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命人起草宝林的诏册了,李承鄞的脸色看上去很难看,皇后正说道:“东宫应和睦为宜,太子妃一 团孩子气,许多地方照应不到,多个人帮她,总是好的。33yq.me”她抬头见我正走进来,便向我招手示意,我走过去向她行礼,她没有让身 后的女官搀扶我,而逝亲自伸出胳膊搀起了我,我简直受宠若惊。每次皇后总是雍容端庄,甚少会这般亲昵地待我。 “那个赵良娣,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皇后淡淡地说,“就将她贬为庶人,先幽闭三个月,太子亦不得去探视,否则我便下旨把 她逐出东宫。” 我看到李承鄞的眼角跳了跳,但他仍旧低着头,闷闷的说了声:“是。” 一出中宫,李承鄞就打了我一巴掌,我没提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都打懵了。 阿渡跳起来拔刀,“刷”一下子已经将锋利的利刃横在他的颈中,永娘吓得大叫:“不可!”没等她再多说什么,我已经狠狠甩了 李承鄞一巴掌。虽然我不会武功,可是我也不是好惹的。既然他敢打我,我当然得打回去! 李承鄞冷笑:“今日便杀了我好了!”他指着我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知道是你!是你做成的圈套,既除去绪娘肚子里的孩 子,又无限了瑟瑟。” 我气得浑身发抖,说道:“你凭什么这样说?” “你成天就会在幕后面前装可怜、装天真、装作什么都不懂!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幕后面前告状,说我冷落你。你嫉妒瑟瑟,所 以才使出这样的毒计来诬陷她,你简直比这世上所有的毒蛇还要毒!现在你可称心如意了,硬生生要赶走瑟瑟,活活的拆散我们!如 果瑟瑟有什么事,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我告诉你,只要我当了皇帝,我马上就废掉你!” 我被他气昏了,我推开阿渡,站在李承鄞面前:“那你现在就废掉我好了,你以为我很喜欢嫁给你么?你以为我很稀罕这个太子妃 么?我们西凉的男儿成千上万,个个英雄了得,没一个像你这样的废物!你除了会念诗文,还会什么?你射箭的准头还不如我呢!你 骑马的本事也还不如我呢!如果是在西凉,像你这样的男人,连老婆都娶不到,谁会稀罕你!” 李承鄞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我的心里一阵阵发愣,三年来我们吵来吵去,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是我没想到他回这样恨我,讨厌我,不惜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 我。永娘将我覆上撵车,低声安慰我说:“太子时因为赵良娣而迁怒于太子妃,太子妃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他也是因为觉得赵良娣受了不白之冤,所以一口气全出在我身上,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凭什么他 要迁怒于我? 他说我嫉妒赵良娣,我是有一点嫉妒她,我就是嫉妒有人对她好,好到任何时候任何事,都肯相信她,维护她,照应她。可是除了 这之外,我都不嫉妒别的,更不会想到去害她。 赵良娣看上去和和气气的,来跟我玩叶子牌的时候,我觉得她也就是个很聪明的女人罢了,怎么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而且我可 不觉得皇后这是什么好法子,绪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即使封了宝林,李承鄞又不喜欢她,在东宫只是又多了一个可怜人罢了。 晚上的时候,我想这件事想的睡不着,只得干脆爬起来问阿渡:“你瞧赵良娣像坏人吗?” 阿渡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中原的女孩儿想什么,我一点儿也闹不明白。咱们西凉的男人虽然也可以娶好几个妻子,可是如果大家合不来,就可以再嫁给别 人。” 阿渡点了点头。 “而且李承鄞有什么好啊,除了长相还看得过去,脾气那么坏,为人又小气……”我躺下去,“要是让我自己选,我可不要嫁给 他。” 我说的是真心话,如果要让自己选,我才不会让自己落到这么可怜的地步。他明明有喜欢的人了,我却不得不嫁给他,结果害得他 讨厌我,我的日子也好生难过。现在赵良娣被幽禁,李承鄞恨透了我,我才不想要一个恨透我的丈夫。 如果要让我自己选,我宁可嫁给一个寻常的西凉男人,起码他回真心喜欢我,骑马带着我,同我去打猎,吹筚篥给我听,然后我要 替他生一堆娃娃,一家人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可是这样的日子,我知道永远都只会出现在梦里了。 阿渡忽然拉住我的手,指了指窗子。 