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狗从良记

作为一个默默做好事的社工林晓含做梦都没想到只是在公园救下了一个发着高烧躺在长椅的少年,就被碰瓷了??? 少年一醒来犹如“狗皮膏药”似的赖上了自己。 毕竟谁能天降男友,这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也能砸在自己头上? 她被嗷嗷待哺的“小狼狗”培养出了一身好厨艺,她的家也变成了他休息疗伤的“狗窝”。就在她以为自己的生活会这样被突然出现的他搅得一团浆糊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陷入闹事家属恶意报复、假酒风波、舆论非议中。 当他一再接近她的生活,无视她的逃避步步紧逼,在他的帮助下曾经按捺在心底的情愫再次沸腾,而当初“小狼狗”也发现原来她才是自己寻找了那么多年的人……

第11章 两个雪人
一家裁缝店楼上,破旧的民房。
林晓晗跟着单远走上木制楼梯,每每走上一个台阶,那木板都会发出声响。
“咯吱——”
“咯吱——”
“咯吱——”
也不知响过多少声,双脚终于踏进了屋子。
林晓晗定定地站着,看着单远关上门,看着他转过身变成正对自己的姿势,再看着他双手托着帽兜往后拉下,摘下口罩。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再闭眼,再睁开……
直到把对面的人逗得噗嗤一声发笑:“才多久不见,小姐姐这是得白内障了?”
本来挺感人的氛围,林晓晗瞬间没了心情,三两步走上前,双手抓着他毛茸茸的头发,状似叹了口气:“看来又得给你理发了。”
“我可用不起您这理发师,别人烧钱,你是烧头发。”
单远的笑容,看起来云淡风轻,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停留在那个美好的时候。
然而他们心里都明白,现在的他们连站在这逼仄的屋子里发出大笑的声音都不能。
一想到这,林晓晗的心情不免阴沉了些。
靠得近了,她便看得更细致些,从他眼尾的细纹,到微微干裂的唇瓣,整张脸的肤色铁青,无一不在说明,这些天他过得有多艰难。
林晓晗的余光瞥见垃圾桶里的泡面盒,满脑子的疑惑就要绷不住了。
其实她有很多很多问题要问他。
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为什么会有那副画?
为什么要打雷伟定?
为什么这么久不出现?
为什么……忽然间又出现了。
然而这些问题哽在喉咙,下不去也出不来。
单远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尖,温柔地拍拍她的头顶:“我去煮一壶热水。”
屋子太小,一张床,一个桌子,站着两个人就显得拥挤。
林晓晗挑着床沿坐下,又将屋子打量了一遍,眼眶不知不觉又湿润起来。
以前她不太能理解人性的软弱,因为她觉得软弱并不能解决一切。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深切明白,不是因为软弱有用才软弱,而是遇到在乎和害怕的自然反应。
屋内连个水龙头也没有,要灌水都要去一楼。
这水壶是房子里原先就配着的,单远平时几乎不喝热水,都是买上几瓶矿泉水,所以从来没用过。
单远提着水壶正要往外走,林晓晗上前夺过水壶:“还是我去吧。”
单远明白林晓晗的心思,她是担心自己暴露了。他没有扭捏,食指朝下指了指地板:“灌水的地方在一楼,楼梯口过去一点。”
林晓晗点点头:“上来的时候我看到了。”
门一打开,风冷飕飕地灌进来,吹得单远有几分清醒。
也有几分懊悔。
刚才见那么多人围着林晓晗,唯恐她会出事,这才一时心急出手。
可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他是不是刚才不应该那么冲动现身。
要是有人发现,林晓晗岂不是又要被千夫所指。
他正在失神,想着是不是趁着这会儿溜出去,再来一次逃之夭夭。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林晓晗的。
连着响了几声,看起来很着急。
接通电话,单远听到那边林妈妈骂骂咧咧的声音:“林晓晗,你又去哪里了?你一声不说就走,是把我们家变成旅馆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知道你担心那个人,可是你不知道,我们也在担心着你吗?”
