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出轨

描述一对兄妹,一对姐弟,四个年轻男女发生的一段感情纠缠。文中充满了主人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爱情的渴望、对现实的无奈,发出了对生活、爱情以及青春的追问。

第四章
连续几天的闷热天气,终于在这天午后,“噼呖叭啦“地下起雨来。这场及时雨给连续几天心里不痛快的李可大大地来了次心情过滤。江明眼看这场雨稀释了李可郁闷的心情,自个儿也感觉轻松很多。呆呆地望着走廊上雨珠敲打着扶杆,江明也有了与李可类似的感觉,仿若在瞬间,人的生命就会从天堂坠落至地狱,从生与死的对立来看,有时两者没有区别;有时,死对于生来说是一种拷问。
无名氏死后,三个人都像失去年了生命寄托般,没了昔日的牵挂与付出,那种在生的边缘上突然经历了死亡之后,人的精神要么会重新发出光亮,要么颓废,悲观。
“明天星期几?”李可摆弄着桌上的台灯,突兀地问江明。
“星期五啊,周末呢。”江明回答道,心里面好奇李可的目的。
“几号?”李可又问。
“18号。”
李可把台灯扭亮又扭灭,唯恐弄不坏。江明看天色将黑,便淘了米准备做饭。
“知道吗,那个‘猴精’在一家保险公司干上了,听说混得不错呢。”
江明将电饭锅的插头插上,疑惑地问:
“就是那个系学生会主席吗?”
“狗屁主席,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什么事对他来说不犹如探囊取物?”
“你不会也学他吧?”江明拿了抹布擦桌上的水渍,眼睛瞟着李可,说,“不想在医院呆了?”
“江明,你觉得在医院有前途吗?”李可反问道
“做一名医生谈不上什么前途,但长此以往,心里总会麻木的,毕竟,生死在医院是家常便饭,医生不应该投入太多感情,而我们刚从学校出来,当然控制不好自己的情感,也不能因此就灰心丧气。”
李可苦笑一声,说:
“你倒会自我安慰,我看你对那个林小曼倒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感吧?”
江明被李可的话噎了一下,旋即又自然地说道:
“这是不可诡辩的事实,那又怎样。”
“嘿,要不要我替你挑明呢,这样可不好,多熬人啊!”
江明走赶紧摆手道:
“不,不,实在不敢劳驾,我可不比你,对女孩子有那么多办法,我看,还是这个样子比较好,至少,现在这种情况让我感觉快乐,真要挑明,说不定就曲终人散了。”
“胆小鬼。”李可嘲了江明一句,起身找书。
“……看见那本书了吗?”
江明心里明白李可找的什么书,那天看过就塞在枕头底下,随时有空就看。这可是为数不多两人共同消遣的东西,薄薄的一本书被他俩翻了一遍又一遍。
“在我枕头底下。”
李可找到书,翻到以前看的页码,不经意地问:
“林小曼上次来看这本书了吗?”
江明一愣,甚是奇怪地问:
“你怎么知道她来这里?”
李可盯着书面,说:
“她告诉我的,她还说--”李可说到这里,突然停住,眼睛不怀好意地瞄向江明。
江明被盯得手足无措,感觉下雨的晚上也有些燥热,心想,难道林小曼是在装醉,知道了我对她的不怀好意?
“她还说了什么,别卖关子了。”江明故作镇静地问道,桌子被抹得干净剔透。
“紧张什么?”李可放下书,微微一笑,拉长语调,说:
“她说和你喝了些酒,然后你送她回家。”
天哪!江明心里长长地嘘了口气,原来如此,真是吓得一身冷汗。
“你还别说,她倒真能喝几杯呢。”江明背对着李可自我解嘲地说。
“平常不喝酒的你不也能喝几杯吗?”李可得理不饶人,极尽讽刺之能。
江明不言语,自顾地打开灶头,热菜。
屋外的雨稀稀拉拉,看样子有停下的意思,屋内的空气很湿,沉闷的感觉让李可不由站起来踱步,走到走廊上,感觉到一种在夏季里少有的凉意,李可舒服地伸展四肢。
江明从窗户向外看去,竟有了奇异的感觉,静止不动的李可在雨水的衬托下倒像雕塑般,散发出力量和美感。
李可回过头冲着屋内问道:
“明天没有值班任务吧?”
“应该没有。”
“有活动吗,江明?比如和林小曼……”
江明正在炒菜,油烟呛到眼睛里很不好受,他“啊、啊”地敷衍李可,但心里他清楚李可的意思。
是啊,要不要去约林小曼呢?难得假日,李可说得也有道理。
“我想起一件事很重要的事,明天陪我去买辆自行车吧。”
李可愣愣走回屋内,听江明说买车,倒是大惑不解:
“好好的买什么车?”
江明挥动着锅铲,额上渐渐沁出了汗珠。
“买辆旧车方便呗。”
李可想,既然买车肯定有他的目的,不问也罢,缄口不语算是李可同意了,再说自己暂时还没有佳人有约,出去转转也有好处。
“吃过饭,咱们去李咏那看会片子?”
“不了,我还是看会书吧,那些片子真是无聊。”
“不会吧,男人有哪个不好这个,精神渲泄也是必要的,老是捧着书本,你也不觉得乏味吗?哦,我明白了,是不是在家想林小曼?没问题,我把她也叫着。”
江明正吃着饭,一听立刻瞪大了眼,把林小曼叫着,这也能说得出?看看他那模样,李可拿筷子指指江明,说:
“咳,你还真以为叫她啊,那咱不就成了流氓团伙?我是跟你开玩笑。”
开个玩笑?真的好笑。江明如释重负,点了点头说:
“那好吧,看一小会就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强烈地射进来,江明和李可都还没起床,只听一阵敲门声“咚咚”作响。
江明踢了踢李可,李可咕咕哝哝的无动于衷,江明穿着短裤走来开门。
门开了,一道明媚的光线与一张写满灿烂笑容的脸一同映在江明眼前。江明心中一阵惊喜,看到这张脸,江明的心情会莫名的高兴。
“两个大懒虫,还没起床。”林小曼进屋看到李可还在蒙头大睡,提起手中的早点放在李可的鼻前。李可睁开眼,看到早点,顿时两眼冒光,说:
“原本是林大美女,什么风把你这么早就吹来了?”
