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雄还拿着那张照片在发呆,看着眼前那几个得意地看着他的人,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王小虎低声问道:“雄哥,怎么办?不如撤了吧?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弄不好还被他们借事发飙,把我们都给抓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慢慢的再和他们玩,怎么样?”胡志雄缓缓抬起头,望着沈瑞强说道:“沈县长,听说你们在拆迁那地方的时候,以妨碍拆迁的罪名抓了不少人……”朱玉华说道:“是暂时拘留他们,时间是三天,三天一到,我们自然会放人。姓胡的,你自己的事还没处理好,别想着替他人撑腰!今天这事,我们完全可以以妨碍公共安全,聚众围堵政府机关的罪名把你抓起来,少说也得判个四五年。你刚出来,该不会还想马上进去吧?”沈瑞强干咳了一声刚要说话,手机却不失时机的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顿时眉头一皱,走到旁边低声接电话。他的声音虽然很低,但离得近的人还是能够听得到,从那种“嗯……明白……你放心……一定一定……”之类的话中,不难听出他对电话那头的人的敬畏。那通电话不过两三分钟,他挂上电话后,抬头看着大家,说道:“你们看我干什么?我不是说过吗?对于上访户,我们要认真尽责地对待!”他接着对朱玉华说道:“不管怎么说,人是死在公安局里的,这是事实,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严肃处理,一定要给死者家属一个满意的答复。”朱玉华说道:“可是胡老大带头闹事……”沈瑞强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领导的威严:“你没看到吗?人家那是替人喊冤呢!洪局长,你是主管刑侦的,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我刚才说过,人是死在公安局里的,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给死者家属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完之后,他望着胡志雄:“我的这个答复,你满意吗?”胡志雄微微点了点头,他没有想到今天的事情,竟会变成这样。沈瑞强看了一眼那几个拍摄的人,接着说道:“不过,如果今天的事情给外界知道,对本县的声誉造成影响的话,你可得负全责!”胡志雄说道:“这个请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和胡志雄一样,朱玉华也弄不明白,凭他对沈瑞强的了解,认为一定会动用强硬手段对付胡志雄,他想来想去,想到了沈瑞强接的那通电话上,是什么人恰好在这种时候打来那通电话,打乱了他的计划,弄得他非常被动?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就是一步步地逼胡志雄闹事,只要胡志雄一闹事,沈瑞强一定会很生气,用强硬手段来一场全县大扫黑行动,就像他对胡志雄说过的一样,他要“立功”,只有立了大功,上面才知道他,才有机会往上爬。他已经和老婆舅吴笑春谈好,要想办法借用胡志雄的名义多弄出点乱子出来,让县里的那些领导们头疼,越乱越好!这下好了,沈瑞强不但不追究胡志雄聚众闹事的责任,还要洪刚插手调查张永建死在公安局里面的事情。他倒不是担心法医再一次检验尸体,而是担心洪刚调查死者为什么要自杀的动机。一旦洪刚抓住一点证据顺藤摸瓜,扯出来的可就不是一两个人了。想到这里,朱玉华的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不过,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凭他的智商,怎么会轻易让洪刚抓到证据呢?×××××××××××××××××××××××××××××××××××××××洪刚望着朱玉华那张有些变色的脸,心中升起一阵快意。沈县长将这事交给他来处理,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就是再笨的人也能猜到,死者的死因确实成疑,绝对不是之前所说的跳楼自杀。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在进了公安局之后,要选择跳楼自杀呢?