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的小店不赚钱?从第二天起,章早又开始跑他的第一项--“凉棚马拉松”。首先是挖空心思找熟人。听说有个初中同学在一个房地产公司当副经理,就七摸八摸地摸了去。没见着人,但总算猫着窝了。终于逮着一回时,章早已经不认识他了。幸好他还认识章。章早小时候上学时一直是风头人物,知名度颇高。长大了反而不行了。“江郎才尽”。同学听说他下海,先是没头没脑称赞了一番,不过--他话锋一转,听说你写小说很有点名气,这不比做生意好吗?像我们这种没有专长的才在生意场上混呢。章早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说现在中国写小说是填不饱肚子的。然后说到搭棚子的事,同学当即表示:小事一桩。只要城管同意,我免费给你搭。他又说,老同学,老班长了,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于是,早早接着跑“城管办”。“城管”和“公安”该是亲戚吧?章早想起了那个在派出所早早睡醒的同学--××片片长赵男。赵男当他的面打电话给街道办事处的城管员。人不在,又呼CALL机。节奏看上去还是蛮快的。只要他能办,没二话早早地安慰章早,我们是铁哥们,他的事,我也是两筋插刀的。(他把肋念成了筋。)章早忍不住笑起来。我哪是做生意的人?想想都好笑,他忙掩饰说,下海到现在,只见赔不见赚……这时“CALL机”回话了。答。是令人失望的:那事儿要去城管办批。若干天后,从区城管办来的消息说:这事以前由他们管,现在权力统一上交到了市城管办。苏琪的事早就不顺利。她那个开花店的朋友无意向她提供鲜花来源及有关技术。他们不想为这个小城市扶植一个自己的竞争者。电话嘛,人家开口先要四条“红塔山”,苏琪告诉章早,意思要他拿烟。拿烟不要紧,问题是有把握办成不?章也多了个心眼:不要搞成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苏琪显然有点不高兴,不过她笑笑,没说什么。自从苏琪上任以来,小店的营业额大幅度上升,每天达到六七十元钱。装潢。但还是不够付房租的。苏琪也有点没精打彩了。我认识一些开小店的,他们赚得很凶的,苏琪说,为什么我们这个小店不赚钱呢?她把原因归结为没搭凉棚。人家小店门口都搭凉棚的,她抱怨说,我们柜台藏在房子里,谁看得见嘛。原因其实章早早就以为找到了:小店没特色,又不卖烟、酒,光靠泡泡糖、山楂片能发财?卖烟的话,还要找关系去搞烟草专卖证--可谁又懂烟的行情?烟的真假怎么分?卖什么牌子品种?如何防止烟的霉烂变质?……早早的脑袋已经越来越糊涂了。现在是什么都不敢想,想了也想不通。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经验”吧?难怪说老年人顽固保守,他们的经历太多,“经验”太丰富了……就在这一刻,早早一下子觉得自己老了。老得不可救药。也就在这一刻,身边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柜台里的玻璃突然碎裂--堆积如山的海南特产(易拉罐饮料)雪崩一般倒塌下来,铺满了他们脚下小小的十平方……苏琪早惊骇得跳起来,本能地想跑,却被身后的凳子绊了一跤,正好跌在欢蹦乱跳的易拉罐上,“哎哟”一声,便起不来了。章早过去扶她。她一边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一边娇滴滴地大喊哎哟,眼泪都疼出来了。她的身体软软的,弹弹的,光滑得用不上劲。章早只好将两手插入她的腋下,想把她抱起来--不料手掌正按在她盈肥可人的两团肉上……苏琪笑着打开他的手,嘴里还在不停地喊“哎哟”,一串鸟歌燕啭,喊得千娇百媚,喊得章早身体先软了半边……他蹲下身,学着电影上外国人的样儿,一手挽她的脖子,一手插到她大腿下面,把她悬空抱了起来。苏琪的双臂也很熟练地挽住了他的脖子。真是奇怪,早早心想,虽说是结过婚的人了,还没这样抱过女人呢。