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点,”孟桓亲了宋芷的鼻尖一下,轻轻道,“不许你欺骗我,隐瞒我。”平淡的语气,却透露出无声的威胁来。 宋芷的睫毛颤了颤。 “对不起……少爷。” 孟桓皱眉:“叫我的名字,你怎么总是记不住。” “征南。”宋芷低低地唤。 孟桓叹气:“怎么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 宋芷心底苦笑:是,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找罪受。 “征南,过几日……我就回兴顺胡同了。” 已经十二月初,过两日就是腊八,快过年了。 “这么早?”孟桓问。 “前些日子,秀娘出门时摔伤了,天气冷,她身子不好,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我放心不下。”宋芷解释。 孟桓沉默了一下,点头:“你回去时,我派马车送你。” “别,”宋芷忙道,“不用了。”他不想让秀娘再生怀疑。 “那你就别走了,”孟桓说,“秀娘摔伤了,你也想摔伤么?” 不容置疑的口吻,没有商量的余地。 顿了顿,孟桓还是放缓声音:“我只把你送到胡同口,不送到门口,这样行么?” 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宋芷没有再纠缠,点了头:“好。” 腊八,宋芷是在孟府过的。 腊八夜里,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把那没种好的梅树都压弯了腰,断了几根树枝,海棠树上也满是积雪。 外面的雪一定很好看,宋芷想,可因为积水潭梅林那日的事,宋芷已经不想再出去看劳什子雪了。 初九,孟桓从枢密院回来后,告诉了宋芷一个消息:文天祥要被处死了。 宋芷一惊,手上的书都掉在了地上,匆匆起身道:“什么时候的事?” 孟桓看着宋芷的眼神幽邃,深不见底,回答道:“陛下今晨下的旨,现在估计已经押到街上了,午时三刻问斩。” 宋芷脑子里轰的一声,身子突然没了力气,跌坐回椅子上,失神地想:终归还是到了这一天。 文丞相还是逃不过一死。 他被关押了三年多,终于要被处死了。 孟桓微微皱着眉,既不忍看到宋芷失魂落魄的样子,又为此而生气:一个宁死不肯降元的败将,早该处死了,有什么值得如此难过的? “征南,”宋芷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带着信仰破灭般的颓丧,“……我能不能,去看看?” 尾音轻轻上扬,是小心翼翼地询问。 孟桓替宋芷捡起落在地上的书,拍了拍灰,道:“去看看?看什么,劫法场么?” 上次宋芷得知陈吊花被关在西边儿的庄子里时,也是这么问的,一脸纯良无害地问他:“我能不能去看看?” 当时孟桓虽然有些疑惑,到底没有多想,轻易便同意了。 “不是……”宋芷咬唇,“我真的只是单纯地去看看,不会做别的任何事。” 孟桓其实也只是气不过,随口责问了一句,至于劫法场,别说宋芷了,就是他本人去,都劫不成功。 见孟桓没有松口,宋芷继续说:“文丞相原是我十分景仰的大将军,当年娘亲去世后,我与秀娘本打算去投靠他的,因为文丞相与我爹是相识的。” 孟桓倒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儿,问:“然后呢,怎么没去?” 宋芷神色有些黯然:“那时秀娘身子不便……病了,有伤,我们没走多远,她就坚持不住了,我年纪小,又人生地不熟,根本找不到方向,恰巧碰到了张大人。” “张大人初时答应送我们去找文丞相,后来文丞相反攻江西,打起来了,张大人不便再送我们去,只好作罢。” 听到这里,孟桓有些奇怪地看了宋芷一眼:“张大人答应送你们去找文宋瑞?” 宋芷一点头:“嗯。” 孟桓好似听到了什么费解的事:“他为什么会答应这种请求?” 宋芷一愣,明白过来,是啊,张惠本是元廷的官员,怎么会同意这种请求? 从孟桓的眼神里,宋芷突然读懂了。 原来张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送他去找文天祥吗?那样答应,也只是暂时安抚? 孟桓没有再就这种细枝末节的事过多纠缠,无论如何,宋芷反正都已经跟着张惠到大都来了。 “我可以带你去刑场看,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做过激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