“早上跑步回来,顺便给你们带了早点---就知道你们还在睡。”
“起了起了,请美女回避一下。”李可作出掀毯子的姿势。
“要回避什么呀,难道两个大男人还裸睡不成?”尖牙利嘴的林小曼倒是大大咧咧无所顾忌。
“好,这可是你说的。”
李可猛地掀掉毯子,林小曼哪承想他说掀就掀赶紧捂起眼睛,大叫:
“你还耍流氓不成,好歹也要给我个缓冲时间吧。”
李可不看她,穿着白色底裤站起身故意在林小曼跟前晃了晃,林小曼边叫边把手捂得更紧。
等李可穿上裤子和T恤,江明也穿上长裤。在穿衣上,除了自己单独睡以外,江明一直还是比较严谨小心的。在背心外又套件圆领衫,江明算是武装好了,再看林小曼,她的手虽然捂得很紧,可是手指间的缝隙倒是不小,如果眼睛不闭的话,那李可就什么都被看见了。
那又怎样,又不是没穿内裤。江明心想。
“等会江明要去买自行车,我们一起去吧。”李可知道江明希望与林小曼一道,干脆自己来替江明说出来。
“好啊,什么时候?”林小曼问。
“吃过早饭就去。”江明一把夺过话头。
“那好吧,九点整车站见。”
等林小曼一走,江明就开始埋怨李可的冒失,说人家是个黄花大闺女,没见过你这么无聊的,李可反驳道:
“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落伍,这算什么,人家都无所谓,你倒斤斤计较起来。”
“是我斤斤计较?”江明想想,大概是自己动了醋心,便不再言语。
吃过林小曼带来的早点,锁上门,江明又使劲推了一把,确定门已锁好,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刚刚走到车站,林小曼便朝两人招手。她戴了副天蓝色太阳镜,一袭白衣长裙,松开的头发随风飘扬。李可第一次看到林小曼如此精心的装扮,难免心有一动,果然是个美女,难怪江明对她倾心。
“搞这么隆重,我和江明跟你走在一起真是莫大的荣耀。”
“你啊,什么时候能像江明一样安静一点,这个世界就平安无事了。”
“我真的有那么大影响力啊!叫我闭嘴,那谁来夸你呢?江明可不喜欢吹夸人。
江明鼻子里“嗯嗯”的发出轻微的声音,大清早的,汗水就像条小蛇顺着皮肤从脸上滑到了胸膛,滑腻腻的一直粘在内衣和皮肤之间。虽然江明出门前脱掉背心,但还是感觉非常不舒服。
事情远没有想像中的容易办成,林小曼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逮着江明和李可从这个商场逛到另一个商场,她的理由很充分。第一,商场有空调,可以免费纳凉;第二,买车可以稍迟再去也无妨。江明没有意见,陪着林小曼逛,李可大部份时间都在原地等着他俩。
正当李可感觉有些饥饿时,林小曼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握着冰淇淋,与江明并肩走过来。
见到吃的,李可两眼放光,心想,这几个小时可没白等。林小曼把东西递给李可说:
“看到吃的就带劲,坐着等吃的感觉不错吧?”
李可接过袋子,拿出菠萝面包和一听饮料,过吃过说:
“……哪能呢……等人也是挺累的嘛。”
江明找了个凳子搬给林小曼,自己挨着李可身旁坐下,看着李可吃的模样,江明和林小曼相视而笑。
商场里人很多,但看上去,买东西的倒并不多,很多人三五成群的闲逛,大概也是来享受这免费空调。
吃光、喝光,休息片刻,李可说:
“走吧,大小姐,商场逛完了,再不去买车,太阳就要落山了。”
林小曼夸张地舔着冰淇淋,眼睛扑闪扑闪瞄向江明,问:
“好好地,买车干嘛?”
“方便呗!”江明言简意骇的回答,心里纳闷,怎么每个人都问买车的用途,而且,竟连林小曼也问起这个低智的问题来。
“问那么多干嘛,买车要么自己骑着方便,要么接人方便,是吗,江明?”
李可好像要将江明的军,明知故问地反问。
“……咱们走吧!”
江明起身时,姿势优雅而自然的抓住林小曼的手,林小曼一惊。江明也不知怎么就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好象他们早已是不分男女的朋友。即使在夏季里,林小曼的手也传递出凉意,让江明一阵心慌意乱,他顺势拿过林小曼手中的冰淇淋杯,说:
“我来扔……”
林小曼脱口表示感谢。这几个动作非常快,也是在转身出去时瞬间完成,所以,江明猜测李可大概是没有看见,否则,他定会当场捅破这层尴尬的。
他们向旧自行车交易市场走去。
傍晚时分的天气让人烦躁不安,江明带了纸巾不住地擦着汗,林小曼看上去挺悠闲,跟李可聊得挺欢,江明心生醋意,索性一句也没搭理林小曼。江明和李可把林小曼夹在中间,从林小曼身上传过来那特有的香味,钻进江明的鼻孔里,慢慢地,江明也不感觉这空气闷得让人窒息了。
在二手自行车交易市场的大门口,形色各异的男女推着一辆辆没有链锁的自行车等待着买家。这些不上锁的自行车大都有八成新,价格也不高。江明知道这些车大都是偷来的,所以价格还有再往下降的可能。
林小曼跟在两人后面,事不关已的看着江明选车,江明说:
“小曼,帮我掌掌眼,哪辆车好看又好骑。李可,你也别闲着,可得还够了价。”
“要车吗,五十块。”一个老头看到江明走过来,主动问道。
“这么贵!好骑吗?”江明摆弄了几下车把,跨上去骑了一圈,又说:
“三十吧,不大好骑,车闸也不灵。”
“活抢哟!没四十五不卖。”卖车人瞪着双眼,责怪江明不识货。
一旁的李可拉起江明向前走,说:
“不卖拉倒,车子多的是。”
卖车人见价格出了自己的底线便不搭理他们,自顾自抽起烟来。江明见这架势知道买卖做不成,径直去了别处转悠。
“要买就买好点的。”林小曼嘟哝道,声音不大,江明却听得清楚。
转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相中心仪的,江明想今天大概是白来一趟了。天色将黑,三人准备打道回府,出了大门,一个梳着分头的年轻人推着崭新的山地车迎向他们,看到他们意犹未尽的样子,年轻人就知道是没有买到合适的车子。江明看到迎过来的车,眉目顿时舒展开来。
“这辆车倒真不错。”
“……就是不知道好骑不好骑。”林小曼见车子款式挺时尚,对使用便提出了要求。
“我来试试。”李可说话间,人已跨上车沿着原地转圈。
“……看看车闸灵不灵,车把活不活,座垫舒不舒服。”江明冲李可喊道。
几圈骑完,李可从车上蹦下来,竖起拇指说道:
“不错,挺好骑的,不知价格如何?”
