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州薛太守的名声宋锦云是听过的,但是没有想到救下自己的人,就是薛太守家的公子。她醒来时全身都在疼,好像骨头都要断了。好在请来的大夫不错,下人也伺候得周到,不过三四天,她就能下地了。期间那薛家老夫人每日都来看她,还有薛家的姑娘也会来和她说话,日子并不难过。去信青州告知父亲,不巧宋知言去了远处行商,接到信后连生意也不做了,直接从那边赶过来,可也并没有那么快抵达滨州。洪沅让宋锦云安心住下,不要多想。宋锦云也觉得在这里好歹安全些,要是回去指不定又要遭贼,况且她身上的伤也不宜长途跋涉。这日薛家七姑娘薛凝过来陪她说话,两人坐在亭中闲聊,一会就见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过来,还未上阶梯就说道,“七妹,你把宋姑娘带到这来,也不顾及她的伤势了。”薛凝说道,“是宋姐姐说她闷我才和她来这的。”宋锦云也忙辩解,“是呀,是我说烦的。”薛升笑笑,又拿了个药囊给她,“你不是说睡不好么?这是我跟大夫求的,放在枕边,能让你睡个好觉。”宋锦云顿了顿,到底是个俊朗哥儿,不但救了自己,还对自己这样好,也难免芳心又动。这人比起岳长修来,真不知体贴了多少倍,“谢过薛六爷了。”“这谢的就生疏了。”薛升笑道,“你好好养伤,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说。我怕你口味不对,让人去请青州的厨子过来。”“这太麻烦了……”宋锦云略有惶恐。“不麻烦。”薛升说道,“我怕你吃不好,伤就更难好了。”宋锦云禁不住抬眼看他,好一个翩翩公子,薛家得多少好米好盐,才养得出这样有才智又待人温和的人。等薛升走了,薛凝抿嘴笑笑,“宋姐姐,我六哥从来没对哪个姑娘这样好过。”宋锦云若有所思,又觉药囊重有千斤,可哪怕是千斤情义在那,也压不住那已急跳的芳心。拿了药囊回屋,进屋不久外头就有闹声。本来没打算出去,却听见打骂声,她忙推门去瞧,只见有个年长的嬷嬷正在训斥个孩子。那女童她见过,生得很瘦小,见人总是怯生生的。有资历的下人教训新丁并不少见,可那嬷嬷竟伸手去拧那孩子的胳膊。她立刻唤了一声,那嬷嬷当即停手,“可是吵着您了?奴婢立刻把她带到后头去。”“不必了。”宋锦云问道,“这孩子做错什么了?”嬷嬷一时说不上来,总不能说老夫人说要“善待”她,所以她为了顺老夫人的意这样对她吧。虽然不知这宋姑娘是什么来头,但她是贵客,老夫人六爷千叮万嘱不要惹她生气,自然要恭敬。宋锦云见她说不出来,那肯定是无故找茬了。再看这小姑娘,十分不忍,“你去倒杯茶来,送我房里。”玉书忙离开这,跑去倒茶,飞快地送了过去。进屋后宋锦云已经把自己敷的药拿了出来,招手让她过来。玉书忐忑过去,见她卷自己的衣袖,缩了缩手,万分害怕。“别怕,我给你涂点药。”本以为只是会拧青胳膊,谁想那小小胳膊上,全都是鞭伤,有些已经成了旧伤,有些却是新添的。宋锦云一愣,“这是他们做的?”玉书不敢点头,只是睁大了眼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宋锦云咬了咬唇,拿药给她涂抹,时而吹吹,怕她疼,“你叫什么?”“玉……书。”“玉书?名字好听。”玉书这才说道,“是我娘给我取的,她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宋锦云笑笑,“以后你定会像玉一样的。”玉书对她稍稍放下戒心,这人跟她在薛家见过的人很不同,“三爷也是这么说的。”宋锦云知道薛家的嫡长子是薛三爷,听说是游学去了,极少回家。给她上好药,瞧见她时而看看桌上的果盒,她伸手抓了一把糖放她兜里。玉书愣了愣,惶恐不已,死活都不肯要。最后又放了回去,逃走了。玉书跑回下人房,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刚才碰过糖的手,还有一点碎屑,甜甜的,很好吃。心也暖暖的,那宋姑娘看来是个好人。又过了几天,玉书发现洪沅不打骂自己了,连家里的老嬷嬷都不教训她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宋锦云去问洪沅自己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下人都欺负她。洪沅说是下人的孩子,她不知此事,随后就让下人都收敛了。