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I am sorry坐在办公桌前,沈先非对着眼前的资料发呆。他已经发了一上午的呆了,而且面前摆放的始终是那份桑氏的资料,高秘书进来几回,送进来的文件这会儿都被他丢到了桌角。桑氏,桑渝……那天在阿穆诊室里听到的,他做家教,圣诞节打工,包括平时的作息,全部和他上大学的时候一模一样。可在他的记忆里,他真的不记得有桑渝这个师妹,她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甚至还提到那条猪头内裤……他的确是有一条内裤上印着猪头。他记得上大一那时候他嫌麻烦,每次买内裤都是一次性买五条,没想到里面有一条内裤上印了个猪头,他只得将那条内裤压在箱底一直不穿。那几天刚好连下了几天的雨,挂在宿舍外的内裤洗了都没干,而那条猪头内裤是唯一一条干净的,不得已他才将那条猪头内裤穿上身,结果被舍友们笑了好多天。而且那条猪头内裤他只穿了一天,第二天就扔了。桑渝怎么会知道他有穿过这样的内裤?因为桑渝说了这事,害他被阿穆笑了好几天,这缺德的家伙还在第二天给他邮递了一盒礼物。他好奇这臭小子会送什么好东西给他,打开礼盒之后,居然是一条黑色的三角内裤,屁股后面印着一个可爱的大猪头。想至此,他不禁失笑起来。这一刻,立在门外敲了半天门的秘书高茜都觉得快要窒息了。从国外回来没多久的沈总成了皇廷的设计总监之后,整个皇廷的女性同胞们为了这位新来的单身帅哥总监,一个个浑身上下狼血一片沸腾,随时随地都能听到狼嚎的声音,尤其是在洗手间内,那狼声真可谓是延绵不断。除了公事上应有的那副笑脸之外,私下里,高茜从未见沈总笑过,而且还笑得这般投入,这般迷人,她今天真是赚到了。高茜拍了拍胸口处不停跳动的小心肝,敲了敲门,声音又提高了一些:“沈总——”回过神,沈先非看见高秘书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他轻咳了一声:“进来。”“沈总,桑氏的于副总要见您,现在安排她在会议室。”高茜小心翼翼地说着。桑氏的于副总,姓于名佳,那个高傲的女人一看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在他们这行,谁都知道这女人是靠傍上大款桑振扬才坐到今时今日的位置的。上个月,这女人来找沈总,高茜才知道,原来这女人是沈总的大学同学。看沈总对那女人的态度特别温和,高茜自然不敢怠慢了。后天就开标了,于佳又来找他?沈先非盯着眼前的桑氏资料,竞争皇廷酒店这个工程项目的,目前最有实力的就是桑氏和GD公司。皇廷酒店的设计图是由他设计的,也是此工程项目的总负责人。而在临开标这个节骨眼上,身为大学同班同学的于佳来找他,的确不是个明智之举。他素来只认实力,而不是凭关系。皇廷更有皇廷的规矩。“跟她说我在开会,不方便见客。”沈先非将桌上的几份文件整理好,对高茜又说,“从现在开始,此次参与竞标的所有公司,只要电话是预约见面或是上门来找我的,不论是谁,一律不见。”“是,沈总。”高茜很开心地点了点头,然后退了出去。沈总不愧是偶像,真是太明智了。这时,那首《原谅》乐曲响了起来,沈先非一看,是阿穆找他,他挑了挑眉,接了电话。“阿非,我想喝茶,中午有没有空?请我喝茶。”阿穆真的是越来越无耻了。沈先非在心中这样想着,同时话也说出了口:“你真是越来越无耻了!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你这么厚的。”“无耻的是你吧,甩了人家小师妹,现在人家可怜兮兮地跑我这里寻求慰藉。”阿穆不适合当医生,适合当演员,这会儿刚好可以声泪俱下。沈先非一听桑渝又要去做心理治疗,心中一阵紧张。自上次听过桑渝说的那些往事之后,他逼阿穆答应他,以后只要桑渝去医院做心理治疗,必须通知他。可之后桑渝一直没空,总算是等到今天,才算有点消息。“她什么时候去你那儿?”沈先非急问。“瞧你那猴急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真丢了老婆。”阿穆在电话那头故意损好友,“小师妹约了我吃午饭喝茶。后标营上岛咖啡,要买单的就快点滚来。”“等我去了,你们再开始。”沈先非挂了手机,出了办公室,见高茜不在,便对另一名助理吩咐,“高秘书回来转告一下她,我约了人出去吃个午饭,有急事打我手机。”绕过会议室,他从另一座电梯下去,直达地下停车场,银白色的车子缓缓驶出。手机上来了个短消息,是阿穆的:临时有事去不了,不过你可以先和小师妹培养一下感情,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到了给我电话,我再和她说爽约。这个死阿穆,临时抽脚,他一个人去了要怎么面对人家,难道对人家说:喂,我真的是你老公吗?桑渝,桑渝,从撞到她的那一天开始,从在阿穆诊室里再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像是中了她的毒一样,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被他撞晕过去的女人——桑渝。车子飞快地在马路上行驶着,不一会儿他便到了上岛咖啡店。进了咖啡店,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女子坐在临街靠窗的位置,很优雅地喝着东西。桑渝的背影,他已经记下了,虽然背对着他,但那头长发很难让人忘记。他喜欢长发的女孩子。沈先非抬起头,刚好看到墙上的钟,十一点五十分,他心急地只花了十分钟就赶到了,想想这车子他开得有多快。慢步走过去,沈先非正准备在她的斜后方坐下,这时一位服务生端了一盘东西过来,他只是一个转身,不慎将那杯柠檬水给撞翻了,正好泼在了桑渝的身上。“啊——”桑渝顿时感到自己的左臂冰凉一片,眉头紧皱着,迅速站起身,裙子的左半侧也全部湿了,紧贴着左腿的皮肤,“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服务生连声说对不起,抓起面纸盒递给桑渝。“对不起——”沈先非直觉很难堪,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和她打招呼。还好只是柠檬水,裙子上的水渍待干了之后应该看不出什么痕迹。桑渝将手臂擦干,又抽了好多面纸吸着裙子上的水,骤然间她顿住了手,好像刚才有个熟悉的男声在和她说对不起。怔怔地抬起头,她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擦着水的手僵在那儿一动不动。怎么会是他……浑身都在紧张,桑渝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这不是真的,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她想得太多了,眼花了。别过脸,她望向窗外,深呼吸一口气,再回过头,他还在。这不是梦,也不是眼花,是人真的就在面前。“对不起,我……”沈先非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位小姐,实在是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那位服务生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手中拿着面纸蹲下身帮桑渝吸着湿了的裙子。五年了,已经过去五年了,她也想了五年了,但从未想过五年之后,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再见到他。咬了咬下唇,桑渝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慌乱地拂开那个服务生的手,抓起包,轻道一声:“不用擦了,没关系的,我自己处理下就可以。”垂下纤长的眼睫,她匆忙往洗手间走去。望着桑渝仓皇离去的背影,沈先非立在那儿一动不动。方才,桑渝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清亮的眼眸里闪着错愕与无措,甚至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这样的反应,他与她,之前应该是认识的吧。他怎么却不认识她?控制不住,他往洗手间的方向跟了去。走进卫生间,桑渝将门关上,抵在门上,大喘了几口气。她知道他回国有好几个月了,而且他还是皇廷酒店项目的负责人,怕与他碰面,怕再掀起心口处那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她才会将这个案子交给袁润之和杨正坤去跟,却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上他。五年的时间,除了发型和服装,他好像一点也没变,俊朗的外表还是那样夺人眼球,不,比起五年前,还多了成熟的男人魅力。桑渝,桑渝,拜托你争点气好不好,这时候还这种样子。缓缓走向洗手台,撑着洗手池的台面,桑渝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女人,长长的卷发,一直留到腰部,身上一袭淡蓝色的印花连衣裙,白皙的脸上只着了一层薄粉,这样一个浑身充满了女人味的女子正是她——桑渝。也正是因为他,才会有今日镜中这样的桑渝,多年之前,那个随性的她,再也找不回来了。心中一阵酸涩,她从包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支点燃,就这样立在镜前,吞云吐雾。渐渐地,在烟雾缭绕下,她平静了好多。不过是个男人,五六年前她都可以挺过来,今天碰上了算什么。同一个行业,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桑渝不是这样容易就被击垮的。