见李可满意了,江明扭过头问林小曼:
“小曼,你看这车怎样?”
林小曼瞅了几眼,问年轻人:
“这车,您要多少钱?”
“这可是名牌山地车,至少一百五。”年轻人答。
一听报价,林小曼咋了咋舌头,表情夸张地说道:
“老板,你真敢要,看我们也不像有钱人吧,一口价,八十块。”
“不行,太低了,没一百二不能卖。”
“你这车是三无产品,连发票也没有,咱们总不能买一堆废铁回家吧,万一骑几天,这车要是坏了,该找谁呢?我看你这也是无本买卖,八十块,净赚,怎么样?”
年轻人一听这话,立刻急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说:
“我这也是担了风险的,八十块等于要了我这条小命,好歹也不能就让八十块打发了我这担惊受怕的。”
李可看到年轻人如此固执,冲林小曼眨巴眼睛说:
“这车到处都有,咱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对啊,我们未必一定要买这辆。”林小曼与李可一唱一和,抬起腿往前走。
也许是最后一笔生意,也许八十块确实够本,年轻人见三人欲走,忙喊住他们,说:
“八十就八十,你推走。”
江明在夜色中数了八张钞票交到年轻人手中,又数了数手中剩下的两张钞票,确定是八张,推了车,三人心满意足的与年轻人背道而行。
“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江明提议道。
“是啊,是啊,我肚子都‘咕咕’叫呢。”林小曼表示赞同。
“嘀嘀嘀”传呼声不合适宜地响了起来,寻声望去,是李可腰间的响声。
“我去回个电话,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李可低头看号码,认为这个号码必回无疑。
江明高大的身躯矗在地上感觉有些吃亏,索性一屁股坐在车后架上,两条长腿交叉着与林小曼相对。
看到马路对面的李可专心致志地拨着电话,江明认为有必要让林小曼了解自己买车的意图。
“夏天一过就是秋天了。”江明说。
“就是,秋天一过就是冬天了。”林小曼打趣道。
江胆一愣,敢情林小曼在逗自己,又说:
“冬天过完又是春天了。”
“嘿嘿,春天过完又到这该死的夏天了。”
江明腼腆的笑:
“你不喜欢夏天吗?”
“我喜欢不热的夏天,瞧,我的额头又冒汗了。”
“可是,夏天不热怎么能穿裙子呢?”
林小曼抹了把额头,抬头看了看刚暗下来的天空,已经有隐约的星星悬于天际。江明递过来一片纸巾,本来,他是想直接帮她擦的,又觉得那个动作有些造作和恶心,便断了这个可恶的念头。
林小曼捏着纸巾,均匀细致地擦着额头,说:
“我宁愿不穿裙子,也不想遭这种罪。”
“这么说来,你可是个唯美主义者,不会将就生活。”
难得拂来一阵轻风,两人顿感一阵惬意,江明推了把眼镜,一不小心留意到林小曼脚上的袜子。大热天,这双袜子倒不薄,白色的樱桃小丸子的绣像让林小曼看上去不仅淑女,更添几分可爱和活泼。
就在江明神往片刻,身后过来三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江明不认识,也就没注意他们,其中一个瘦高个走到江明跟前,做作的惊叫道:
“哥们,这车怎么跑您这来了?这可是我刚买没几个月,瞧,这还有钢印呢。”
江明随即站起来,高大的身躯难免让瘦高个有些心虚,然而,江明的表现却是一派文弱书生气,他慢条斯理地说:
“你认错了吧?这可是我刚买的。”
瘦高个仗着人多,凶神恶煞的吼道:
“别他妈的跟我扯蛋!我看是刚偷的吧,想找买主吗,我他妈的不把你扭送到公安局就算便宜你小子了,别不识相,滚远点!”瘦高个边说边拽过车把。
林小曼知道这帮人是地痞流氓,但心里并不畏惧,她以更高的分贝说道:
“这车明明是我们刚买的,你们非要说是你们的,那我们就请警察来评理。”
瘦高个打量林小曼一番,涎着脸说:
“小妹妹,你有发票吗,没有吧,我看你倒像个放哨的,跟这小子窝在一起,没你好果子吃!”