哪怕知道是暂时的,这宋姑娘日后离开她还是得受苦,可玉书依旧很高兴,至少能有几天安稳日子过。而且每回那宋姑娘见到她,总要给她塞一把糖。这日萧娘回到房里,见女儿在床上放了一把青草,好奇去瞧,见她不知在编织什么,十分认真,问道,“玉书,你在做什么?”玉书抬头笑道,“我想编个蚂蚱送给宋姑娘,好好谢她。”萧娘忍不住说道,“那宋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你送这种东西,会把她吓着的。”玉书挠挠头,“也对哦……可我买不起好东西送她。”萧娘笑道,“并不是非要物物交换才有真心在里头,我们没有钱,但有力气和这份心,日后她要是有什么难处,我们尽力帮也好。哪怕是过了十年二十年,不要忘记这份恩情就好。”玉书点点头,“嗯。”&&&&&一晃已快一个月,宋知言也快到滨州,宋锦云的伤也全好了,几乎每日都会在滨州走动玩乐。想到要离开这了,意外得有些惆怅,竟是舍不得了。薛升见她一整天都有不乐,眼前风景怡人,她却心不在焉,问道,“不舒服么?”宋锦云摇摇头,“这一走,估计要很久才能来这……找阿凝玩了。”薛升默了默,缓声,“只是记挂着阿凝么?”宋锦云听出话里的意思,慌乱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她再怎么样也是个姑娘,有些话和有些心思是绝对不能表露于外的。“宋姑娘……”薛升迟疑许久,才道,“不如……再多待一些时日吧,我想起还有许多地方不曾带你去。”“过几天我爹来了我就走了。”宋锦云偏头看向远处。“当真要走?”“嗯。”“宋姑娘。”薛升已然高声,“我向你爹爹提亲吧?”&&&&&宋知言虽然不知女儿在这一个多月里发生了什么事,但见薛家人待人有礼,又同人打听了下,薛升为人不错,前程大好,也为女儿高兴。将她接到客栈后住下,就开始为女儿的婚事操劳起来。宋锦云在客栈里足不出户,偶尔见的人也是裁缝巧娘,倒也不烦。见父亲让家里运嫁妆过来,问道,“爹爹出门这么久,家里的事是交给二叔打理么?”“你二叔已能帮把手了,你倒不用担心这个。”宋锦云点点头,“爹爹辛苦了。”宋知言说道,“如果不是青州太远,爹还是想你从家门出嫁,免得别人说三道四。也难得薛家不介怀,还怜惜你赶回去又过来。”“别人家远嫁女儿也会先到同地,再从客栈出嫁的,爹爹不要怕坏了规矩。”宋锦云对这些琐碎规矩并不在意,本就是个没心思的人。在青州待了一月有余的薛晋还是没有碰见那树下的姑娘,收到家书说薛升成亲,让他回去。他将信放在一边没有理会,又拿起另一封刚送来的信。看见信封上的字,他的心情才好了起来。是韩离的。韩离很快就要路过滨州,想和他见一面。薛晋想那就顺水推舟,去见韩离,顺便去喝薛升的喜酒。便启程回去。&&&&&薛家如今里外忙着,因急着办婚事,五六十人都忙了起来。洪沅今日拿到宋家送来的嫁妆礼单,笑得合不拢嘴,拿了给薛康林瞧。薛康林见了那上面罗列的金银绸缎,少说也能装满两百箱的妆奁,“只是如果抢了她的嫁妆,传出去的话……”“估摸也要等上一段时间。”薛康林蹙眉,“只怕以圣上的病来说,是熬不到那个时候了。”洪沅心下一狠,“老爷什么时候要,妾身就什么时候动手,为了您,妾身做什么恶毒的事都不怕。”许是两人都是毒蛇,哪怕是听见枕边人说这种话,竟也不害怕。薛康林说道,“你待我好,我是知道的。日后荣华富贵,定不会薄待你。更不会薄待老六,定会给他最好的。”洪沅默了片刻,“会比对老三更好么?给他的,也会是最好的么?”“定是。”只是两字,已更让洪沅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为薛康林得到这笔钱。得到允诺,洪沅心情更是愉悦,从房里出来去看看下人可有偷懒,刚出院子却看见萧娘,心中顿时嫌恶。萧娘见了她,提桶弯身退到一旁。洪沅冷眼看了看她,从前头过去。不过走了几步,鞋底一湿,那湿腻感传来,让她眉头一皱,低头看去,只见地上有个小水坑。她当即恼怒,“谁洒的水?”四五个下人面面相觑,往来清扫,水溢出来落地上也不稀奇。魏嬷嬷说道,“老夫人,这儿不就个有提桶的人么。”萧娘浑身一震,跪下说道,“不是奴婢,这水才半桶高,不会溢出来的。”洪沅喜欢见她求饶的模样,也嫌恶不已,“打。”魏嬷嬷也是个狠毒心肠的,上前便给她耳光子。打了七八回,薛康林从里头出来,见了这情形,皱眉说道,“家里正缺人手,别将人打伤了,住手吧。”魏嬷嬷当即退下,在洪沅看来,却是另一种滋味——她的丈夫在护着这爬床的贱丨人。