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在突然醒来的黑夜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包内,手机铃声在响,她掏出手机,平复了心境,轻声接起电话:“你好。”“桑小姐,您好,我是穆医生的助理,穆医生今天和你约好了在上岛咖啡见面的,他临时有事不能去了,很抱歉,要改约下次了。”是阿穆的助理艾妃妃,每次听到她的电话,桑渝都很想问,她是不是吃了蜜糖,声音怎么可以那么甜美。桑渝看了看手表,快十二点了,一向守时的穆医生原来也会有事而爽约。“哦,没事,那就改天再约吧。”挂了手机,手中的香烟已燃到了烟蒂,差点烫到她的手指,她急忙熄了烟,丢了烟头,洗了手。桑渝又理了理头发,还有身上的衣服。那人应该不在了吧,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没事的,出去了,她还是她。打开洗手间的门,一个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桑渝僵立在那儿出也不是,退也不是。“你……没事吧?”终于看到桑渝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如果她再不出来,沈先非估计要冲进去了,“对不起,那个……我不小心把水洒在了你的身上,真的很抱歉。”“没关系。”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桑渝垂下头,不看他,从他面前走过,却被他伸出的手臂挡住了。“桑小姐,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阿穆给了他这样一个良好的机会,沈先非觉得他不应该放弃。桑小姐?好像在哪儿见过?听到这声称呼,听到这句问话,桑渝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五年不见,他竟然称她为桑小姐,还装作以前不认识。强作镇定,她转过身,对着沈先非冷笑了一声:“没想到国际知名室内设计师Kenneth大师的徒弟,皇廷的设计总监,沈先非先生,居然也会用这么烂的搭讪方法。”面对桑渝这种半带嘲讽的语气,沈先非微抬了抬嘴角:“原来桑小姐知道我的名字。呵呵,我想你误会了,我们的确见过面。”“对不起,我和你不是很熟,关于打翻水的事,我也不会和你计较,麻烦沈先生你让一让。”“桑小姐,不知道你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在仁爱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你是不是被车撞了?”微微眯起了眼,桑渝抬首看向沈先非,就算是她穿着高跟鞋,沈先非也依然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她不得不抬首凝视他。在这狭小的洗手间出口过道里,他拦着她,高大的身姿挡在她的面前,形成了一种难以抗拒的压力。她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冷,最终挤出几个字:“LEXUSGS430,XASY520是你的车?”该死的袁润之,回去之后一定剥了她的皮,让她查了一个月的车主是谁,她一直支支吾吾说没查到,看来是早知道是谁的车,一直没敢告诉她。“桑小姐好记性,摔晕之前都能记住车型和车号,那正是我的车。”沈先非优雅地笑望着桑渝,“那天我在倒车的时候,不小心将桑小姐撞了。还好是在医院,我送桑小姐去了急诊,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后来我有急事先走了,我在你右手掌心留了电话,但你一直都没有联系我,我很自责。今天看到桑小姐没事,我就放心了。”“有急事先走了?留言在我右手掌心?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让人找到你吧!你难道不知道写在手心,一个不小心,字就会看不到吗?”桑渝很冷淡地反问,扫了一眼他拦在墙壁上的手臂,没有离开的架势,她又面无表情地补充,“OK,总之,找到你这个肇事者就好办了,明天,我一定会将我受损失的清单明细,派人送到皇廷集团你沈大设计师的办公桌上。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麻烦沈大设计师让一让。”沈先非发现,桑渝说了这么多气话,自始至终都不太敢看他的眼睛,让他不禁觉得哑然。他撇嘴淡笑着,语气夹带着挑逗的意味:“桑小姐,我觉得你好像很怕我。”这温柔的声音,让桑渝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桑渝的目光定在一旁墙上的壁画上,轻道一声:“没有。”“没有?可是桑小姐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说话,难道桑小姐不知道不看人的眼睛说话,是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吗?”沈先非的眉心略收,脸上依旧保持温柔的微笑,“我觉得桑小姐对我有种排斥感。”深吸了一口气,桑渝抬起头仰望着沈先非,双眸对上的是一双深邃的眼眸,那里闪烁着令人炫目的光芒。他,沈先非,是她花了五年的时间都想不通,为何会在五年前决然离开她的男人,如今却像一只无知又讨厌的苍蝇一样,将她堵在这狭小的洗手间出口过道里。“如果被撞了自己的人堵在洗手间门口质问,还有人心情舒坦的,我想那一定是神,不是人。”桑渝美丽的脸庞绽放出迷人的笑颜,“借过!”从另一侧狭小的缝隙里,桑渝绕过沈先非,步调轻盈地往咖啡厅走去。转过身,沈先非望着桑渝的背影,声音不大不小:“桑总何必这么欲擒故纵呢?既然派了贵公司的于副总去皇廷找我,又何必浪费眼前这么好的机会呢?”顿住脚步,桑渝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死死地盯住他:“什么意思?”于佳会去找他,她就算是用脚趾头想,那也是可想而知的,但绝不是她派去的。一开始是桑小姐,这会儿他又喊她桑总,桑渝心中忽然有种难以言语的苦涩之感层层翻涌在胸口,难以平静。果然还是皇廷的标书奏效。沈先非满意地弯了弯好看的薄唇:“桑总,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曾经的沈先非是很少笑的,除非她逗他。既然他回来了,不放过她,那么她就陪他再玩一次好了,她倒要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嘴角微微上扬,她冷哼:“欲擒故纵?好。我若再拒绝,沈大设计师恐怕要说出更难听的话了。”“请。”沈先非含笑做了一个请势。咖啡厅里的冷气打得很足,面对沈先非,桑渝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这清冷的温度让她不禁环起双臂瑟缩了一下。点完简餐,沈先非将菜单交给服务生,望着桑渝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你很冷?要不要换个地方?”她花了五年时间构筑的坚强壁垒,此时此刻,在听到这温柔关心的话语时,心中的那道坚强的壁垒就仿佛一层薄纸一样,一捅就破。将脸转过对着玻璃窗,呼了一口气,桑渝回转头,笑了笑:“很抱歉,我想抽支烟。”桑渝不自然的表情全数落进了沈先非的眼中,而这会儿她提出要抽烟,他的眉毛不禁轻轻一皱,他记得上一次在阿穆的诊室里,她在说往事的时候,也是紧张得想要抽烟。现在,她感到紧张?笑了笑,他说:“随意。”摸出烟和打火机,桑渝熟练而优雅地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了一口烟,淡淡的烟雾在两人之间飘散,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朦胧。在心中,桑渝不禁苦涩暗笑,五年前,他最讨厌女人抽烟,更讨厌她抽烟,只要她一想抽烟,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她身上所有的烟都搜走,丢进垃圾篓里。五年后,他竟然可以忍受一个女人在他的面前抽烟。“我可以叫你桑渝吗?”沈先非很礼貌地问。桑渝怔了怔。桑渝,这个名字,曾经被他叫过多少次,怒吼的,无奈的,温柔的,深情的……五年前,他可以头也不回地离开,现在居然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一声可不可以叫她的名字。两人之间早已断了,她的名字也不必要在五年后再从他的口中听到,她和他将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只是陌路。桑渝淡淡一笑:“桑小姐或者桑总。谢谢。”原以为叫一声桑渝,会觉得没那么生分,却不想她直接回绝了,这让沈先非有些尴尬,不禁有些迷惑,眼前的她究竟在想什么,面对阿穆的时候,她说得很动情,回忆她和她老公“沈先非”的恋情是那样的深情。她口中的“沈先非”是他吗?望着她抽烟的优雅姿态,沈先非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为了打破这个令人困扰的尴尬气氛,于是他微笑着开口:“不知桑小姐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笑话,一般人抽烟是平着手拿,而总统抽烟的时候,都是竖着手,手背对外,就像桑小姐这样。”总统?桑渝一愣,呆呆地看着自己竖着的左手。突然,她觉得很好笑,也不禁轻笑出声:“看不出来,沈大设计师还挺幽默的。”“能让桑小姐开怀一笑,说明我说的笑话不算太糟。”