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杰拉德,我从来都敬业乐业。而且那份工作让我有机会遍访各国名胜古迹,我该谢谢你才对。”我们俩都明白,如果我不再回伦敦,这次离别,将会十分久远。 “那么,瑞隐,祝你幸福!”杰拉德执起我的手,在手背上印下轻轻一吻。 “谢谢你。”我是感激他的,感激他,多年来对我的照顾和纵容。 “啊,有礼物给你。”他拉我到客厅,将一个纸包交到我手里。 “什么东西?”我望向他的绿眼。 “拆开来看。”杰拉德鼓励地怂恿着我。 我拆开纸包,露出一本图册。 “哦!杰拉德!”我欣喜,不知该说什么。他将我数年来写的游记配好图片辑成一册,出版发行。 “也许有预感你会离开我,所以集册出版了。你有版权,可以抽取14%的利润。” “谢谢。”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命运待我,其实不薄。 为了不使杰拉德太伤感,我打电话给利三,叫他一起晚餐,不用订位子了,就在家里。 杰拉德和利三真是相见恨晚,两个人谈得不知多投机,又交换电话地址E-mail,恨不能秉烛夜谈似的。 “这利三真是异数,跑到哪里都撑得住局面。”母亲不知在那里开心什么。 “嗯,开朗然风度翩翩。”连一向很少赞许人的父亲也对他赞不绝口。 “喂,他有那么好吗?明明学古典文学,偏又一副潮流青年的样子,格格不入。”我有点好笑。 “很好嘛。”父亲母亲异口同声。 第十章 送走杰拉德,家里恢复惯有的宁静,我便认真准备下周一上课的内容。 孩子很快适应学校的生活,早回来嚷要请这个那个到家来玩,只得答应下来。 父亲母亲国内的工作基本结束,告了一段假,双双飞赴伦敦探望瑞逸去了,顺便瞧他是否真的准备当单身贵族一辈子。 我笑着翻过一页书,这时有人敲门,可是没人去应门。怎么?难不成玛丽亚和布兰卡都出去了?我放下书出去开门。 开门处,门内门外的人都一怔。 “我以为家里没人,正准备走呢。”利三头上戴着头盔,那辆招摇的摩托车停在花园外,他手里捧了厚厚一叠书。 “进来吧。”我将他手里的书接过让他进门,“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正好没有课。”他进门之后摘下头盔夹在腋下,“给你送些参考书。”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我将他让进客厅。 他看见沙发、地上摊了许多书和笔记,笑了进来。“真是舒服,我也来加入。” “啊?”我没听明白。 “拿了些讲义和备课笔记的草稿,你可以参考一下。”他指了指我替他拿着的书,“余下的是我自己的功课。跟你作个伴。” “好呀,欢迎。”我心底有丝喜悦,真的很喜欢他在这寂静冷清的上午来和我作伴。 他随意地坐在地毯上,静静看起书来,并不来与我交谈,但这种有人陪伴的感觉很真实和温馨。没一会儿,我们自各陷入了文字所堆砌的世界里。 突然敲门声惊醒了我们。 “真好,大概晓得我闲着,统统自动送上门来。”一开门,我不禁自嘲,但马上,我心底却涌上深深的哀恸。 李文萧萧搀着悯悯象复仇之神似地站在门外。 “请进。”我侧身,维持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李文萧萧待进门,看见利三坐在地毯上忙不迭地讥讽:“真好,勾搭男人的功夫真是一流,才一回来,就把启峥的好朋友勾上手了。” 我连叹息都做不到,这男人,真是令我有无奈无力之感。他怎么就对我有这么深的成见?简直不知该说他幼稚还是迁怒。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他几乎是在挑衅。 “利三,麻烦你回避一下好不好?”我回头说。 “用不着!”李文萧萧阻止,“赶他走干什么?怕他知道你的丑事?!” 我啼笑皆非。“你不怕家丑外扬,我又怕什么?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李文先生,你站在龙家的屋顶之下。全世界人人可以讲我的是非,尖酸刻薄恶毒皆无所谓,唯你不可以。你记住了,我对不起全人类也无碍,唯独我从没和你这小人有任何的瓜葛。是以,今日一千一万个人上门来骂街我都可以无动于衷。也许我确实对不起人家了,但,你没这个资格!” 他顿时不出声,只狠狠以眼光凌迟我。 “那——我有没有?”悯悯嘶哑着声音冷冷开口。她就好象一个活鬼,且是战鬼,眼里全是血丝,脸色发青,似是长久没好好睡过。 “悯悯,若我说你没有,你肯不肯就此打道回府?”我终于要如此面对她,面对启峥最爱的人。 她只是死盯住我。 “好吧。”我叹息,“悯悯,你只管说。” “为什么不参加我们的婚礼?”不料,她飞来如此突兀一问。 “啊?”我不知所云,“我有去。” “你知不知道?没有得到你的祝福,我的婚姻就没有幸福?!”优雅的悯悯,此时她竟失控地在叫。“我多希望得到你对这桩婚姻的认可,那么我才是启峥真正的新娘!你知不知道你横亘在我和启峥之间,如阴魂不散一样?每次我和他亲热,他的眼神都仿佛穿透了我在看着另一个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多么希望自己先你认识启峥?!你知不知道我甚至恨你为什么不干脆让启峥得到你?!这样他就不会为你魂牵梦萦。你知不知道?!” “上帝!”我的眼泪在脸上奔流。“为什么!悯悯,为什么?我不过是启峥年少时的朋友。他对我亦师亦友,但,他没有爱过我,他从没有以爱一个女人的眼光看我,从未。悯悯,你误会了。” “你是说我误会了?”悯悯问,“那他收集你写的文章,四处打听你的消息算什么?” “悯悯,我共启峥有十多年感情,就算是对住一样家具,十多年你也会舍不得,何况是活生生的人?!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我也从不是你们婚姻的破坏者。正相反,为了不成为破坏你们幸福的人,我才走。悯悯,如果我要抢走或破坏你跟启峥的婚姻,何必等到你们结婚?何必等到他病入膏肓?十年前,八年前,六年前,我有得是机会!不,悯悯,你错了,我今时今日有自己的爱人孩子,有份工作,女人该拥有的我都有了,我很开心。但是,悯悯,你为什么宁可把时间放在猜忌启峥对我的感情上头,而不肯共启峥生个孩子?你知道启峥走前和我说了什么?他说他从不后悔娶了你,可你竟然不肯为他生一儿半女!!”我走到她的跟前,扶住她的双肩。“若果恨我使你觉得不那么痛苦,如果恨我是你活下去的支柱,悯悯,你尽管来恨我!但,你要养好身体,活着恨我打击我诅咒我才有用,明白吗?活人才重要,你不开心,启峥走了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