江明也随之反问道:
“既然你们说车子是你们的,那就请把发票拿来看看。”
瘦高个一听江明也跟着质问,握紧拳头在江明眼前一晃,恶狠狠的说:
“这就是老子的凭证。”
话音刚落,一拳砸在江明脸上,江明躲闪不及,正中鼻梁,整个身躯晃了一大晃,顿时,眼睛周围就像有无数金星闪烁,天旋地转起来。林小曼大声呼救,马路对面的李可闻声飞速跑过来。三名歹徒的铁拳砸在江明身上,江明像瞎子般跌跌撞撞。其中一名歹徒推起车便跑,瘦高个见江明有帮手过来,也作撤退状,李可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将瘦高个踢个满地滚。江明奋力抱住瘦高个的大腿不松手,瘦高个狗急跳墙,黑暗中,从身上拨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江明,李可眼尖,窜上去推开江明,而那寒光闪闪的刀子不偏不倚剌中李可的胸部。
鲜血象水注一样从李可身上涌出来,歹徒见到这场景,个个吓得抱头鼠窜,全然不顾后果如何。李可无力的摊倒在地,江明、林小曼同时冲上去将李可抱住,大声喊着李可的名字,警车呼啸而来……
李可被及时送到医院,幸而,伤口离心脏差三公分,但还得住上两个月的院。
看着李可熟睡的面容,江明一脸的愧疚,倘若李可真要出什么事,自己一辈子又如何面对?为了自己让李可受这么大的罪,除了感动就是自责,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江明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看着李可的样子,江明的眼里情不自禁的有些湿润。
林小曼坐在病床旁,无言地注视着李可,犹如害怕他突然消失般紧紧握住李可的手,此时,在江明看来倒不是可以生出反感的举动,却恰恰是三人真情的体现。
床单洁白,李可很疲倦又安静的睡着。江明轻轻的拍林小曼的肩膀,说道:
“咱们走吧,让他好好的睡一觉。”
林小曼不情愿地点头,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将被单往上拉,拽好,转身与江明走出门外。
“这两个月就由我来照顾他吧!”林小曼低声细语道,眼睛忧郁。
江明忽然内心悲痛得要命,说不清是因为李可的受伤,还是自己心意的女孩为另外一个男孩伤心、难过。三个人的感情一向很好,也没有明确的爱情,友情的界定,江明宁愿相信倘若换成自己,小曼也会这样,如此想来,心情又稍微有所好转。
“让我们一起照顾他吧!一切都是我的错。”江明说着,看了看林小曼,她似乎并不在意是谁惹的祸,神情并没有责怪江明的意思,反而,用微笑示意江明不必自责。
林小曼回了家,说要准备一些营养品,吩咐江明回家把李可的换洗衣服带好。到了家,江明心情又变得糟糕,房间很乱,墙角有一瓶啤酒孤零零的躲在那儿,江明用嘴咬开瓶盖,一口气喝干,稍一会儿,人就发飘,一头倒在床上。
今天的天气看上去不错,早晨的温度适宜,空气清爽。江明和林小曼走进医院时,李可就醒了过来。旁边的几位病友都出去早锻炼和散步,李可心有余而力不足,正好,两人的到来,让他暂时不会感到寂寞。
林小曼走上前,把枕头垫在李可背上,说道:
“可真把我们吓死了,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和江明真不知道怎么办。”
李可吃劲地将身体撑了起来,无力地笑了笑,因失血而显得灰白的脸庞一夜之间削瘦了不少,眼眶也明显得凹下去,疲惫的倦容使李可看上去有些无精打彩。
“真对不起。”江明挨床沿坐下抱歉地说,“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这么大的罪。”
李可不屑地笑笑:费话什么,咱俩还分你和我呀,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哎,对了,你们今天不用去医院吗?”
“我们跟主任请了一会假,迟些过去。”林小曼说。
“我没事了,你们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实习吧,下次不要再请假了。”
“那怎么行。”林小曼迅速给予否决,语气坚定,“我们不来,那谁来,你的伤还没好呢,没人照顾不行的。”
李可感觉胸口郁闷,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沉默一会,又说:
“那好吧,你们把我老家的妹妹喊来,让她照顾我,她在家也是闲着,你们该忙就去忙,不要耽误实习。”
江明林小曼对视一会,想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默认。江明接过李可写的电话号码说:
“明天我就打电话叫你妹妹过来。”
李可点点头,说:
“她叫李萌,告诉她我生病了,赶快过来,到时,江明你去车站接一下。”
林小曼剥好桔子,塞进李可嘴里,说道:
“你放心吧,不要多说话,要多休息。”
“我还要说……”李可像孩子般有些做作的说,“……我要尿尿。”
江明很快打了电话,找到了李萌,听说哥哥病了,她很着急,说明天就动身赶过来,并与江明约好了时间、地点。
回医院的路上,江明和林小曼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好像有块石头压在各自的心头,沉沉的。实在找不到什么快乐的事情。江明猜不出林小曼心里在想些什么,觉得应该由自己打破沉默,找些话题随便聊聊。
“李萌能来,确实解决了我们的后顾之忧。”
林小曼答非所问地说:
“不知李萌小妹妹跟她哥长得像不像,跟我谈不谈得来。”
江明心里有些纳闷,这李萌来是为了照顾李可,跟林小曼谈不谈得来有很大的关系吗?既然林小曼的回答难以切中主题,江明也没有了说话的欲望。两人挤上公交车,并肩坐在一起,随着车厢的摇动而带有节奏的摇晃着,口中无语。
进科室前,林小曼问江明:
“明早几点去车站?”
江明摇了摇头,说:
“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中午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再送她去医院。”
林小曼点头同意,说:
“我还有几件裙子在家闲着,明天我找出来给她换洗。”
江明跟李萌只说她哥生病要照顾几天,所以,衣服肯定没带够,林小曼觉得自己那儿多裙子这回终于派上用场了。江明推了把眼镜,从镜片里看去,江明的眼睛对于林小曼来说,有些清澈又有些忧郁,还有一些无名的深不可测。
晚上,华灯初上,夜景沉醉。江明和林小曼在外面胡乱的买了些东西吃,算作是晚餐,少了李可,两人都觉得天空像塌了一块,黑暗无边。在与林小曼说再见后,江明是拖着脚步回家的。用澡盆接了自来水,添了些热水,江明使劲地搓着自己的皮肤,直到前胸与手臂凸现一条条手指印,江明才从澡盆一跃而起,清除的快感让自己有种莫名的兴奋,没有穿任何衣服,便在床上躺出个大字,好像只有这样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好像这样才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自己。
即便心情再沮丧,一天再怎么劳累,浴后的江明还是感觉下身无可控制的直立起来,非常纯净地,少了毛毯或棉被或底裤的束缚与压制。
第二天早晨,江明醒来已近九点。迅速的刷洗完毕,匆忙地便往车站赶,江明与李萌约好十点钟见,所以,宁早勿迟是江明一贯的作风。
车站熙攘的人群,使江明想起当初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求学的情景,往事历历在目,一晃三年过去了,江明不免有些物事人非的感慨。
江明买了些饮料,在车站出口处等待李萌的到来。他特意穿一件白色长衫,这是和李萌约定的特征之一,再加上1米80的个子,应该不难认出。据李萌所讲,她应该扎着两根长辫子,现如今,这样的发型也不会让人容易混淆。
“江明?”