沈先非接着又说,“还有一个,说有一个国王为自己的女儿举办射箭招亲,在公主的头顶上顶一个苹果,第一个人一箭射穿公主头上的苹果说:I am罗宾汉;第二个人一箭射穿公主头上的苹果说:I am 后羿;第三个人一箭将公主射死了,说:I am sorry.”再也忍不住,桑渝掩嘴大笑了起来。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现在他连笑话都可以说了。桑渝笑起来非常好看。沈先非在心中想。“I am sorry.那天在停车场我不是故意的。”桑渝又怔了怔,见沈先非正微眯着眼凝视她,目光与先前的有所不同,似带着什么探究的意味。敛了笑意,她淡淡地说:“沈先生,不必再三道歉,我说过了,明天我会派人将我受损失的清单明细送过去,只要沈先生不拒收就可以了。”“我不介意桑小姐叫我的名字。”沈先非的声音很轻很柔,专注地看着她。突然觉得一阵窒息,桑渝别过脸,望向窗外来来往往的车子,吸了一口烟,过了一会儿才转回头:“我想……我和沈先生没有熟到那种地步,还是尊称一声比较好。”淡淡的烟雾飘散着,沈先非的面色僵了僵,随后一派公式话的口吻:“后天开标,桑总会不会去竞标现场?”话一出口,沈先非就有些后悔,之前是为了引她注意,他才会以谈皇廷的事为借口,其实本意并非如此,这样倒显得他想给桑氏机会了。弹了弹手中的烟,桑渝疑惑地望着他,那个传闻中冷面无私,看实力看材料看价格的沈大设计师,好像与眼前不符。熄了烟,她回道:“这个案子一直是我公司市场部的经理在负责,后天要看我的日程安排。”“据我所知,”沈先非向后倚着沙发,双手交叉着盯着桑渝,“于副总好像不是桑氏的市场部经理。”蓦地,桑渝笑了开来:“据我所知,我公司的于副总好像和沈先生的私人关系——匪浅,我们桑氏很人性化,无论是身居要职,还是普通员工,做老板的一律不干涉下属的私人生活。”言下之意,就是说于佳是找沈先非谈情说爱,她桑渝管不着。“是吗?”轻挑了挑眉,沈先非细细地审视着桑渝。双手摊了摊,桑渝的语气云淡风轻:“这你得问于副总了,我不是她。”“听桑总的口气,好像对这次皇廷酒店项目不是很有兴趣?”“错,我是生意人。有钱当然要赚,但我更放心我手下办事的能力。对于他们,我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我看过你们桑氏递交的竞标资格资料,在这方面,你们桑氏确实很具实力,但一切都是未知的定数,主要还是要看后天开标的价格。最终无论哪个公司能够胜出,我们皇廷都非常有诚意。”沈先非顿了顿,手敲了敲桌面,又道,“虽然,我和贵公司的于副总有私交,但我不希望这种私交被拿来做文章。”这番话,说白了就是他不会因为和于佳是老同学而卖桑氏面子。无缘无故,桑渝受了一番冷嘲热讽,胸中早已波涛汹涌,而表面上却要笑靥如花,杨柳扶风。“既然沈先生看过我桑氏集团的资料,就不应该妄加判断。只要是和装修家居几个字搭上边的,在N市,无论是谁,我相信,第一个会想到的就是我们桑氏。而在沈先生设计的大作当中,最常出现的几个世界著名品牌,无论顶材地材或者是卫浴,桑氏都拥有地区代理权。而其他几个竞争公司的实力,能与我桑氏相提并论的也只有GD公司。后天,谁胜谁负,讲究的是实力,桑氏不需要靠任何旁门左道。不过,作为与皇廷的合作伙伴,以及为黄董着想,倒是要提醒沈先生一句,在同我桑氏集团于副总交好的时候,可要小心谨慎,千万别因为美人计而把持不住,而泄露了什么不该泄露的东西,以免说我们桑氏窃人机密。”听了这样的话,沈先非一点也不恼,漂亮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我很期待后天,颇具实力的桑氏将怎样打败其他对手。”“我同样期待,若是我桑氏中了标,就算是让我再被沈先生的车撞一次,晚上的合作晚宴我也一定要参加。”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笑着,那笑容背后隐藏的情绪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明白。这时,服务生送了简餐过来,刚好解救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桑渝狠狠地切着眼前的牛排,把那牛排假想做是对面的沈先非,一刀一刀地狠切着。虽然她一直垂着眼睫专注地“对付”着自己面前的牛排,但她总有一种感觉,就是沈先非用眼睛时不时地在盯着她。她佯装不在意,谁知余光瞥见他正干脆地放下手中的刀叉,兴味十足地看她吃。可恶!他究竟想干什么?到底有什么用意?害她紧张得只敢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在他“热切”的注视下,她的心无法控制地愈跳愈快,甚至有种想要伸手摸摸自己脸上是不是留有残渍的冲动。沈先非揶揄地看着对面的小女人,似乎从牛排上桌之后,她一直沉默到现在,一直在和那份牛排作着斗争,并且吃起来也是那样的小心翼翼,这样的她与刚才那种女强人的气势完全不同,强烈的对比让他不禁失笑起来:“桑总,牛排和你有仇吗?还是桑总不喜欢吃牛排?”桑渝的脸莫名地发热,面对沈先非的揶揄,她只能选择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看你这么努力地和牛排在斗争,要不我和你换吧,或者鸡排会好一些。”沈先非擅作主张地将两份肉排对换了一下。“我干吗要吃你的口水鸡排?”不假思索,桑渝脱口而出。他真的很讨厌,干吗要自作主张地把两份肉排给换了,害她又想起以前她不喜欢吃的东西,他总是会帮她吃掉。怔了怔,沈先非尴尬出声:“这份鸡排,我还没有动过,只是把肉切好了,你可以直接吃。”看了一眼那切好的鸡排,桑渝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着似的。她宁可像刚才那样,与他唇枪舌剑,也不要陷入这样一个怪异的气氛当中。几个月前,她知道他回来的时候,她的心就没法平静,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似乎在矛盾着什么。正当她想抽支烟缓解下心中的郁闷,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是袁润之的电话,这真是及时解救她的一通电话。接起电话,袁润之清脆的声音响起:“桑总,有两件急事汇报。第一,家居连锁一店那边,客户与商户发生争执,现在打起群架了,于副总不在,那边处理不及时,闹得很凶。”“我知道她去哪儿了,你让她手下的经理给我顶着,就说我说的,顶不住就给我滚回家去吃自己。我马上回去处理。”桑渝皱着眉头望了望沈先非,方才他说到于佳去皇廷找他,结果一走开就发生这种事。“好的,第二件事是MK的曾总约你详谈商场户外广告的事,不过时间是今天晚上七点。”袁润之又补充了一句,“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心情不好?”这也能算是急事?这个曾梓敖,不是新婚燕尔吗?不在家陪他老婆,干吗好端端地约她晚上七点见?前段时间莫名其妙地结了婚,对象还是他的妹妹曾紫乔,后来她才知道他那个妹妹原来是他父母领养的,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地以广告合作为借口找她“鬼混”。“师姐啊,我哪里知道曾师兄在郁闷什么啊?如果他和小乔吵架了,我还要去做和事老,小乔其实很自闭的,我到现在都搞不懂小乔怎么会嫁给他的。”电话那头袁润之越说越气,最好的朋友竟然连结婚都不告诉她,“师姐,你帮帮忙啦,话说你和曾师兄感情那么好,一定能摆平他的。”“好,你帮我安排好,我马上回去了。”收了线,桑渝随手将手机放在桌上,嘴角之处不禁漾起一抹笑意。等了两年,她终于等到这样的机会了,她该怎么回报那个该死的女人呢?沈先非挑着眉问:“有急事?”“嗯。”抬眸,她看见沈先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先把东西吃完了再走吧,你都没怎么吃。”沈先非忍不住关心。“谢谢,不用了。”桑渝拿起包,急忙站起,这一刻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逃离这个男人的视线。“那我送你。”沈先非跟着站起了身。“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谢谢沈先生的午餐,再见。”有礼地微微颔首,桑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心口了,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一定会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泼口大骂:沈先非,你这个浑蛋,五年前不声不响,连个屁都不放地就跑了,五年后,跑回来装什么殷勤。迈着优雅的步调,桑渝终于逃出了这个梦幻一样的咖啡店。透过玻璃窗,沈先非看着那仓皇离开的倩影,她似乎不愿见到自己,即便是见到了,也是在刻意地在逃避。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在突然醒来的黑夜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熟悉的铃声,沈先非这才注意到桌上那款银白色的手机在震动,拿起追了出去。只差一步。桑渝已经开着车子离开了。铃声也停了,沈先非望着手中银白色的手机,不禁勾了勾唇,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回到咖啡店里结了账,迈着沉稳的步调离开了这里。2.狐狸精的挑衅“桑渝!桑渝!你凭什么降我的职,扣我的薪水——”于佳一路嚷着,一路冲进了总裁办公室。在于佳没有冲进桑渝的办公室之前,袁润之成功地将她拦在了那道象征着桑氏最高权力的门外:“对不起,于副总,桑总交代过任何人不要打扰她。”“袁润之,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滚开。”