他觉得苏琪在他怀抱里轻盈盈的,一点也不重。他能抱着她一直走到巴黎。他抱着她,转了几个圈,像孩子一样地逗她。用嘴亲吻她的脸、脖子、嘴唇和胸乳。她只是一直不停地笑,像鸽子一样扭动着头颈和身体……不知什么时候,早早发现小店门口拥满了大大小小的人头和各种各样的眼睛。他忙上前两步,一脚把门踢上。现在的老板和小姑娘,唉!外面有人说。章早和苏琪相视一笑,又拥在一起。不开罗,关门罗,他吻着她的耳垂,喃喃地说。他真的一直没将她放下。女孩子就应该好好地享受。傍晚,章早把苏琪送回家。他扶她进她的房间,把她抱上床。然后,他理所当然地为她作按摩。泡妞,总是一步一步来的。省略了这个过程反而没意思了。另一个房间里,住着早早卧病在床的母亲。(她的父亲远在外地另组了一个家庭。这点早做她班主任的时候就知道了。)钟敲五点时,打钟点工的保姆准时来了,手里拎着一塑料袋菜,到厨房丁丁冬冬地忙起来。苏琪躺在那里,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好点了?章早轻声问。苏琪在床上蚕似地动了动,哼了一声,嗯,没有呢。早早感到她的气息是那么清幽诱人,像一枝横卧的结满肥硕花蕾的丁香。晚上,我还要到歌厅去唱。她又叹息般地说。玩意儿。不去不行么?不行的。章早无言地把手早早去,继续摸着。两人静静地,谁也不说话。少顷,苏琪的眼泪掉下来了。我很难忍受,像家里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氛,她幽幽地说,我只有不停地忙些什么,才不至于发疯。那就忙点钱吧。其他都是假的,钱是真的。有了钱,什么事都好办。比如换煤气罐儿,多花几块钱,就有人上门服务,不要你动一手指头。过去,可是我家的一个大难题呢。女孩子忙什么钱,早早笑道,趁青春年少,该好好地享受才是。没钱你享受什么?比如,现在?苏琪赧然一笑,轻轻拧了他一把:我跟你说呵,章早老师,我一直很喜欢你,可我知道,不能当真。章早老师,答应我,你也不能当真。什么叫当真?章早笑道。她又轻轻拧了他一把,说啊都不知道,装糊涂,就是……动了真情,真爱上了,闹离婚什么的,那样太没劲,太不潇洒了。你是说,逢场作戏?章早笑咪咪地。她默不作声。少顷,她黯然地说,要是你有很多钱就好了。钱这么重要?他笑道。她认真地点真是头。苏琪笑了,她用手指抚着他嘴唇的轮廓,说你在谈钱的时候总是不认真,你在开玩笑的样子,可比你谈恋爱的时候差远了。你可能天生是个多情种,贾宝玉式的。可惜你不是贾宝玉,她叹息道,贾不假,白玉作堂金作马……可惜你也不是林黛玉,不是马招徕的两只乳房被捏到一起,乳沟高高地爬了上来,你看像什么?苏琪笑着打开他的手,说真的,凭我的直觉,那个小店这样办下去不会赚钱。还是另想办法吧。章早已察觉并等待的一句话终于来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不想干了?我准备到一家广告公司去拉广告。不用坐班的。拉成了,提20%--对了,你跟我一起干好吗?苏琪上身穿一件很性感的红色胸衣,裸露着肩膊和半截乳沟(并不像传说的那样只系一条红带儿),在幽暗的灯光里走来走去。她分管三个KTV包厢,为他们作各种服务,包括唱歌,陪舞。章早早就通厅的一个座位上,听人唱卡拉OK。他以为自己能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坐怀不乱。后来他发现自己竟不能。在喝了两杯什么洋酒之后,他又花十元钱上去唱了一首,说把这首歌献给歌厅的苏琪小姐。苏琪听见了,就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听他唱。从歌厅出来,戛然而止一点多了。两人毫无睡意,骑车在马路上转来转去。在凉爽的夜风和忽明忽暗的路灯光下,尽说一些小孩子才懂的傻话,并发出一串串莫名其妙的傻笑。两人都一致认识到了今夜难得的美好。路过红房子小店时,早早打开门,拉苏琪进去。今天我们就在这儿过夜好吗?他有点飘飘地说。早早又胡说了,苏琪笑道,不过我可以陪你坐一会。。