江明听到身后冷不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愕然地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你是……”江明一时想不起来眼前这个衬衣领带的年轻人的名字,只知道是大学时的同学,且来往并不过密。
“我是赵凯呀!才几个月不见就不认识啦?”
“哦,对对对,一时没想起来,真不好意思。”江明一脸的歉意,像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没事,肯定贵人多忘事,---最近在哪高就啊?”
“在医院实习呢,无聊得很。看你这一身一定混得不错吧。”
“瞎混,在一家医药公司做医药代表,这不,去出差呢,这是我的名片。”赵凯说着,从公文包拈出一张名片,毕恭毕敬的递给江明。
江明惶恐地接过名片,啧啧称道:
“不错,真不错。”
赵凯摆了摆手,说:
“咱这真是没事瞎混。你还记得沙莎吗?你的同桌,人家现在是一家酒店老总助理,上个礼拜请我们几个老同学在酒店撮了一顿,还问我你的电话呢,看来,人家对你是念念不忘啊!”
江明有些羞涩的低下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突然被提起让江明无所适从。沙莎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在上大学的第二年,开始与江明同桌。几个月后,就数次向江明暗示自己的情意,无奈江明过份腼腆,一直以回避相对,没承想,她现在还对自己情有独钟。
“人家说你当初忧郁的气质在她心里扎了根,再加上你似近似远的态度,让人家难以自拔呢。”赵凯一说起这事,就滔滔不绝。
“别瞎说--”江明摸了把有些发干的嗓子眼,认真地说,“过去的事,别太当真了,现在的生活才最重要。”
“你不当真,人家可当真呢。”赵凯不屈不挠,手舞足蹈地说,“她可是好姑娘,记住咯!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上车了,改天我们再联系。”
赵凯边说边拿笔记下江明的传呼号码,跟江明道了声再见,上了一辆开往上海的快车。江明怔怔地愣在原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往嗓子眼猛灌了几大口饮料,长长地嘘了口气。
时间在等待的过程中,逐渐变成了骄阳似火,喧闹的人群让白花花的马路更加燥热不安。江明越来越觉得心境不怎么安静了。他有些后悔自己急匆匆的出来,其实,完全可以一边吃着油条就着豆浆去等的,可惜,现在已没有了这种胃口。
在等人的忐忑不安中,江明对时间有些麻木了,可就在自己松懈时,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您是江明大哥吗?
第五章
说真的,第一次见到李萌,江明着实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李萌一身朴实的装扮在这个有些白花花的城市里不啻是另一道别样的风景。她的确质朴的可爱。一声接着一声的“江明大哥”令江明一下子感觉成熟了很多。可是又有些不自然,或者说是不自在。于是,江明说,我们差不多年纪,你就叫我江明吧!李萌怯怯地说,好啊,您说怎么叫就怎么叫。江明噗哧一笑。
李萌那淳朴的自然气质并不能掩盖住她面庞的娇好,她的眼睛虽然不是很大,但很有神,明眸清澈得好似一潭碧水;鼻子秀气且坚挺,看起来感觉不错;嘴巴在面庞中属于恰当恰好恰如其分,还有另类的性感。虽说,人在农村长大,但身体却明显的发育成熟,比一些在城市长大的所谓女人来说,更有韵味。在江明看来,李萌算作是一个小美女,又觉得与美女有些矛盾,似乎缺少了什么。
缺少什么呢?江明努力地想着。
江明买了纯净水给李萌,说,渴了吧。李萌说,还好。江明不停地说,喝水,喝水。李萌便三番五次地喝水,喝水。然后,江明把李萌带到医院门口,叫出林小曼一起在外面吃饭。
林小曼一见李萌便雀跃起来,直嚷嚷:好可爱的小妹妹,我要有好伙伴了。李萌又是一口一声的“林姐林姐”,林小曼抚摸着李萌的长辫子说,别见外了,就叫我小曼吧,李萌爽快地回答:好。
因为医院可以陪床,所以暂时不必为李萌找住处,且林小曼又表态说,可以去她家给她作伴,这让江明多少有些安心,至少不必为李萌的住所而操心。
李萌见到哥哥的时候,吓了一跳,没承想生了小病的哥哥看上去是那么的虚弱和消瘦,与前段时间回家相比,整个身形和脸形都有明显的病相。李可说,没事的,流了些血,过几天就会恢复的。李萌难受的说,还没事啊,让妈知道要心疼死呢!
江明与林小曼站在病床旁,听着兄妹俩唠叨,整个病房充满了亲情的味道。
林小曼找了几条颇为好看的裙子,拿给李萌,说道:
“你来得这么急,换洗衣服肯定不够,这几条裙子我也穿不完,给你换洗穿,别嫌旧哦!”
李萌感激的接过,忙不迭地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这都是漂亮的裙子,真是太谢谢小曼姐了。”
李可微微一笑,算是对林小曼细心的赞许。
“高考怎么样?”李可轻声地问。
李萌低下头说:
“没把握,考得不是很好,本科线很难达上。”
“只要你努力就行了,别计较太多,世上的路有很多,这条走不通还有别的路”
李萌结束高考没几天,在等待发榜的日子里,心里其实在受着一种煎熬。一心想上大学的她,知道这是关键的一步,如果达不到本科线将意味着什么。要么跃上龙门,要么坠下虎潭,这是残酷的现实,李萌比谁都清楚。
可是,对于江明,现实是什么昵?钱!李可受伤,大家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可这远远不够,院还要住,钱还得要交,可这钱又从哪来呢?