“阿姨……”
电话里片刻的安静。
“你是单远吧?这些天我们家晓晗为了你东奔西跑,也是仁至义尽。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犯事,但这都和我们没关系,和我们家晓晗更没关系。请你也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她是我的女儿,我这辈子只希望她平平安安的,如果你是真心爱她,就应该为她着想……”
单远看着门的方向,目光游离:“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回家的。”
林晓晗拎着水壶一路小跑着上楼,嘴巴哈着雾气,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雾蒙蒙的。
“楼下一楼的水结冰了,半天也出不来水,我又到隔壁借的,还好那个大叔好说话……暧,你怎么门都不关?还站在这门口,这敞开的多冷啊……”
一边絮絮叨叨地进屋,一边关上门,双脚原地快速跳着,僵硬的脚渐渐有了直觉。
她将水壶插上电,很快传来滋滋响的声音。
转身见单远像根杆子杵在原地,她将他往屋里拉了拉:“你也穿得太少了,迟点我给你带几件衣服过来,你放心,那些衣服我都给你洗晒过了。”
末了,林晓晗又想到:“你看我这脑子,房子早就退租了,你那些衣服都被我拎回家了……迟点我先去给你买几件暖和的……”
屋子里从未有过这样的热闹。
先前每次回到这个地方,他都觉得阴冷得像个坟墓。
真是奇怪,林晓晗只要一站进来,这里就像个家,因为小而更显得踏实。
水很快就烧开了,但林晓晗找来找去,最后还是从柜子抽屉里摸出一个瓷杯,像是很久没用,蒙了一层油腻腻的灰,热水冲了几遍都洗不干净。
单远拿过瓷杯,倒满了水,递到林晓晗手里,将她双手焐在茶杯上:“不要喝,暖暖手。”
热水的温度很快透过瓷杯传递到手掌心,扫去林晓晗的寒意,也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喝完这杯茶,我就送你回去。”
听到这个“逐客令”,林晓晗浑身一滞,皱眉看向单远,她不明白单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单远避开林晓晗的视线,背过身站着,斩钉截铁说明话里的含义:“我的事情你以后不要再去掺和了。”
“我没有掺和!”林晓晗语气坚定且自信,“我只是在做一件对的事情。”
就像当初李尚和赵洛两夫妻为了老人家溺亡的事情找她麻烦,单远不也是“掺和”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冤枉。”
瓷杯的水还满满的,但温度已经降了一半,再一晃眼就只剩下一点余热,被冷风剥离得完完整整。
方才过于炙热的温度,倒显得此刻这瓷杯分外清冷,捧在手中反倒吸走掌心的温度。
林晓晗放下水杯,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单远,我们去警察局,说明事情原委,提供线索,这样才能更快抓到真凶啊。”
“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快说啊,你快告诉他们,不是你做的,和你半点儿关系也没有……”
“我们现在就去,马上去,和警察说明一切,雷伟定的死和你半点儿也没有关系。”
单远肩膀微微抖动,脸上挂着极尽嘲讽的笑:“谁说我是被冤枉的?”
谁说我是被冤枉的……
谁说我是被冤枉的……
谁说我是被冤枉的……
这句话整整在林晓晗脑海里回放了三遍。
“你、你别骗人了。你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的。”
单远无声地冷笑了起来,侧目看着她:“什么叫我不可能?你很了解我吗?”
“他该死。”单远看着远处,眉眼里燃烧着无尽的仇恨,“他早就该死了,我恨不得将这种人渣千刀万剐。”
林晓晗怔怔地,即使她心里也认同,雷伟定那样的人是该死。但是她清楚,现在她要消除单远心目中的仇恨,才能让他重新得到幸福和快乐。
“罪大恶极的人,自然会有法律制裁。”
“法律给他们宽容,那么谁给我们这些受害者宽容?”
“我……”
“林晓晗,你也不用装了,其实你早就都知道一切了吧?”
“知道什么?”
