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

这部长篇小说以“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方式,层层剥笋工地描写了铁路警察的大事小情,塑造出一个大铁路小民警的感人形象。

第三章
张东平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警卫对象乘坐的包车在自己管内遭到石击,这事可大了!他扔下电话一把抓过放在床头的裤子,连蹬带瑞提到腰间,拉开门喊道:“小吴,快起,快起,有急事!”
他来到平海站派出所后,对民警值班的班次进行了重新编组。人员配备的比较合理。一个组里面有司机,有内保,有治安各个警种。保证发生各类案件能迅速出警时,都能有熟悉业务的人在场。所有值班民警有案子一起上,先出现场干活,等定性以后再划分到具体的办案人头上。他自己带的这个班里有内保组的赵鹏程,治安组的老高,内勤单文还有司机吴涛。单文有事请假了。他叫起值勤组备班的林辉,五个人连蹿带蹦地跳上汽车,奔着郊区铁路沿线的地方冲去。
警车在清晨的公路上疾驶着,两边的楼房和花圃急速地向后倒退,马路边上早起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也伸胳膊蹬腿地张望着警车。小吴本来想问把车开到什么地方,可扭头看见坐在旁边的张东平阴沉着脸,马上把要问的话咽了回去。
张东平是在想对策。他在当刑警时就养成的一个好习惯,遇事不乱,自己尽量冷静地进行分析判断。他心里琢磨着,铁路系统里对这类案件统称叫“危行案件”,就是危及行车安全案件的简称。一般来说分为七大项:关,提,拔,摆,拆,击,砸。具体来说就是关闭折角塞门,提钩,拔闸瓦钎,摆设障碍,拆盗铁路器材,石击列车和砸毁行车设备,比如信号机什么的。这里面尤其属这个石击最讨厌,最不好破案。别的都能留下点痕迹,可石击列车就方便多了。砖头石昨铁路沿线遍地都是,伏身捡起一块不用加工直接就能使。地点更不好说,他今天高兴在这给你来一下,也许明天一不开心又跑到八里地以外去啦,不确定性太强。至于作案嫌疑人―铁路沿线往来的人员这么多,有下地干活的村民,有途经此处的小贩,有下岗以后无事可做的闲散人员,还有一帮痴傻呆茶的土神瞎鬼,这变数可就太大了。
警卫包车被石击这样的事情, 自己作为值班所长必须及时赶到现场,因为马上公安处的值班领导就会带着科室的值班人员来到这里,第一他们不熟悉线路两侧的状况,自己带来的人要给他们引路,同时还得先期在石击地点前后一里地的地方进行搜寻,主要是查找玻璃碎片和石击用的石头或砖块。第二就得扩大清理检查范围,进行走访,最好能找到嫌疑人或目击者。但这一点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随后很有可能就是大兵团作战了,这也是时下一种最耗费人力物力的无奈之举,公安处肯定会调集一大帮人来平海站支持,蹲坑的蹲坑,走访的走访,巡线的巡线,弄得沿线附近的村庄乡镇鸡飞狗跳,目的是尽快侦破此案。可作用不一定有效。来的人少还好说,要真来几十口子,这人吃马嚼的还不要了我的命。
“张所,快到柳青界啦,咱们奔哪儿?”小吴提醒似的问了一句,这才让他想起自己光顾着叫人快点上车出来,并没说清事情和地点:“再往前,约莫过了柳青站,正线二十公里的地方,今天这事麻烦了。咱们刚接的那趟车遭石击了。”说完他又想起个事情,忙举起手里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接通了,里面传来柳青驻站民警徐玉祥的声音:“您好。”他连忙说,“老徐吗?我是张东平,你现在赶紧到正线二十公里的地方,我们要是先到了你就等公安处的人,把他们引上来。”
“张所,出什么事儿了?”
“刚过去的那趟车遇到砍砖头儿的啦!”
早晨的郊外微微有些寒意,警车停在离铁道线十多米的公路上,这段线路是高路基,他们爬上去,找了半天也没发现有豁口的护网。看来钻是钻不进去了,只能往里跳了。几个人在张东平的带领下龄牙咧嘴相互照应着跳过了护网,看了看界标,正好二十公里。
张东平挺了挺刚才跳护网时神了的腰,给几人分配着任务:“老赵,你和小吴去前面找,老高和林辉去后面,我在这儿找,一定得仔细。谁带着相机了?”赵鹏程应答了一声。他一挥手:“抓紧!赶在公安处人来以前找到点东西。”赵鹏程心里明白,越能早点查找到痕迹,越能证明他们很早就赶到现场进行处置了。想到这儿他不由得问了一句:“张所,是列车运行方向的哪一侧呀?”
“老赵,让你问着了,我也不知道。赵凯根本就没告诉我。”
赵鹏程一摇头和小吴他们分着走开了。几个人像警犬一样,弯着腰在铁路线上搜寻起来。
赵鹏程知道,由于火车运行速度的关系,列车上报的位置不一定是准确的。说二十公里的位置,找起来就得前后扩大几百米的范围。自己干刑警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一回事。当时他们组在车上的便衣打流,就是专门打击流窜抨窃犯罪。组里的一个小弟兄上厕所解手,擦完屁股一起立,枪从裤带上滑下来,直接顺着便池口掉下去了。可把这位弟兄吓坏啦,匆匆忙忙失魂落魄地跑到餐车向他报告这个不幸的消息。他看了看手表确定一下时间位置,告诉对方先别慌。然后马上用旅客的手机和附近派出所联系,特意告诉人家多辛苦一下,查、找的位置前后扩大几百米。果然,一个小时以后派出所所长就来消息了,说特大喜讯!他问所长,四人帮被粉碎了?所长说去你妈的,枪找到了。你怎么请我吧!他说我前方站就下车,带人赶交路回去,你在当地先订个最好的馆子,叫上你的人,我到了咱们就办。那个时候人情浓啊,一桌子人喝得红头涨脸,称兄道弟,当场就签订了攻守同盟条约,相约忘记过去展望未来。丢枪的事从此以后就泥牛人海了。
赵鹏程带着小吴一左一右沿着线路仔细地寻找。走出二百多米,就听见小吴喊他:“老赵,你过来看,肯定是这堆!”
他迈过钢轨走到小吴那一侧伏下身,见一堆散落的玻璃碎片。
“看来劲还不小呢,这是钢化玻璃掉下来的。小吴,叫他们都别找了。”他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举起相机选择角度进行拍照。拍完照片抬起头,看见公安处主管刑侦的副处长高建在张东平引导下,正往自己这边走过来:“怎么我想谁谁来呢!”高建以前是刑警队队长,也是赵鹏程的师弟,还是他刚才想起那件事情的主角。
“鹏程,你昨天晚上值班呀,辛苦!辛苦!”高建踩着脚下凹凸不平的石碎向他伸出手。他迎上去拉住对方的手:“高处,你最近可见胖,当领导就是养人呀。”高建使劲握了握他的手:“鹏程,都是弟兄,别这么称呼,你还是叫我高建吧。”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里想:“你可不是以前的小高了,许你跟我客气,可不许我当着这么多人实受着。我要叫你一声高建,你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还不定怎么骂我不懂事儿呢。”
张东平在刑警队的时候一直是高建的部下,说起话来也比和其他几位处领导随便些:“高处,我这回算是中奖啦!”高建盯着脚下的碎玻璃眼皮都没抬:“你说得真对,这次奖项是他妈的五百万,左右都招呼你脸上!”
