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一声巨响,惊得红翡丢了手里的帕子就跑,她躲到一根石柱后,眼睁睁看着商成海的脑袋被打得几乎前后翻了个面,又眼睁睁看着他吐出嘴里碎牙,将脖子缓慢而又艰难地转回来,含着一口血说话,显得面容越发诡异:“小都主不必发怒,我只是负责传话而已。” 溟沉松开手,阴沉道:“以后把你的嘴放干净些。” 商成海取出一条手帕,缓缓擦掉了脸上的血,并不以为然:“小都主又不是没有见识过阴海都的美人楼,难道就当真从没想过,将凤公子也纳入楼中吗?让大美人好好尝尝咱们人间至乐的销魂滋味,才不至于浪费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溟沉道:“收起你的龌龊心思,我不会让旁人碰他一根手指。” 商成海一笑:“自然,旁人碰不得,只有小都主能碰,小都主若是不会碰,还会有许许多多师傅来教小都主该怎么碰,到时候,整栋美人楼都是小都主的,岂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溟沉缓缓抬眼看他。 商成海识趣:“好,好,我闭嘴,不说这些,救人,先救人,小都主,这边请。” 众人步入内室,红翡也小跑着跟了进去,她向来好奇心重,又天不怕地不怕,既然大家要合作,自然要将所有细枝末节都打听清楚,免得往后吃亏。 …… 后山静室。两位仙尊仍在闭目调息,凤怀月从梦境中挣扎着醒来,却被一双大手挡住眼睛。司危道:“静心,吐息。” 凤怀月缓了口气,哑着嗓子道:“我刚刚做了个梦。” 梦里乱七八糟,什么诡异场景都有。一会在高高兴兴地赴宴,一会又在被人捆起来抽骨,荆皮制成的绳子缠了满身,勒得处处是血痕,围在床边的那些人却说他们是大夫,急得凤怀月破口大骂,哪有你们这样连脸都不敢露的大夫,况且我又没病,治什么治? 那些怪人并不理他的抗议,只继续用镊子将沾满血的骨头一颗一颗地剔出去,再全部装入一个红玉制成的匣子里。这处房间似乎并没有窗户,只燃着一排又一排的白色蜡烛,凤怀月心里焦躁极了,伸手想去抢自己的骨头,却抓了个空,就这么猛地从梦境中跌出。司危扶着他慢慢坐起来,凤怀月四下看看,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境,便松了口气,又没什么力气地问:“这是第几天?” “第五天。”司危替他擦汗,“还有四十四天。” 凤怀月立刻痛苦得要死,长吁短叹往后一倒,深刻理解了何为度日如年,还以为已经过去了半辈子,怎么到头来才短短四天。他全身汗湿冰冷,说不清是具体哪里疼,好像到处都疼,脑髓里也如同被打了钉子,手心麻脚心麻,心里痒却根本挠不到,再加上方才那个乱七八糟的梦,一时间情绪到位,悲伤万分,索性挂在司危脖子处,扯起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依旧像个哨子。 两位仙尊:“……” 司危再度兴师问罪,皱眉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瑶光仙尊及时撇清关系:“三百年前,他就是这个难听至极的哭法。” 你又不是没有听过,这可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作者有话说: 阿鸾:睡觉中。 司危:他好爱我! 第39章 三百年不见, 凤怀月制造出各种惊人动静的本事不减反增,所有人都被吵得耳鸣不止,最后还是得由司危出手,只见他祭出符咒, “啪啪”牢牢附在两位仙尊背后!世界顿时安静下来, 但此举其实很不妥当,因为不管怎么想, 该封住的都应该是凤怀月的嘴, 而不是别人的耳朵。 但好在两位仙尊可能是被吵晕了, 反应不过来,满心只觉这份寂静极为珍贵, 倒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 余府弟子很快就从昆仑山扛回了一大根青竹,新鲜带着泥,葱郁粗壮,灵力充沛。彭流与余回一起动手, 用这根青竹炼出二十六块青翠灵骨, 第一时间送入了后山静室中。 凤怀月被灌下一碗汤药,整个人浑浑噩噩, 他趴在柔软的锦缎堆中, 并不清楚周围人正在做什么,只隐约觉得后背似乎又被利器剖开, “当啷”一响,令他再度想起了当日在那蜡烛暗房中的剔骨之痛, 于是手臂一撑就想爬起来跑路, 浑身却使不上任何力气。 司危按住凤怀月的脊背, 亲眼看着带血的骨头被一块一块取出来, 看久了, 甚至觉得那些镊子好像同时正在自己体内搅动,搅得所有筋脉都开始痉挛。他握紧拳头,想要压下心口掀起的混沌情绪,却反而“哇”地吐出一口血! 天玑仙尊眼明手快,及时一掌按在司危背部,送了两道真气过去助他定神。瑶光仙尊也是心头一惊,欲替他探脉,司危却将手收了回来,敷衍道:“无妨,斩杀枯骨凶妖时落下的旧伤。” 天玑仙尊不信这番鬼话说辞,方才他那两道真气,简直像是打入了一个混乱的无底洞,对方明显也是伤重虚亏之相。司危倒不辩解,只在凤怀月肋间不动声色一戳,又麻又痒,成功将这哨子精戳出新一轮的震天哭声!两位仙尊再度被吵得脑瓜子嗡嗡响,想问的话也只有暂时咽回腹中,继续在隔音咒的帮助下,将那新的灵骨一一置入凤怀月体中。 …… 三千市中。 溟沉看着挂在墙上的山水图,问:“这是何物?” “《白毛图》,上万年前传下来的古物。”商成海解释,“一共两幅,另一幅挂在彭府。” 两幅画内的世界是相互连通的。商成海进一步道:“所以只要进入这幅画,也就等于进入了彭府。不过小都主也知道,现在那位凤公子正被关在后山静室,并不容易接近,倒是有另一个分量颇重的人,此时正在《白毛图》中。” 溟沉问:“谁?” 彭循忽然就在寒风嗖嗖的山野间打了个喷嚏。 “小少爷。”侍女捧着食盒御剑而来,笑吟吟道,“有个好消息,您听是不听?” “听,好消息肯定听。”彭循从的卢肩头跳下来,“叔叔终于愿意放我出去啦?” “嗯。”侍女将食盒递给他,“仙主说了,明日就放小公子出这《白毛图》。” 彭循闻言心花怒放,他在这鬼地方待得简直脑袋都要长草,现在可算是等来了自由!待侍女离开之后,也没什么心情吃点心,而是从腰间抽出一个乾坤袋,先是满山野乱跑地将所有行李都拾掇进来。这乾坤袋是彭流亲手所炼,当中大得简直能装进山河日月,收拾完之后,彭流又踩在剑上,用双手费力地将系绳捆紧,这才气喘吁吁地一屁股跌坐在地。 乾坤袋也跟着掉在他身侧,很快就恢复了巴掌大小。彭循将它捡起来往腰间一挂,站起来正想往住处走,却觉得眼前一黑,旋即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溟沉将少年甩到背上,扛着大步离开了这处山岗。 彭府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就这么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桩大倒霉事。他向来认为自己天资卓著,总幻想能与叔叔一样斩妖除魔大杀四方,就连祭祀大典时都不忘将心愿翻来覆去默念好几回,可能是实在太有诚意了吧,所以此番总算得上天垂怜,将他囫囵送进了妖邪老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