很明显,是有人要他死。制造一起跳楼自杀的假象而不被人查出来,略懂刑侦方面知识的人都能办到。他来高云县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对高云县各部门领导那种微妙关系,还是深有感触的。不说别的部门,就拿公安局内部来说,一个正局长,四个副局长,都有各自的主管领域,看上去大家的关系都不错,没事都问候一声,可暗地里却都较着劲。有时工作上需要配合的时候,表面上都积极配合,可越配合越糟糕,不知道哪里冒出来那么多坑坑绊绊,开始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仔细一想,似乎明白了。他是军人出身,直肠子一个,大脑也较为死板,只知道按规章办事,找线索破案,对于官场的那些弯弯绕绕,即便学得一些,可就没有别人那么玩得“遛”。四个副局长中,就数朱玉华最“牛逼”,为人圆滑,和几个县领导的关系都不错,虽然主管治安方面的工作,但其他部门的事情,有时候也会“关照”一下。鉴于某些方面的因素,正局长和那两个副局长都采取容忍的态度。他顶过几次,可没什么用,还弄得手下人对他有看法。背地里有人叫他“洪榆头”,意思是他长着一颗榆木脑壳,不开窍!不是他不开窍,而是他不想泯灭自己的良心。对于高云县黑社会势力的情况,他是比较了解的,有心下大力度扫黑除恶,可扫了几次,抓的都是小鱼小虾,大鱼一条也捞不到。每一次行动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半个月前,市里那个主管公安消防的副市长调走了,新来副市长召集各县公安系统的副局长以上的干部开了一个会议,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稳定社会治安,构建和谐社会的。他以为新官上任三把火,会议过后,市里会出台一些关于整治治安的新政策,可盼来盼去,上面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要说三把火,就是一把火都没能烧得起来。既然上面没有什么动静,他只得忍着,暗中收集黑社会势力与某些腐败官员勾结的证据,期待有那么一天,对那些人一网打尽。他心知沈县长丢了一个烫手的山芋给他。那个人是死在公安局的,要想查明死因并不难,难的是要查明死因背后的真相。以朱玉华的精明,是绝对不可能轻易让人抓到把柄的。不管怎么样,洪刚决定要试一试,因为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走到胡志雄的面前,说道:“刚才沈县长的话,你都听到了?我知道你是条汉子,不顾一切地替人上访鸣冤,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不快带着你的人离开?”胡志雄说道:“我为什么要带着我的人离开?”洪刚说道:“等一下政府部门会派人来处理善后事宜,你不是死者家属,无权和政府部门的人谈判。还有,死者是死在公安局的,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明白,给大家一个交代!从现在开始,尸体归我们公安机关看管,我们将在进一步尸检之后,对死者家属做出让大家信服的答复!”胡志雄说道:“我信不过你们!”洪刚说道:“你连我们都信不过,还能相信谁?你难道想妨碍我们办案吗?”胡志雄也听说这个姓洪的局长是一个比较正直的人,见对方说出这样的话出来,正要解释不相信的理由,听得腰间的手机响了起来,当他拿起来接听的时候,那头却挂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还没来得及打过去,就见来了一个短信息,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发的,他打开一看:把尸体交给洪局长,请相信他,他是一个很尽职的人,你不要再闹了,以免中了别人的圈套,我晚点再联系你。许由庚。许由庚带着那个女的失踪了好几天,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发来这样的信息,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和许由庚相处的时候,胡志雄已经从他的言谈举止中看出,绝对不是一个生意人。开口闭口不是法律就是政策,好像是官场上的人。可是他又有点想不明白,既然是官场上的人,应该朝九晚五上班才是,怎么像一个闲人一样在外面晃悠?又怎么会拉上王庆的关系,来认识他呢?如果是上面派下来暗访的,那暗访什么呢?暗访也不可能是一个人呀!其他人在哪里?