“我就知道好不了。高处,给点儿指示吧。”
高建斜了他一眼:“你头一天干警察呀,这事还用我教你?回所后抓紧成立项目组,安排人手蹲坑布控沿线走访调查。估计今天北京就得有人过来,这个案子要处理不好,你就洗干净了等着挨峡搭吧。”
“那让他们把刀备快点,一下捅死不就结啦。”
回到派出所还没进屋,高建就把张东平拉到一边低声耳语:“刚才在车上接李大处一个电话,北京的人已经直奔平海来了。李处的意思是我挂帅总负责,你主抓具体工作。上面的要求是限期破案。”
张东平一个劲儿地抖搂着手:“高处,高爷,干脆把我交上去得了。这样的案子怎么能要求限期侦破呢,这不是逼着我们作假吗?”
高建立起眼眉,用手点着张东平的胸口:“你别糊涂!李处电话里可说了,车上的警卫对象有早起的习惯,刚起床想活动活动胳膊腿,一块石头就招呼上了!用人家的话说,比日本鬼子的炮弹还响呢!把老头吓得够呛。老头虽说现在是退下来了,可以前也是为革命做过贡献的。再说级别也在这摆着,必须得有个交待!”
张东平无奈地点点头:“我懂!我尽力!”
“不是尽力!是全力以赴。马上通知所里所有的民警,一律停止休假,连公休也别歇,全员到所搞这个案子,不达目的誓不收兵。”
上午,派出所大会议室里坐满了人。还没开会已经熏得烟雾缭绕热气腾腾。除去值班的人,所有的民警都集中在这个屋里。他们接到电话就匆匆赶来,互相交流着听到的信息,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即将要开展侦破的案件。张东平和几位领导进屋后一屁股坐在前排的椅子上,他扫视了一下四周,满眼都是花白的头发和闪闪发亮的谢顶,黑头发太少了……“因为事情紧急才把大伙都叫来,客气的话我也不说了,先让韩教导给大家通报一下案情,我把手里的人员名单再拟一下,咱们争取开短会。会完之后抓紧忙乎工作。”教导员韩建强把警卫列车遭石击的事情说完后,张东平抓起刚才的那张纸:“我长话短说,咱们现在就分工。所里成立线路蹲控,沿线调查。线路巡视和信息收集四个小组,汽车都开出去跑。我负责全面工作,线路上的蹲坑守候由常所负责。带治安组的人,同时刑警队支持咱们十个人,都编在你们组。对柳青站管内十八至二十二公里的线路进行监控。沿线调查由冀所负责,带内保组的人对出事线路附近的几个村进行走访调查,争取挖掘出有价值的资料。线路巡视由赵鹏程老赵负责,你带沿线警组和刑警队的十个人穿便衣机动巡视线路。信息收集汇总由韩教导带内勤单文负责。大家都听明白了吗?”看见大家频频地点头答应着,他有意加重了语气:“这个案件上级要求我们限期侦破,虽说现在还没有具体到什么时间,但是这个案子一天不破,咱们平海所就一天消停不了。所以我想告诉大家,在工作中多注意出事地点附近,经常上铁路的人,还有痴傻呆茶神经病这些人的平时表现,千万不要漏掉一点线索。”
会开完了。张东平感觉还差点什么,把冀锋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递过去一支烟:“冀锋,我刚才说的话大家听明白了吗?”冀锋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清楚呀,大家应该都听明白了。”
张东平摇摇头:“好像没起什么作用。就算是听明白了,没人给你使劲也是白搭呀。”
冀锋将身子往前凑了凑:“张所,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你搞调查的时候,要着重柳青镇铁道边上的几个村子。带上徐玉祥,他是当地人,人熟地熟好办事儿和附近几个村子的支部书记,治保主任的关系也不错。他也了解村子里面那些神经病、傻子弱智的基本情况。还有,一旦确定目标你可以先找老赵商量一下,他这方面有特长。把刘长路也带上,别让他在所里面像养闲的。最后一点:该花的钱得花!明白吗?”冀锋仿佛觉悟了似的点着头。
看着冀锋走出办公室,张东平这时长出了一口气,他拿起手边写好的材料才想起始终没看见单文的影子。 自己给他打过电话了,叫他抓紧回所,现在都快中午了也没见个人,他跑哪儿去了呢?
单文此时正在赶回派出所的路上。
昨天晚上的幽会给他展现出另一个天地,他仿佛随着悠扬的歌声意气风发地走进了新的时代。紫色花冠是个娇小玲珑善解人意的南方女人。她有着让人迷恋的妩媚,还有柔情似水的娇柔。他接过她手里的包准备一起出站的时候,她紧走两步很自然地把胳膊挽进了他的臂腕,紧紧地依靠着他,这感觉像一对分别许久的恋人,更像是一只飞出樊笼后受惊的小鸟,终于找到可以遮风避雨的大树一样。这个举动让他坪然心动。
到宾馆以后,他发现紫色花冠对房间里设施的使用比自己熟练很多,她知道在什么地方放鞋,在什么地方找到衣架,在什么地方烧开水,打开壁灯。他默默地看着她收拾着东西,想到两个人在网络上激情的话语,他走过去慢慢地抱住她。他听见她微微地“嗯”了一声,整个身体有些发软,他再要有些亲昵的举动她缓缓地推开他的手:“你好温柔,和我想像得不一样。”
“你是怎么设想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我想……我想你也许会很冲动,甚至有些粗鲁,可你依旧这么温柔。”他有些尴尬:“我,我有过太多这样的经历。”
紫色笑了,笑得很甜:“这也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呀,你的性格挺好的,不太适合做警察。”
单文更加不好意思了,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微微发烫:“也许吧,这可能跟我做文职有关系,我不太接触外面的事情。”
她轻拍一下他的胸口说,等我一会儿,扭身走进卫生间。他压抑住自己的冲动心想:“紫色准是长途劳累想洗个澡休息一下,女人都含蓄,激情的时刻还没到来呢。”
他刚点燃支烟,看见她推开卫生间的门走出来,对他示意:“我试过了,水温很好的,你先去洗澡吧。”
他连一句推脱的话都没说,站起来径直走进卫生间。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里面刚脱下衣服听见敲门声,随后从门缝中伸进一只手:“把你的衣服拿出来,别让水打湿啦。”他答应一声递了过去,然后关上门拧开水龙头。
水雾在屋子里面升腾起来,他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让水流任意击打在自己身体上,温暖潮湿的气氛又让他感觉有些冲动。门轻轻被推开了,他瞪大眼回过头去,她赤裸着全身走到他的跟前:“我给你搓搓背吧。”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燃起的火焰,一把将她拉人自己的怀中。两个人在水雾中纠缠在一起,宛如伊甸园里的人之初。单文感觉血液在身体内高速地冲击着,总是试图喷发出来。紫色紧紧地缠绕着他,撩拨得他失去了和老婆做爱时的矜持,他的动作开始粗鲁,有力。他们无所顾忌地放纵着自己,雾气笼罩的镜子里,不时地映出他们疯狂欢爱的画面。
激情消退以后,他们相拥着倒在床上。紫色熟练地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递给他,他接过来放在床头的烟灰缸里:“挺熟练的呀,你经常抽烟呀?”紫色笑了:“一个人的时候多呀,寂寞中就学会了。怎么?你不喜欢女人吸烟吗?”