夜里萧娘回到房里,玉书正往兜里放宋锦云给的糖,不藏好的话要被同屋的人给偷了去的。听见母亲的脚步声,她欢喜回头,却见母亲脸上红肿,她大惊,“娘你怎么了?”她咬牙,“是不是洪沅又打你了?”“嘘。”萧娘忙让她噤声,“你想挨打么,这样直呼她的姓名。”玉书看得心疼不已,拿了一颗糖放她嘴里,“吃糖就不疼了。”萧娘笑了笑,“真甜,真的一点都不疼了。”房里没有药,也找不到鸡蛋可以敷,只能等着消肿。玉书给她揉着肩头,说道,“等以后宋姑娘做了当家主母,我就去求她把卖身契还给我们,然后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萧娘只觉遥遥无期,却又不是没有盼头。正想得美好,就见外头冲进两个下人,不由分说就捉了她的手拽出去,“你偷了老夫人的簪子,好大的胆子!”萧娘惊愕,“我没有。”玉书也上去拦,可一推就被推开了,脑袋磕在地上,差点没晕过去。萧娘急声,“玉书?玉书。”可哪里顾得上孩子,自己已经被拖了出去,没瞧清眼前人,身上就挨了乱棍,疼得她钻心的痛。玉书摇摇晃晃出来,看见母亲被重棍敲打,惊叫着冲过去。那同屋的婢女急忙拉住她,颤声,“不要过去,会把你也打死的。”“娘,娘!”她撕扯着嗓子喊,可根本没有用。婢女看得也双目有泪,死死拦着她。魏嬷嬷冷眼看了许久,见萧娘已不会挣扎,这才抬手,“下次谁再敢偷主子的东西,就是这个下场。”玉书嘶声,“我娘没有……”话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魏嬷嬷瞧她一眼,迟早要轮到这小杂种,不急着要她的命。等那恶人都走了,婢女也没了力气,玉书挣脱她的手,颤颤跑到母亲身边,却再没半点鼻息。她怔了半晌,痛哭出声。&&&&&翌日,滨州薛家娶妻,场面不小,那跟在花轿后面的嫁妆更是夺尽了风采。薛凝一早就觉得身体不舒服,跑到母亲房里想说说,可母亲早就去六哥那边了。她坐在房里等她回来,等着等着就躺床上睡下了。午时洪沅回来,不许下人进来,将买来的毒丨药放进酒壶里。如果宋锦云不愿交出嫁妆,那这酒,就是送她去西天的。放好毒酒,她就关门出去了,继续去迎宾客。薛凝一觉醒来,脑袋还是昏昏沉沉。外头十分喧闹,喊了几声没人回话,她只好自己起来。找了找没找着茶水,见桌上有酒壶,小抿了一口,顿时辣进嘴里,呛得她直咳嗽,忙吐了出来,可嗓子还是热辣辣的。手一乱摆,将酒都倒在了桌上,吓得她立刻清醒过来。酒壶上面贴了个喜字,那肯定是往六哥房里送的。她生怕挨骂,在房里找了一圈,只看见脸盆里有水。顾不得那么多,只好用这水填充,再擦拭干净,放回原位,跑回自己房里去了。宋锦云从花轿下来,拜了天地,被众人簇拥进房,坐在床边时心里好不激动。一会薛升进来,揭了盖头,众人闹了新房,这才心满意足离去。薛升说道,“你先在这坐着,我去陪宾客喝酒。”她点点头,又道,“少喝些,酒喝多了伤身。”薛升笑笑,“你要是累就先歇着吧。”宋锦云看着一身红衣的他出去,又看看桌上的食物,真想填饱肚子。但这好像不合规矩,又忍住了。天色渐黑,外面的宾客没有散席,她等得实在饿了,起身去拿东西吃。薛升陪客回来,酒喝多了,已开始打酒嗝。洪氏让他避开下人进房,将酒拿给他,说道,“这酒喝上一杯,必死无疑,你等会就试探试探她,如果她要自己保管嫁妆,就喂她喝了吧。你爹急着要这笔钱,拖不得。”薛升淡声,“我看她倒不会那么轻易交出来,宋家远在青州,又只是商人,哪怕是真的出事了,也不敢来纠缠我们官家人,最后……”铛。窗外突有声响,洪沅一顿,薛升也是小愣片刻,随后伏窗看去,却什么都没瞧见。洪沅疑心道,“方才那动静,该不会是人吧?”薛升想了想,离这儿最近的,就是新房了。宋锦云跑出来了?这不可能吧。为了打消疑虑,他拿上酒壶疾步走了过去。宋锦云在房里也听见了动静,在窗边看去,就见一只猫急跑而过,吓了她一跳。这一抖头上的金梳篦抖落一个,落在外头。她恼了恼,想爬出去捡起。刚挪了凳子来,就听见后头门开的声音,回头看去,薛升正站在那。薛升看了看她脚下放的凳子,眸光顿时阴冷,反手关上门。将酒放到桌上,转而过去捉住她。宋锦云起先还以为他是在逗她,谁想这一抓力气十分大,好像要将她的胳膊卸下来。她拧眉,“你抓疼我了。”薛升冷声,“你偷听我们说话?”“什么偷听?”宋锦云不喜欢他这样,挣扎着要拖手,可薛升却抓得更紧。用力一拽,将她扯倒在地,惊得她要呼声。可根本没用,薛升已经捂住她的嘴,伸手拿了桌上的酒酒,张开指缝,就往她嘴里灌酒。她惊愕不已,胡乱伸手捶打,却无济于事。