于佳长而利的指甲往袁润之露在T恤外的肌肤上死抠了一下,“我要见那个女人。”痛苦地锁着眉心,袁润之重复那句话:“对不起,于副总,桑总交代过任何人都不要打扰她。”“滚开!”甩开袁润之,将面前那道碍事的门重重地推开,于佳直冲到桑渝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吼道:“桑渝,你凭什么降我的职?凭什么扣我的薪水?”于佳的整张脸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之前在皇廷与沈先非的秘书纠缠了一个中午,都没有见到沈先非,后来得知他出去了,她才不甘心地回来。谁知道一回来,就接到调派她去后勤部的通知,每月的薪水自动扣除50%,为期三个月,三个月之后看工作表现,再考虑是否复职,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年终奖金扣除80%,如果这样,她这一年都为了什么在卖命!桑渝正在细看那份标书的报价,作最后的定夺,所有竞争者中最具实力的就是桑氏和GD公司,她正在考虑此次工程项目夺标的可行性。缓缓抬起头,她很镇定地倚在转椅之上,望着恼羞成怒的于佳,说:“你不知道进来之前要先敲门的吗?”“桑渝,你别装死——”“出去,敲了门再进来。”“桑渝——”“出去,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若是敢让她再说第三遍,别怪她没耐心听她把话说完,她一定会先一脚将她踹出门。接收到桑渝眼中威胁的信号,于佳收了手,死捏着拳头,漂亮的脸上满是不甘。面前这个嚣张的女人,仗着自己会跆拳道,仗着自己是大股东,只会欺人。于佳狠跺了脚,转身退到门外,狠拍了几下门又快步冲到桑渝的面前。这一次,于佳没有像刚才一样大吼大叫:“桑渝,我再问你一声,你为什么要降我的职,扣我的薪水?”“于副总,这里不是家,是办公室,请你对我尊重些。”桑渝厌恶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若不是她,父亲和母亲也不会出车祸惨死。她桑渝可以对桑氏里的任何一个人动手,而唯独就是于佳不行,因为这个恶心的女人是父亲的遗孀,她的后妈,并且这女人还为父亲生了一个儿子,她不满五岁的亲弟弟桑博文。父亲在临死之前,将桑氏5%的股份留给了这个女人,另外10%留给了桑博文。作为股东,于佳有权说话。最可恨的是,天恒山庄那套别墅的产权在这个女人的手上。她等了两年,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出这么大个事,她怎么也不会放过这个女人的。“我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于佳咬牙切齿。“合理?”挑了挑眉,桑渝站起了身,走到她的面前讥讽道,“于副总,当年你进桑氏,怎样坐到今日这个位置,我们就心照不宣了。以前是我爸在,现在我爸不在了,我绝不允许有人再以什么不干净的手段坏了我桑氏的名誉。”一边说着,她一边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烟,将吐出的烟喷在于佳的脸上。“你——”于佳死命地用手挥着呛人的二手烟,看着她那副痞样,心中的一团火只能死命地压着,谁叫她的儿子今年五岁不到,桑振扬给儿子的10%股权在他未满十八岁之前,由桑渝代管。桑振扬那个老狐狸!她猛地推开桑渝,怒道:“不知道你又在乱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坏了桑氏的声誉?你别乱栽赃!这么多年来,我什么不是为了桑氏?你桑渝姓桑,我儿子同样也姓桑。”桑渝的脸微微变了色。是哦,这女人的儿子也同样姓桑。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后妈,多么的讽刺。就算她再恨于佳,于佳在法律上也是她父亲的合法妻子,而她母亲,什么都不是。冷笑着看了于佳一眼,她走回办公桌前坐下,一脸正色:“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还反过来问我,真是好笑。于副总,我今天中午接到皇廷的投诉,投诉你利用一些暧昧不明的身份,意图套取后天竞标的信息。”“你胡说!”于佳的脸色一变。“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知肚明。家居连锁那边,今天中午有客户和商户发生争执,不但客户被打伤,商户的店铺也被砸了,还波及到其他商户,消费者一进商场大门就看到这样的恶劣事件,还会进来购物消费吗?没有消费者,哪来的商户?没有商户,我们桑氏怎么生存?这么严重的事,你身为家居连锁的总经理居然不去处理,而是跑去皇廷管不属于自己负责的案子。结果事情弄到要我派人过去协调,既然这样,那么你这个总经理的位置不如也由我派去的人去坐好了。”桑渝优雅地弹了弹手中的烟,面无表情地看着于佳那张要喷火的脸。“皇廷这么大个案子,你却不闻不问,丢给手下那群废物。我为什么会去皇廷?我这都是为了桑氏好。”“我手下的人全是废物?那你手下那些整天不知道要做什么的蠢货是什么?为了桑氏好?难道于副总不是借机去幽会老情人?”桑渝反讥。一直脸色难看的于佳在听到桑渝这句嘲讽时,蓦地笑了起来:“哦——原来你是在公报私仇。怎么?你嫉妒我去找沈先非?”于佳的身体倚在办公桌上欺近桑渝。于佳一倾身,桑渝就能瞥见她的胸前是多么的浩瀚。她吐了一口烟,嘴角上扬:“Max Mara的设计简单大方,将于副总性感的好身材衬托得一览无余,只可惜皇廷的沈大设计师错过了这春光乍泄的美好时机,偏偏要跑去上岛咖啡吃一顿不怎么样的牛排。”刹那间,于佳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身体因气愤而在发抖,立直了身体,她指着桑渝的鼻子问:“中午他和你在一起?所以才不见我?”“桑太太,请你庄重一些,不要在你亡夫的女儿面前,泄露你很想外遇的情绪。别忘了遗嘱上有一条,你若外遇了,你手中5%的股权就是我的了。欢迎桑太太外遇!”桑渝的声音很冷,却笑得很迷人。“你——”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于佳真的很想往桑渝的脸上砸去,换来的却是桑渝大力地一把夺下那个烟灰缸。“请你不要随便乱碰别人的东西!现在是上班时间,请于经理尽快去后勤部报到,立刻!马上!Out!”桑渝指着门口对于佳命令道。这个水晶烟灰缸是父亲生前用的,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意图用这个烟灰缸来砸她。“桑渝,你给我等着。”于佳气得踩着三寸高跟鞋冲出了办公室。看到那个讨厌的女人从眼前消失,桑渝坐回了转椅上。她活了这二十七年,除了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个该死的男人在五年之前敢对她这样,从来就没有人敢对她大呼小叫,她于佳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因为别墅的产权,她早就将这个女人从桑氏轰走了。平复了心境,她又继续埋首于那份标书。过了许久,她拨了内线,对袁润之吩咐:“之之,通知市场部此次负责投标的人员,以及财务部、采购部、物流部各部门经理,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在小会议室开会。”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墙角的立钟,还有五分钟就下班了,她想到晚上与曾梓敖有约。什么狗屁广告合作,八成是找她喝酒解闷的,死家伙,结了婚还不安分。笑了笑,她想到给曾梓敖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不见了,难怪她一下午没听到手机声响。她沮丧地拍了拍头,真不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先是碰到她最不想见的人,然后是家居连锁店那边闹事,接着于佳来吵架,现在手机又没了。努力地回想着,她把手机忘在哪儿了,拿起电话拨了过去,听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该死的,究竟跑哪儿了?手指不停地敲着桌子,猛然间,她忆起最后接手机是在上岛咖啡店。一想到手机落在那里可能会被沈先非给捡到,她立马打住了臆想。算了,就当被狗叼了。抓起包,出了办公室,她便对袁润之说:“之之,把你手机借我今晚用一下。”“咦,你手机呢?”袁润之疑惑地从包里将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死捏在手里不放,因为今晚如果男友给她打电话,她就听不到了。“丢了。”桑渝拍了拍袁润之的手,一把将她的手机给夺了过来,“借我用一下,干吗那么小气,明天买了就还你。”袁润之在心中哀号着,师姐总是喜欢压榨她。“你手机里有没有曾梓敖的电话?”桑渝翻看着手中的电话。“有的。”“有就好。多谢,改天请你吃大餐。”就这样,袁润之眼巴巴地看着桑渝将自己的手机夺走了。3.征服世界的三大法宝SEVENCLUB,一个用酒杯盛放你青春记忆的好地方,秉承了怀旧的风格与时尚的潮流,如同一面展开的旗帜飘扬在泡吧族的心中。走进复古的中式酒吧大堂,动感的音乐很是调动气氛,不大的舞池里全是人,一个个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吧台内正好是“火影传动”,那是调酒师在作秀。SEVEN最让人欣赏的地方在于二楼,立在那里的阳台之上,可以听到一点特别的东西,又不是那么吵闹。桑渝直接上了二楼“静吧”。曾梓敖说过,在这里,除了听到酒吧惯有的嘈杂之外,还可以感受到一种叫做漂流的特殊情感。微醉的时候,和相熟的朋友坐着,在SEVEN的音乐里,是种非凡的享受。