单文摇摇头:“我不反对也不支持,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过,女人吸烟容易使皮肤起皱纹呀。”
紫色的身体往他身上靠了靠,用力抱了抱他:“你就不问问我的状况吗?不怕我缠住你呀,宝贝儿。”
他抚了抚紫色光滑的肩头,用手指在她细嫩的肌肤上画着横线:“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也不想改变现状,不想改变自己的家庭。”
她伏起身:“蓝色,其实我一直在骗你。你答应我不生气,我就向警察叔叔坦白。”“我怎么会生气呢,你应该有自己的秘密。”
紫色坐起来点上支烟,长长地呼出一口烟雾:“其实我一直都在给人家做二奶。他是个在我们当地政府里做官的男人。他给我提供的生活很舒适,钱,房子,车一样也不缺,可我就是没有真实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感觉到虚伪,包括感情。”他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女人,觉得她变得很深沉:“认识你正是我最空虚的时候,你的出现让我感觉特别美好,因为你很单纯,很招人喜欢。我们的爱好都一样。当时我根本没想到你是个警察,知道了以后更想了解你,所以我就来了。说完了,警察叔叔。”
“别说啦,谢谢你能相信我。哦,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紫色翘起了新月一样的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我从没问过你叫什么,我觉得你现在的名字就很好呀。”单文明白了,没有再说话,把她抱得更紧了。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他还没有完全从昨晚的甜蜜中醒来,一看号码吨儿醒了一半儿,是所长张东平打来的:“单文吗?你今天别休息了,现在就到所里来!有急事。”他答应一声挂断电话,回头看见紫色询问的眼神。“真对不起,本来今天想带你去看海的,刚才单位来电话了,有急事。我得马上回去!”
没有想像中的缠绵,紫色很理解地说,你去吧,我再睡会儿,有时间的话我会自己去海边的。我们保持联系,今天晚上你还来吗?他表示肯定来!然后穿上衣服走出房间,走到大堂门口,忽然想起自己和紫色都没有吃早餐,他跑到宾馆外面的早点铺买了包子和粥,又跑回宾馆再次敲开门,把东西递给紫色:“特意为你买的,趁热吃吧。”紫色接过早餐的时候眼里流露出好多幸福和感激。他挥了下手说走啦,转身跑下楼去。
单文很少打出租车,今天他可是过足了出租车的瘾。车没开出去两个路口,就遇到堵车,而且一堵就是半个小时,刚见松动又堵得严严实实。他忙扔给司机些钱,钻出车往前面跑去。又过了两个路口。又拦上一辆出租车,才走上去平海车站的正确路线。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到派出所后他先推开所长室的门,屋里坐着张东平,韩建强和几个他不认识的人。这几个人都表情严肃,跷着二郎腿,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坐在这两位所领导对面,仿佛居高临下的城管面对着无照经营的小贩。张东平看见他进来把桌子上的一沓纸递过去:“单文,你回来得正好,把我写的东西整理一下打出来,然后交给北京来的几位同志。”他答应着接过来,走出屋门的时候心里在想:“就是因为这几个傻X才急着把我叫回来?”低头看看纸上潦草的字迹:
平海车站派出所xx日石击警卫列车的工作情况
他头皮有点发紧,凭过去的经验,他感觉自己今天晚上恐怕要焊死在派出所里了。家里面还好说,因为工作突然加班不回去,媳妇孩子已经习惯了。可宾馆那边呢?我怎么去和紫色花冠解释呢?
冀锋把人员分了三拨,划分了调查走访的区域。他自己带着赵鹏程,刘长路和徐玉祥,坐着司机小吴的吉普车一溜烟儿地奔着柳青站开下去了。坐在车上他回过头对徐玉祥说:“老徐,咱们这个组全靠你了,柳青是你的老窝,争取获取点有价值的信息,最好能直接破了案,那才叫牛X呢。”
老徐不紧不慢地说:“冀所,还是靠大家吧,集体的智慧,集体的努力才能破案呀,我一个人可玩不转啊。”
“能叫你一个人冲锋陷阵吗!你看看咱们配的人,多整齐。老赵是老内保,有刑警的底子,经验也丰富。”赵鹏程耸耸肩把脸扭开了:“长路,咱们所的抓获能手,这不也跟着来了吗!”
刘长路一梗脖子:“你别打我的牌啊,我现在是接受监督改造阶段,领导让我干吗我干吗。领导不让我干的,我他妈坚决不干,多干一点儿就容易犯错误!”
冀锋:“你还来劲儿了,你这么听领导的话呀?我现在让你吃尼尼你吃吗?”
刘长路眼眉一立,脖子梗得像根棍儿似的:“你吓唬我!你现在脱裤子就给我厨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谁含糊谁是孙子。”一车人笑得前仰后合的。赵鹏程拍着刘长路的肩膀:“兄弟,我真服了你啦。”
冀锋没词了,看见小吴边笑边晃动着方向盘,忙转移方向:“我说吴伯伯,你可得把稳点,别把咱们都开沟里去。”
副所长常子杰这个时候正挠头呢。 自己手里的二十几个人,要分成小组白天黑夜地对发案区段进行蹲坑。发案的地方是高路基,两边都是农田和菜地,蹲坑的民警没处躲没处藏,还不能总是在线路边上晃悠,自己容易暴露不说,线路上飞驰的列车太快也很危险。想来想去他决定找车站借两辆旧汽车,一来可以装人可以隐蔽,不至于让大家风餐露宿。二来行动方便,这样不容易引起人们注意。他把这个想法和刑警队带队的小刘沟通了一下,对方当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然后排出三个小组,也浩浩荡荡地仿佛鬼子进村一样,冲着柳青镇方向开拔了。
天黑了。出去的几组人跟商量好似的,谁都没有回来。单文心里跟长了草一样,不时地看着窗外的月亮和手腕上的手表。紫色始终没有来电话,也没有给他任何信息。她现在在做什么呢?这个时候,单文忽然感觉自己对她的牵挂胜过对老婆孩子,我这是怎么啦?难道一夜的鱼水之欢能取代许多年的情感吗?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就像头上套拉磨的驴似的一个劲儿地转圈,在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后他决定去找张东平:目的就一个,请假回宾馆去。
他推开所长室的门,看见张东平正在打着电话,他像往常一样静静地等着。张东平放下电话一眼看见他:“单文,有事吗?”他赶忙凑过去:“张所,我今天晚上得回家,有点急事!”张东平点点头:“本来今天你就应该歇班的,回去吧,明天早点来,恐怕明天所里会更热闹。”他答应着快步走出屋,连衣服也没换,出门打上一辆出租车奔宾馆跑去,··…
他想知道紫色在做什么?
紫色花冠还在宾馆里静静地等着单文,整整一天没有出去。在给他打开门的时候笑容依旧:“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要回家呢。”
单文感觉这话不是对他,而是对那个远在异乡的官员说的,他压抑了一下不快:“本来是来不了的,我特意找领导请了假,明天早晨还得赶回去。”
紫色摆出无所谓的样子:“随便你啦,反正我的滋味你也尝过了,人都一样,什么好东西时间久了都会厌倦的。”单文刚要张口说话被她用手势制止住:“你肯定会说,我和别人不一样。其实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你可能比别人更虚伪,更善于伪装自己。你这样的软刀子杀人才不见血呢!”