胡志雄顾自笑了一下,删掉了这个信息,这个许由庚,还真的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不管是什么人,总之不会害他。从认识到现在,好像处处都在帮着他。他接着对洪刚说道:“好,我相信你,把他交给你们,但是我警告你,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人千万不能泯灭了自己的良心,三十多万高云县的父老乡亲们都看着的……”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身边的小伟惊叫起来:“张雨……张雨……你怎么了……”他扭头一看,见张雨脸色煞白,晕倒在丽丽的怀中。他忙问道:“怎么了?”丽丽说道:“爸,不知道,我见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忙扶住他,没想到他就这样了……”旁边的张林哭起来,叫道:“我哥他发病了!”“发病?”胡志雄一惊:“发什么病?”丽丽说道:“他从小的身体就不好,经常晕倒,后来检查出是白血病,王嫂先后带他去上海和广州看过,情况有些好转,这两年也没有再犯病,现在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白血病是医学上所说的血癌,随着这些年科技的发展,这种不治之症的治愈率已有所提高,有不少白血病患者在经过一系列搞科技手段的治疗后已经痊愈。不过,治疗的费用很高,绝对不是普通的家庭能够承受的!胡志雄背起张雨,对洪刚说道:“如果我发现你骗了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接着对王小虎说道:“叫他们都散了,再这样不识时务,人家会把我们全部抓起来,告我们搞乱社会治安的!”说完这些话,他再也顾不上其他人,拔腿朝医院跑去,丽丽和小伟他们几个人紧跟在他的身后。刘昌仁叼着一根烟,从梦里老家茶楼走出来,带着一抹得意的微笑,朝另一条街道走去了。×××××××××××××××××××××××××××××××××××××××沈瑞强回到小会议室,见其他几个县领导都在,会议室里烟雾弥漫,连平常不太抽烟的于光耀,手里也夹着一支烟,正慢条斯理地吸着,看他那神态,一副很超然的样子。见沈瑞强进来,于光耀把烟摁灭,低声问道:“沈县长,这会还继续开吗?刚才你出去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对于今年那几个加大旅游文化宣传的计划都表了态,大体没有什么意见,都通过了,就按上面说的去办!”于光耀的话,也是让人琢磨的,虽说大体没有什么意见,可也不见得没有保留的意见,又说都通过了,那意思是告诉沈瑞强,没有人会反对他。沈瑞强自然听得明白,坐下后微微一笑,干咳了两声,说道:“相必大家都知道刚才发生在政府门口的事情了,死者死在公安局里面,家属不敢出面,却弄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领着一伙人到县政府门口,明着是替人喊冤,其实是想闹事,是在向我们示威。你们知道那个人是谁?就是刚出狱没多久的胡老大,高云县赫赫有名的黑社会头目!”他那凌厉的目光扫过大家,接着说道:“区区一个黑社会老大,居然不把那么多干警和武警放在眼里,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是谁给他的胆子?”没有人吭声,也没有人敢接触他的目光,大多数人都低着头顾自吸烟,有的则托着腮,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幸亏今天有洪局长挡着,要不然的话,那些人已经冲进来了!”沈瑞强的声音不高,但是非常严肃:“在座的都是县领导,有些话就不用我多说了,相信你们都明白。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于光耀也干咳了几声,等沈瑞强说完了,才慢悠悠地说道:“沈县长,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件事确实不简单,那个姓胡的不是才出来吗?怎么又闹上了?我就不相信,我们堂堂的政府机关,还对付不了一个黑社会老大,公安局是干什么吃的?”沈瑞强笑道:“于书记,人家是在替人上访喊冤,是法律允许的,虽然来的人是多了一点,可都很自觉,并没有闹事,公安局不能随便乱抓人,你说是吧?”于光耀说道:“沈县长,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吧?”沈瑞强正色道:“不就是一个黑社会老大吗?