这次,江明下班回去时,有意无意的靠向林小曼,江明有种无助的感觉,很希望与林小曼的距离能再近一些,哪怕陪他聊聊天说说话都会觉得好受一些。第一次,江明觉得钱很重要,它可以救人命,可以买你需要的东西,甚至可以给你喜欢的女孩一个安稳的家。
林小曼还是在该说再见的十字路口与江明挥手。江明沮丧的拖着孤单的脚步回到有些压抑的空房间。即便傍晚的阳光不是很毒,照射在糊上报纸的窗户上,江明也体验到了酷热和沉闷。
洗了澡,无聊的江明想下楼散散步,顺便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他有些想家了。
大学几年,江明是很少回家的。虽然在城郊的家离这并没有多少距离,可江明更愿意用电话进行必要的联系。对于江明而言,那个家了无生气,唯一的男人便是自己,母亲跟姐姐似乎与江明有些隔阂,他们之间的沟通很少,彼此都要无法进入心的世界,有的只是象征意义上的嘘寒问暖,所以,江明觉得那是个不太有温暖的地方。
但是,有一段时间得不到关于家里的只字片语,江明又有些落寞和必要的担心,何况在这种偏偏遇到一些挫折的时候,想家的情绪油然而生。
江明穿着及膝的短裤,套了件背心,极着拖鞋,“叭哒叭哒”下了楼。
楼下的电话亭兼小卖部是江明熟悉的地方。售货的女孩看到江明走过来,很自然地朝他笑了笑,江明也回报一个微笑,拿起话筒,说,打个电话。女孩很职业的点了下头。江明在拨号码和等对方接通的过程中,象往常一样用眼随便扫了扫,包括店面摆设,也包括女孩的音容笑貌。很普通的一个女孩,这里的普通是指她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出众,但挺顺眼。
电话接通的一刹那,江明立刻收住目光。
电话是江明的姐姐江月接的。江月说,阿明,你很长时间没回家了。江明应道,是啊,医院实习比较忙。江月又说,忙也要回来看看妈呀!江明把话筒转到左耳,说,有时间就会回来,家里一切都好吧?江月在那头说,没什么事。不过,我们单位要调我到分公司做统计员。江明说,很好呀。江月似乎有隐衷的沉默了一会。
“怎么了,不好吗?”江明问,又将话筒转到右耳边。
“离家好远噢,不过,离你们那倒挺近。”
“那不就是调到市区来了吗?”
“是啊,可是,离家实在太远,又没有宿舍,有些不方便,我想在那附近租间房子住。”
江明瞄了一眼站在眼前的女孩,她正在低头计算什么。江明对着话筒说:
“我来想办法,你尽管来。”
江明从小没有养成叫姐的习惯,当然,江月也没有习惯被叫的要求,即便江明口声声的“你、你”不停,做姐姐的始终认为姐弟情深而无需言表。江月说大概月底就会调动,便挂了电话。江明将准备好的零钱递给女孩,转过身,往回走。
走了三步,江明若有所思地回头,说道:
“能问问你的名字吗?”
女孩微微一笑,点点头,说:
“我叫桂娟。”
半个月后,李可的身体康复得差不多,为了节省住院费,他再三要求出院。江明和林小曼尽力将时间一拖再拖,以便让李可将身体调养好。然而,不幸的消息也是有的。
在医院的走廊里,李萌用近似哭泣的声音告诉江明,我落榜了。江明安慰说,时间有的是,你还很年轻,可以重新再来一次。李萌坚决地摆了摆头,说,不可能。
李萌坚强又坚决地说“不”,可是,放眼窗外林立的高楼大厦,她的目光又显得无力和飘渺,情不自禁抑或是难以抑制地趴在江明的胸前流了泪。江明注视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医生和病人,心里想,女孩真是太脆弱了!
江明决定将这个消息等李可出院再告诉他,毕竟,这条消息不利于李可的身心健康,也不利于他的安“心”调养。
江明问李萌有什么打算?李萌摇摇头说:
“忘记过去,用另一种方式在这座城市里扎根。”
“另一种方式?”江明不解。
“是的,在家里我就想过,万一落榜我就要在这个城市里闯荡,再也不回去。”
江明弄不明白李萌怎么会有如此想法,或许是因为太年轻的缘故,总是喜欢一些自由自在的生活和充满挑战的工作。
“你跟你哥都要在外面,那你们的父母怎么办?”
李萌踱着步子,手指缠绕着,坚毅的说:
“那倒没问题,爸爸妈妈会生活得很好,再说,我曾经说过这事,他们也并不反对。”
江明跟着李萌慢慢踱回病房,想想李可也在这个城市,多少会给李萌一些照顾,也就没有什么可放不下的。再看节萌,她已经擦净泪水,若无其事的走向李可的病床。
“你们只顾自己,也不管我有多闷。扶我去走廊散散步透透气吧。”李可在床上开始抱怨。
李萌上前掀开被单,搀着李可打着绷带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帮助李可往门外走去。
李可缓慢的走到了走廊的窗户旁,眺望远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漫不经心地问李萌:
“高考成绩出来了吧?”
李萌小声的敷衍说:
“还没查呢?”
李可扭过脸,对着李萌,苍白的脸庞试图想扭出一个轻松的微笑。
“还想瞒我呀!差了七分,是吗?”