我十分诧异,推开窗子,之间对面殿顶的琉璃瓦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白衣,坐在黑色的琉璃瓦上,十分醒目。 我认出这个人来,又是那个顾剑! 我正犹豫要不要大喊一声“有刺客”,他突然像只大鸟儿一般,从殿顶上一滑而下,如御风而行,轻轻敲起群殴就落在我窗前。 我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他并没有答话,只是盯着我的脸。我知道我的脸还有点儿肿,回到东宫后,永娘拿煮熟的鸡子替我滚了半晌,脸颊上仍旧有个红红 的指印,消不下去。不过我也没吃亏,我那一巴掌肯定也把的脸打肿了,因为当时我用尽了全力,震得我自己手掌都发麻了。 他的声音里有淡淡的情绪,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谁打你?” 我摸了摸脸颊,说道:“没事,我已经打回去了。” 他执意追问:“是谁?” 我问:“你问了干嘛?” 他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去杀他。” 我吓了一跳,他却又问:“你既然是太子妃,谁敢打你?是皇帝?是皇后?还是别的人?” 我摇了摇头,说道:“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他却问我:“你肯同我一起走么?” 这个人真是怪人,我摇了摇头,便要关上窗子,他伸手拦住窗扇,问我:“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生气?” “三年前的事情,你难道不生气么?” 我很认真的告诉他:“我真的不认识你,你不要再半夜到这里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这里是东宫,如果被人发现,会被当成刺客 乱箭射死的。” 他傲然一笑:“东宫?就算是皇宫,我还不是想进酒进,想出九出,谁能奈我何?” 我瞪着他,这人简直狂妄到了极点,不过以他的武功,我估计皇宫对他而言,还真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我叹了口气:“你到底 要做什么?” “我就是来看看你。”他又问了一遍,“你肯同我以其走么?” 我摇了摇头。 他显得很生气,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你在这里过的一点儿也不快活,为什么不肯同我走?” “谁说我过得不快活了?再说你是谁,干嘛要管我过的快不快活?” 他伸出手来拉住我,我低喝:“防守!”阿渡抢上来,他只轻轻地挥一挥衣袖,阿渡便踉踉跄跄倒退数步,不等阿渡再次抢上来, 他已经将我一拉,我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经如同纸鸢般被他扯出窗外。他轻功极佳,携着我好似御风而行,我直觉风声从耳畔不断掠 过,不一会儿脚终于踏到了实处,却是又凉又滑的琉璃瓦。他竟然将我掳到了东宫正殿的宝顶之上,这里是东宫地势最高的地方,放 眼望去,沉沉宫阙,连绵的殿宇,斗拱飞檐,琉璃兽脊,全都静静地浸在墨海似的夜色中。 我摔开他的手,却差点滑倒,只得怒目相向:“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却指着我们脚下大片宫阙,说道:“小枫,你看看,你看看这里,这样高的墙,四面围着,就像一口不见天日的深井,怎么关得 住你?” 我很不喜欢他叫我的名字,总让我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我说道:“那也不关你的事。” 他说道:“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同我一起走?”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是绝不会跟你走的,你别以为你自己武功高,我要是吵嚷起来,惊动了羽林军,万箭齐发一样将你射成个 刺猬。” 他淡淡一笑,说道:“你忘了我是谁么?我但有一剑在手,你就是把整个东宫的羽林军都叫出来,焉能奈何我半分?” 我差点儿忘了,这个人狂傲到了极点。于是我灵机一动,大牌他的马屁:“你武功这么高,是不是天下无敌,从来都没有输给过别 人?” 他忽然笑了笑,说道:“你当真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么?三年前我比剑输给你。” 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抖了抖:“你?输给我?”这话也太惊悚了,我半点儿武功都不会,他只要动一动 小手指头,便可以将我掀翻在地,怎么会比剑时输给我?我连剑士怎么拿的都不太会。 “是啊。”他气定神闲,似乎再坦然不过,“我们那次比剑,赌的便是终身,我输给你,我便要做你的丈夫,一生爱护你,怜惜 你,陪伴你。” 我嘴巴张得一定能吞下一个鸡蛋,不由得问:“那次比剑如果是我输了呢?” “如果那次是你输了,你自然要嫁给我,让我一生爱护你,怜惜你,陪伴你。” 