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你可有恨着恨着才发现，到头来终究还是恨自己比恨那个人更多一些？
求而不得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在十三岁以前的苏木身上压根儿寻不到任何答案。
他既生而为魔宗少主，又有何物是他所不得的？
除了自由和苏叶。
直至如今他都仍能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苏叶的时候是在他六岁那年。
他比苏叶大了足足六岁。
她软软小小一团被人抱在怀里的时候，他正撒着脚丫子满魔宫乱跑。
她从一个粉粉白白的小肉包长成手短脚短的小豆丁时，他已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混世小魔王。
她喜欢他，黏着他，他便宠着她，护着她，可为什么连她也会如那些人一般害怕他，躲着他？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喜欢苏叶，可从未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去喜欢一个姑娘。
于是，他便任由那头盘踞在心中的兽吞噬掉一切。
他在黑夜中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若得不到，便将她毁了吧。”
他明明早已将自己说服，真正拿起屠刀时，却又忍不住松开了手，任由那把屠刀砸在自己脚上，鲜血直流。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从未被人爱过的他能给出的爱相当有限，当他本就不多的爱被透支到极限，却又得不到回报时，仍能支撑着他走下去的便只剩下恨了。
他纵然深陷泥沼，也曾天真地渴望过一丝光明。
彼时的他甚至想过，若她不再执着于去找顾清让，老老实实与他成婚，给他哪怕是一丝希望，他都能为她屠尽三界，穷尽一生去守护他的小姑娘。
可他的最后一丝希望仍是破灭，那头盘踞在他心间的兽已彻底被唤醒。
既然不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那么便去毁灭吧。
至少她是死在自己手上。
他从未低估苏叶对顾清让的喜欢，却远远低估了自己对苏叶的喜欢。
从前她活着的时候，他还能时不时在她眼前晃惹她烦恼；后来她死了，便只余一座坟茔孤零零地立在太阿山脚下。
他提着一壶酒跌跌撞撞闯入草木深处，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了苏叶坟前。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变得很干很涩，仿佛有成千上万的铅块堵在了那里，既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他静默无语地在苏木坟前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金乌西坠繁星当空，久到两腿发麻双手发颤，壶中佳酿洒得一滴不剩。
他的胸腔和眼睛都涨得难受，像是有什么液体要从中狂涌而出，他却像个孩子似的“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他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可他就是觉得难受，难受到想杀了自己，陪她一同躺在坟墓里。
于是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杀了她可曾后悔？
无人能回他的话，唯有山风阵阵萦绕孤坟，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