酒并不辣,味道更像水,可因猛烈的冲灌,让她呛声。偏又无法咳出水来,水堵住喉咙,一时气没缓上,假死过去。薛升见毒丨药起了作用,又探她鼻息,确定已死,这才松了一口气。杀一个人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哪怕杀的是他的新娘,心中也不会有半分慈悲。他理了理衣服,离开新房。他要回前堂去陪宾客喝酒,发现她尸体的人,自己定不会是第一个。宋家要寻他麻烦,也是要讲证据的。他刚走不久,窗外就跳进一人。岳长修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乱闯的事,腿还在发抖。可是想到宋锦云要嫁给别人,他还是千里迢迢赶过来了。但还是没有赶在她拜堂之前,可能赶在洞房之前也好。他一定要带她走,哪怕不要荣华富贵,他也不能容忍宋锦云嫁给别人。可进了这屋子,他却看见宋锦云倒在地上,十分狼狈。他愣了愣,大了胆子过去,却见她脸色青白,像是死了。他腿一软,跌坐在她旁边,晃了晃她,“云妹?云妹?”这一晃,哽在喉咙里的酒水也一动,宋锦云猛咳一声,终于慢慢清醒过来。看见岳长修时她还以为在做梦,拽了他的裤管几乎要哭了,“岳哥哥。”岳长修不知发生了何事,可一定不是小事。他将她扶起,要抱她逃走,但因太害怕,一点力气也没,“云妹你别急,我这就带你走,我们私奔,做夫妻,一辈子都不要分开了。”宋锦云心底惊怕难过,听见这话,却依旧抗拒迟疑。相伴多年,岳长修怎会看不出她的想法,“你不愿意?”宋锦云低声,“岳哥哥,我们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怎么不可以?”他大声质问。好在方才下人就让薛升打发走了,否则此时一定要冲进人来。宋锦云没有力气答他,岳长修又问了一遍,得到的依旧是摇头,他心中顿觉羞辱,“我不曾嫌弃你已经嫁过人,你却嫌弃我。宋锦云,你当真不愿嫁我?”见她神情决然,岳长修愣神,猛地将她松开,起身盯着她,“我不能让你嫁给别人……我不能让你把身子交给别人……你不能做我的人,那就……去死吧!”宋锦云瞪大了眼,随后就见他拿起桌上宝瓶砸来。只听见额头上方有瓷器碎裂的声音,随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岳长修看着血从她头上溢出,流了满地,突然清醒过来。他这是在做什么?他杀了她?他错愕不已,看着手上被瓷片刮出的伤,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他强打精神,从原路逃走,不敢再回头。&&&&&本是红事,却一夜之间变成了白事。打击最大的,莫过于宋知言。贺绿浓陪在一旁,忧心忡忡。荣德见她出来,说道,“贺姨娘,您还是吃点东西吧,别累坏了身子。”贺绿浓对荣德并无好感,只知这人对自己有非分之想,所以他的关心总让她生厌。奈何宋知言信任他,她也不好说什么。这会心烦意乱,喝声,“用不着你关心。”荣德并不介意她恶声,反倒更是心疼她。薛家很快就买好了棺木,将宋锦云送进里头,摆上沉甸甸的金银珠宝,等着下葬。薛升让人不要上钉,只道,“没上钉,就觉她还活着。”一句话让人动容。快入夜,洪沅将下人都打发走,随后和薛升一起将棺木挪开,取走大半金银,只留了一些面上的,看着好像并没有少。将珠宝取出,薛升说道,“明日让人来将棺木钉上。”母子狼狈为奸,偷偷将钱财拿走。不过走了小片刻,一个小小身影也溜了进来。见前堂和前院一个下人也没有,好不奇怪。可看着这棺木,玉书却并不害怕,只因这里头躺着的人不可怕。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更可怕,不是么。她哭了一天,眼有些肿了。她亲眼看见母亲死在面前,第二天又听说那一直对自己很好,总给她糖吃的宋姑娘又没了,只觉自己活在这世上也没意思。好人总是死得那么快,她何必活着。她想看她最后一眼,可推了半天,只推开棺木一点点缝隙,盖子实在太沉,根本挪不开。玉书坐在棺木旁想了许多事,又看看那柱子,往那一撞,就能解脱了。她缓缓起身,眼神越发坚定。还没等她下定最后决定,大门突然被打开。她忙躲到桌底下,不多久就看见一双黑面白边的靴子进来。她想看看是谁,可瞧不见,自己又不敢出来,怕被发现了挨打。薛晋没想到回来喝喜酒,却看见大门口挂着个奠字灯笼,进门就看见棺木。而且家里竟没有下人守着,这事实在很蹊跷。