“你是这样看我的?你知道吗,今天发生了一起案件,全所的人都赶来参加侦破。早晨已经去晚了就不说啦,直到我请假出来,大家还都没有回来呢!我直接来宾馆看你连家都没回,你还这么对待我。这样说我。”单文可能是让紫色气的,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这能代表什么呢?表示你爱我?还是和我在一起做爱时不同于你的老婆,短暂的新鲜感还没有消退?”
单文的表情说不出是疑惑还是愤怒,也许还夹杂着一些伤感:“这些,这些都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关系?”
紫色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她从挎包里掏出香烟给自己点了一支,缓缓地偎坐在床边,呈现出标准的怨妇形象。这个模样让单文又急又气,不知道如何是好,进门时想好的话都忘到脑袋后面去了,一屁股也坐在了床上。
两个人背靠着背静坐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单文打破了沉默:“我们出去走走吧,平海的夜景很好看,走吧,出去换个心情。”紫色有些踌躇,单文不由分说地一把拉起她,走出宾馆的房间。
清凉的晚风伴随着街道上的串串灯光,让人的心境舒缓许多,他们俩徘徊在宾馆外的河边,一同看着泛起波纹的河水流向远方。此刻紫色她仿佛减轻了刚才的郁闷,取而代之的是小鸟依人般的模样,依旧挎着单文的胳膊慢慢走着:“你知道吗,本来我今天想一个人去海边的,可总觉得有你陪着会更浪漫,所以就等着你,等你带我一起去看海!”这声音,这场景,还有迷人的眼神,都让单文陶醉。他被这温柔感染着,不自觉地哼起了一首京歌:“每一次无眠,你都浮现。你驾你的小船,云里雾间……”
“你唱的是刘欢的《,清怨》吧,有昆曲的味道,我喜欢。”紫色把头伸向单文的怀里。轻轻地接唱:“多少年情不断,我多想抱你怀间,这绵绵的情缘,今又重现……蓝色,我们的情缘又能有多久呢?”
单文盯着流逝的河水没有说话,把她抱得更紧了。
张东平给老婆孩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今天晚上又不能回家了,接着又拨通了常子杰的电话:“常所,我是张东平,地方安排得怎么样啦?”电话里常子杰的声音很大:“放心吧,张所,按你说的在醉香楼定好单间了!一会儿我就去接北京那几位。”
“住处安排好了吗?”
“放心吧,两个人一间全套设备齐全,我和宾馆经理谈的价钱,人已经住进去啦。”
张东平嘘了一口气,放下电话,拿起桌子上全天的工作进展情况,刚要喊单文才想起他已经请假回家了,于是来到派出所调度室拨通指挥中心的传真,把工作进展情况发了过去。随后他来到教导员办公室,推开门,看见韩建强微闭双眼,手里夹着根燃着的烟,四仰八叉地瘫坐在椅子上。
“教导,大哥!小合烧了手啊。”
韩建强被他的喊声唤醒,抖搂一下手里的烟灰:“唉,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睡着啦,有事……”
“我得陪那几个拿尚方宝剑的人去吃饭,估计时间不长,你等冀锋回来就回家吧,咱哥儿几个别都熬着。”
韩建强当然知道他说的拿尚方宝剑的人指的是什么,摆了摆手:“你还是踏实地陪他们吃饭吧,北京这帮人事太多,不好侍候。吃完饭你回去吧,今天我值班。”
张东平摇摇脑袋:“别啦,还是你回去吧,我晚上得等他们夜间蹲坑的人往所里报情况。教导,就这么定啦。”说完朝外面走去。边走边想:“得让常子杰给晚上上岗的这帮人紧紧扣,别净躺在车里睡觉。”
这顿饭吃得真是很累,张东平和常子杰两个人,直到把这几位爷送回宾馆房间,还一个劲儿地擦汗。常子杰有些迷糊,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还拉着张东平的手:“张所,你,你今天可是拿我送礼啦,酒基本上可都是我喝的……”
张东平搀着他一起往门口走:“老常,我今天已经够意思了,陪着喝了一杯!一会儿我还得回所里值班呢,我这可是违反五条呀。”
常子杰一挥手,很有大将风度地骂了句:“什么他妈的五条!我现在可是业余时间!反正我今天是回家了,就,就,就有劳兄弟你啦。”
张东平连忙说没事,没事,我打辆车送你。一抬头,看见宾馆侧门处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一同钻进另外一边的电梯。女的他不认识,这个男的他可认识,就是单文。他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喊对方,犹豫着还是忍住了。在这个场合显然不合适。唉……我说怎么单文不对头呢,看来他今天晚上向我请假,就是为了和这个女人幽会呀。这确实出乎了张东平的意料。
一连三天下来,案件一点进展也没有。
高建从第二天就在平海所督战,每天都要听各组的工作汇报和调查的进展情况。张东平更是着急上火,不时给几个小组的负责人打电话加压,可还是没有收集上来有价值的资料。整个案子就像驶进茫茫大海之中没有任何导航工具的小船,东一头西一下地瞎撞,不知道岸在哪里。
张东平在屋里坐不住了。蹲坑守候等不着人,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自己在事前开会动员的时候讲得很明白呀,难道是他们根本没听懂那深层次的意思,还是明白了就是不积极地去操作?北京来的人和副处长高建天天在平海所督战,这无形中就是一种压力。限期一个星期侦破此案,虽然没有告诉下面,但日期还是有的。越早破案对平海所就越有利。离铁路再一次全面提速的日子不远了,最近平远支线那边也不平静,"110”报警电话一个劲儿地往指挥中心打,反映线路上盗窃运输物资的案件严重。站车堵卡抓获网上逃犯的成绩也不理想。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得主动出击。想到这儿他在心里默默地衡量了一下,操起手机拨通了冀锋的电话。
“冀所,张东平!你那里这两天还没进展?”
“张所,我们跑遍了附近的几个村庄,土神瞎鬼的是有几个,可人家都说平时看得挺严,这些人不招灾儿不惹祸的,咱没办法下嘴啊!”
张东平呼出一口气:“你呀,我怎么说你呢,你们别总是跟大爷似的吓唬人家,换个办法,想想别的策略。就算是和自己媳妇办事,总一个姿势也不行呀!”
冀锋说话的声音有点小,看来是防备着周围的人:“张所,我想办法啦,可就是怕人多嘴杂,传出去……怕弄坏菜了。”
张东平坚决地说:“按你想的办,出了事我扛。另外,别不相信你带的人,让他们都上,不用遮遮掩掩的。本来就是瞒上不瞒下的事。这是一锅汤,都在里面煮着呢。”
冀锋连声答应后撂下电话,走回屋里。屋子里赵鹏程,刘长路,徐玉祥正在一起聊天呢。看见他进来后,刘长路抬脸问道:“又有新指示了?”“还不是给咱们加压拧扣。”冀锋说完对正在卷着喇叭筒的徐玉祥说:“老徐,柳青镇靠近铁路边最近的村是徐庄子吧?”
“是,这是个大村,九百多户,一千六七百人。生活水平一般。”徐玉祥边回答着边用舌头把喇叭筒的口封好,掏出打火机点着火:“我就是这个村的人呀,这地方我熟。”
“这村里谁说话算数?”