说什么对付不对付的,好像他是洪水猛兽一样。我看呀,他之不过是别人捏在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这里面的问题,大着呢!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既然于书记说大家都通过了那几个方案,就按方案去办,各单位积极配合,具体工作落实到个人,无论怎么样,都一定要把我们县这块旅游文化的招牌提升一个档次。”说完这些话,他起身离开了会议室,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关了起来。泡了一杯上等的龙井,坐着慢慢的喝,一杯茶才喝了几口,有人在外面敲门。这种时候,他最不喜欢别人来打扰他,可是那门不轻不重地敲着,似要把门敲开才肯罢休。他起身开了门,见是朱玉华,脸色一沉,问道:“找我干什么?”朱玉华涎着脸进门,把门关上,低声说道:“沈县长,有些事我不得不说,否则哽在心里很难受!”沈瑞强坐了下来,低声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朱玉华微微弓着身子说道:“今天的事情,我也觉得很奇怪,之前我已经叫肖所长带人在桥头那边堵胡老大,不让他们过来,可不知怎么,我才进县政府,还没见到你,胡老大就带人闹到县政府门口了,你说这事邪不邪门?有那么多干警和武警守着,居然让他们畅通无阻地过来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呀!”沈瑞强面无表情地问:“你认为会有什么问题?”朱玉华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好像唯恐外面有人听到一样:“沈县长,我告诉你,自从孟书记被双规后,我就寻思县里肯定有人有想法,我还听人说,孟书记是你搞掉的!我知道沈县长的心胸,就算你和孟书记平时在工作上有什么矛盾,可那是工作,不夹杂个人感情的,你怎么会那么做呢?反正这段时间外面有些风言风语,有损沈县长你的形象!”听朱玉华说这些话的时候,沈瑞强的脸色变了几变,待朱玉华说完之后,他才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朱玉华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我能怎么想?你沈县长为了我们县的经济发展绞尽脑汁,呕心沥血,干的都是实事,那些人不知好歹,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我算看出来了,所有的事都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沈瑞强微微笑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那你说说,谁会那么做?”朱玉华有些神神秘秘地说:“这可说不准!不过我刚才听楼下的人说,今天黄副县长没有来开会!”沈瑞强说道:“他生病了!”朱玉华说道:“这就奇怪了,我听人说,刚才胡老大带人到县政府门口闹事的时候,黄副县长就在梦里老家茶楼的楼上喝茶!”沈瑞强心中暗惊,但脸上却不懂声色,慢条斯理地说道:“不亏是搞公安的,消息很灵通嘛。你该不会说,他在那里喝茶,顺便看着姓胡的家伙带人去闹,就是他在背后搞的鬼!”朱玉华说道:“我想除了他之外,应该没有别人了。你不知道,自从你来了之后,他这个原本很风光的副县长越来越遭人冷落,他心里面没气才怪呢!”沈瑞强说道:“你这个副局长不也干了那么多年吗?你们县里对我有气的人还少吗?”“沈县长,我可是处处替你着想的!”朱玉华如变魔术般的从身上拿出一只碧玉碗来,放在沈瑞强的办公桌上,低声说:“沈县长,这点小意思,代表我的一点心意!”沈瑞强的脸色微微一变,说道:“朱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贿赂我?知不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朱玉华说道:“沈县长,就一个碗而已,谈不上贿赂,你别提升到那样的高度!”沈瑞强,看着那碧玉碗,见玉色纯正,碧绿透明,在灯光的映照下,整张办公桌都映着一抹神秘的绿色,他说道:“这个碗恐怕来历不简单吧?”朱玉华一副很诚恳的样子,说道:“我们县里有一个历史名人,姓潘,是明朝的三朝元老,先后做过四部的尚书,深得皇帝的信任,他告老还乡时,皇帝赐给他一只碧玉碗,以示皇恩浩荡。那碗据说是缅甸勃固王朝进贡给洪武皇帝的,用整块翡翠王石雕琢而成,是宫中的珍品。潘尚书死后,那碗随他下葬。