“我是个遭人抛弃的、没人要的。”言语中带着毫不遮掩的自嘲。
之所以不告而别,一是因为他急着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二是他不想让林晓晗牵涉其中冒险,三是……
三是他不知道林晓晗究竟会如何看待他这段过去。
又是如何评价他这个来历不明,总是受到唾弃的人。
他拿捏不住这易变的人心。
林晓晗摇摇头,可是单远背着身,她唯恐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又大声地说:“我是知道你的过去,我很可惜,不能早一点认识你,成为你的朋友。”
那样他也不至于度过那么无助的时期。
林晓晗的回答听得单远心下微动,眼眸温润了几分。
正是因为他拥有看出人心的通感症,才知道林晓晗这话说得有多真挚。
她是发自内心地,想要给他全部温暖的人。
只是她自己浑然不知,她早已经在那漫长冰冷的时光里递出一束光给他。成为他冰冻的记忆里唯一存活下来的希望之花。
“单远,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如果万物皆有裂痕,那么她就是穿透裂痕的那道光。
只是光遇深渊,也会被吞噬殆尽。
他要如何让她为了自己犯险?
她和自己不一样,她还有关心着她的家人。
单远朝着林晓晗一步步走近,双手撑在床沿,形成一个包围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其实你也对我充满了疑问吧?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好奇你姑姑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联?又或许,她的失踪会和我有关?在你脑海里,不是盘旋着这些问题吗?”
屋内只有一扇窗户采光,暗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木头发潮的气味隐在空气中,闷闷地。
“我姑姑……”林晓晗整个上半身向后仰着,几乎要贴在床上,沉沉地吐了一口气,“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单远抿了下唇,声音极轻:“她死了。”
林晓晗半边身体都凉了,借着双手的力,往后靠了靠,远离单远的气压。
“还有——”
“你怀疑的都是对的。”
“三万块钱是我故意拿走栽赃聂家婶婶。”
“毕柯家的地址也是我故意告诉他们。”
句句诛心。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一个一个告诉你吗?”
林晓晗气息微变,回答不上来。记忆中阳光温柔的人,此刻像是浑身上下镀了一层凛冽的冰刀,再多靠近一点,就能把人扎得遍体鳞伤。
“还是不肯相信?”单远从喉间溢出三两声嗔笑,“我再纠正你一件事,我不是会读心术,而是有通感症。只要一个人能发出声音,我就能看见当下他脑海里最真实的画面。我就是利用这一点,摆弄着所有人,欺骗雷伟定……”
短短一分钟之内,要林晓晗接受那么多信息,她承受不了。
胸膛发紧,背脊僵直,林晓晗觉得自己全身泛着酸痛,痛到脑子的每一根神经。
“林晓晗。滚吧。”
早一点滚。
多拖一秒钟。
他就多一分不舍。
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拽着她一同堕入深渊。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雪。
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下着,等到人们抬起眼,才发现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
南方的雪很少能积起来,不消一会儿就融化,结成细细地冰面,走起来格外的滑。
“林晓晗。滚吧。”
林晓晗没注意,跌了一跤,半个身子沾了雪,雪水融进衣领之中,尾椎骨一路滑下冷意。
还有不少掉进眼睛里,刺刺的疼。
然而她怎么也哭不出来,只有呆坐在路边,讷讷地看着纷纷扬扬洒落的雪,铺满地面。
所有脏污的痕迹,都被这一场白雪完美修饰。
世界明亮又整洁。
就像在所有真相被揭开之前,在阳光再次洒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所有都是干净的。
看不见下水道,看不见臭水沟。
“姐姐,这是你的手机吗?”
林晓晗抬头看着小女孩,瞅了一会儿才发现她那双埋在塑料袋下的小手。
塑料袋是透明的,看得出来装了一件棉袄。
小女孩抱在怀里,像是捧着个大皮球。
手机想必是刚才摔倒从口袋里滑出来的,自己都没有发现。林晓晗拿过手机,微笑着道谢:“谢谢小朋友。”
“小姐姐,你看起来不开心吗?”