果然,在阳台处,桑渝找到了声称情绪不佳的曾梓敖,他的身边还有一位美女,两人正在调笑。看见桑渝走过去,那位美女对他说了一些什么,便走开了。拍了拍曾梓敖的肩膀,桑渝嘲弄:“怎么不在家陪你新婚燕尔的太太,却跑到这里喝闷酒?”向服务生招了招手,桑渝点了一杯粉红色FOUR SEASON。“新婚燕尔?从哪里你看出我燕尔了?”受了酒精的侵蚀,曾梓敖一张俊脸微微泛红,深皱着眉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挑了挑眉,桑渝很是不解:“究竟是怎么回事?结婚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不告诉我,亏我把你当做蓝颜知己。”“如果你和一个你不喜欢的人结了婚,现在你想离婚,而对方不同意,你该怎么办?”曾梓敖喝了一口酒,手很自然地搭上了桑渝的肩膀。“神经病,不喜欢人家,我干吗要结婚?”桑渝白了曾梓敖一眼,不过对他的婚事倒是越来越好奇。自大学同学这么多年来,前后认识他一共有九年了,倒不曾见过他这样的半死不活,“说吧,我对你和你那宝贝妹妹的事很好奇,你们俩怎么会结婚的?”借着酒,曾梓敖把母亲临死前希望看到他和小乔结婚的事说了一遍。曾紫乔五六岁的时候,被曾家从孤儿院领养了,不但人长得水灵,还特别会讨全家人欢心,曾母对这位养女特别喜爱,简直是当媳妇来养。自从曾父遇空难死了之后,曾母就一直郁郁寡欢,在病危的时候,只要求曾梓敖娶了曾紫乔,了却这桩心愿。为了使母亲安心养病,曾梓敖答应了母亲,娶了做了近二十年兄妹的曾紫乔。可婚后一个多月,曾母病情恶化,很快便离开了人世。今天是曾母去世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按照婚前约定好的,今天是双方解除婚约的日子,当曾梓敖拿着离婚协议书找到曾紫乔的时候,曾紫乔却不同意了。听完曾梓敖的话,桑渝很不雅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曾梓敖,这是我认识你九年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居然这种乌龙事件会发生在你曾大帅哥的身上,简直是不可思议。你简直是白痴到家了,你不会是到今天才看出来你那个妹妹是一直喜欢你的吧。哈哈哈,上学那会儿,我就觉得你妹妹很有问题,每次看到我和你在一起,那眼神恨不能劈了我。我想起来了,这么说来,她会报考H大,也是因为你咯?哈哈哈,你小子真是好艳福啊。”桑渝的手在曾梓敖的肩上拼命地拍打着。被桑渝这样无情地嘲笑,曾梓敖恨不得掐死她,有些恼怒:“桑渝,我找你来是来解闷的,不是要你来看我笑话的。要讽刺,我也会。你男人不是回来几个多月了吗?你怎么一点行动也没有?”提到沈先非,桑渝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冷冷地说道:“别跟我提他。”一想到中午在上岛咖啡遇到他的情形,她就火大,那个该死的家伙居然装作以前从来都不认识她,更可恶的是还学会了跟人家一样找那么烂的借口来搭讪。“你也有弱点啊,我还以为你没有呢。”“曾梓敖,你想死啊。”桑渝狠拍了曾梓敖的脑袋一下。下一秒,她整个人的身体就被曾梓敖揽在了胸前。“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头是不能随便打的,女人打了男人的头,那就注定要嫁给那个男人。”眯着眼,曾梓敖的大掌扶着桑渝的颈后,两人的脸离得只有寸许,曾梓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桑渝的脸上,酥酥麻麻的。朦胧月色与酒吧里透出的灯光交辉闪动下,是两张互视的面孔。望着曾梓敖英俊的面庞,桑渝也跟着微眯起眼,口气中充满了挑衅之味:“从我六岁学习跆拳道开始,已经有数不清的男生和男人被我打过头,照你这么说,起码要等我离过N次婚后才能轮到你。”“你真是个超级没情调的女人。”曾梓敖想到大学里和她交手的时候,自己吃过数不清的亏,那简直是种耻辱,不由得松了手。“没情调你找我来干吗?回家找你的妹妹老婆去啊。”这时,服务生刚好送来了桑渝点的FOUR SEASON。曾梓敖一看是这种水果味超浓的女士鸡尾酒,立即夺了过来:“喝这种不会醉的酒,你有没有搞错?”“谁说不会醉?不信你多喝几杯试试。”“啧啧啧,桑渝,你的品味越来越低了。西方盛行着一句话,叫做金钱、美女、威士忌,是征服世界的三大法宝。今夜星光灿烂,你怎么忍心不满足我这个骑士?”曾梓敖将那杯FOUR SEASON放在一旁,对那位服务生说,“CHIVAS REGAL ROYAL SALUTE,21Y,谢谢。”“喂,你有没有搞错?你想喝死我。”桑渝拦不住。“嘘,乖,今晚不醉不归。”“那你怎么不试试芝华士农药,保你喝得‘爽’到去吐血。”桑渝讥道。“桑渝啊桑渝,你真是越来越低俗了,这种自杀酒还是留着我想死的时候再喝吧。”洋酒,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品”的。这句话,对两个失意的人来说,却是等于零。酒在口齿和舌尖间回荡,早已品不出那所谓的就像是天鹅绒一样平滑的感觉。和桑渝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开心的,很随性,从大一那年第一次在校门外和桑渝一起翻学校墙头的时候,曾梓敖就知道。N市的夏季是意想不到的闷热。曾梓敖搂着桑渝,两个人歪歪倒倒地走出酒吧。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靠近的身影拉得很长。一些不成调的歌声相继传出,还有连串的欢声笑语。无论曾梓敖愿意与否,在桑渝的坚持下,要先把他送回家,结了婚的男人应该有担当,无论是否爱那个家中的老婆,结婚了就是结婚了,除了那纸法律的约束,还有的就是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除非是家中的女人要放弃他,否则他永远不可以放弃家中的女人。当年父亲没有做到对她的承诺,她恨过父亲,可如今人不在了……所以她不希望曾梓敖和他妹妹也走上她父母的那条不归路。“曾梓敖,上去吧,你老婆在家等你。”桑渝冲着曾梓敖浅浅一笑。曾梓敖突然将桑渝一把抱住,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唇似要贴上她的,带着浓浓的酒气,喃喃地说着:“桑渝,为什么当年你没有疯狂地追求我?如果你把我逼到他那样的境地,今天在一起的不就是我们俩了吗?”“你喝多了,”桑渝嬉笑着,想推开曾梓敖,力道却敌不过他,无奈只得偏过头,倚在他的肩部笑道,“是你先不要我的,去美国那年,我可是记得很清楚,我是哭着求你娶我的,可你却是无情地拒绝我。”“哼,你这个臭丫头,你还好意思提那件事,你是真心想要嫁给我的吗?”曾梓敖口中责难着,却是将桑渝紧紧地抱住,“小渝,要是你能像爱他一样爱我就好了,我肯定会为你死心塌地的。”“得了,你要是对我有那份心,别说九年,九天都可以感动我。”桑渝轻轻地将他推开,指着他的鼻子笑骂,“臭小子,快滚回去吧,将要让你死心塌地的女人在那高楼之上,拿出你做男人的担当吧。”“无情的女人。”“多情的男人。”“户外广告我一定给你偷工减料。”“滚你的,你要是敢,我剥了你的皮。”“桑渝,满足我男人的骄傲与自尊心,来个Goodbye kiss吧。”趁桑渝没留神,曾梓敖的薄唇便贴上了她的嘴角,轻轻一吻。在桑渝要赏他一拳之前,他迅速地放开她,跳开了,狡黠地笑道:“谢谢你,桑渝,你永远都是最了解我的女人。路上小心,晚安。”他又给了她一个飞吻。桑渝无奈地笑着,看着曾梓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大楼的电动门内。曾梓敖住的高层公寓与她的“毫宅”一个在城西南,一个在城东南。两个人都喝了很多的酒,曾梓敖喝得更多些,安全起见,桑渝打车先送曾梓敖回来,然后自己再打车回去。可是这附近荒凉得只看得到路灯和路边的树,连个鬼影都看不见,若是没有私家车,真的很难出行,据说要走上很远才能有公交车坐。公交车,哼,她才不会去坐公交车。洋酒的后劲大。桑渝明显感到头比之前要沉重许多,走路也有点歪歪斜斜。从包里摸出袁润之的手机,桑渝打算叫车,可手机一个没抓稳,滚落出去,又被脚踢了一下,滚到了马路中间。“你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明天扣你主子薪水。”桑渝扭着歪歪倒倒的步子,迈向马路中间,想要捡那个手机。这时,一辆车子迎面疾驰而来,刺目的车灯让桑渝不得不蹲下抬手遮住眼睛,傻愣愣地看着那辆车子。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身子被一个宽厚的胸膛抱住,两人双双跌倒在地,连滚了几圈。“咔嚓”几声,手机被压碎的声音响起。“你捡东西都不看四周的吗?”沈先非良好的修养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若不是他及时抱离她,现在她就和那个手机的下场一样。因为这几个激烈的翻滚,让桑渝的胃好似翻江倒海。她痛苦地抱着头,猛然,挣开他的怀抱,爬起身,往路边跑去,倚着那电线杆狂呕起来。望着桑渝那副模样,沈先非心头的怒气渐渐熄灭,叹了一口气,他回到车内,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盒面纸。回到她的身旁,看到她吐得痛苦的模样,有些心疼,他忍不住伸出手扶住她的额头,期望减轻她的不适。直到她终于吐完了,沈先非将手中的矿泉水和面巾纸递给她。桑渝的脑子有些混沌,动作迟缓地接过面纸擦了几下,并用矿泉水漱了口,然后就这样头抵着电线杆,呆呆地抱着一动不动。“桑……桑总。”沈先非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嗯?”桑渝轻哼了一声。“你还好吗?”沈先非又问了一声。这时,桑渝缓缓转过头,眯着朦胧醉眼愣愣地看着他,看了半天,蹦出一句话:“原来你家……也住这里?”