他的家人也怕日后有人盗墓,就在周围的山上设了十几处疑冢。所以几百年来,虽然有很多人想得到那只碗,可没有人找到真墓在哪里。我当副所长的时候,破获过一个盗墓团伙,为首的那个人是外地过来,他们不知用什么手段找到了真墓,原来可以从里面弄出了很多东西,哪知道除了那只碗之外,就只有一些古书,其他的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沈瑞强说道:“你收了他们的东西,把人给放了?”朱玉华说道:“人家下了血本求我,没有理由不给人家面子的。再说了,不就盗个墓吗?最多判个三五年,他们一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我是有家有小的,没理由得罪他们,你说是吧?”沈瑞强说道:“这么说,你也是下了血本来求我?”朱玉华说道:“前年我想和别人合伙开家酒店,缺少点资金,我拿着这只碗到了广东,有个人出我600万,我没有卖!后来我打听到,香港那边有一次古董拍卖会上,明宣宗的一只羊脂玉碗,都卖出了近两个亿的天价。去年我拍了照片,去北京找一个专家咨询过,那个专家说,那个碗在皇宫内有个名字,叫碧玉娇,是明成祖给起的,由此可知皇帝对那个碗的溺爱程度,不过,现在市面上有不少赝品,要是真品在世,那可是无价之宝!”沈瑞强说道:“你怎么肯定这只碗是真品?”朱玉华说道:“我是在得到举报后代人赶去的,把他们堵在墓穴里面了。那只碗到我手上的时候,还带着一股坟墓里的怪味!”沈瑞强说道:“你想我怎么帮你?提拔你当副县长,还是公安局正局长?你已经是副局级,就算想往上走两级,也用不着花这么大的代价,我说是吧?你来求我,是因为我让洪刚去调查死人的事。说吧,那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朱玉华说道:“他真的是自己跳楼自杀的,不过,我想从他那里得到一样东西。”沈瑞强喝了一口茶,说道:“你想得到的那样东西,比这只碗还珍贵。因为人倒了,什么东西都变得一文不值,我说的对吧?”10分钟后,朱玉华从县长办公室中出来,他的脸上荡漾着浅浅的笑意。×××××××××××××××××××××××××××××××××××××××张雨的病情很严重,县医院在做紧急处理之后,建议立即转到省城的大医院去,否则熬不过三天。主治医生还说,就这孩子的病,要想真正保命的话,少说也得花个七八十万。七八十万,对于张永建那样的家庭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还有什么说的,胡志雄拿定主意,拿出一张银行卡给丽丽,要丽丽带张雨去省城的大医院。张永建家的政府拆迁补偿款,加上王嫂与张母意外死亡的赔偿,应该有三四十万,至于张永建的死,则要等官方做出合理的解释之后,才会有答案。不管怎么说,人死在公安局,公安局总有推卸不了的责任。王小虎自愿开车送孩子去省城,胡志雄没有答应,只要车就行,说现在大家都有事最好不要走开。小伟有些担心孙浩的安全,胡志雄却说没事,要是孙记者在这地方出事,高云县就算再有能人,也挡不住媒体的曝光,到时候最头疼的就是那些当官的。刚把丽丽和小伟送走,汪积德就带人回来了,说没有追上那伙人,那个记者不知道被什么人弄到走了。他带来消息说,公安局和下面的派出所都乱了套,正全县寻找那个孙记者呢。吴笑春说道:“那就奇怪了,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沈县长那边,孙记者原来和我们站在一起的,后来不知怎么站到边上去了,这才被那几个人突然弄走。看样子,那些人是有备而来的,应该是政府部门的人,他们怕孙记者把今天的事曝光,才会那么做,现在他们四处找人,不是贼喊捉贼吗?雄哥,得当心他们倒打一耙。”胡志雄微微一笑:“这不正是有些人所希望的吗?”吴笑春和汪积德相互望了望,似乎不明白胡志雄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胡志雄说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吧,眼下人家正愁没有办法整我们,叫手下的那些人不要乱来!”汪积德他们几个人离开后,胡志雄带着张林刚走出医院,就见一男一女两个人过来,张林叫了一声:“舅舅舅妈!”那男人有些畏惧地上前说道:“雄……雄哥!我是张林的舅舅王展发……”胡志雄轻蔑地看了王展发一眼,说道:“我听说张永建死后,你不肯收留他们两个,为什么?”王展发说道:“其实我们也很可怜他们的,可是没有办法,虎爷放话出来,说谁敢收留他们,后果自负,我们有老有小的,没有办法呀!”胡志雄问道:“他真的这么说?”王展发说道:“难道还有假吗?毕竟是自己亲外甥,我能不管?小雨那孩子命苦,从小就得了那种病,能够活这么大就相当不错了!