“那就得说是支书徐文东徐老二啦。”
冀锋转了下眼珠:“老徐,我有个想法,咱们请徐庄子的支书吃顿饭,你能请得动他吗?”
徐玉祥疑惑地看着冀锋:“冀所,请是没问题。要按辈份说起来我还得喊他叔呢。不过话说头里,这人可爱占小便宜啊。”
刘长路凑过来挤咕着眼睛搭话了:“老徐,你都快五十了,他是你叔,还不得七十多呀。看来干部年轻化真是势在必行呀。”徐玉祥差点没又乐出声来:“长路,你就逗我吧。我说的是辈份,我们农村讲这个。其实他才四十出头,比我还小。”
冀锋一拍大腿:“说办就办。老徐,你现在就去请他,这地方哪家饭馆最好咱就去哪家。具体的事儿等你回来再告诉你。”看着徐玉祥骑着自行车出了院门,刘长路问赵鹏程:“冀疯子这是要干吗?”赵鹏程把双臂抱向胸前,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他想干什么,我好像有点明白啦。”“你明白什么啦?老赵,说出来听听啊。”刘长路着急了。赵鹏程用胳膊一拱刘长路:“你别着急呀。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就等着看吧,保证有好戏。”“我看什么呀我看,能有什么新鲜的!”刘长路撇了撇嘴走开了。
开宴了。徐庄子的支部书记徐二同志被大家众星捧月般地让到中间正座的位置上。他今天自我感觉特别好,下午先是徐玉祥来到家里,告诉他所长准备请他吃饭,有要事商量。天还没黑的时候,派出所的车就开到了家门口,所长亲自把他从小院子里迎出来,在村里众人目光的注视下称兄道弟地一起上车来到了饭馆。坐定了之后,他没用别人劝就先干了两杯,以示自己人很实诚。所长也没含糊,举起杯一扬脖儿,也来了个一饮而尽。真是实在人遇着实在人啦,那就简化程序,直接进入主题吧。他夹了口菜放到嘴里,看着旁边一个岁数小点的民警立即给他重新斟满酒杯:“所长,咱都是实诚人,你有话就说!别跟我客气!”
冀锋把酒杯一举:“徐大哥,你看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你喝杯酒了。铁路从你们村里穿过,爱路护路不还得靠当地政府多支持吗?你说是吧!”村支书在冀锋嘴里楞给封成一级政府了。偏偏这位“当地政府”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还举着酒杯一个劲儿地客气着:“应该的,应该的。我老早就教育村里的老百姓啦,让他们爱护铁路。你不信问玉祥,他每次下来巡逻宣传,走村串户的我都支持!是不是呀,大侄子!”
这声大侄子叫的,徐玉祥心里别提多别扭了心里骂道,混账东西!你是吃着我,喝着我,还占着我便宜。可我还不能起急,因为后面的事还需要他帮忙,只好连连点头说:“是,是,你支持,你支持。”
刘长路在边上乐了,一捅冀锋小声地说:“这么一会儿工夫,咱们都比老徐大一辈儿,有点儿快,我一时还接受不了。”
冀锋借着酒杯挡住脸说:“别穷逗啊,这是正事。”然后继续对着支书举起杯,“徐大哥,咱村里的精神病人平时老实吗?”
“老实!老实极了,都是良民啊,天天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要是咱们教育得好啊!”说完话两个人又干了一杯。
冀锋摇摇头,又进行第二次启发:“他们平时就没有一个人爱出来转转什么的?比如,到铁路边上来玩……”
支书好像听明白了,他扫视了一下屋里的人,把目光又移回到冀锋的脸上:“所长,是不是咱铁路上出什么事儿啦?!”
冀锋很神秘地一只手搂住徐老二的肩膀,把嘴伏在他耳朵边上,一只手连比划带说地叙述了半天,听得支书不住地点头:“所长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可是现在这样的人不好找呀。”
“要不怎么找到您了呢,老徐一直跟我说,您在这一带说话最好使!无论什么人都得买您的账。所以才跟您商量嘛,您给出个主意。”冀锋说完冲赵鹏程示意,赵鹏程伸手从椅子后面提出两个塑料袋子递过去:“徐支书,这是专门给你带的烟和酒,小意思,一定得收下!”
徐老二推脱了几下接过来放在自己的腿边,用手揉搓着脸陷入思考中,想了一会儿他对徐玉祥说:“老五家的那个傻儿子,好像是个弱智吧,快三十了数个数还费劲呢。”
徐玉祥说:“你是说老五家的大儿子,那不是个纯傻吧?”
支书咧咧嘴:“大侄儿,要是纯傻子,还不得把你累死啊!”
“可他们家这工作不好做呀……”
“要是好做,你们还找我干吗!”
冀锋赶忙举起酒杯:“支书真是爽快人!就按徐大哥说的办!”
询问的地点设在柳青站民警驻站办公室里。
小吴开车和赵鹏程去村里接人了。冀锋让刘长路和徐玉祥把屋子收拾一下,中间横着摆上个桌子,桌面上铺开些笔录纸,又放上钢笔,有点像电影电视剧里面审讯特务的样子。冀锋拉开架子往桌子后面一坐,仰起脸问身边的两个人:“怎么样?有点意思吧。”
“有!太有了……不过你得把帽子戴上,要不然不像国军!”刘长路顺手把帽子扔过去。
冀锋接过帽子唉了一声:“咱们本来也不是国军呀!想想都憋气。干了半天的工作,受着挺大的累,穿着统一的号坎,执着国家的法。还他妈的算个企业警察,找谁说理去呀。”这句话同时勾起了屋里所有人的感慨。徐玉祥岁数最大,对未来的事情也最关心,听完冀锋的话不由得也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上面总说的那个铁路公安转公务员的事情怎么样了。”
“怎么样?你就等着吧,估计到你退休的时候也转不了。”刘长路对他的美好希望无情地泼着凉水,“现在是用你干活儿的时候,拿这个忽悠你。打个比方吧……这公务员的事儿呀,就好比是一块没肉的骨头。”
徐玉祥直愣着眼神:“你这话是吗意思?”
刘长路连说带比划的冲着徐玉祥:“用你干活儿的时候把它扔出来让你们抢。等活干完后一神线,又拽回去了!弄得咱们白咬了半天,任屁都没有!再说你都五十多了吧,就算转成公务员还能要你吗?!”
徐玉祥很认真地瞪起了眼:“凭什么不要我们这些个老家伙!我们也算为铁路保驾护航做过贡献啊!当官的不至于卸磨杀……杀那个什么吧。”
“你就直接说杀你不结了嘛!你当你是什么?还不就是一驴!”刘长路的嘴什么时候都不饶人,起劲儿地倔着老徐。
冀锋感觉话头不对,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牢骚会引发这么多联想,连忙岔开话题,“老徐,老徐,我记得我和长路到所里来的时候你就在了吧,说起来你是老资格啦,你是怎么进公安的?”
“咳,当时铁路修到家门口的时候占了我们家的地,只听说铁路招工,说是为了解决困难补偿我们。我们家老爷子真是高兴啊!他从小参军受了多少苦呀,全国解放了回乡务农,从没为我们几个孩子说过什么话,办过什么事儿。那回他一咬牙,找了过去的老战友,就为了给我安排个好工作。工作下来啦,进公安处当民警!我们全家人这个高兴啊!”