他本想直接进去,却见棺木打开一点缝隙,他伸手要将它拨正,哪知宋锦云并未完全死去,只是晕死过去罢了,刚才洪沅薛升开了棺木,又因玉书动了棺木,已渐渐缓上了气。薛晋这一碰,竟听见里面有声响。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确实有什么在敲棺木。难道里面的人还没有死?薛晋忙将棺盖推开,等看见躺在里面的人的脸,顿时惊愕。这不就是那树下的姑娘?一瞬脑子里已略过无数猜想,不知她怎么会在这……所以她就是信上说的薛升要娶的人?那为何会暴毙?他没有多想,将她扶起,一探还有鼻息。几乎就要喊人时他又一顿,总觉有哪里不对。他游学四方,也学过一些杏林之学,她分明是中毒了。长眉拢紧,到底还是将她抱了下来,将棺盖盖上,背着她离开。玉书见状,忙跟了上去。薛晋知道背后有人跟来,但无瑕确认,拐了几个弯,才将那人甩开。背上的人呼吸略微急促,却更让他不安。毒一旦攻心,只怕就难以回天了。他一路奔到河边,想让她吐出毒药。可不知她到底吞了多少毒,那毒又是什么。见她脸色越发难看,他再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脱了她的衣裳,将随身带的针拿出,施针解毒。随后又喂她喝水,直到她喝不下,再按胃部,又令她吐出许多毒水。也不知折腾了多久,才见她脸色渐渐好转,终于是让他松了一气。脱了长衣给她裹上,抱去自己平日住的小宅中,将她安置好。薛晋在旁边站了好一会,才想起方才有人跟踪的事。这才换了衣裳折回,走了许久,才瞧见一个行迹可疑的人,仔细看去,却是玉书。他拧了拧眉,刚才跟踪的人是她?难怪刚才背后声音很轻,他还以为对方也是练家子,原来只是因为人小,步子才轻巧罢了。玉书怎么都找不到宋锦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薛晋没有带上行囊,不好出去,否则定要被她问他怎么回来了,却不像刚回来的模样。只是这么久没见,玉书又瘦了许多。在他离家之后,看来家里人对她愈发不好。他拧眉想着,这次他走,会带上玉书,否则迟早会熬不过去。&&&&&韩离下半夜才到滨州,直接去平时自己和薛晋会面的宅子里。进去时正好薛晋刚回来,笑道,“这半夜碰面,倒是巧了。”薛晋几步上前,“你制毒解毒厉害,帮我看个人。”韩离还不曾见他这样着急过,没有多问就随他进去。一直被领到床边,只是瞧见床上那人的气色,他就知道她中毒了。把脉查看后,拧眉说道,“不知中的是什么毒,但绝对不简单,好在你用的法子对,不过毒已入了五脏六腑,稍有差池,只怕还是会魂归西天。”薛晋顿了顿,看着双眼紧闭的宋锦云,看了好一会,才道,“你可否代我照顾她一段时日?等我查清真相,就去找你接回她自己照顾。”韩离问道,“她是谁,于你很重要?”薛晋不知她叫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见过一面罢了。韩离说道,“你也不必答了,我定会细心照顾她。”薛晋微点了头,又道,“还有一人,你可否帮我一起带走。她是个小姑娘,带上她,也有人帮忙为这姑娘换衣服。”韩离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薄情的人,不但要他带个大姑娘,还要带个小姑娘,这在自己看来是绝不可能答应的。可因是薛晋所拜托,他还是很痛快地答应了。薛晋连夜买来一辆马车,赶回小宅的时候,天已泛白,马上就要天亮了。他将这不知姓名的姑娘抱上车时,又多看了几眼,等他查清楚事情前后,就去接她。从马车下来,韩离握着缰绳说道,“我先将她带离滨州,约莫会去梨州,那儿的山谷适合她养伤。”“书信联系,保重。”“保重。”韩离戴上斗笠,这才驾车离开小宅,出了巷子仍旧慢慢赶车。果然如薛晋所说,不多久就见有人鬼鬼祟祟跟在后面。他停下车,往后面看去,说道,“我瞧见你了。”其实他什么也没看见,那小鬼警惕性很高,躲的也很好,看来是个机灵人。不是让他照顾个愚笨的人,这点总算有所安慰。玉书真以为他看见自己了,抓了地上的石头出来,扬手对着他大喊,“把宋姐姐交出来!”韩离笑了笑,“就凭你手上的小石头?”玉书咬了咬唇,丢掉那块,又俯身拾起一块更大的。可实在是太大,拿在手上摇摇晃晃,就要被拽得往后倒时,手上一空,石头已被那人卸了。韩离说道,“她还没有死。”玉书愣神,看不见垂落黑纱后的人的表情,一时无法判定真假。韩离又道,“你可愿意跟我来,照料她?”“真的没死?”“嗯。”玉书退后一步,随后从旁边绕了过去,爬上车去看她。