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衿下意识用袖子遮了遮眼，听到耳边有多年未变的熟悉声音响起：“江子衿。”
他呼吸一顿，眼泪开始在眼眶打滚。下一秒，清夜扑倒他身上抱住他，大喊道：“江子衿，我想死你了！”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你说的话我都听得到！我真想伸手碰碰你，可是我根本动不了，我真的好难过，想哭都哭不出来……”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江子衿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这抹熟悉的红色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了，冥界满眼黑白，如今他终于能看到自己最喜欢的色彩了。
清夜第一次表现得这么娇弱，在他怀里哭了好久才肯放开。江子衿看着她红得发肿的眼眶，拇指轻轻擦过，安慰道：“别怕，我现在可以保护你，以后一定不会了。”
刻苦修炼这么久，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那种无力的感觉，他再也不想尝到了。
清夜破涕为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嘴角，有些扎手，“你留胡子了，不好看，回去剃掉吧。”
“好，”江子衿点点头。
清夜继续说道：“不过黑色的袍子还挺适合你，好看。”
江子衿带着她一起进了冥界，许是因为担惊受怕太久，他紧紧抓着她的手，一刻也没敢松开。路过孟婆庄时，孟婆从里边探出头来，笑嘻嘻地喊道：“大人从哪拐了个这么水灵的姑娘回来啊？”
清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江子衿说道：“这是我家夫人，漂亮吧。”
“啧，”孟婆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江子衿一路将她带回六殿，一路上的鬼差见到他们也能大概猜道些，都笑着对江子衿行礼，偷偷看着他身边这个穿红衣的姑娘。
殒风正在房里办公，江子衿带着清夜前去跪拜，感谢他帮自己救回清夜。
见他们俩一起来，殒风抬了抬眼皮，手中不停处理着事物，“回来就好，你答应他什么了？”
江子衿愣了愣，没想到这事他也能猜到。
他咽了咽口水，答道：“族长要求……要让清夜回去继承族长位置。”
“啊？”清夜猛地抬起头看他一眼，压根没想到族长会提这要求。
江子衿跟她眨了眨眼，小声说道：“晚些跟你解释。”
殒风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江子衿赶紧拉着清夜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后赶紧说道：“清夜，你听我解释。”
“我也是一时心急，想要救你才答应他的。”江子衿说着，“那老头说了，他会跟族人解释清楚，承认是他的错。我听他这样说了，便替你应了下来……”
清夜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怪你。我只是想不清楚，怎么突然间就要我去当族长了？”
“这几十年来，鲛人族越来越没落，部落里的房子都破破烂烂的，”江子衿说道，“族长告诉我，族里现在没有能担大任的人了，除了你。”
清夜沉默了片刻，说道：“算算时间，他也差不多到年岁了。”
“所以他才选中你，”江子衿说着，偷偷观察着清夜的表情，“你若是不愿回去也行，反正在冥府里他们也不敢乱来。”
清夜想起那些年他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不恨是假的。她阿爹阿娘为族人失去生命，他们却一点旧情都不认，只听信族长的一面之词，这换做谁，心都该凉了。
可那终究是她的母族，是她阿爹阿娘拼死也要守护的地方。
换个角度想想，族人们会听族长话也是情理之中，毕竟那是他们的领袖，是指挥一切的人。若是连族长的话都没人听，那才是最糟糕的。
更何况族长还愿意向大家坦白，那说明他真的后继无人了。若她选择不回去，那么迎接鲛人族的只有灭亡。
她想了很久，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对江子衿说道：“我不能让我阿爹阿娘的努力都付之一炬，我回去。”
“真决定好了？”江子衿问道。
清夜点点头，说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灭亡。”
江子衿其实并不怎么舍得她走，若是她成了族长，今后肯定会变得越来越繁忙，就算他在海底和冥府之间设个能穿梭的法门，两人能见面的时间还是会变少许多。可这也是她的决定，他还是选择支持。
送清夜回海底时，江子衿比上次神气了不少。族长早就带着族人们在宫外等着了，见他们回来，族人们纷纷行礼，族长顶着满是皱纹的脸上前说道：“清夜，我因一己私欲煽动族人将你诬陷，害你至深，我在此向你道歉。”
他拖着苍老的身体向她鞠躬，身后的族人们纷纷弯下腰。这样大的阵仗，清夜赶紧让他们都起来，摆出一张冷脸说道：“既然都已经解释清楚了，那我也不会再提。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既往不咎，如若今后让我听到有人再提起，或是分散谣言，我决不轻饶。”
众人纷纷低头，恭敬应道：“是。”
清夜一直努力绷着脸，直到进了宫，身边只剩江子衿才敢放松。她抱着肚子笑了好一会，问江子衿到：“怎么样，我刚刚演得还可以吧？”
“特别好，”江子衿竖起大拇指，“就得摆出点族长架子来，他们才不敢胡来。”他想了想，又说道：“可按照族里现在的状况，要想好好整顿可不容易，你一个人可以吗？”
清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她面色变沉，突然抱住他的胳膊笑了笑，“你也能来帮忙，是不是啊，江大人？”
她的声音突然就变软了，突如其来的撒娇惹得江子衿背后一阵酥麻。他伸手捏了捏清夜两颊的肉，小声说道：“回去我再收拾你。”
“好啊你，胆子肥了不少，还敢收拾我？”清夜知道江子衿已经变强许多了，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撸着袖子作势要打他，却被江子衿一只手紧紧夹在怀里。虽说两人早就互相坦白了心意，可先前根本没机会像其他人那样腻歪，现在好了，他们再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事了。
清夜在他怀里笑个不停，伸手想要挠他痒痒。江子衿努力躲开，拖着她四处看了看，最后在一面墙上写了串符文，说道：“我将法门留在这，冥府那个在我房里，日后我们便可以走这里见面了。”
等到办完继位礼，处理好一些事务后，江子衿带着清夜往海面上去。两人来到一个孤零零的小岛屿上，那是他们上次被海底漩涡卷走后醒来的地方。
两人互相扶持着爬上礁石的最高处，天边正升起一轮皎洁的鹅黄色月亮，月亮又大又圆，仿佛就在他们面前，只要往前走几步便能碰到似的。几颗星子零散地落在墨色天空上，一闪一闪地晃动着，清夜的眼睛也跟着眨呀眨。她把脑袋靠在江子衿的肩头，海风吹过，带来一阵淡淡的咸腥味道，但也不难闻。
“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看过月亮了？”江子衿问道。
清夜笑着看他，应道：“没多久啊，几日前还一起看过。”
她说的是自己还是石像时的事了，这些年江子衿得了空便会去陪她，和她一起看过无数日出日落，夜色阑珊。在她心里，他们从未分开过。
“江子衿，以后轮到我陪你一起看世界，我给你讲有意思的事。”
清夜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倒映着整轮月亮的海面一般。江子衿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着，轻轻点了点头。
“好。”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