林晓晗笑笑,没想到自己的不开心看起来这么明显了。
“那是你堆的吗?”
小女孩点点头。
“雪人头上那一堆是什么?”雪人林晓晗见过不少,一般都是光秃秃的脑袋,可是小女孩堆的那个雪人头上,还插着一堆树叶。
小女孩捂嘴笑着,还是没遮住她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哥哥的头发,和狗啃的一样吧?”
林晓晗脑海里冒出门卫的话:“嗯……皮肤白白的,头发跟狗啃似的。”
“我不和你说啦,我要赶紧给哥哥送衣服,妈妈说天气太冷,哥哥要感冒的。”说着,小女孩撒欢儿似的朝着远处奔去。
林晓晗将手机点开,看看能不能用,解锁后屏幕留在通话界面。
半个小时之前,妈妈打了一通电话,还有两分钟的通话记录。
按照这个时间……
是单远接的电话!
而且单远的态度就是在她倒完水壶之后转变的!
林晓晗给妈妈回拨了一个电话:“妈,你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
“是……啊。”电话那边有点支支吾吾的意味。
“你和单远说了什么?”
“我说什么了我?是不是他和你告状?我没想到他居然不守诚信,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们母女关系……是他自己说要离开你的,又不是我逼着他说的……”
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远,林晓晗起身,抖落身上的雪花。
这个世界几分真几分假。
语言是能撒谎的,可是眼神不能。
林晓晗奋力跑回楼下,看见方才的小女孩正牵着单远走出门,她一侧身,躲进隔壁小店。
“哥哥,这是妈妈给你做的衣服哦,穿上就不会感冒了。”
“我穿穿看,啊,大小正合适,穿着真暖和,替我谢谢妈妈。”
“小露露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哦?什么礼物?”
“现在是秘密,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等看完礼物,哥哥送你回家,接下来你不能再乱跑出来了,哥哥也不会再住在这里。”
“哥哥要去哪儿?是出远门吗?”
“嗯,会需要有一段时间,所以小露露要乖,听你妈妈的话,跟在你妈妈身边。”
……
雪中渐行渐远的两人,一大一小,手牵着手。
林晓晗跟着两人走到方才堆雪人的地方,见单远蹲下身和小女孩嘻嘻哈哈,又给雪人加了些“头发”,很快手拉着手往回走,走到一个小巷子里。
那巷子倒是和单远租住的地方离得不远。
走到门口,有个女人给他们开门,迎着他们进屋。林晓晗站在雪中等待,没多久,单远走出来了,女人牵着小女孩站在门口,目光恋恋不舍的。
看见单远走远,林晓晗敲开屋子的门。
“小远?”门内响起女人的声音,开了门,门里的女人面露难色,准备重新关上门,身后的小女孩先叫起来:“呀,雪地上的姐姐!”
“大姐,你好。我能进屋和您聊一聊吗?”林晓晗眼疾手快推开门,兀自走进屋子。
如此敏感时期,女人知道林晓晗的来意,八成是和单远脱不了干系。
“你要问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女人关上门,继续拾掇着屋内的行李。
撬不开女人的嘴,林晓晗转向小女孩:“你们要搬家?”
“对呀,搬了家,爸爸就再也找不到我们。”
“为什么要让爸爸找不到你们啊?”
“因为爸爸会打人。”
“要不是哥哥把我带到妈妈身边,我就被打死了。”
女人放下手里的衣服,警惕地拉着小女孩到身边:“露露,你瞎胡说什么?快点回房间收拾你的东西去。”
正说着,她将小女孩推进另一个房间
“你认识单远是吧?”
女人看都没看林晓晗,低头收拾床上的被褥。
“我看见他刚刚从你这个屋子走出去。”
女人扔下被褥,转身看向林晓晗,做出“请”的姿势:“我们现在很忙,也没空招待你。”
“单远是个好人,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你忍心看着这样一个笨蛋,被他们诋毁冤枉?”