果真还活着,她欢喜万分。马车又动了起来,往外看去,只看见那人高大的身影,像山一般沉定。她默了默,没有吵闹。“我们去哪?”“离开滨州。”离开滨州?那就是离开薛家?玉书眼睛一湿,“嗯!”韩离听见微有哭腔,刚才又见她脸有伤痕,知道她定受过不少苦,问道,“你叫什么?”“玉书,我娘说,书中自有颜如玉。”韩离想了想,说道,“还有一句话,书中自有黄金屋。去了新的地方,便要有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生活,再不是往日的你。改名叫金书吧,忘了以前的事。”玉书眨了眨眼,忘了以前的事?新的生活?她也想……如果她一直是玉书,那就一辈子翻不了身了。“我想报仇,杀母之仇。”韩离愣了愣,握着缰绳的手更是用力,许久才道,“我教你。”&&&&&薛康林得了钱财,又不好立刻带着浩浩荡荡的钱去投奔六王爷,而且如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圣上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只怕撑不过几日,如今再立太子已无可能,一旦圣上驾崩,老臣良臣为了朝堂,定会拥立前太子登基,到时候六王爷必然势乱。他当夜便领人去前太子徐堪所住之地,唯有除去他,才能为自己再增加一个被六王爷信任的筹码。已出了滨州城的韩离不知为何心神不宁,听路人说圣上病重,可能熬不过几天,他左思右想,担心自己的父亲。行了五天的路后,将车停下,把宋锦云和金书安排在客栈里,“我去去就回,你好好照顾她。银子已经给足了掌柜,他是我的旧友,有事寻他,他定会尽力帮的。”金书点点头,“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宋姐姐的。”韩离骑快马折回,赶赴京师。人在途中,便听说圣上驾崩,更让他不安,一路疾驰,果然听见诸王动乱的消息。还未进京,惊闻有叛贼闯入前太子住处,将其斩杀剑下。消息传来,韩离几近晕厥。“不过是个小小太守,竟敢做这种以下犯上的事,看来这天下,当真是要乱了。”茶棚里的人仍旧在说着,满腔感慨,为这将乱的天下心有悲悯。韩离缓神半晌,才偏头向着那桌人问道,“是何人敢这样做?”“名字倒是以前没听说过的,姓薛,薛康林。”韩离猛地一震,薛晋的父亲?他顿时怔神,心有重锤压下。他想起家中的老母亲,忙回家中。韩母倒是一如往常,见儿子回家,还让下人张罗吃住。韩离见母亲如此,只当她不知父亲已过世的消息,安下心来,说道,“娘,明早我们就离开这吧,儿子带您去个安静的地方住住。”“这儿挺好的,可是你爹买来给我们娘俩住的。”韩离强打精神,“那就带您去那儿散散心。”韩母笑笑,夹了菜给他,“好,好。”韩离咽下米饭,却像吞了黄连,心中十分苦涩。他的亲生父亲是徐堪,母亲本是太子府里的婢女,后来生了他。但因皇后不喜,因此一直没有给他们母子名分。徐堪便将两人安排在外宅,等哪日安定了便接他们回去团聚,谁想……韩离想到父亲,睡得辗转不安。他于这个父亲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他知道母亲是想和父亲团聚的,所以以至于他也希望能等来那一日。怎会料到圣上糊涂,竟不立太子,导致如今天下大乱。而且……今后他要如何面对薛晋。他迷迷糊糊睡到天明,起身让下人去收拾点东西,轻装从简离开这。等朝阳升起,他才去敲母亲的门,唤了几声都不见回声。他又使劲敲门,终于觉得不对劲,猛撞开门,进门就见母亲双脚悬挂半空,悬梁自尽。&&&&&宋知言由贺绿浓和荣德搀扶回到青州老家,路途遥远,又寝食难安,到了家中,已瘦得不成人样。贺绿浓去厨房亲自熬粥,也不怕别人说她又重拾厨娘的身份。为了宋知言,她什么都愿意做。听见后头有动静,她回身看去,见是荣德,心下厌恶,没有吱声。荣德悄悄溜了进来,说道,“方才听下人说,二老爷做了不得了的事了,只怕这家要乱啦。”贺绿浓瞪眼,“休要造谣,老爷身体好起来,家乱不了。”荣德被她冷盯得心里不是滋味,“老爷好不好得起来还是个问题……贺姨娘,我待你如何,你也是知道的……”贺绿浓只差没拎那铁锅直接往他脑袋上砸,“滚!”荣德见她要打人,忙拔腿跑了,看得贺绿浓心恨,等宋知言好了,定要告这老色狼一状,撵他出去。宋知言的是心病,身体没有毛病。他坐在床边茫然失神,见亲弟弟进来,又是老泪纵横,“二弟……锦云她……没了。”自小就看着宋锦云长大的奶娘也在旁边抹泪,可却见二老爷无动于衷,心里好不诧异。