这不,我刚替他们领到了政府的补偿金,就赶来了!我妹妹老是说,要是有个几十万,就能只好小雨的病,现在几十万有了,可是我妹妹妹夫他们……”政府部门有时候的工作效率高得离谱,这么快就把钱补偿到位了。胡志雄说道:“你也不要难过,我已经叫人送他去省城的大医院治疗了,钱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那些钱是王嫂她们用命换来的,等治好了张雨的病,兄弟俩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你先替他们收着吧!”“真的是好人哪!我那妹妹妹夫是前世积的德,遇到了你这样的好人,我替他们谢谢你!”王展发哽咽着要拉张林朝胡志雄下跪,被他拦住了。胡志雄见王展发也是老实人,心里早已经原谅了对方不肯收留兄弟俩的过错:“你不用怕,今后要是有人敢为难你,就报上我的名号!”王展发低声说道:“雄哥,有一件事我想对你说,可是这里不太方便,你看,我们找个地方怎么样?”胡志雄见王展发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便要王展发的老婆带张林先回去,而后他和王展发上车,开车来到河边,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王展发说道:“雄哥,要是我说出来,你可别怪他!”胡志雄诧异道:“我会怪谁?”王展发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不是我妹夫对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天他对我说,如果他有什么意外,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交给胡志雄。胡志雄打开一看,见上面的笔迹很工整:雄哥,对不起,是他逼我那么做的。就这么一句话,也没写明白是怎么回事,胡志雄微微一惊,说道:“他还对你说过什么话没有?”王展发点了点头,说道:“这事还得从头说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你没住到他家之前,他整天在外面混,又好赌,欠了别人不少赌债!有一次我听人说,他在帮虎爷做事。你住到他家没几天,我妹妹带那孩子去了一趟省城的大医院,听说花了好几万。他们家的情况我很清楚,平素全靠我妹妹打点零工,日子过得很紧,一下子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张雨去省城看病的事情,胡志雄是知道的。那时候,他就觉得王嫂看他的眼神有些愧疚和矛盾,经常做些好吃的饭菜给他送过来,他以为这是东家对租客的客气,便没有往心里去。他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王展发说道:“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谁叫你是雄哥呢?他们几个人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虽然是他们的大哥,可那些所谓的江湖道义,都是虚的,这年头,最实在的东西就是钱。你想想,你出来后,肯定会影响他们几个人的生意,他们能容你吗?”他接着说道:“实不相瞒,雄哥,我年轻的时候,也在道上混过两年,也知道一些道上的规矩,其实……其实兄弟不是做的,而是……而是用来出卖的……”胡志雄微笑道:“兄弟,难得你把道上的事情看得那么透彻,我比你差远了,要是不在里面呆个几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看得明白呢!所以我一出来就对他们说,只想做个正常人,谁知道他们还是不放过我!当面大哥大哥的叫得很亲热,背后下暗刀子。”王展发说道:“雄哥,我那妹夫也是没有办法,他知道你是好人,所以不忍心再害你,没想到那些人居然不甘心。其实我那可怜的妹妹和她婆婆,不是死于什么意外,是有人故意害死她们的。我听说前阵子死的其中一个人,就是开铲车推倒我妹妹房子的人。要真的是意外,那个人应该不会死,他摆明是被人灭了口。这种事,告也没用,没有人会去查的,谁叫我们是小民百姓呢?雄哥,听我一句劝,你离开高云县吧,你斗不过他们的!我妹夫在信中没有写明那个逼他的人是谁,就是怕你知道后去找那个人。”听王展发这么说,胡志雄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件事本来就不简单,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们几个逼我重新当老大,也是有目的的。