李萌诧异的望着李可,满脸的困惑在表示李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当我是七老八十啦!你们在门外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其实,落榜也没什么,只是失去众多机会中的一个,关键是你自己的心态,未必一定要挤那座独木桥,往后有的是机会。既然你不想再上高四,谁也不能勉强你,做哥哥的相信你会实现自己的价值和目标。”
李萌有了李可的支持,感动得嘴巴嗫嚅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非常用力的点点头。
江明和林小曼这个礼拜开始转科。
五官科有自己的病床,与脑外科共用一个楼层。在没有特殊的情况下,江明和林小曼还是待在门诊,因为五官科的病例大多可在门诊解决。
五官科门诊有两间屋子,外间是普通门诊,里间是专家门诊,科室李主任很受实习生的爱戴,她总能教给实习生一些有用的知识。第一天报到,满头银发的李主任对江明和林小曼说道:“看病一定要亲自动手,在旁边看老师做是没有多大长进的。”因此,江明和林小曼能有机会独立为病人体检、写病历、下医嘱,然后,由李主任最后修改,并不厌其烦的指出他们的不足。在她的教导下,一般的病,江明和林小曼都能独立诊治了。
周末的门诊室内有些忙碌,似乎大伙平时都没时间来看病,全都聚在了这一天。林小曼不经意间看到李主任白大褂底下有两块红印,而李主任毫无知觉的来去匆匆。林小曼赶忙叫住她,问:
“李主任,你的白大褂是不是碰到油漆了?”
李主任脸一红,小声地说道:
“傻丫头,哪是什么红漆,病人太多,实在没时间换。”
林小曼一下子明白过来,为自己的无知而脸红起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弄错了。”
看着李主任的背影,林小曼心底油然生出一种敬意。
江明也没闲着,他正在替病人做雾化吸入。他拿住一支地米准备配药,稍微一用力,不承想瓶子一下被掰碎了,江明心想,这下可闯了祸。林小曼闻讯过来,问有没有受伤?江明说,没事。林小曼低头一看,江明的大拇指关节处有一道血口子往外流着血,她赶忙一边拿酒精棉球为江明擦拭伤口,一边嗔怪的说:
“你呀,真笨呢。应该将瓶颈圆点朝上,向下方向用力就可以了,我都知道这个常识。下次可要注意了,你看都流血了。”
江明受宠若惊点了点头,说:
“没事,没事,……我就是笨嘛!”
有了这样沁人心脾的呵护,在这炎炎夏日,无疑让江明领略到一些春的气息。看着林小曼低头为自己擦拭伤口,江明的脸上泛起无法收敛的笑容,溢满了另一种幸福的味道。
临下班之前,又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说喉管被鱼刺卡住。李主任看了看,没有明显异物。可中年男子坚持说有刺,李主任便开了一张食道吞钡透视单,让他去照一下。不一会儿,中年男子回来,结果在大家意料之中,毫无异常。李主任解释说,可能鱼刺刮伤粘膜后掉了,所以,会有异物感,要不然就给开点中药化化刺。
然而,善意解释并不能打消中年男子的疑惑,在他坚持取刺的要求下,李主任一气之下将窥镜交给林小曼,说,“你帮他看看吧!”林小曼心想:李主任都找不到,我当然只能是白费劲。于是,林小曼硬着头皮,被赶鸭子上架。把窥镜放进中年男子的口腔,林小曼煞有介事地左看右瞧。约摸十来分钟后,中年男子的嘴张得有些受不了,加之吃了不少麻药,被林小曼搅得肠胃翻滚,忙说:算了算了,你给我开点药吧。”
考虑到咽喉部有刮伤,又没有青霉素过敏史,林小曼便给中年男子开了最经济的青霉素V钾片。李主任签字后,中年男子便起身下楼划价取药。没过多久,他又折回来,破口大嚷:“你们搞什么?我花钱看专家号,你们就开了十块钱药就把我打发啦!我告诉你们,少唬弄我,太不负责任了。”林小曼正与之理论,被江明拦住。他对中年男子说:“对不起,你要换药,我们帮你换好了。”
林小曼重新开处方,开了四盒博得,拿着处方单找隔壁李主任重新签字。李主任看过,大笔一挥,说,“有些人,只认钱,随他吧!”果然,那男子拿了新处方满意而归,一场莫须有的小毛病,花了两百块。
对于刚出校门的林小曼来说,现在的人心理真是越来越让人困惑,但也只能一笑了之。
在下班的路上,江明接到姐姐江月的电话,说后天就要坐车来市内,让他赶紧找个住的地方。江明随后就打电话到几个熟悉的朋友那,问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租,有一个朋友让江明第二天去看看,那是位于东门附近桥头的一幢居民楼,住户刚买了新房,原先的房子便空了出来。
林小曼知道江明的姐姐也即将过来,就兴高采烈的说,又多了一个好姐妹,再也不孤单寂寞了。
江明让林小曼第二天给他请半天假,自己抽时间去看看房子,毕竟,这事已迫在眉捷。
晚上,江明睡得早,第二天早上也起得早。买了些早点,边走边吃,上了一辆153路小公交车,江明拣了车厢后排靠左的位子坐下。乖客很少,车厢显得安静且急促,不一会儿就到了东门。
看了房子,江明竟然自个儿心仪起来。这是两室一厅的套房,家具电话一应俱全,靠南的阳台临着一条人工湖,微风拂来,湖面泛起的波纹令江明惬意不已。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唯一的遗憾是楼层太高,八楼,没电梯对于徒步上楼的人来说,有些偏高。可江明并不这样认为,只有登高才会有“俯瞰天下”的境界。那种意味让江明忽略了刚刚拾级而上的腰酸背痛,或许在赢得一种快慰之前的痛苦历程也是一种必要的心灵体验。
朋友说,房子是同学的,所以,价钱是最低的,言外之意,房租二百一口价。江明盘算了一下,最后还是认为二百块实在高了些,就说,这房子我很想租,只是租金太高,一百五吧!水电费、电话费我自己交。
朋友拿不定主意,便说再去问问。江明面露难色说,我等着急用,谈好了,我明天就搬过来。朋友便拿电话问了一遍,在获得肯定的授权之后,江明的朋友拿出一串钥匙,说,19幢801,收好了。预付三个月租金。
江明无可奈何的掏出钱,递过去。那是李可的住院费用,暂时也只能拿来救急了。一沓钱掏出后,江明已是囊中如洗,将801房间的钥匙往刚才装钱的兜里一塞,却有了说不出的踏实之感。
江明“蹬蹬蹬”迅速从八楼下到一楼,从湖边走过,一阵清新的湖水味道直沁江明的心肺,他推了把眼镜,情不自禁的多看了几眼801,确实很高,似乎与蓝天白云连为一线,看了一分钟,江明就感到天旋地转,炽热的阳光射进他的鼻孔,不由自主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下午下班,江明和林小曼照例去医院看望李可。李萌在床边聚精会神的看报纸。李可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心事。看到他俩走进来,李可动作敏捷的从床上一跃而起,说:
“哎,我都郁闷死了,我可不想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林小曼将水果放到床头柜上,哄着说:
“看把你急的,等你完全好了再说。”
其实,李可完全明白自己的住院费用都是大家几个月的生活费加上东拼西凑来的,在伤口无碍的情况下,再住在医院,也只是一种浪费。李萌来医院没有带多少钱,也不好开口找家里要,只有出院才能为大家节省一点,江明的拮据,李可是了解的,所以,不等江明和林小曼开口,自己应该坚持出院。
“那可不行,明天我就要出院,我实在无聊死了,巴不得从窗户跳下去。”
林小曼一听李可胡言乱语,赶紧将手中剥好的桔子猛地塞进他嘴里。
“你呀,住院也嫌累,那怎么能行?”林小曼怨道。
李可将嘴里的桔子咽进肚里,喉咙嚅动着说:
“医院的味道我闻够了,你们还要折磨我,惨无人道啊!”
