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鸣鸾没想到自己在幻境之中困了一百余年。她和白淩无法出去,但外面的阴气可以渗透魔力墙,被他们汲取。百年间,两人接连突破,谢鸣鸾已至金丹,而白淩到达筑基一阶,彻底摆脱七煞树的控制。每一回突破,谢鸣鸾皆会尝试走出山洞,然后被夜瓒打到几乎神魂俱灭。尽管次次失败,但她明显感到她同夜瓒之间的修为拉近不少。金丹期,可以锻造自己的本命武器。只要她找回自己的无情剑,她的功力将会更上一层楼。届时,她可以再做尝试。她记得上一次锻造自己的本命武器,得了谢夜白很大的助力。金丹期以下幻化出的本命武器只有形,而本命武器会与修行者血脉相连,生死相依。锻造本命武器可以熔入法器,法器越是强大,铸成的本命武器越加锋锐。熔入她剑中的法器是谢夜白赐予的,据说是女娲补天的五彩石。一块石头,分出阴阳。阴石在她剑中,阳石在谢夜白剑中。若真要论起来,他们二人的本命武器应是一对雌雄双剑。只是他们修炼无情道,为了避嫌,因而她将自己的本命武器唤作“无情剑”,而谢夜白的本命武器为“九霄剑”。“无情……”她低声轻唤。经脉中沉寂许久的血因着这声低唤而沸腾汹涌。“阿鸾。”她似乎听到耳畔一声千转百回的低唤。“师父……”原来时隔多年,她依旧会思念这声叫唤,低沉清寥,只有她能听出其中的温柔缱绻。她感受到一只温凉的手在轻抚她的乌发,指尖轻柔地摩挲,令她好生舒服。“师父……”她鼻尖一酸,那个曾经满眼里只有她的师父似乎又回来了。哪怕她恨他,但她也会想念他曾经赐予过的温柔……“为师很高兴,你还活着。”“我活着……”她擦了擦眼角的潮意,语气一顿,“可是师父,你为什么要杀阿鸾啊?”“为师,永远不会向阿鸾出剑。”谢鸣鸾一怔。唇间似乎有一片湿意。眼前白雾茫茫,她根本看不清丝毫,但她分明感受到笼罩于身边的温软之意。她双眸圆瞪,哑着嗓音道:“师父?”身上的温暖远去,仿佛从未有过。“师父?”她慌乱地喊道。经络里的鲜血翻涌,而耳边再也无了谢夜白的声音。魔力汇入神识之中,蓝色清澈的魔力在七煞树下交缠,勾画出一柄长剑的轮廓。魔力之中隐隐显现一道血丝,殷红鲜亮。不属于她的血丝!这是……修仙界的情咒秘术。若不是她坠魔,须唤醒自己沉睡的本命武器,她绝不会发现谢夜白给她下了情咒。这个咒语能助长她本命武器的威力,束缚的却是谢夜白。此咒可由元阳犹在的男子或者元阴犹存的女子发起,剜心头血,祭入另一人的本命武器之中。施咒之人,此生只能与中咒者交欢,若是为他人动心,便会受烈火焚心之苦。谢夜白,竟然给她下了情咒?他为何要折磨自己?“师父!”急切的呼唤入耳。眼前的白雾消散,她看到了一张清朗的面容。微卷的发丝轻扫过她的脸颊,勾起一抹酥痒。“师父,你没事吧?”白淩攥着她的手臂,担忧地问。“无妨……”神识之内的无情剑已经铸成,一如前世,熔合了上古的补天石和谢夜白的心头血。她相信此剑出鞘之时,也会同之前一般,锋芒逼人。“师父,你的脸色不太好。”“我没事。”她拂开了他的手,站起身。他垂首,眼底多了失落。师父,似乎在想念别的男人……虽然他被师父拒绝了一百年,但他想让师父当他雌性的心还未死。他捏了捏她的衣角,见她依旧凝神静思,不由地出手揽住她。“在想什么?”“我想试试。”她低声道。“什么?”“出去。”他一愣:“你的本命武器铸成了?”“嗯。”“好。”他松开手,抬起一手,掌心旋起一道青碧的光,如碧海青天的色泽,绘出一根短笛。他执起笛,朝谢鸣鸾颔首。谢鸣鸾扬起手,纤细手指微曲,幽蓝的魔力光芒大盛,一柄覆满霜寒之气的长剑出现在她的手间。她握住剑柄,向外拉扯。蓝光炫目,剑身亮如明镜,倒映着她一双冷目。霜气凝结,化成游龙,盘踞在剑身之上。谢鸣鸾率先跃出魔力墙,白淩紧随其后。这一回,来的不再是铺天盖地的魔力,而是几缕魔力汇集在空中,幻出红衣男子的虚影。“你已经死了八次,还要再试吗?”夜瓒哂笑道。“不试试如何知道呢?”谢鸣鸾扬起剑,冲向了他。夜瓒眸色一动:“你一点都不像萧翊。”“我不是萧翊。”他不置可否,微扬起眉道:“萧翊是最自私之人,他从不舍得死,总是拉着别人给他当垫背。”他的目光落在白淩身上,谢鸣鸾攥住白淩的手臂,揽到身后,挡住他的窥探。“萧翊从不会将别人护在身后。”夜瓒盯着她,眸光微沉。“我不是萧翊,我的名字是谢鸣鸾。”“你若不是萧翊,为何有他的神力?”谢鸣鸾眉头微拧。她该把七煞树之事告诉他吗?若是说了,或许她少一分赢面。可若是不说,她也许离真相更远。“我捡的。”“捡的?”夜瓒的手抱臂,狭长的眸子微眯起,像一只在暗夜里潜行的猫儿,满脸的不信任。“萧翊将魔力封存起来,被我捡漏了。”夜瓒失笑。谢鸣鸾握住剑的手更紧一分,他到底是何意思?他笑得双肩微颤,白皙的手背抵着朱唇,眉眼弯成一道长弧。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看的贵公子。“你笑什么?”“大概是笑萧翊机关算尽,结果得了一场空吧。”谢鸣鸾将剑横在自己身前,朗声道:“我不想管你们的恩怨。既然我不是萧翊,那就放我们走吧。”“谁说你不是萧翊?”夜瓒反问。“我是谢鸣鸾。”她再度道。“让我搜魂。”“凭什么?”谢鸣鸾厉声问道。“凭十个你也打不过我。你们想要出去,要么继承我的遗志,要么我送你们出去。不见到玉黎,我绝不会把遗志拱手让人。”“我谢鸣鸾的记忆,不允许他人窥探。”三千年多年的记忆,不仅有她的过往,还有她守护之人的过往,她不愿意成为他人的谈资。“我无意查看你的过去,用搜魂镜察看。”谢鸣鸾记得搜魂镜,她曾在入梵天五教之时就被搜过魂。镜子查看一个人的过往,给予他人答案,并不会将一个人的过去昭示出来。“如果我不是萧翊,你会送我们出去吗?”绝不能白白让他搜了魂。“如果你不是萧翊,看在你被我杀了八次的份上,我可以将你送出去,但是我还有个条件。”“什么条件?”“把我带走。”“什么?”他在说什么?他是上古神的残念,还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吗?“我附身在琼花枝上,走不远。”谢鸣鸾略一沉吟,扬首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