稍怔,女人皱眉看着林晓晗:“你到底找他干什么?”
林晓晗走上前,握着女人的手:“他被所有人误会了,我也差一点成为所有人之中的一员。我想帮助他,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她一直自信满满,甚至将自我美化,好像自己就一定能救得了单远。
然而到头来呢?
她发现自己都没有做到对他最起码的理解。
“你来晚了,他刚刚去警察局了。”
“小远他是个好人,如果没有他,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我的宝贝女儿露露了。”
“我和露露他爸一年前离婚的,因为我没有经济能力,所以孩子判给了他。他根本不给我任何探视孩子的机会,我也不知道露露这一年受了那么多苦。一开始露露他爸还是有点人样,再婚之后,跟着那女人一起折磨虐待露露。都说虎毒不食子,这个畜生居然做得出来这种事……”
“也是露露运气好,遇到了单远。我真是不敢想象,要是露露再多待几天,会变成什么样?是单远将他从那个家里带了出来,又陪着她找到了我……都是因为我们的事情,耽误了他去警察局解释说明的机会……”
“要不是为了搜集到那个畜生的犯罪证据,保护好我们母女,他一早就去和警察说明了,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大啊……”
“林老师,你可一定要帮忙,帮他解释清楚这个误会……”
林晓晗坐在雪地上,双手捧着雪,在小女孩堆起的雪人边上又堆了一个新的雪人,那雪人光秃秃的脑壳上插着一堆树叶,留着很长很长的“头发”。
几个小孩儿在雪地上玩闹。
其中一个小孩欣喜地指着雪人:“快看,这里有两个雪人,还是手牵着手的!”
警察局门口。
单远仰头看着飘扬在高空的五星红旗,鲜艳夺目。
他一脚跨上台阶,正要摘下帽兜,仿佛听到身后传来林晓晗的声音。
“单远,我等你回家。”
回过头,道路上空荡荡的。
林晓晗赶到警察局门口的时候,单远已经因涉嫌犯罪被刑事拘留,而在刑事拘留期间,见当事人是不被允许的。
好消息是,单远要求申请辩护律师,为自己作无罪辩护。
连着几场大雪,公园人烟稀少,林晓晗屡次到公园寻找那位老大爷的踪迹,都无疾而终。
想起老大爷先前所说的话,他家的位置应该在可以看见小溪的方位,林晓晗点开百度地图,对着周边的住宅区检索,再一家一家上门拜访。
只是大多数人都将她拒之门外。
再加上她只知道老大爷的外貌和住宅的大致区域,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效信息,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是一家一家排除,等到找到老大爷,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流失,她却没有任何进展,不免心焦。
“林老师!”
“晓晗姐!”
就在林晓晗一筹莫展之际,救兵来了。
林生、沈为明、余珍珍和周垚四个人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林晓晗疑惑不解地看着一字排开的四个人:“你们怎么来了?”
林生:“林晓晗,你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我们可是一个团队。”
沈为明:“林老师,让我们一起吧,人多力量大。”
余珍珍:“别忘记,要走家入户可是我们强项。”
周垚:“余珍珍,你少吹牛了。我们几个能说强项,你就别提了……”
“你们……”林晓晗有些感动,如果他们帮着自己一起找人,那么成功的几率会增加许多。
“暧嗳暧,先别急着感动,我们可是有交换条件的。”余珍珍朝着其余几人使眼色,“我们帮你找到了人,你可要回去干活。”
“林老师,我还有很多案子不会,需要你指导我呢。”
“林晓晗,你这也太不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了,为了个臭小子一声不吭把我们都扔下,现在服务社业务那么多,你可得接几个案子去。”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林晓晗没有半点儿拒绝的余地。
“位置一直给你留着。”林生拍拍林晓晗的肩膀,转头看向大家,“那咱们先干活吧!”
“可是我们这里只有林晓晗知道老大爷长什么样。该怎么找?要是分组的话,恐怕不行吧?”
