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二老爷的脸彻底沉了下来。这小子还真是死死的拿捏住了自己!先是地契,提醒他是在鸠占鹊巢。再是国子监入读,暗示他大房的靠山仍在,想欺负他,先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靖平远只得将怒火都撒向赵氏:“赶紧为大嫂他们安排两个院子,他们若是不满意,这家你也别想当了!”当着一众下人被呵斥,赵氏脸涨得通红,但眼前这个形势却又不得不低着头。她咬着牙走到陆氏跟前,“大嫂,我刚刚魔怔了,怠慢了你,你可别放在心上。”陆氏还未来得及说话,靖宝已经嚷嚷道:“那就劳烦二婶将府里最好的院子挪两个出来。”最好两个字加了重音,傻子也能听懂。赵氏气得肺都要炸了,冲后面的奴仆们呵道:“还不快去挪院子!”这一闹腾,直到后半夜,所有人才安置妥当。半夜,雨又落下来。黑幽幽的夜色中,顾长平一身公服,从轿子里下来,管家早早等在门口,迎他入府。进了屋,换上家常衣衫,净面洗手后,他在榻前坐下。丫鬟拎来食盒,刚摆放上精致的饭菜。顾长平夹了一筷萝卜,刚咬一口,齐林急冲冲进来,额头一层薄汗:“爷,被你料准了,陆家果然出事!”顾长平把口中食物嚼细,咽尽,又用茶漱了口,才道:“说吧,出了什么事?”爷这性子,比从前又慢了许多!齐林上前一步:“侯府的四姑娘,没了!”顾长平脸上半点波澜都没有,“怎么没的?”齐林咬咬牙,“她……她被石家两兄弟轮流糟蹋,夜里用一根银簪子挑了手腕儿,血尽而亡。”顾长平眉头紧锁。前世,四姑娘是上吊而死,吊死在槐树上,今生怎么会……难道自己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情?顾长平黑沉眸光隐着怒意,修长手指点了两下桌面,低声问道:“四姑娘的未婚夫是谁?”“听说是临安府靖家大房的七爷,叫靖宝。”“把这个消息传给他。”顾长平剑眉紧拧,顿了顿道:“顺便捎句话,就说陆家曾老太爷,曾帮先帝挨过一刀,有从龙之功,儿孙虽不成器,却也不至于死得这样惨,真真是寒了地底下先祖们的心。”齐林没有犹豫,转身消失在夜色里。顾长平再无食欲,起身走出去。门外不知何时,起了浓浓夜雾,四周的一切都看不分明,如同眼前的局势。前世,宣平侯府被抄后,宫里的陆娘娘寻了个机会自尽了,宣平侯府再无依靠,只有一败到底。陆家的男人流放岭南,女眷则充了官妓。那靖七虽然四处奔走,求爹爹告奶奶的,到底势单力薄,无力回天。而且受外祖家拖累,他在国子监的名额被人顶了。罢!前世债,今世还!顾长平大步离去。……“七爷,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啊?”靖宝惊得从床上坐起来,脸上还有未曾睡醒的茫然。只听得外头兮兮索索几声后,阿蛮走进来,眼睛红红的,欲言又止。“出了什么事?”靖宝问。阿蛮吸了吸鼻子,“爷,有人给咱们捎信,说陆府的四姑娘……她……她被石家两兄弟糟蹋,自尽了!”“什么?”靖宝突觉心口万箭穿心,想挣扎着下地,两条腿却抖颤个不停。怎么会?花木兰也要“娶妻生子”。怕被人识破,陆氏就只能动自个娘家人的脑筋,挑中了陆府庶出的四小姐。靖宝此次进京本来还有一个心愿,便是见一见那陆家四小姐。母亲骗婚,她可不敢耽误人家姑娘的一生,琢磨着还得实话实说才成,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那人还有句话带给七爷,他说……他说……陆家曾老太爷,曾帮先帝挨过一刀,儿孙虽不成器,却也不至于死得这样惨,真真是寒了地底下先祖们的心。”“这人是谁?”靖宝的声音一下子劈了,又尖又利。“没看清,蒙着面呢。”阿蛮一边哭一边哽咽问:“爷,这话啥意思啊?”靖宝怔然着,久久不语。半晌,她突然起身,冷然道:“阿砚,你进来!”阿砚就等在外间,赶紧推门进来,跪倒在地。“你去帮我做件事。”“爷吩咐!”“无论如何,去把四姑娘的尸体给我偷出来!”靖宝的声音很淡,但阿砚还是吓得身子一抖,冷汗“唰”地就下来了。“爷,你这是要做什么?”靖宝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说不出的凄凉酸楚之色。“我明儿一早,要到顺天府为我未过门的媳妇叫冤!”“爷!”“七爷!”兄妹两个异口同声。靖宝闭上双目,肩膀微微颤抖。“若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谁能知道陆家曾老太爷为先帝挨过刀,谁能知道四姑娘死得这样惨,谁又能知道,陆家祖先们的心,寒透了!”那人深夜传讯,是在告诉她--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