只是有几个地方我还没弄明白,你放心吧,我有贵人相助,他们整不死我!”王展发说道:“你一个人,他们可是一大帮人呢!”胡志雄笑道:“谁赢谁输,现在还为时过早!兄弟,谢谢你的好意!”王展发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我那妹夫对我说过,他有一样东西放在朋友那里,说是很重要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胡志雄问道:“他没说那朋友叫什么名字?”王展发说道:“没说,他只说那东西从余爱仙那里拿来的,雄哥,那个余爱仙不是你的女人吗?他们两个怎么扯上关系了?”两个牛马不相及的人,怎么会扯得上关系?余爱仙死的时候,胡志雄还没有出狱,张永建从余爱仙那里拿走的,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张永建的死,一定和那东西有关系,有人逼他交出来,他情急之下,选择了自杀!也就是说,他宁可死,也不愿那东西落在公安部门的手里。胡志雄说道:“兄弟,多谢你告诉我那些事情,他已经死了,不管他之前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都过去了!你下车吧,我还有事要办!”等王展发下车后,胡志雄拿出手机,按许由庚发信息给他的那个号码打回去,可语音显示对方已经关了机。他觉得肚子有点饿,开车到一家小饭馆,刚坐下来,就听旁边两个吃饭的人在谈论今天的事情,说雄哥就是雄哥,带人往县政府门口一闹,还把省里的记者都叫去了,弄得连县长都怕,贫民区那边的拆迁费,原来一直拖着不给,现在好了,不但全部到位,每个平方米还比原来高了两三百块。另一个说,雄哥抬去的那具死尸其实是假的,那两个孩子,也是花钱从外地弄来的。说不定那个记者也是假,要不怎么会让人抓起来了呢?现在全县的警察到处设卡搜查,不知道要找什么人。世界上的事情,很多都是以讹传讹,到最后全部变了样。胡志雄也懒得和那些人去计较,只低头吃自己的饭,吃到一半,旁边那个人说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那个人说,今天在城西那边,见一男一女两个人被人追,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胡志雄的心一惊,那被人追的一男一女,会不会就是许由庚和那个女的?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起身结账离开。刚出店门口,手机就响,是那个陌生的电话打来的,他摁下接听键,果然听到了许由庚的声音:“你还好吧?”胡志雄说道:“你在哪里?是不是有人在找你们?”许由庚说道:“半个小时后,你到东门桥头的一家川味麻辣烫门口,我们在那里见面!”×××××××××××××××××××××××××××××××××××××××洪刚命人将死者运回公安局,经初步调查,死者张永建确实是在问讯的过程中,与干警发生争执后跳楼身亡。法医哦发再一次对死者进行尸检时,他在旁边看着。死者身上有多处伤痕,是干警在审讯时动用暴力造成的,并不致命。致命伤在肋下,是重度撞击后造成的。毫无疑问,死者的死,确实属于自杀,即便如此,公安局也有责任,毕竟人死在公安局,于情于理都摆脱不了干系。另外一个死在羁押室里的犯罪嫌疑人,尸体已经在早上火化,尸检报告单是中毒死亡的,死者中的是氰化钾。据调查,张永建和那个死者当晚同关一室,半夜的时候叫口渴,值班的干警还送了一些水进去。值班干警看到张永建给那个死者倒了一杯水喝,没多久那个人就死了。事后在那个杯子里发现了氰化钾的残留物。警方于是怀疑张永建有杀人的嫌疑,对他进行审讯,才会造成那样的后果。这宗案子看上去简单,其实并不简单。疑问有两个,一、是谁下毒杀了那个犯罪嫌疑人;二、张永建为什么要自杀?所有的线索都已经随着这两个人的死亡而消失,但是洪刚坚信,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黑手。这些天来高云县连连死人,也肯定与那只幕后的黑手有关。那两个负责审讯的干警已经受到了处分,据他们两人说,张永建是在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之后,才跳的楼。已经有人对那个来电调查过,是从城西一个公用电话亭中打来的,电话亭老板根本记不得是什么人打的,也就无从查起。就在洪刚打定注意,按着那两个疑问寻找线索时,却接到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