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好看?”她穿一件斜格的毛衫,配沙灰色的裤子,流光溢彩的一张脸,笑吟吟的对着他问。 他只答:好看。” 信用卡划过,短促嘀的一声,更多的袋子拎在手里,最后回停车场去,大包小包,堆满了后座。 江西长长吁了口气:真痛快。”又说:上个月我们去越月的节目里客串嘉宾,不知道你看过那期节目没有。不过我想你一定没看过。” 那是一档颇有名气的女性谈话节目,孟和平倒的确没有看过。 那期谈话主题是物质与爱情,最后我们公认,有物质条件保障的爱情,会比较长久。”她停了一下:可是,这个定律却不能做反推,因为即使有物质保障,不一定就会有爱情。” 她在孟和平面前从来很活泼,他只觉得她此刻似乎格外严肃,于是笑了笑:怎么突然发这种感慨。” 江西耸了耸肩:回家吧。” 他却迟疑了一下:晚上我们两个就在外面吃饭好不好,去汾阳路吃你喜欢的烤ròu?” 江西侧头想了想,说:也好。” 那家日本料理店中文名字叫仙炙轩,开在白崇禧故居里,旧式的花园大宅,改造之后颇有风韵。最关键是东西好吃。江西最喜欢那里的日式烤ròu,几乎是百吃不厌。 她酒量颇为不错,喝清酒,两颊起了微红,孟和平因为要开车,所以没有喝酒,见她一杯接着一杯,于是说:今天怎么这样高兴?” 江西仰着脸想了一会儿,说:因为有星星啊。” 玻璃天花板,抬头就是夜空,果然有星星,只是这城市的寒冷冬夜,闪烁着无数灯光霓虹,淡而模糊的星子,ròu眼几乎不能分辨。 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曾经看过一部电影,连名字我都已经忘了,可是里面女主角说过一句话,我却一直记得。” 她目光晶莹潋滟,仿佛流动着灯的光,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也或许是芥末的缘故。 他问:是句什么话?” 她却调皮的一笑:我不告诉你。” 吃过饭江西又拖着孟和平去泡吧,她本来就是爱热闹的人,在酒吧里不过几个钟头,已经混熟了一大票朋友,连孟和平都被他们厮混得热闹起来,摇骰子划拳猜枚真心话大冒险,搭积木挑木棍拼七巧板,所有能玩的几乎全都玩了,玩得太疯,最后连孟和平都喝了好几瓶喜力。 他生平头一回酒后驾车,只觉得轻而快,难以抑制。高架路上呼啸而过,这城市的深夜依旧繁华如斯。无数灯火层层叠叠,每幢大厦都仿佛水晶的巨塔。远远近近迎面bī迫而来,几乎倾塌,直往头顶压下来,可是顺着高架蜿蜒的曲线,又被轻快的抛到之后。 江西打开了车窗,风呼的一下子灌进来,chuī起她颈间的围巾,细长的流苏拂过他的手臂,像是谁的手指,轻而柔。他觉得头脑清醒了些,可是心底还是一片混沌。 红灯,他缓缓停下车子。 江西忽然倾过身来,吻他。 她身上有香水的气息,酒香,脂粉香,温而软,就像她的手臂,抱着他,依偎着,不能思考,也不愿意思考。 后头车上在按喇叭,还有人在chuī口哨,她终于稍稍离开他,一双晶莹的眸子却仍旧注视着他,忽然连名带姓叫他的名字:孟和平。” 他没有应,嗓子眼里直发酸,在身体左边第二根肋骨下有一个地方,酸得发疼,疼得钻心,像是有小锥子在那里,捣进去,再拨不出来。眼眶里热热的,冰冷的风chuī在脸上,像是刀子一样。没有一个地方是暖和的,都是冷的,如今都是冷的。 她却只是这样叫了他一声,没有再说话,缄默而安静,后来慢慢的歪了头,就那样,睡着了。 她睡着了也像一个小孩子,蜷在那里,缩得小小的。 他将车开回去,一直驶进熟悉的铁门。夜已经深了,只有车道两侧的路灯一盏盏,寂寞的亮着。树木掩映的宅子里透出一点朦胧的灯光,他将车停下,没有熄火,空调的暖风呼呼的chuī拂着,转脸看到江西还沉沉睡着,有一丝头发散了,垂滑在脸畔,脸上红扑扑的,更像个孩子。 他拿出烟盒,取出一枝烟,点上,熟悉而甘冽的烟糙气息,透入肺部,深深的呼出。 沉寂的黑暗里只有烟头上那一点红,仿佛是颗璀璨的红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