这句问话虽是无心,可听在沈先非的耳中,就好像是一根极度尖锐的刺正中他的心房,一张俊脸变得阴沉起来。近几日的工作压力很大,本来一个朋友约了他去SEVENCLUB喝酒放松心情,谁知,在SEVEN竟然碰到她和MK的曾梓敖在一起,而且亲密地脸对着脸。那一刻,沈先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有一种想要上前将两人分开的冲动,或许是理智让他压抑住了那股莫名的怒气,摇晃着手中的酒,只感觉到苦和涩。阳台上的一男一女,碰着酒杯,欢声笑语,一直不曾间断过。那个女人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么晚了不回家,却是和一个有妇之夫厮混在一起,还做着那样亲密的举动。虽然大四那年就离开H大,离开了N市,但他依然记得那个比他低一届风靡全H大的师弟曾梓敖。进入皇廷之后,遇到了比较大的个案,广告宣传这块也都是与MK公司合作,接触虽不多,但关于他的事,偶尔也能听到一些。八卦只要是女人都喜欢,他手下那几个女员工也不例外。一次偶然,他听到高茜她们几个在讨论曾梓敖闪电结婚的事。心烦气躁地点了一支烟,他很少抽烟,甚至可以说讨厌烟的味道,只有在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他才会点上一支。一支接一支,在SEVEN里,不一会儿,他就将朋友的烟抽掉了半包,就连朋友都问他今天怎么了。他怎么了?他怎么了?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了。直到看到她和曾梓敖相互扶持出了SEVEN,只是一个念头,他便熄了烟头,和朋友道了一声抱歉,追出了SEVEN。驾着车子,跟着两人坐的的士,一直跟到了这里。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只是想知道他和桑渝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所说的那段过去,究竟是真的,还是她为了想得到皇廷的案子而耍的手段。当看到曾梓敖低下头亲吻她的那一刻,胸腔之内的某样东西在微微刺痛,甚至连紧握着方向盘的手都跟着艰难地弯曲着。曾梓敖离开了,她一个人立在那里,摇摇晃晃的,似乎想打车。深更半夜,这么荒的地方,上哪儿去打车。他拧紧着眉头,决定送她回去,于是下了车。谁知她醉得连手机都拿不稳,摔在了地上。就在那一刹,他看见一辆车子向她疾驰而来,直觉他便冲了过去。面对曾梓敖,她可以谈笑风生,像是一辈子都有说不完的话;面对他的时候,便是冷言相讥,醉到不行的时候却是对他说:原来,你家也住这里?一个他只见了三次面的女人,竟然可以轻易牵动他的心。“我送你回去。”隐忍着胸中那股莫名的愤怒,沈先非要将她拉离那个电线杆,她却死抱着电线杆不放。实在没法子,沈先非只能强行掰开她的手,将她拉过来,手劲稍稍大了些,刚好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从沈先非的胸前缓缓抬起头,仰视着他,桑渝努力地睁了睁眼眸,待看清了眼前之人,纤长的手指举起,轻轻划过他的脸庞,带着哭腔,问:“阿非,是你吗?”透过指腹传来的温度,沈先非眸光闪动,这样的温情消除了他体内紧绷的愤怒情绪,他反握住她的手,很自然地轻应:“嗯,是我。”下一秒,手中的纤掌抽离了,桑渝的双臂改抱住他的颈后,哭泣着:“阿非,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地就跑掉了?明明你回头看见我了啊,为什么还要走?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啊?”听到这声声质问,沈先非的心猛然一沉,他为这样的桑渝感到心疼,但他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紧紧地抱住她,这种感觉很熟悉,似乎很多年之前,他就这样抱过她。这种想法让他骤然一怔,在那次撞到她之前,他真的不认识她,也从来没有见过她,但为何会有这样的熟悉感?大四那年,他好不容易争取到去英国中央圣马丁留学的名额,他才会离开国内,去了英国。这事件,在他的印象当中,整个系的人都知道。若是按她在诊室里所说的,没理由不知道他是为了追求学业而去留学的啊。“桑渝,”沈先非很自然地叫了她的名字,“很晚了,我送你回去。”怀中的人身体倏然一僵,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眸后,便慌乱地推开他。背过身,桑渝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淡淡地道了一声:“对不起,我喝多了……”沈先非盯着她,沉默不语。昏黄的路灯下,晚风吹在路两旁的樟木树上,并未给这炎热的夏夜带来舒爽,只听到那树叶抖动的“簌簌”声。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沈先非的身上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俊美,挺拔。桑渝忍不住看了看沈先非,一瞬间无法移动自己的双脚,怔怔地望着他。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蓦地,沈先非握住了桑渝有些微凉的手腕,深深望进她惊慌失措的晶莹双眸,一字一句温柔而又坚定地说:“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面孔笼着几丝无奈和几丝悲伤,桑渝意图挣开沈先非的大掌,可沈先非丝毫不肯放松,无奈之下她放弃了,微微启唇:“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我自己叫车就可以了。”“叫车?你拿什么叫车?现在是夜里两点十分,还是你打算这样走回家?!”眉头深锁,沈先非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暴躁,他真的快被眼前这个女人气死了。桑渝懊恼地拍了拍很沉重的头,真是喝酒误事,连之之的手机都给她毁了。摆在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她走到有人烟的地方,继续拦车;二是让沈先非送她回去。两个选择一比,显然第一个很蠢。她拨了拨贴在脸上的头发,咬了咬唇,才对沈先非说:“那麻烦你了。”按照桑渝所说的地址,沈先非开着车子很快就到了城东南一处九十年代的小区。望着眼前一排排很老的房子,时不时地还有流浪狗的声音传来,沈先非皱着眉心,心中疑惑。是不是桑渝指错路了,她怎么可能会住这里?“桑渝……”侧过头,沈先非轻唤了一声她,却见到她靠在副驾座上沉沉地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车内的冷气打得很足。没有叫醒她,沈先非侧着头看着她熟睡的面庞,以手背轻触了下她露在衣服外的胳膊,冰凉一片。并非轻佻,而是出于关心。毫不犹豫,他下了车,从车后座拿了备用的薄毯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淡淡的绯色在桑渝漂亮的面庞上弥漫着。沈先非忍不住仔细地看她,第一次撞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个漂亮的女人。沉睡中的她像个婴儿一样,皮肤很好,两抹绯色映在双颊上就像是盛开的花瓣似的,纤长的眼睫如扇,挺直的鼻梁,还有一张饱满而鲜艳欲滴的红唇……一阵慌乱,意图掩饰自己非常龌龊的念头,沈先非倏然收回了目光,改看向窗外。胸口之处,是一颗在猛烈跳动的心。他竟然有一种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他一定是和阿穆待得时间太多了,连思想都被阿穆污染了。透过车窗,忽闪的夜灯下,沈先非再次看向那几排破旧的老式小区住宅楼,又看了看身侧熟睡的人儿,心中有了决定。车子缓缓启动,向另一个方向驶去。停好了车,沈先非轻轻地将桑渝抱起。望着窝在怀中像只慵懒猫儿一样的她,他的唇角之处漾着浅浅的笑意,抱着她,迈向公寓的电梯。输完密码进了家门,沈先非这才发现客厅的灯还是亮着的,待看到沙发之上被他惊醒的母亲,心中有一丝歉意。“妈,和你说过很多次了,要是我很晚回来,别为我守门。”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母亲的身体。“哦,客厅的沙发比床软,睡起来更舒服。”沈母吴玉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看到儿子抱着一个女人回来,而且还带着一身很重的酒气时,一脸惊诧,“她……这位是?”面对母亲的惊愕,沈先非解释说:“哦,公司合作伙伴的负责人,今晚刚好碰上了,她可能是喝多了,指路没指清楚,所以我就带她回来了。”皱了皱眉,吴玉芳点了点头,看着儿子将那个女人抱到他的房内,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你让她……睡你房间?”儿子单身了这么久,除了很多年前,这倒是第一次把女孩子带回家,还带回自己的房间。现代年轻人的观念比较开放,男人和女人无非就是那么回事。吴玉芳心想,自己会不会管得太宽了?儿子带女人回来是件好事,起码证明“性向正常”,她抱孙子有望。沈先非一边点着头,一边抱着桑渝进了自己的屋子,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盖上薄被。随后他又到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浸了热水,拧干,回到床边,细细地帮桑渝擦着脸。立在门外,吴玉芳看着儿子细心的举动,不禁促狭:“臭小子,你对你老妈可没这样孝顺过。