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晗同宁莹回到屋子里。两人默契地对刚刚那个名字绝口不提。张军见宁莹的眼睛红红的，就关切地问：“怎么了？”宁莹揉揉眼睛，有些赧然地说道：“风大，被吹的。”“你这刚坐完月子是不能随便吹风。”“哪儿有这个说法？”宁莹故意嗔怪。张晗微笑看他们打情骂俏。虽然在生意场上难免应酬，但她知晓张军绝对算风评极为不错，也没那些拈花惹草的毛病，她想宁莹是个惜福的人，断不会为了这小小的遗憾犯傻。“是我没注意，和您夫人投缘，一路说着就去小花园了，也没注意就让她吹着风。怪我，怪我。”张晗识趣味揽过来。张军看着张晗，自然是客套的笑容，“怎么能怪你呢。宁莹啊，虽然两个孩子妈妈了，可是小孩子一个，一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那是她福气。”张晗说着的时候也忍不住唇边泛着酸。张晗从满月宴上早早离开，许是见不得这太过圆满的幸福，亦无法习惯这许多人的热闹，她提着包，在幸福的间隙默默离去。宁莹抱着孩子隔着窗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张军问：“你在看什么呢？”“我觉得她有点独。你说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要强呢！”张军失笑：“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幸运会遇到我。不过一个女强人，总难免独些。”张晗回到家，想着宁莹转述顾家铭的话，正在失神，却接到陈筠电话。隔着电话听到她声音，恍若隔世。“陆骁住院了，他家人都不在上海，我只能通知你。”“他住院了？”张晗这倒有些意外，陆骁虽说不是特别强壮，可是也没天保持慢跑锻炼，因此四十岁还保养得宜，平时也就个小病小痛，怎么也和住院搭不上边，“怎么了？”“突然就头晕目眩晕倒，如果不是我刚好回公寓，可能就没人看见他。医院说是高血压引起的晕眩，其他还在检查。”“高血压？”张晗未免觉得不可思议，这种在她看来老年人的病痛怎么会出现在陆骁身上，这一恍惚她才发觉他们都人在中年，只因他们没孩子，否则他们也该一天到晚为孩子、为病痛还有老人忙得团团转了。“是，医生说可能是他昼夜颠倒太严重，心肌炎引起高血压并发…你来看看他吧…”张晗沉默了片刻，说道：“好。”她的干脆倒有点出陈筠意料，隔了一会儿陈筠才说道：“我把医院地址给你。”两个女人因着同一个男人而偃旗息鼓。张晗回到上海，她去医院看陆骁，特意带了一束风信子。陆骁躺在病床上，陈筠在旁照顾，一见她就躲开了，颇跟续弦见到正室那架势似的。张晗也不叫她，信手把风信子放在台子上，坐下，瞧着他，叹口气：“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倒下了。”陆骁瞧了一眼风信子，又看了眼张晗，见她面色如常的，就转过头，无奈地勾了下嘴角，“我也不知道。这刚想奋斗呢，就被现实打趴下了。”张晗见桌上有橙子，就剥了皮，递给陆骁一块。陆骁没接，“啊”地张嘴，“喂我咯。”张晗横他一眼，索性放桌上，“矫情“。陆骁“嘿嘿”一笑，只能作罢。“收起你以前日夜颠倒那套，劳逸结合，”张晗往屋外一瞥，“可能你也需要个贤内助呢。”陆骁只笑笑，“不容易啊，你现在都能拿这个开玩笑了。”“我只是实话实说。”张晗耸肩。“我要的可不是一个只会做甜品的贤内助。”陆骁淡淡一笑，“那说不定我马上还能检查出糖尿病来。”张晗笑笑。两个聪明人自然点到即止。“看你也没什么大病，那我也就待两天，我就回去了。”“谢谢你还能来。”“这你就说傻话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陆骁看到她眼底狡黠的光，只能无奈摇了摇头。“说实在的，照顾人的事我不擅长，你公司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还真有，你要和叶明打个招呼，而且晚上还有个会。”“行，我帮你传达下。”“谢谢。”张晗就起身，往病房外走去了。陈筠正贴病房外，见着她，又要躲着了。张晗叫住了她：“行了，躲什么啊，之前在咖啡馆见着我不是还挺嚣张的嘛！”陈筠回头，脸微有涨红。“我会去帮他处理公司的事，这里先拜托你了，如果你照顾不了，你告诉我一声，我再自己或者找护工来。”“不用，我可以的。”陈筠立即说道。张晗就笑笑，不说话。陈筠瞧着她，欲言又止。张晗就与她走了一路，然后说道：“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对不起，张晗。”“这句话我记得我刚撞破你和陆骁的事时你就说过，但是我知道那个时候你只是为了挑衅，那么现在呢？”“张晗，那个时候是我不好，我自己离了婚，却偏偏要看着你婚姻美满，我心里失衡，我也想享受你一样轻奢的生活，所以我做了我不应该做的事。”陈筠轻舒一口气，她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自己内心的龃龉，说出自己的不堪，“是我错了，直到这次陆骁和我提分开了，我才真正体会到你说的那句话。”“哪句话？”“曾经我和郑聪离婚时有你，可是这次却不会有你了，以后也不会有了。”陈筠望着张晗，眼睛亮晶晶的，“我一直习惯依赖别人，可是我不该没意识到，在我这边最值得依靠的人是你。”张晗淡然一笑，“那很抱歉，你确实是永远失去了。”陈筠一怔。而张晗说完，就往外洒脱走去。陈筠眼里蕴着泪，缓缓滑落下来，她哑声道：“张晗，原谅我—”而张晗没回头，只轻轻地说：“我可以不再恨你，但我不会原谅你。”她走出医院，抬头，看到天边流云，聚而又散，如同这人世的关系，总是这样飘飘荡荡，而再聚首又不知是何年何月。——我可以不再恨你们，因为时光会涤荡掉恨意，我不会把自己困在这狭隘的情绪里，这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等着我去挖掘；但我绝对不会伪装大度，去接受那有瑕疵的爱和友情，因为曾经的信任一旦毁损就不会再重建；我也绝不会接受这道德绑架，一定要原谅你们让你们得到心灵的宽恕。因为我只是个凡人，我有自己的爱，也有自己的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