刘长路递给老徐一支烟:“你能不高兴吗!估计当时嘴都咧后脑勺上去啦,你也算是吃皇粮拿工资啦,总比他们种地强吧!”
“谁说不是呢!”徐玉祥接完话茬儿感觉有点不对,斜着眼推了一下刘长路:“你小子话里有话呀。是不是嫌弃我没文化?告诉你,咱可是正经的初中毕业。我上过学!”刘长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解释:“老徐,你看你,上脸啦。我不是同意你的观点才这样说的嘛!”
徐玉祥点上烟喷出一串烟雾,满脸的郁闷,又把刚才的话题拉回来了:“谁知道当了这么多年民警,还不是国军!不是就算了吧,可级别也上不去,级别上不去钱就少。好几个比我退休早的老哥们儿,临了才弄一个副科级,唉……干了一辈子啊!”
冀锋想,可不能让老徐再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为控诉大会了:“老徐,别琢磨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也别听长路瞎白话。你们俩还是想想怎么给我托屉吧,一会儿傻子就来啦。”
“你也真是的,要是我说,你就让老赵办这事。他比你内行。保证一回过,不补考!”刘长路大大咧咧地接过话茬儿。
“上面领导这么重视这个案子,还是我来吧。”冀锋从心里不太喜欢赵鹏程的样子,张东平嘱咐过他的话,根本没放在心里。
刘长路伸了伸脖子没再言语。他心里知道冀锋对赵鹏程不太感冒,非要自己露两手试巴试巴。毕竟现在人家是领导当家做主.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还是别因为工作和哥们儿闹不愉快,估计老赵肯定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冀锋自己练吧。
在赵鹏程和小吴的陪同下,老五家的傻儿子闪亮登场了。
冀锋头一眼看了心里就痛快,这顿酒没白喝!徐老二就是聪明。他找来的这个傻子留着像耕地一样能分出水渠和梯田的分头,两只四处张望的眼睛迷离无神,厚大的鼻子像个蛤蟆似的趴在脸上,嘴唇像小贩卖的劣质大饼。得,整个一标准的国际脸!再看衣服穿得就有点挑衅的味道了,一身的迷彩,脚下还穿一双军跑便鞋:“傻X样,还拿自己当特种兵了!”
估计是赵鹏程和小吴在路上训好了,傻子一进门先来个立正,举起左手冲冀锋他们三个又来了个标准的敬礼:“警察叔叔们好!”这个礼把刘长路敬愣了,一时间还真没想起哪里不对,反正就是觉得有点不伦不类的。
“噢,你来了,坐那儿。”冀锋忍住笑一指中间的椅子,傻子二话没说吭味一屁股就坐椅子上了。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村的呀?”
“叔叔让我叫吗我就叫吗!”傻子一脸的认真表情。
“别介呀!你该叫吗还叫吗,我不管起名字这事。”回答得有点出乎意料,冀锋连忙摆着手,“说你自己的名字!”
傻子好像有点惜,愣了一下,用手指抠着厚厚的嘴唇:“我以前叫徐海东,后来他们都喊我大傻,也有叫我国际的,是前面徐庄的。”
“操,就这模样还叫了个大将的名字!怪不得你国际呢。”刘长路听到这个名字终于想起了刚才的事,傻子敬礼用的是左手。我说看着怎么这么别扭呢!他想叫赵鹏程往里面坐,可赵鹏程和小吴已经悄悄地溜出了屋子,正躲外面偷着乐去啦。
冀锋开始问傻子:“徐海东,你四天前的早晨去铁道边了吗?”
“我没去呀,这几天我都没出去,就在家待着呢。”
“你再好好想想,你怎么能没去呢?”
“我就是没去嘛!”傻子还拧上劲儿啦。
冀锋感觉有点不对,看来徐老二前期工作做得不彻底。不过这也不能埋怨他,人家能把人给你找来就已经不错啦,有些事情还得自己从头来。想到这他平下心来,开始慢慢地在傻子身上找突破口。
“徐海东,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呀,告诉伯伯,伯伯给你买。”
傻子乐了:“我喜欢吃巧克力。”
“那行,我问你你要说实话,我就给你买,而且还买大块儿的。”傻子点点头。冀锋说:“你现在告诉我,四天前的早晨你去铁道边上了吗?”
“我去啦。”
冀锋赶紧冲傻子挑起拇指:“你说对啦!咱们继续啊,当时你看见火车了吗?”
傻子摇摇头说:“没看见。”
冀锋把嘴一撅:“怎么能没看见,你肯定记错啦,看见火车了吧!”
傻子点点头:“我看见啦。”
冀锋又挑起拇指,“给你加十分。然后你就干什么啦?”
傻子说:“我什么也没干,我回家了。”
冀锋说:“别呀,你别什么也没干呀,你得干点吗呀。比如,你追着火车跑,砍个石头子儿什么的……”
傻子摇摇头:“我没跑,我也没砍。”
冀锋说:“你不想吃巧克力啦!”
傻子的回答让冀锋撞得有点愣神:“你还没给我呢。”
看来这个傻子真不好糊弄。
冀锋回头跟刘长路小声说:“长路,给这缺心眼儿的买块巧克力去。”刘长路边往外走边嘟嚷着:“操!也不知道谁缺心眼儿,亏得他是要巧克力,他要是想要飞船,你还不得派我去美国呀。”冀锋一拍他:“美得你,还他妈的美国呢,有这好事我先去了。快去买去!”
巧克力买回来的时候,冀锋和傻子交流得还算融洽。一见刘长路回来了,傻子的眼里冒出了希望的光芒,冲刘长路伸出手。冀锋抢在前面接过巧克力在他眼前晃动着:“刚才咱俩可聊得不错,你看见了吗,给你买来了,只要你和我配合得好,我还奖励你!”傻子伸出手:“你先给我!”冀锋递过去一块,傻子一把抓过来撕开包装就放进嘴里,边吃边晃动着脑袋。仿佛觉得这就是人间美味。
冀锋看着他嚼着巧克力赶紧说:“行啦,你也吃上啦,该按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了吧?”
傻子点点头:“我四天前的早晨去铁道边玩啦,当时天已经亮了,看见火车从铁道上过,我挺高兴的,就冲它打招呼,可是它不理我,它不理我……”“然后呢!然后你就怎么办了?”冀锋赶忙提醒他。
傻子看了看冀锋,撅了撅嘴:“然后我就回家了狈!”
“我操!傻爹!傻爷!你可真行,就这么一句,我拿块儿石头砍了火车一下,就这么一句你还背不下来呀!”冀锋有点急了,脑门也出汗了,声音也有点高了,把傻子的辈份也抬上去了。
傻子瞥他一眼,把脑袋向旁边一歪,满脸的愤慨:“不许你给我起外号!我不理你啦。”
“你他妈真傻假傻呀!”气得冀锋抬脚要瑞,可想到对方的样子和自己的身份,吮!一脚把身边的凳子踢出老远。刘长路捂着嘴就跑出去了,在屋外面这个乐啊!赵鹏程凑过来问:“你怎么啦,瞧给你乐的,占着大便宜啦?”
刘长路对着屋里摇着手:“我可受不了啦,老赵,你快进去看看吧。估计再待一会儿,冀锋非跟傻子住一块儿去不可!”