老实交代,这姑娘究竟是谁?”停了手中的动作,沈先非一脸尴尬,对立在身后的母亲说:“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真的是公司的合作伙伴。”“哦,合作——伙伴。”吴玉芳故意拖长了音揶揄儿子。“唉,不跟你说了,我去帮她买套睡衣。”面对母亲闪闪发亮的眼睛,沈先非急得将手中的毛巾丢给她,逃似的离开了。吴玉芳笑看着儿子仓皇的背影,去卫生间重新拧了一把毛巾,正要给床上的人再细细地擦一把,看清她的脸之后,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僵住了,手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怎么会是她?!4.令人销魂的暧昧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宿醉的头痛让桑渝伸出右手摸向额头,然后使劲地按着太阳穴。缓缓睁开眼,她盯着头顶上那个陌生却非常精致的水晶吊灯,足足愣了有一分多钟。倏地,她从床上弹起,扫了一眼滑落的深色条纹夏被,接着又环视了一周这间陌生而充满了男性气息的房间,最后目光定在了身上的粉色无袖睡衣上,胸前的Hello Kitty猫头让她心里一阵毛骨悚然。中央空调吹出的冷气所带来的寒意,直从她的脚底板向上,直袭四肢百骸。她居然学人家搞起了419[注:419(four one nine)为英文for one night的谐音,亦称ONS(one night stand)]即一夜情。一直以来,她洁身自爱守身如玉到底是为了什么?抓了抓头发,桑渝将被子拉上蒙住了自己的脸,意图将心底的那阵绝望与悲哀一起盖住。419!让她去死吧!望了望墙上的钟,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沈先非在想要不要去叫醒桑渝。为了她,他毕生第一次上班迟到。看到母亲向自己努了努嘴,他吸了一口气,决定去将这个嗜睡的女人叫醒。进了卧室,看她还蒙着头睡,他不禁哑然失笑。他发现,她真的很能睡。上次在医院是这样,这次在他家也是这样。他伸手刚想拍醒她,突然之间,眼前一黑,整个人被罩住了。接着就是被一个东西一阵狂打,并听到桑渝一连串的怒骂声:“你这个死色狼,王八蛋,瞎了狗眼的竟然敢占老娘便宜,去死,去死——”虽然看不清情况,但沈先非已经能够猜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没来得及反应腹部就中了狠狠的一击,痛得他差点将早饭吐出来。透过被下,看到两条纤长白皙的美腿,当机立断,他抱着被子向那个不理智的女人扑了过去。好不容易从被子里挣扎出来,他正好捉住一对手腕,对压在身下乱挥拳头的女人大吼一声:“该死的,你给我冷静下来!”刚想给那色狼一记狠拳,在看清压倒自己的人之后,桑渝瞪大着双眸惊愕地说不出话来。419的对象怎么会是他——沈先非?!“啊——很抱歉,我以为你们俩‘沟通’有点问题,所以上来看看,现在看来很好很正常。不好意思,打扰了!那个——请继续!”吴玉芳听到儿子的怒吼声,第一时间就跑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是看到自己儿子压倒人家姑娘的儿童不宜画面。吴玉芳很“体贴”地为儿子带上了房门。沈先非有口莫辩。以母亲那种喜欢乱臆想的脑袋,从昨晚他抱着桑渝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在超负荷运作。后来见到自己进了书房,她才叹息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早上起床,还很不死心地问他:“臭小子,老实交代夜里你有没有偷摸过去?”这会儿让她看见这样误会的一幕,他可以预见他将有好几天的日子不得安宁。回过头,沈先非注视着身下这个刚才很疯狂的女人,这会儿整个人因为紧张,一张俏脸早已憋红了,正瞪着一双焦急的黑眸不安地看着他。想到方才被她打得很痛的腹部,他就咬牙切齿:“桑总还真是会给人惊喜,就连起床的方式都与人不同。”他没料到外表看上去柔弱的她,竟然有这么暴力的一面,看来他无意间听到她是个跆拳道高手的传闻属实了,因此,抓着她的手腕不知不觉中施了力。被沈先非这样压着,还被他的母亲撞见,一阵血气上涌,桑渝尖叫起来:“沈先非,你给我松手,你再不松手,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后悔?我知道桑总是跆拳道高手,很厉害。但是,我刚才只是好心地来叫桑总起床,就莫名其妙地被桑总打了一顿,作为一个男人,我的身心都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桑总,你不觉得你应该为刚才的行为和我道歉吗?”沈先非抓住她的手腕不肯松开。“你身心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哈,你见鬼的吧。那我呢?难道你昨夜就没有对我做出什么伤害身心的事吗?”桑渝抬起头对着沈先非怒吼。“昨夜?”“昨夜让你送我回家,都告诉你地址了,你竟然趁我酒醉不醒把我弄到你家,明摆着就是你意图不良。沈先非,你这个浑蛋,色魔——”结合之前桑渝骂他占她便宜,沈先非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好端端地被打了。瞧她这副气得脸通红的模样,他是又好气又好笑,脑中闪过一个捉弄她的念头:“现在才知道后悔,桑总不会觉得有些晚了吗?”果然……桑渝的心猛然一沉,再没料到,五年之后再见,他居然是这样一个趁火打劫的小人,当年她是瞎了眼的才会爱上他。“你去死!”心头的那股怒火燃遍全身,她左腿抬起,奋力地弯起手肘,意欲袭向沈先非。“怕是桑总要失望了,在没亲耳听到桑总说一声对不起前,我想我是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沈先非速度很快,虽然费了些力,但还是将她控制在自己的力量范围之内。某些时候,女人的力量始终不敌男人,比如说在床上……“少在那儿白日做梦!沈先非,你这个浑蛋,我诅咒你。”努力地挣扎着,桑渝双手手腕始终被沈先非死命地抓着,整个人被他压着,她突然觉得很挫败,想她跆拳道三段的身手,竟然挣脱不了他的束缚。“没关系,反正上班已经迟到了,我不介意和桑总‘在床上’一直耗着。”哑着嗓音,沈先非将脸欺近她,凑近她的耳朵恶毒地说着,并刻意加重“在床上”三个字。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她双颊的温度越来越高,甚至全身都感觉到变得滚烫起来。突然,她的身体僵住了,停止了挣扎,一双怒眸缓缓下垂,死盯着两人的下半身。一阵疑惑,沈先非顺着桑渝的目光,一寸寸往下移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饱满的胸脯在眼前起伏,再往下,这才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真的很暧昧,很容易让人产生遐想。之前两人身上隔着的一条薄被,因两人的僵持,这会儿那条薄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就是说,他,沈先非整个人真的以儿童不宜的姿势压着她,而她睡裙的下摆,早已翻卷到了大腿根部,露出了洁白光滑的双腿……骤然间,沈先非一张俊脸涨红了,莫名地紧张起来,呼吸有些紊乱。他在心中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要给她买睡裙而不买睡衣睡裤的,他只是觉得睡裙上的那个Hello Kitty猫头很可爱,他更不是故意要用被子反扑她,只为这压倒性的一瞬。连忙松了手,他红着脸从她的身上迅速爬起,结巴道:“那个……我……”“Shut up!”桑渝坐起身,抓起身旁的枕头向沈先非猛地砸过去。沈先非很准地接过,尴尬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因为你是有意的!你去死!”被桑渝这样一说,沈先非顿时语塞,轻咳了一声:“其实,昨晚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身上的睡衣是我妈换的。”瞪大了双眼,桑渝难以置信地望着沈先非。岂知沈先非突然又冒了一句:“看桑总的样子,好像很失望。”半晌,桑渝才反应过来,抓起另一个枕头向沈先非砸去,怒骂:“沈先非,你是天底下最浑蛋的家伙。”依旧还是很轻松地就接住了那枕头,沈先非不以为然,将两个枕头放在床尾,轻勾了勾唇角,笑道:“桑总身上的味道很让人‘销魂’,建议桑总还是先去浴室清理一下自己比较好。干净的衣服在床头,我先出去了。”桑渝沮丧地将脸埋进了双膝之间,不甘心地又用额头撞了几下被褥。五年前,总是被他气得半死;五年之后,情况依然没有改观。明明昨夜告诉过他地址的,这个可恶的家伙,趁她醉得不省人事,莫名其妙地把她弄到他家里来。五年前,他那样决然地离开她,连一个分手的理由都没有,如今回来了,他怎么还能这样厚颜,这样若无其事地面对她,更过分的是再次拿她当猴耍?真是再没有见过比他更恶劣的男人了。难道她生来就该欠他的吗?最可恨的是,她发现,她竟然能够很轻易地在脑中勾勒出他每一道完美的面部线条,英挺的浓眉,深邃明亮如寒星的双眸,直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组合成一张令人迷恋的清俊容颜……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在知道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时,心底最深处,突然冒出的声音不停地叫嚣着,正如他所说,她居然是失望的。五年了,她居然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那个负心汉。