林生沉思了一会:“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林生所说的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在老大爷所在的社区召集住户进行宣传活动。
与其他们挨家挨户地找老大爷,倒不如让老大爷主动现身。
社区的大叔大妈最喜欢的就是凑热闹,尤其是能拿礼品的热闹。
“按照你说的,那老大爷喜欢在公园聊天,想必也是爱热闹的。”
只要礼品到位,甚至都不用宣传,他们就会争先恐后地跑过来排队。
“来,下一个,阿姨您扫码关注我们服务社公众号了吗?嗯……对,可以了,您想要牙膏还是肥皂?”
摊位只设置了一个,不论大叔大妈过来,都要经过林晓晗的“人脸识别”。
不是……
不是……
不是……
林晓晗扫过一张一张脸庞,一整个上午下来没有任何收获。
“我要牙膏。”
似曾相识的声音……林晓晗心头一惊,掀起眼皮看向站在队伍最前面的男人。
“不好意思啊,牙膏已经被领完了,肥皂可以吗?”
“这种肥皂又不值钱,算起来起码给我三块吧?”
“这……”余珍珍为难地看着林生。
林生点点头:“给他吧给他吧。”
男人伸手拿过三块肥皂,脸上带着占了便宜的窃喜。就在他抬头的瞬间,目光与林晓晗撞上,嘴巴诧异地张开,露出几颗发黑牙齿。
“暧,掉了一块。”余珍珍捡起肥皂,正要放回男人手里,却见男人慌慌张张转身离开了,“真是奇奇怪怪的。”
那个熟悉的背影!
就是那个在小卖部出现的男人!
林晓晗冲出遮阳篷,想要追上去,跑到队伍中间的时候,看见了她要找的老大爷。
转眼看那个男人跑得没影儿,只能顾此失彼。
至少把老大爷给逮着了。
“叔!”林晓晗灵机一动,上前一把死死地拽着老大爷,“我妈喊你到我家吃饭呢。”
“暧嗳暧,你谁,你妈是谁啊?”老大爷完全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林晓晗连拽着到了一旁。
“你不是那个……公园的小丫头。”
等到他从模糊的印象中回忆起林晓晗的时候,已经被沈为明、周垚和周优优几人围得严丝合缝。
“你们这群毛头小孩,想对我这个老人家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有高血压的……”
周垚好整以暇地看着老大爷:“大爷,我们没别的意思,想请您吃顿饭,再让您帮个小忙……”
“我们想让您帮帮忙,去警察局救个人。”
老大爷一听这话,这是要让他劫狱的意思?他这把老骨头可吃不消。
林晓晗朝着老大爷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大爷,不瞒您说,我是因为后溪雷伟定的案子才找您的。我请求您去警察局,将您所见的如实告诉警察。”
老大爷面露难色:“我准备下午回乡下,准备过年了。”
“这关乎到一个人的未来,或许您的一句话能改变他的一切。真的真的麻烦您了,等结束了,我可以亲自送您回乡。如果您实在不愿意帮忙,我也没有办法,打扰到您,实在抱歉。”
“那我就先走了。”老大爷笑呵呵,然而无论他往哪儿走,都被人给堵住去路,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终于被“真诚”打动,“要不我看我还是先帮你们这个忙吧。”
而警察这边,根据对单远的讯问笔录,也逐渐找到新的线索。
发现一个名为章风的男人有重大嫌疑。
此时章风正收拾家当,准备溜之大吉。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章风以为单远做了替罪羊,便心安理得,反而大意。直到他看见林晓晗出现,想到这个女人很可能会影响自己,这才起了逃跑的念头。
说来倒也邪门。
警察上门的时候,章风刚刚才走到门口,见到几辆警车,吓得钻进边上的老旧茅坑躲避。
本来警察找不到人要撤了,听到从茅坑里传来一阵猫叫声。
章风被几只野猫吓得掉进粪桶,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臭得不行,消防队员用水枪给他前前后后冲刷了几遍,水龙头冲刷出满地的污秽物。