赵鹏程明白了,准是冀锋拿不下来傻子,在里面犯肝气呢:“我进去有什么用,副所长都弄不了,我去了就管用了?”刘长路拉住他的胳膊,“别呀,老赵,我知道冀锋平时跟你不阴不阳的,你也不太爱理他。可咱们是一块儿出来的,商量这个事儿的时候人家也没背着咱,这下他捂里面了,你得拉一把呀。”
“我也不一定拿得下来呀。再说了,这有责任呢。”
“老赵。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帮帮忙,我出这么大的事你都能帮,这点事儿,算吗呀!”
这话让赵鹏程心里咯瞪一下,他不由得看了看眼前这个替别人求情的刘长路,突然感到有些心酸,还有些脸上发烧:“那我就试试,咱可先说好了,不一定行啊。”
“你出手准行!谁不知道你善于教傻子说话呀。”刘长路这话是说赵鹏程在几年前办过的一个案子。当时不知道是谁将货场里的“地蹦子”人工道岔给搬起来了,虽然不影响正线行车,可也算个不大不小的案件。赵鹏程不知道使了什么招法,硬是把住在货场附近,经常来疯跑的一个神经病管得服服帖帖,主动向派出所承认是他闲着没事搬着玩儿的。当时等于救了值班领导教导员韩建强的驾,可事情过去后韩建强还是对赵鹏程有看法。这件事也成为了一个公开的秘密。这也是张东平特意嘱咐冀锋,一旦确定目标先找老赵商量一下的原因。
赵鹏程推门进屋,先看了一眼傻子徐海东,然后对冀锋客气地问道:“冀所,要不你和老徐先歇会儿,我跟海东谈谈?”
冀锋正愁没台阶下呢,赵鹏程等于是把梯子搭过来了。他赶紧起身朝外走:“老赵,这小子可有点混,你注意点。”
赵鹏程微微一笑:“我知道,我试试,看他给我这个面子吗?”
张东平正在派出所里向高建汇报着一天的工作情况。高建自从案件发生以后,天天和北京来的领导到派出所督促检查,不断地询问案件的进展情况,张东平也只好不断地给各个小组施加压力,让大家尽快找出线索。案件高悬,劳心费力,领导督促,无论怎么样也要有个说法。
高建翻看着这几天收集来的调查资料对张东平说:“还得抓紧啊,再给下面的人加加压,都过去四天了吧,总不能一点线索都上不来吧。我可提醒你,别到时候交不了差。”
张东平忙解释着:“高处,我们可真没少使劲儿。您也看见了,案子一来我们是全员投人啊,除了正常值班的以外,老的病的该歇班的都不休息了,全扑这个案子上了,人力物力的耗费不少呀!”
“你不要总强调这些,现在是抓紧把案子搞明白了。几天了没上来一点有价值的东西,要我说就是你督促检查得不够。”
张东平听完这话马上站起来,试探着问:“要不我下沿线跑跑,给大家鼓鼓劲儿,顺便着检查一下工作情况。所里麻烦高处您坐镇指挥?”
“你小子跟我玩心眼儿是不是?你走了,把我留在这听北京那几块料数落?亏你想得出来。你给我老实在所里待着。”高建瞪着眼没好气地看着张东平。
这话倒是把张东平满心的不快勾起来了,他先看看屋门外面,确定楼道里没有人然后对高建说道:“高处,你说他们这几块料算干吗地,天天跟大爷似的就知道瞎指挥,吓唬人,一点儿正经没有。总说案件没进展,总说咱办事不得力,你们倒是大衙门口来的明白人,倒是给我们出点儿主意,支个高招呀,说的那些话真不让人佩服。”
高建摆了摆手:“行啦,前天晚上你们蹲坑守候的人在车里睡觉让人家查着了吧?要不是我赶紧给压下来,现在还不知道一竿子捅到哪儿去了呢!”
“不提这个我还不来气呢!有他们这样的吗?他们来了以后我们样样侍候得挺好,不敢说无微不至可也细心周到了,头天晚上刚给他们接完风,转天就查你个底儿掉!抛开工作关系不讲,怎么连个人情也没有呢!这都是他妈一帮什么人呀,操!”
高建把脸一绷:“你这种想法可不对呀!人家是上级领导,来平海所是督促指导检查工作的,再说这里面还有个责任问题呢,你别像以前在刑警队那样满嘴没个把门儿的!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这种情绪可不行啊!你还带着好几十号人呢,别影响到下面。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张东平嘴上答应着,在心里却学着阿Q精神,“拿他们当牌位供着吧!就当我他妈的缺爹了!”
高建看看手表:“都已经下午啦,今天再没消息可又过了一天啊!”
张东平没再言语。心里盘算着,冀锋那边也该有点儿动静了吧。
冀锋从屋里出来后看见刘长路幸灾乐祸的样子,上去就给了他一下:“你就在一边儿拾乐儿吧。’川我早跟你说了你不听,让老赵问他不就得了。你非要装这个大尾巴鹰,这回好,让傻子给测了吧,呵呵……”刘长路边躲边笑。
“老话儿说得没错,真他妈的是逢傻必奸!”冀锋不服气地辩解:“我看老赵也不见得能行。”
“你怎么知道不行呢?”
“你这不是抬杠吗?”
“要不咱俩一块儿学习学习?”说完这话俩人对了对眼神,看看不就明白了嘛。于是两个人凑到屋门前,透过窗户朝里面张望。他们看见里面赵鹏程和傻子正聊得眉飞色舞,连比划带说的不知道畅谈着什么呢,傻子的脸上居然还有了笑模样:“怪了,老赵真有降服傻子的本事呀。”俩人偷偷地把门错开一条缝,竖起耳朵探听着里面的对话。
“海东,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再说一遍,全说对了赵大大给你买包子吃。”这是赵鹏程的声音。
“行,赵大大,我现在就说吗?”傻子答应得还挺快。
“现在就说,我给你挑错。”
傻子吸了吸鼻涕:“我平时就喜欢去看火车,四天前的早晨我从家里出来就去铁道边上玩儿,看见火车从上面跑,我就跟火车挥手,它没理我,没理我……”
“它没理你,你怎么办了?再想想……”
看来后面的话题有点难度,傻子费劲儿地想着,用手挠着头皮。赵鹏程依旧没有着急,慢慢启发着:“火车上面朝你扔东西了吗?”
“噢!我想起来啦,火车上面朝我扔东西了。”
“然后呢?”
“我就捡起块儿石头朝火车砍过去啦!”
“这就对了嘛!还是我们海东聪明啊。”赵鹏程笑着胡搭了一下傻子的脑袋,傻子的脸上也挂着兴奋的笑容。
“你再从头到尾说一遍,如果全对了,大大给你奖励。”
盯着傻子原文不错地背诵完后,赵鹏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元面额的钞票递过去:“宝贝儿,拿着。把它放好了,以后要是嘴馋了就自己买点东西吃,别再满大街找人家要了,听见了吗?”傻子接过钱不住地点头,好久都在手里揉搓着。
冀锋和刘长路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的意思是:“牛X!”