桑渝,你这个没用的女人,真的很让人唾弃。桑渝真的很想抽自己几个耳光。低头审视身上这件睡裙,她这才闻到了身上的异味,浓重的酒气,又是夏天,没洗澡,简直恶臭到让人无法……难怪沈先非会说她身上的味道很让人销魂。拿起床头干净的衣物,桑渝直奔浴室。到了浴室,她才看清沈先非帮她准备的衣物,竟然连内衣内裤都有了,还是那种梦幻又不失性感的蕾丝质地的内衣内裤,而且尺寸非常的适合……禁不住,她开始乱想,他居然可以对女人的尺寸熟悉到光用眼睛看就知道……一想到这五年里他会有其他女人,她的心口就好像被人用刀狠狠地剜去了一大块,血流不止。对于这样一个恶劣的人,她要是还对他再抱一丝希望,就是白痴了。顶着一头湿发,穿着沈先非为她准备的白色雪纺洋装,她挪着沉重的脚步,迈出了卧室的门。环抱双臂,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沈先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清纯又野性的女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套衣裙穿在桑渝的身上,充分显出了她完美的身段,不枉他一大早就将朋友骚扰醒,强迫他开店门,挑了这件衣服。桑渝看到沈先非,冷着一张脸,淡淡地道:“我的包呢?”收回目光,沈先非从沙发的抱枕后拿出她的皮包,递给了她。接过包,桑渝一言不发,便向玄关走去。这时,吴玉芳端了刚熬好的粥出来了,看到桑渝要走,立即问道:“咦,桑小姐,这么快就要走了?吃完早饭再走也不迟啊。”回过头,桑渝看到沈母吴玉芳,一阵失神。这样的情形,多么熟悉。曾经她也是对她这样说,可是却被某个可恶的家伙无情地拉走了。“谢谢阿姨,不用了,昨夜已经很打扰了。”桑渝微微颔首对吴玉芳表示歉意。吴玉芳朝儿子狠瞪了一眼,以眼色警告:臭小子,别假装赖在家里了,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要送人家走?这会儿人家都出门了,你还不快滚?!妈你怎么就知道,我赖到现在不走就是为了等着送她?你的读心术也太高明了吧。沈先非挑了挑眉,以眼色回应。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母亲每次都能很准地洞悉他的想法,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个透明人。放下手中的抱枕,沈先非连忙起身追了出去。沈先非追到了电梯口,刚好电梯来了。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刹,他以手挡住了电梯门,顺利地进了电梯。桑渝一见是他,翻了个白眼,脸转向别处。沈先非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很自然地往里面走去,立在桑渝的左后方。“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到了一楼,这漫长的十几秒总算是熬过去了。桑渝飞快地出了电梯。沈先非大步上前,拉住了她:“我送你。”看了一眼自己被他拉住的手腕,桑渝抬首说:“沈先非,请你放手,不然我告你非礼!”这时,一名保安骑着一辆物管巡逻自行车过来,打了声招呼:“沈先生,早!送女友上班啊,路上开车小心。”“谢谢!”沈先非笑应,回首便对桑渝说,“在这里,要想告我非礼,桑总怕是要失望了。”“你——”“好了,已经不早了。桑总洗个澡就用了四十分钟,之前我们两人在床上也待了很久,如果在这里再耗下去,我想我们到公司也要中午了。不知是不是桑总打算直接共进午餐,若是这样,我倒是有个很好的建议——”“你去死——”桑渝以高跟鞋狠踩了沈先非一脚,转身便出了大楼,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这里。桑渝一进办公室门,袁润之便向她扑了过去,说是所有人从早上九点一直等到现在。瞥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过了十点了,桑渝咬了咬唇,都怪那个该死的沈先非。“辛苦你了。”接过袁润之递来的文件,她看了看,又交给了袁润之,郑重其事地说,“那个,有空你去挑个手机,你那个老爷机昨晚被我摔在地上,然后被车子压爆了。”“啊?”袁润之一听自己的手机被车子压爆了,心如刀割,“那是人家大学时候省吃俭用艰苦朴素咬牙切齿勒紧了裤腰带才买的手机啊……”最重要的是那里面有她好不容易搞到的几篇H小说,打算平时上下班无聊的时候看的,就这样没了。“你心疼的是钱,还是那里面的H小说?袁润之我发现你真的好没水准,就连看H文都是那样的没水准。”桑渝鄙夷地看了几眼,“记得开发票报销,截止日期今天下午五点半,过期不报!”将文件夹丢给袁润之,桑渝便向小会议室迈去。桑渝的话让袁润之从瞬间的欣喜变为无奈的抓狂,马上要进会议室,接着吃午饭,吃完午饭肯定是再进会议室,她哪来的时间去买手机。是老板,也不带这样欺负人的。除了中午用餐,会议一直延续到下午三点,接下来就看明天开标了。结束了一切,坐在转椅里,桑渝左右不停地摇晃,两眼发愣地望着办公室里那个高大盆栽。沈先非对家庭装修的理念从来就没有变过。不是她洗澡洗了四十分钟,而是她花了半个小时欣赏他卧室的装修设计。她没有忘记他和她说过:少就是多,隐就是显,空就是实,丰就是俭。简约,温馨,舒适,一直以来是他追求的“家”的感觉。五年,她花了五年的时间来治愈心中的那道伤口,却不想因为他的重返而乱了这五年所谓的平静。可恶的男人,就算是分手都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五年,她花了五年的时间,都在问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四个多月前,在得知他回国的那一刻,受聘于皇廷公司,她好想去皇廷找他问个究竟。因为女人的骄傲,她在等,等着他来找她,给她一个她等了五年的答案,可是一日复一日,一周复一周,一月复一月,几个月过去了,她什么都没能等到,等到的不是今天他与谁谁谁亲密出席什么场合,就是明天他和谁谁谁共进晚餐。就连于佳,据袁润之的小道消息,至少也约会了四五次。摸出一支烟,她颤着手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连同心中的积郁一并吐出。曾梓敖嘲笑她无能,年纪大了,就没了以前的冲劲和激情。冲劲?!激情?!嗤!她以前就是太冲劲太激情,才会弄成今时今日这副模样,到了如今,若还有这两样东西,她也不会坐在这里。“桑总,那个……皇廷的沈总来电话,你要不要接?”袁润之的内线响起。“不接,就说我不在。”桑渝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然后话锋一转,“把穆医生的电话给我。”“哦,好的。”一分钟后,袁润之进来了,一脸激动,就连说话声音也变了个调,说不出来的亢奋:“师姐,穆医生的电话。”“你那是什么表情?春天又来了?”桑渝接过电话,鄙夷地看着袁润之双目放射出来那种月圆之夜狼人的目光。袁润之顺势倚上桑渝的办公桌,一脸暧昧地问:“师姐,昨夜……你和曾师兄喝完酒之后,又去了哪里happy啊?”“怎么?改行做私家侦探了?”停下了拨号的动作,桑渝抬眸,皱了皱眉,口气不好,“喝完酒不回家能去哪儿?”一想到昨晚的事,还有今早的事,她恨不得到健身馆去好好发泄一通。“哦——”袁润之的声调故意拖了很长,然后又暧昧地笑着,“那个,皇廷的沈总刚才说,你的手机丢在他那儿忘了带走,还有你的衣服已经洗好了,是你去他家拿,还是他送过来给你?”“啪”的一声,桑渝大力地将话筒扣在座机上。这一次,她连嘴唇都在颤抖,如果人的脸真的可以变色,她想,此时此刻她的脸一定是绿的。“这些都不是我说的,是沈总的原话,我只负责把话带到,我先出去了。”袁润之见到终极boss发怒,不免一阵心慌,立即识相地闪到门外,但仍是不死心地加一句,“你今天这身衣服很美很性感很迷人。”说完,立即闪回自己的座位上。好不容易控制住心中那股想揍人的欲望,桑渝又重新拿起话筒,颤着手拨了穆挞霖的电话。五分钟之后,她拎着包,出了办公室的门,经过袁润之的桌前,扫了一下她身上的T恤加牛仔裤,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明天晚上的合作晚宴,你给我去挑一套上下都要露的礼服,所有面料加起来,不许超过你今天这身的二分之一,要是敢穿成只露手脚的,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另外,买衣服的钱和买手机的钱,概不报销,你自己想办法。”炎炎酷暑,整个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零度以下。袁润之在听到boss的话后,立即瘫倒在办公座椅上,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在桑渝离开之后,办公室内,其他几个小秘立即冲到袁润之的面前,对她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的,用药油使命地抹在了她的鼻下,还外带抽了两个耳光,总算给抢救过来。袁润之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捶胸顿足地哀号:“天地良心,四个多月来,终于有了实质性的发展,人家是为她高兴嘛,衣服好看,也是真心赞美嘛。为什么每次惩罚,都是跟我的钱过不去,难道这就是穷人穷命?呜呜呜,不带这样的——”只花了二十几分钟,桑渝便赶到了仁爱医院。明天就是开标的日子,今天约了穆挞霖,无论怎么样,她一定要在今天再接受一次治疗。而在五分钟之前,一辆银白色的LEXUSGS430已经率先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