回身上,又将长发挽起,变回干练的云初战神。
她要出门之际,忽然又折了回去,将衣服叠好,化作一个光球,收入掌中。
门刚打开,她就看见陆长西竟然站在了门口,她愣了愣,陆长西也投目看她:“你……要走?”
云初点头:“邪祟作乱,我要领兵前去镇压。”
“什么时候知道的事?”
“吃饭前。”
陆长西眼有担忧,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所以……你才拒绝我?”
云初没有否认,陆长西笑了笑,有些悲凉,可又释怀了:“你不说‘不是’,我就当真了。”
“对不起……”云初说道,“我要走了。”
“那你还回不回来?”
云初又没有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陆续去了五名大将,都无法将那怪兽降服,可见不是能轻易降服的妖物。她怕自己给了他承诺,却又回不来。
“云初。”陆长西终于上前,再忍不住,俯身将她抱住,颤声,“无论你要去多久,等战事平定,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记得,我在这里等你。”
云初怔神,拥来的身体很暖,哪怕是隔着冷冰冰的盔甲,她都能感觉出来很暖。
“我会每日泡一壶好茶,做一桌好菜,等你回来。”
云初怔然,耳边轻语,像一壶好茶,暖入心底。她缓缓伸手,也将眼前男子抱住:“等我。”
如果有命回来,她一定回来,回这茶馆,跟他说,“我们成亲”,让那红装,变成大红嫁衣。
但愿她能够安然回来。
她的双眸微涩,终于松开他,从栏杆翻身下去,头也不回。那战马挣脱缰绳,尾随在后,他是留恋人间,但他的主人要去征战,他没忘记,他是她的战马。
“云初……”
二楼传来的声音有些颤抖,云初浑身一震,只听见他说道:“我等你,多久都等。”
第九节
患比想象中更要难对付,云初率领精兵与它大战足足三十天,也无结果,只能将它困在山谷中,不让它出来。
对策还未出来,才刚凌晨,从山谷中发出巨响,瞬间震裂困兽而用的灵力墙。
云初持戟前去,发现那灵力墙已经快被患给震碎,只怕再过片刻,就要被它给震碎。
那患身高百丈,犹如黄牛,一双青眼满是戾气。
旁边的神兵灵力较差的,已经被震得有些晕。再这么下去,如果让患逃到有人的地方,只怕要生灵涂炭了。
“将军,患要出来了!”
云初抬手将要冲入里面的他们拦住,凝神紧盯,沉声:“你们留在这里,我进去。”
说完,她独自一人前去,准备与它大战一场,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将患制服,不让它逃去人间作乱!
患见有人冲来,怒吼一声,震得云初退了三丈,待吼声一停,她继续持戟刺去。
一人一兽,在灵力墙中大战了十余日,也没有分出胜负。
云初久战不歇,体力已经快要耗尽,那患汲取地底尸骨怨气,却在不断变得强大,越发压制云初,眼见再过几日,它就能逃离这里。
“吼——”
那脆弱的灵力墙,终于被轰得支离破碎。患大喜,立刻要飞身出去。可还没飞身,就见一抹暗红色的影子拦在它的面前,双眼似有火炬,灼得它一时不敢靠近。
突然她将长戟直插地面,念起神咒。
听见那咒术,患满眼震惊:“你疯了,你疯了,竟想跟我同归于尽。”
可那神咒还在继续,没有停。患终于感到害怕,开始往后退。但云初下定决心,哪怕是和它共同封印在此,也不许去祸害人间。
那凡间,有无数黎民百姓。
那凡间,有间小小的茶馆。茶馆里面,有个陆掌柜。
那掌柜,是她喜欢的人。
封印神咒一出,她就再也回不到那小茶馆,见她的陆掌柜了。
可邪祟不除,人间必乱。所以哪怕她要和妖兽同归地底,她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放妖兽离开。
只是,她答应了陆长西要回去的。
看来,她要食言了。
对不起……陆长西。
若有来生,定不负君。
万丈光芒直冲天穹,瞬间将那阴沉云雾拨开。
云初乍现五彩光芒,轰天响声震得桌上茶杯狠狠一震。茶客纷纷往外面看,落了满眼的七彩神光,感叹道:“天有异象,发生大事了吧。”
正在冲茶的陆长西将茶泡好,才往那看了一眼,光芒未消,的确很璀璨。
只是再璀璨,再美,也比过他心中记挂的那个人好看。
她爱喝的茶已经泡好了,就是不知道,他等的那个人,答应他会回来的那个人,何时,才会归来。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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