江明一直在低头想着什么,这时,也无奈何地插话道:
“好了,好了。你身体要是真好了,这两天我们就给你办出院,省得你吵吵闹闹的。”
李可闻言,手舞足蹈起来,“好哎,好哎,我终于解放了。”
林小曼与江明相视而笑。
江月的到来与李可的出院是同一天。
江明把这一天安排得满满的,早上与林小曼一起接李可出院,近中午时分再去车站接姐姐,说好一大家子在一起吃午饭。
也许是因为出院的缘故,李可的气色看上去出奇得好,完全没有病人的倦意,这多少让江明有些放心和安心。李可埋怨江明为何不把江月到来的事早一点先行告诉他,好让他提前有个准备。江明问,你需要有什么准备啊?李可不置可否的笑笑,狡黠的笑意让江明夸张得倒退一步。
这是夏季里最热的月份,然而今天,却给足了大家的面子,太阳不知躲哪去了,只有游移的白云自由自在的飘着。每个人心里似乎都愿意多看几眼白云,感觉这样适宜的温度太让人久违了。街上依然车水马龙,形形色色的人群没有过多言语的来去匆匆。李可看到这些,突然觉得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林小曼大概更愿意待在这难得的好天气里,连脚步也变得缓慢,继而一步三停。李萌却有了心酸的感觉,每年的这个时候应该是新学期开始报名的准备工作,而此时只能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踯躅。江明看来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给人看起来好像女孩子不敢表白时的矛盾心情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在高耸林立的建筑物下,几个人的身影都显得渺小和蹒跚。
李可也要吵着去车站接江月,江明费尽口舌将他留下,安排他和李萌在家做饭烧菜。林小曼说,我陪你去吧!江明故作沉吟一会说,好吧,有个伴不寂寞。
车站离江明租的19幢801室很近,大概步行只需要五分钟路程。约摸等了十多分钟,江月还没有到站,江明便提出去新租的房子里看看,林小曼欣然前往。
林小曼气喘嘘嘘的登到第七层,干脆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哎,我说江明,你租的房……怎么……这么高啊……”
江明从林小曼身后走上来,说:
“没办法,找不到合适的,我看这房子位置不错,就租了下来。”
林小曼想再嘲讽江明几句,可是缩紧的肺让她不停的大口喘气,连话也讲不出来,只好冲着江明直摇头。
江明走到林小曼的前头,伸出手臂,说:
“来,我拉你上去。”
林小曼耷拉着脑袋,左手捂着胸口,右手像脱臼似的搭向江明的手臂,江明一用力,拉起林小曼往上走。
林小曼纤细的手指被江明宽大的手心用力的握着,细腻的手感给了江明无穷的想像,他实在弄不明白,在炎炎夏日里,林小曼的手指还是凉凉的感觉,仿佛天生就比一般人的体温要低几度,又好像是冷血动物不为外在环境温度所改变。
“好高哦!”凭窗而望,林小曼对外面的风景发出慨叹。
“当然啦,我说位置好的嘛!”江明得意的说道。
“嗯,空气好,风景好,又安静,你还真有眼光呢。”
“那当然,”江明神气洋洋地说,“要不然,哪敢带你来现眼?”
林小曼撇撇嘴,拉住江明的胳膊说:
“快走吧,江月到了会着急的。”
“没事,她到的时候会打我传呼。”
好不容易爬到八层,没歇几分钟又要下楼,的确是件无奈的事情,幸好,下楼比上楼要轻松很多。江明以为林小曼下楼时也会拉住他胳膊的。可是刚踏出大门,林小曼便自顾自甩开步子往下赶,江明迅速地带上门,追了上去。
李可催江明的电话打过几分钟后,江月就提着行李出现在面前。或许是遗传的因素,江月的个头很高,似乎比林小曼还要高出一点。林小曼迅速盯了一眼,觉得眼前的江月与江明有很多的相似之处:文文弱弱,沉默寡言,谦谦有礼。虽然容貌略显普通,但苗条的身材倒让一直嚷着要减肥的林小曼艳羡不已。
三人打了辆车,逃离了人声鼎沸的汽车站。李可开门迎接他们,虽然见到江月时的目光没有“惊艳”之态,却也彬彬有礼的热情有加。
五个人酣畅淋漓的一块儿聊天,吃饭,女士喝饮料,男士喝啤酒,例外的是林小曼,她竟然也要与男士试比高,于是,一瓶啤酒不均匀地下了江明、李可和林小曼的肚中。
江明刚扒了几口饭,呼机又响了,搁下饭碗,起身下楼去电话亭回电话。
“喂,哪位?”
“江明,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沙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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