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林来说，新的一天和新的一周、新的一年没什么区别，不外乎重复每天该做的事：送孩子去学校、上班、下班、做家务而已，虽然有些枯燥，但苏林并不希望这种平淡的日子有什么变化，因为变化分为变好和变坏，如何变好，仿佛前途没有什么光明，以前苏林还喜欢买彩票，憧憬中奖后怎么花天酒地，自从新闻报道了彩票中心贪腐后，就不再去买了，就算偶尔去买一张，也是为了找点零钱。不能一夜暴富，也就不能改变现在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虽然无味，胜在稳定。
本来，苏林觉得这次竞争副调研员是改善生活的一次契机，职务提高能够带来实实在在的收入提高，在朋友面前也有点面子。苏林也做好了落选的打算，毕竟，还有些年龄比自己大、工龄比自己长的老同志也是主任科员，人家的资历在那里摆着，先进入处级班子大家也想得通。老同志的问题解决了，苏林的排名就能向前靠一靠，这次不行，下次或者下下次不就有希望了吗，这项工作只要年年都做，苏林自信，三五年内，自己肯定能当上副调研员。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人事处的选拔方案终于出来了，两个名额，除了德才勤绩廉几个方面，居然还有补充条款：报名者需要担任3年及以上科长职务。这种戴了帽子下来的选拔最让人无奈，苏林这些一心走非职的，没有担任过科长职务的老主任科员们被一股脑排斥在名单之外，单位的操作也不违规，苏林只能接受现实。
一次选拔不上，苏林觉得没有什么，但如果次次都这么搞，那自己恐怕只能快退休了才能评一个处级，职务是有限的，别人占一个就少一个，老同志当选影响不大，过几年人家就退休了，退休后，职务就空出来了。担任过科长的年轻人被选拔为副调研员，占了名额不说，还要占几十年，苏林这样的老同志更加没有出头之日。所以，新的选拔方案出来之后，老主任科员们牢骚不断，一把手倒是毫不在意，反正过两年自己就退休了，退休之前，还是多提拔几个自己看得上的干部吧。
升职的希望破灭，自然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苏林想找个朋友喝几杯说道说道，喝酒只能是在中午，因为晚上还需要给孩子煮饭。找谁喝呢？本来，李涛是好酒友，但人家忙着照料火锅店生意，恐怕没有时间，想来想去，战友王恒是好选择。
王恒和苏林乘坐同一列火车入伍，一起提干，又一起进藏。苏林先调出来，然后转业进了地方单位，王恒一直在高原工作，辛苦二十年后，选择退役，国家给艰苦地区退役军官的待遇不错，正团级别每个月差不多2万块钱。有钱又有时间，王恒的日子过得很是悠闲，每天都和退役的战友们打打羽毛球、喝喝茶、打打牌，安排的丰富多彩。
虽然大家都在成都，因为苏林要上班，大家平时也很少见面，除非外地来了战友，才会在一起聚一聚。接到苏林的电话，王恒也很高兴，他让苏林中午过来。
天越来越冷了，王恒请苏林去吃涮羊肉。成都的羊肉馆很多，大多是羊肉汤锅，羊也是本地羊，苏林并不喜欢。苏林记忆深刻的羊肉馆只有两家。一家是罗肥羊，原来在包家巷，现在开在人民公园后门。罗肥羊主打涮羊肉，羊肉是从内蒙运过来的，虽然店铺不大，生意相当好。店主是夫妇二人，对客人说不上热情。苏林很疑惑，按理说，做生意这么好的客流量，老板娘为什么几十年如一日的苦着一张脸呢。
如果下雪，更合适吃涮羊肉。成都难得有雪，只有在九几年，忽然一场大雪，满街皆白，苏林和李涛专门跑过来吃这一口，室外，白雪皑皑，屋内，碳火正旺。羊肉，糖蒜，烫热的二锅头。多年过去，记忆犹新。
还有一家老店在陕西街，店名是贾家楼，已经关闭许久了。贾家楼也是羊肉汤锅，自助餐，开始应该是18一客，后来涨到20。啤酒免费！苏林和朋友们那时候年轻，饭量都还不错，每次去贾家楼，都能吃得酣畅淋漓。当然，贾家楼生意更好，天天都要排队。
一次，苏林和几个朋友去消费，等着吃羊肉的客人很多，也没有排号，哪个占到座位，就可以上菜。苏林他们分散开，每个快吃完的桌后面站一个人，王恒站在一群好像是没毕业的大学生的后边，他们面前，空盘子堆积如山，空酒瓶好几十个，应该是快吃完了。十多分钟后，紧挨着的另外一桌吃完走人，苏林他们赶紧落座点菜，站了许久，都饿了，大家吃菜喝酒如风卷残云，吃了个把小时，同座的几个人有事离开一下，没事的继续吃，旁边那几个瘦弱的小眼镜大学生依然在喊酒喊菜，吃得高兴，还过来敬了几杯酒。
有事的办完事回来了，大家又吃了个把小时，结账走人。这个时候，旁边那桌学生们还在高呼老板上菜，苏林清晰的看见老板黑黑的脸，很能理解老板的心情，也很好奇，如此瘦小的身躯，怎么有如此大的胃。贾家楼没开多久就关门了，苏林知道，老板彻底绝望了，成都人，太能吃了！
现在，吃羊肉就去罗肥羊，王恒知道苏林的爱好，早早点好菜，又让老板烫好一瓶二锅头，等待苏林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