冀锋迎着走出来的赵鹏程说:“老赵,你真行。这五十块钱我给你报销。”赵鹏程唉了一声:“钱不钱的小意思,我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你们俩不知道,刚才我跟他聊天的时候他告诉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包子。有一回满大街追着人家,就为要一个包子挨了顿打。”
“你可怜他,谁可怜你呀!再说你也不用担心,他有明显的残疾,不负法律责任处理不了他。”冀锋对赵鹏程说。
刘长路接过话头:“不是上面这么玩儿命地要求限期破案,谁造这个假呀。这就是:他爸爸跳河―他妈妈逼的!”
赵鹏程摇摇头,不知道是冲他们俩还是自言自语:“我真弄不明白,现在干活儿太急啦,没个踏实劲儿,是不是心气儿都太盛呀。照这样走下去这不逼大伙儿出妖蛾子嘛。到时候民警倒霉,当官儿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刘长路表示赞同地点着头,扭脸想看看冀锋干什么呢,发现冀锋早躲在墙边上举着手机一个劲儿地白话呢:“长路,你看见了吧,冀锋准是又着急报喜呢。唉……”
“让他忙活忙活吧,都紧张这么多天啦。老赵,我跟你打赌,保证不出半个小时,这动人的喜讯就得传遍平海所管内的铁路沿线,捎带着长城内外,他妈的大江南北……”刘长路调侃着。
赵鹏程苦笑了一下:“长路,上面要是明白事儿就不会大张旗鼓地宣传。更不会有太多的鼓励。”看着刘长路不解的神情他继续说道,“张东平是个明白人,你当他看不出来冀锋的弯弯绕呀!这样干说不定还是他授意的呢,无非是先抵挡一阵应付过去再说。凭他的脑子,后面的工作准得对沿线治安下手,亡羊补牢。”
张东平接到冀锋报喜的电话时很兴奋。但马上就被一种警惕取代了,多年工作经验不得不让他多想几层,他没有立即让冀锋把人往所里带,而是小声对着话筒嘱咐冀锋:“你可得砸实了!要经得起有可能面临的当场询问,别到时候漏兜儿啦!”
“张所,我看没什么问题。老赵都把这小子胡搭顺了,又买包子又给钱的,他差点管老赵喊爸爸了。应该没问题!”电话一端传来冀锋兴奋的语调。
张东平皱了一下眉头:“我看还是牢靠点儿好。这样吧,你叫小吴先回所里一趟,拿咱所新买的DV录像机现场录制一下。还是你和老赵审,你们最好先商量一下,注意审查时的语气。另外,条件允许的话带人做个现场辨认,然后马上通知我。这样再有问题也不好翻车了。”
“我明白了。我马上叫小吴回去。”张东平撂下电话长出了一口气,有点儿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沾沾自喜。留下视听资料一来可以当证据资料保存,二来就算上面要审查傻子,傻子扛不住当场翻车也可以解释成为没见过这阵势,心虚害怕,我们有现场录制的第一手资料呀。他从烟盒里抽出支烟,点燃以后继续默默盘算着,这件事情处理完以后怎么办呢?通过这个案子可是给自己提了个醒,眼看着又要提速,上级肯定会注重沿线治安环境整治,我得抓紧部署,先期对正线投人些警力,就算是亡羊补牢吧。
小吴把DV录像机拿来的时候,刘长路正在屋子里不厌其烦地训练傻子敬礼呢。
冀锋按照张东平的指示先和赵鹏程商量了一下如何录像,这次他吸取了前面的教训,没有固执己见。听取了赵鹏程当面询问,暗地拍摄的建议。于是由刘长路任总摄像师兼现场调度,赵鹏程任总导演并友情客串,冀锋自己担当制片主任和主演,老徐小吴负责现场内外的秩序维护,由傻子徐海东领衔担纲的大片《一个傻子的自白》开始拍摄了。
在各个部门多方努力下,拍摄过程进展平稳顺利,不到两个小时的工夫连外景地也摄制完成了。傻子很配合,他在现场竟然还有大家意想不到的超常发挥。捡起路基边的一块石头用力朝铁道方向砍去,力量之大完全可以砸坏运行中列车上的玻璃。这个镜头被总摄像刘长路不失时机地拍摄下来。整个过程总导演赵鹏程始终用心地设计着,他不是想和冀锋抢功,是怕出了纸漏把自己和这帮人都装里面。所以他宁可不断地反驳冀锋的意见,也得为拍摄顺利进行提出正确的方案。
录像资料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后期收尾工作。这就面临着一个难度很大的考验,那就是要接受领导有可能的当面询问。这一点张东平还有冀锋,赵鹏程的心里都很清楚。在来派出所的路上,赵鹏程反复不断地对傻子进行教诲,直到他能熟悉地记好关键的每一个要点。
派出所里,张东平已经把这个喜讯报告给高建了。高建当然是很兴奋,忙打电话告诉北京的金山上派来的督战队,电话里少不了预订一下晚上聚餐的地方,快结尾的时候高建老谋深算地跟了几句:“这样吧,我先把把关!然后让他们制作一下有关材料,晚上给你带过去……噢,噢,没什么,不辛苦!都是自己哥们儿嘛。”撂下电话他朝张东平一扬手:“行啦,他们不来了,带栗平吧。”
张东平马上对门外边喊:“冀所,把人带进来!”
傻子在赵鹏程和冀锋的簇拥下,含着手指头晃晃悠悠地走进所长室,进来以后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生人,眼睛里透露出几丝怯意。高建示意张东平问话,张东平指着旁边的椅子:“你坐吧。”傻子听话地坐了下来,无神的眼睛四处张望着。
“是你砍的石头吗?”张东平省略了铺垫,来个直人主题。
“是。”傻子承认得很痛快。
“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吗?”
“我记不清楚了,好几天了吧?”这话是赵鹏程在来的路上现教的,一个傻子如果能准确地说出具体时间,那才叫出鬼了呢。
“你朝哪里砍的石头呀?”
“我朝火车上砍的。因为火车先朝我砍的东西,我才往上面砍的。”这句回答太精彩了,很符合傻子的心态。在一边的高建也不住点头,张东平看见高建满意的样子,刚要尽快结束询问,没想到高建这个时候插进来一句:“是白天还是晚上啊?”
傻子卡壳了!眼睛不住地朝赵鹏程这边张望着。赵鹏程朝前走了两步站到他面前:“你怎么忘了,你跟我说过的,天天起床第一件事干什么?”傻子呵呵地笑了起来:“我白天起床就去铁道边儿上玩,正好看见火车从那过,我跟它打招呼它不理我。它还朝我砍东西,我就捡起一块石头砍过去啦!”
得!回答正确!高建满意地抿了下嘴唇对张东平说:“找人给他做个鉴定,无行为责任能力你们就处理吧。不过,通过他说的我可也看出些问题来呀。”张东平冀锋不停地点着头:“你们对沿线宣传教育得不够,像这样的人,怎么不预先和监护人签订责任书呢?这是你们工作上的漏洞,要尽快弥补。”
“是,是,我们下步工作重点就做这个!”
高建夹起手包要出门的时候拉住赵鹏程的手:“鹏程,你没什么事儿吧,有事给我打电话,别客气。”
赵鹏程笑着点点头:“高处,我还是别给领导添麻烦了。”
高建使劲握了一下对方的手,然后快速抽出来,边向外走边说:“你呀,还是这个脾气!走啦。”张东平和冀锋赶忙在后面跟着,把他送下楼去。
更多章節請下載APP
海鷗小說APP 海量小說 隨時隨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