我又抖了抖,大爷,玩人也不是这么玩儿的。 他说道:“我可没有让着你,但你一出手就抢走了我的剑,那一次只好算我输给你。” 我能抢走他的剑?打死我也不信啊! 我快刀斩乱麻:“反正不管那次是谁输谁赢,总之我不记得曾有过这回事,再说我也不认识你,就凭你一张嘴,我才不信呢。” 他淡淡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对玉镯,说道:“你我约定终身的时候,曾将这对鸳鸯配分成两半,我这里有一只鸳佩,你那里有一只 鸯佩。我们本来约好,在六月十五月亮正圆的时候,我在玉门关外等你,我带你一同回我家去。” 我瞧着他手中的玉佩,西凉本就多胡商,离产玉的和阗又不远,所以我见过过的玉饰,何止千千万万。自从来了上京,东宫里的奇 珍异宝无数,可是我见过所有的玉,似乎都没有这一对玉佩这般白腻,这般温润。上好的羊脂玉温腻如凝脂,在月色下散发着淡淡的 光芒。 “这对玉佩我没有见过。”我突然好奇起来,“你不是说我们约好了私奔,为什么后来没一起走?” 他慢慢地垂下手去,忽然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那日我” 突然有要紧事,所以没能去关外等你。等我赶到关外,离咱们约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三天三夜,我到了约好的地方,只见这块玉佩落在沙砾之中,你早已不 知所踪……” 我歪着脑袋瞧着他,他的样子倒真不像是说谎,尤其他说到失约之时,脸上的表情既沉痛又怅然,似乎说不出的懊悔。 我觉得他说的这故事好生无趣:“既然是你失约再现,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故事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从前真的不认识你,想必你是认错人了。” 我转身看了看天色:“我要回去睡觉了。还有,你以后别来了,被人瞧见会给我惹麻烦,我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他凝视着我的脸,瞧了好一会儿,问我:“小枫,你是在怪我么?” “我才没闲工夫怪你呢!我真的不认识你。” 他半晌不做声,最后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只鸣镝,对我说道:“你若是遇上危险,将这个弹到空中,我自然会来救你。” 我有阿渡在身边,还会遇上什么危险?我不肯要他的鸣镝,他硬塞给我。仍旧将我轻轻一揽,不等我叫出声来,几个起落,已经落到了地上。他将我送回 寝殿之中,不等我转身,他已经退出了数丈开外。来去无声,一瞬间便又退回殿顶的琉璃瓦上,远远瞧了我一眼,终于掉头而去。 我把窗子关上,随手将鸣镝交给阿渡,我对阿渡时候:“这个顾剑虽然武功绝世,可人总是神神叨叨,硬说我从前认得他,如果我从前真的认得他,难道 我自己会一点儿也不记得吗?” 阿渡瞧着我,目光里满是温柔的怜悯,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我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阿渡又不会说话,怎么能告诉我,这个顾剑到底是什 么人。 大概是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睡得不好,做起了乱梦。在梦里有人低低吹着筚篥,我想走近他,可是四处都是浓雾,我看不清吹筚篥人的脸,他 就站在那里,离我很近,可是又很远。我心里明白,只走不近他。我徘徊在雾中,最后终于找到他,正待朝他狂喜的奔去,突然脚下一滑,跌落万丈深渊。 绝望瞬间涌上,突然有人在半空中接住了我,呼呼的风从耳边掠过,那人抱着我,缓缓地向下滑落……他救了我,他抱着我在夜风中旋转……旋转……慢 慢地旋转……满天的星辰如雨点般落下来……天地间只有他凝视着我的双眼…… 那眼底只有我…… 我要醉了,我要醉去,被他这样抱在怀里,就是这个人啊……我知道他是我深深爱着,他也深深爱着我的人,只要有他在,我便是这般的安心。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曾经无数次地做过这个梦,但每次醒来,都只有怅然。因为我从来没有看清楚,梦里救我的那个人的脸,我不知道他是谁,每 当我做这样的梦时,我总想努力看清他的脸,但一次也没有成功过,这次也不例外。我翻了个身,发现我的枕头上放着一枝芬芳的花,犹带着清凉的露水。 我吓了一跳,阿渡就睡在我的窗前,几乎没人可以避开她的耳目,除了那个顾剑。我连忙起来推开窗子,哪里还有穿白袍的身影,那个顾剑早就不知所踪。 我把那枝花插到花瓶里,觉得心情好了一点儿,可是我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永娘很快来告诉我说,昨天李承鄞喝了一夜的酒,现在酩酊大醉,正 在那里大闹。 我真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