章风对其作案事实供认不讳——
章风是在酒桌上认识雷伟定的,两个人都是好吃懒做,合拍得很。平时就混在一块做点小偷小摸的事情。但后来雷伟定沾染上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务,两人就谋划着弄一笔大额的钱,正好雷伟定无意间撞见自己曾经的养子住在高档小区,打起了敲诈勒索的主意。
“雷伟定他说自己不方便出面。所以都是让我出面,让我盯着林晓晗,说是盯紧了她,就会有人源源不断给我们送钱。”
雷伟定是算中了单远的软肋,可是他也忽略了,单远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崽。
单远找到雷伟定,并在金都步行街失控地打了雷伟定几拳。
当天晚上,章风和雷伟定见面,两人酒醉之后,因为分赃不均吵了起来,章风失手杀死了雷伟定。
他想到找个替罪羊。
刚刚和雷伟定发生过争执的单远,正好合适。
章风冒用雷伟定的手机,将单远约到牧古商城附近,让监控记录下单远的出现。同时自己乔装打扮成雷伟定,在单远出现过的监控下走一遍。
最后从车后备箱里拖出雷伟定,准备抛到溪里,尸体浸泡之后,线索也会更难寻找。怎料雷伟定还有几口气,挣扎着起来和章风打斗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被章风推入溪里。
一切真相大白,单远被无罪释放。
林晓晗赶到警察局迎接单远,得知他在十分钟前已经先走了。
“他说这一本画册要转交给你。”
收下沉甸甸的画册,林晓晗坐在公园的台阶上翻看了起来。
第一张画,是出逃的小男孩。
第二张画,是坐在摩天轮里的小男孩和小女孩。
第三张画,是告别的小男孩和小女孩。
第四张画,是一个短发女人牵着小男孩的手往警察局走。
第五张画,他们没能走进百米之外的警察局,却在巷子口遇到捏着酒瓶子的男人。
第六张画,倒在血泊之中的女人和小男孩,以及张皇失措的男人。
一幕幕如同电影放映。
触目惊心。
常年饱受殴打的少年单远,不堪鞭打而逃离,摩天轮下遇到少女,认识了儿童社工林金敏。林金敏得知少年被虐待,但顾及到影响,先将林晓晗送回乡下,后才约着单远去报警。只是命运弄人,半路遇上了酒醉前来寻他的养父,争执之下,一个失忆,一个下落不明。
林晓晗想到那一天,姑姑急着将她送回乡,那时候姑姑是不想让她牵扯到危险之中。
在画册的最后一页,写着: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你。由你选择,来还是不来。
眼泪顺着脸颊“啪嗒啪嗒”打在纸张上,视线氤氲着湿气。
打了车,赶到游乐场。
冬天的游乐场进入淡季,寥寥无几的人。
售票员见着林晓晗,颇有些意外地嘟囔一句:“怎么一会来了这么多人。”
林晓晗捏着门票入场,看着空荡荡的游乐设施,最后视线定在假山那边的摩天轮上。
一路小跑着,直到看见摩天轮下少年清瘦冷寂的背影,他仰着头看着面前的摩天轮,十分入神。
林晓晗顺着他的视线向上看了一会。
像是突然有了什么感应,单远回了头,看见林晓晗正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她来了!
心口涌动着无尽的欣喜。
林晓晗轻吸了一口气,一路小跑着到单远跟前。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不来,怎么接你回家?”林晓晗踮起脚尖,双手揽过单远腰际,紧紧地箍着,唯恐一松手,他就会逃走。
坐进摩天轮小小的包厢,四面都是透明玻璃,随着机器转动,包厢缓缓升高,脚下的物体慢慢缩小,人变成蚂蚁,高楼大厦变成模型,一切都在远去……
等升到一定高度,包厢定住,两个人看着下面五颜六色的世界。
“其实这么一看,沽城也是蛮好看的。”
“我觉得还差点。”
“嗯?差点什么?”
“比起你,还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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