宋知礼的确不觉难过,那并非他的女儿,难过什么。他只知道这一直压迫自己的大哥如今脆弱得谁都能踩一脚,“大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爹把全部家财都留给你,却让我跟着你做学徒的事?”宋知言不知他为何要突然说这些。宋知礼目光有恨,“我长大成人后,要自己开店做生意,你却诸多质疑阻拦,还要我帮你打下手,我娶妻成家后,你也不肯分我一间铺子,别人都说我是你的下人,而不是宋家二老爷。”奶娘听得气上心头,“二老爷这是说得什么话,老爷这样疼您,为您事事考虑周全,您怎能这样说话?若非二老爷不争气,老爷怎会不放大权给您?”宋知礼怒声,“一个下人怎么敢这样插话,滚出去!”奶娘偏是不走,宋知言心觉乏累,“二弟啊……”宋知礼冷声,“半个宋家都没了……没了……”他字字道,“我将你交托给我的那些田产地契,铺子通通卖了……”宋知言一愣,宋知礼又道,“这些钱是我的,我要拿走一半属于我的钱。”奶娘已要气疯,“太老爷当初不过留下两间铺子,这百间铺子都是大老爷辛辛苦苦赚来的,二老爷你……”她想到自小奶大的姑娘已死,如今二老爷又来这一遭,已为宋家痛心。宋知言嗫嚅半晌,受不住这打击,俯身吐出一大口的血,喷溅地上。也将宋知礼吓了一跳,他无非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要是闹出人命就完了。奶娘拿了身旁的鸡毛掸子就朝他打去,宋知礼夺路而逃,直接跑出家门。反正他已经把家人安排好了,准备离开这里——带上宋家半数家财。贺绿浓听见动静过来,却见地上留下一大滩的血,惊吓不已。上前扶他躺下,让下人快来清扫这里,坐在一旁落泪不止。宋知言见她难过,拍拍她的手背,让她出去,“去歇着吧。”贺绿浓摇头,仍是坐在一旁看他,“妾身在这里陪着您,您睡一会吧。”宋知言安心合上眼,这才小睡了一阵。贺绿浓等他睡着了,才起身去梳洗。她关门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将没有睡熟的宋知言吵醒了。他唤了一声,婢女就进来了。“叫管家过来。”婢女忙去请荣德。荣德敲门进去,走到床边,见宋知言的气色比刚才好了些,心下又不是滋味了,“老爷找小的什么事?”宋知言声音轻弱,说道,“明日账房来了府里,你就去同他说,让他给我立份遗嘱,留点钱给贺姨娘。”荣德一顿,“老爷这是……”“谁知道我这身体能撑到什么时候……”宋知言精神不济,也着实担心日后,“算算我那亲弟卖了多少产业,余下的,三分之二留给她,其余让账房分给下人们,各自安生过日子。”奶娘叹道,“老爷这是说的什么糊涂话,您定会好起来的。”荣德也连声说是,但没有想到宋知言竟要给贺绿浓留那么多钱财,就不怕他死了,她日后找别的男人么,这地府的绿帽也不怕戴上十几顶。得了命令出去,正巧见贺绿浓梳洗回来。刚沐浴归来的贺绿浓更显得姿态娇媚,看得荣德心猿意马。多看几眼又被她瞪眼,便没将宋知言说的事同她说。想了想,明日账房来了他也不说,拖着。奶娘也乏了,回房休息。贺绿浓进去又坐在床边,将宋知言露在外头的手放进去,“我让人请了两个有名气的大夫来,就住在偏房,您要是有哪里不舒服,我立刻去喊他们。”宋知言轻叹,“连累你了。”贺绿浓顿了顿,摇头。她是不爱听他说这种话的,因为太生疏。也对,他从未将她当做妻子,自然没有患难与共的想法。不过是个妾侍,是不能和他同行的。她伏在床边,听他呼吸渐渐平缓,知道他睡着了,她却没有困意。想了许多事,想着想着才终于有点困倦,正要睡下,却听他念了一声梦话。她立刻清醒过来,怕他哪里疼,可凑近耳朵一听,却身体冰凉。他又在喊他妻子的名字。贺绿浓不由握紧了拳,两眼瞪直。不多久,又听他喊了一声。她再控制不住,真想捶醒他,问他为何非要记挂那死去多年的人。她陪了他七年,尽心伺候了七年,他却还是在喊别人的名字。她踉踉跄跄出了门,伏在栏杆上,吹着寒凉晚风,也觉脑袋昏沉。翌日荣德见她精神不济,关心问道,“贺姨娘这是怎么了?”贺绿浓的心凉了一天,这会有人关心自己,倒觉荣德没往日看得那样让人嫌恶了,淡声,“没什么。”荣德难得见她不恼怒,胆子更大了,“贺姨娘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只管跟奴才说。”贺绿浓斜眼看他,这男人虽然长得不好看,但这么多年倒是对她忠心。她欢喜宋知言受了那么多委屈,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心中暗暗摇头,她这是在想什么。“贺姨娘?”贺绿浓已不打算搭理他。荣德忍不住说道,“昨晚老爷跟我说,许是您的八字与小姐不合,才令小姐丧命。所以让小的去找找人,要将您送走。”贺绿浓猛地一震,“胡说!”“您大可以不信,但您要是去问老爷,他也不会承认的。不信你去问账房,老爷已经打算给下人分派钱财,就是没您的。”荣德将那三分之二要留给贺姨娘的钱的事隐瞒下来,只说了那三分之一的。贺绿浓啐他一口,便去了账房那。账房一听,说道,“老爷确实是吩咐将家业的三分之一日后留给下人。”“可有提及我?”账房摇摇头,贺绿浓立刻明白过来,宋知言已经没有子女,那钱没有吩咐,依照风俗,定是全都要拿去陪葬的。可笑……他竟这样薄情。她捂住心口,恨不得从这里跳进池子里淹死算了。可腿已跨了一只,又收了回来。要死也不是她死!入夜,宋知言今日气色又好了许多,见贺绿浓进来时,还想同她说说话。可她身后却跟着荣德,他问道,“有事?”声音依旧很虚弱,贺绿浓听着,又有些心软,转身想走,荣德却一把抓住她,“你下午对我说过什么?”下午她说过只要荣德杀了宋知言,她就跟了他。荣德本来没有那种胆子,但为了这句话,他却有了雄心豹子胆。宋知言想要坐起身,却被荣德拿了枕头往头上一压,顿时压住了气流,手脚挣扎无用。贺绿浓听着他痛苦闷声,颤颤发抖。几次想冲过去抢下枕头,到底是忍住了。事到如今,宋知言不死,死的就是她了。门外下人已经被屏退,谁也不知这里在发生什么事。直到宋知言不再动弹,荣德探了他的鼻息,确定已死,差点跌坐。哆哆嗦嗦拉了贺绿浓的手,“快跑。”贺绿浓怔神,被他拽着出去。两人刚到门口,就见奶娘过来,吓得一时失语,步子更快跑了。奶娘皱眉看着他俩,心觉不对,忙跑进屋里,满眼惨象……&&&&&马车赶得很慢,离开京城,路过滨州,赶上山路,就要到达宋锦云住的客栈中时,韩离终于想清楚了。薛康林不但害死了他的父亲,还害死了他的母亲,薛康林该死。可如今薛康林必定已经入了六王爷的阵营,要想杀他绝非易事。他又想到被自己视为好友的薛晋……还有薛晋托他照顾的人。他为什么要去救杀父仇人之子交托的人?缰绳紧握在手,已勒出深痕。他停下马车,进里头拿出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各种不同年纪,不同样貌的人脸。金书将宋锦云照顾得很好,她本就做惯了下人的活,知道怎么将人照顾好。只是她一直不醒,也着实让人担忧。而且这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那个一直戴着斗笠被黑纱遮脸的人却还不出现。他该不会是跑了吧?又等了两日,小二来敲门说那位爷回来了。她忙抛下楼去接他,随后就见个貌不惊人的高瘦汉子进来,低头就对她说道,“金书,宋姑娘如何了?”金书立刻听出声音来,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他的脸。眨了眨眼说道,“还没醒。”见他上楼,金书也跟了上去。韩离拿了针为宋锦云施针,又喂了她一碗药。不多久就见她醒来,眸光涣散无神,许久才渐见精神。金书大喜,“宋姑娘。”宋锦云低头看着她,好像认得,又不大认得。过了很久很久,才想起自己为何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眼蓦地一湿,为那样愚蠢的自己而觉悲哀。韩离说道,“我叫方为,是救你的人。”宋锦云怔怔看着他,动了动嘴,太久没说话,已说不出来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报仇?”提及报仇,宋锦云两眼终于有了生气,她用尽全身力气微点了头,全身已虚弱不堪。韩离面露微笑,缓声,“那我会教你酿制世上最毒的酒,如同饮鸩,只要沾染一滴,就会死。而你,也要变成那样的鸩酒……”&&&&&诸王争位,天下果然大乱。薛晋住的地方也有战乱的气息,以至于收到韩离的信时,已过了许多时日。自那日一别,两人再未见过。如今来信,提及的定有宋锦云的事,拆开信封时,已十分忐忑。信上字迹遒劲有力,寥寥几笔,却让他怔神许久。宋锦云毒发,已离世。他拿着信愣了很久,倚身长椅疲惫不堪。闭眼时,又想起当年树下,那姑娘的身影。别离再别离,终是无缘。信悄然落下,天地俱静。——正文+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