坐到天亮也行,早早含糊不清地说,总算是告别一下。一夜夫妻百日恩嘛。苏琪又笑得扭扭的。你刚才喝了多少酒?她问。你想喝吗?这里有的是。章早顺手从地上拣起两听椰子汁,啪啪打开,喝吧喝吧,他说,反正没人买。再不喝,就过期了。苏琪看着醺醺然的早早,默默地喝了一口。她能看到他此刻的心情。店内摆着一张三人沙发,放开来可以做床。以前徐华就睡在店里。徐华走后,章早经常来睡。店里毕竟有四五千元钱的货物。早早浑身无力地倒在沙发上,闭起眼睛就打呼噜。其实他的内心在悄悄哭泣。他怀疑自己今天一天都在装傻。等一等,等一等,床还没有放下来呢。苏琪过来拉他,像哄小孩似的。章早顺势倒在她怀里,然后滑下来,跪在她脚边。他抱着她圆溜溜的腿,将头埋在她两腿之间,紧紧不放。你是谁?一个漂亮女郎?情人?多么年轻的气息,青春的胴体,多么年轻,多么柔嫩,多么可爱……什么叫含苞欲放知道吗?什么最宝贵、最可爱知道吗?他的头钻进了她的裙子,在她光滑富有弹性的两腿间钻来钻去,痒得她像条大蟒蛇似地作全身扭动。他知道,对付姑娘一个巧妙的游戏就是装醉。这样可以唤起她母性慈爱的本能,而忘却另一种本能的羞耻感。行了行了,我求求你,苏琪笑得喘不过气来,让我把床铺起来好不好?心里。仅只滑得像条蛇,终于在他双手的钳制中挣脱出来。早早军队势倒在地上。你别耍无赖哟,苏琪笑道,你耍无赖我就不理你罗。她铺好床,把他扶上去,用被子盖好。她倒了杯茶,用嘴吹着,喂他喝。章早睡在那儿,两只手却一直不老实,在她身上乱摸。苏琪不时笑着拉开他的手,瞧你往哪儿摸呵?茶在这儿呢!折腾到三点钟的时候,两个人都真累了。苏琪说话你感觉好点吧?送我回家吧。。章早摇摇头。用手指指自己身边。看你醉成这样,我也不放心,苏琪呻吟道,那……我不脱衣服,就在这儿躺一躺。你不许碰我,听见没有?嗯?章早胡乱点点头。苏琪关了灯,拿一条毯子裹在身上,躺在床的另一头。早早忽然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他没料到事情真的成了这样,而且这么快。他躺在那儿,一动都不敢动。仿佛苏琪是一只小松鼠,一动就给吓跑了。另一头的苏琪也好久没有动静。(其实没有多长时间,也就几分钟吧。)几分钟以后,她轻轻掀开早早脚上的被子盖在身上,自语地说:有点冷,这天。早早坐起来,说我也有点冷。他就势换了个方向,睡到苏琪这头来,并紧紧搂着她。苏琪有点微微发抖。她始终背朝着他。过了会儿,早早搂她的那只手开始有所动作,怜爱很轻、很缓。苏琪的这种拒绝给了章早进一步的胆量。他并不答话,只是用手继续在她的背部、臀部、腿部施展魅力。不一会儿,苏琪就按捺不住了。她身体一扭,竟完全翻过身面朝着他,用小拳头捶他的胸:你真犯嫌,还让人睡觉不?他的手不由自主进一步下移。在她本能然而微弱的反抗游戏中,他曲曲折折地解开了她的裙子。你怎么裙子也不脱,会弄皱的。他劝告她说。往下脱最后一小块薄布时,她的手忽然用力拽住不放。这回好像是真的不肯放。她两腿弯曲着,身体贴紧床,怎么也不肯配合。章早显然还没有对付这种特殊情况的经验。在不能使用暴力的前提下,他的十几种努力都相继归于失败。当苏琪渐渐无力,两人之间最终处于无阻隔状态时,章早的欲望却已经疲软得无可救药。他汗涔涔地从她身上撤下,戛然而止自容。从窗外透进的幽暗的桔红色路灯光中,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怀里躺着的一个新鲜柔嫩白花花透着一层粉红的少女的躯体,光滑滑的没有一丝阻碍。伸手可掬。却对她无能为力。他好像被人一棒打晕了,无声地躺在那里。他意识到他应该对身边的肉体说几句话儿,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打哑谜。说不定人家还等着什么呢。对不起……他似乎患了严重的高山缺氧症,吐每个字都很困难,你知道,女,女同志的愿望比较那个,长,而男人,男人的反应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能,可能是刚才……刚才的准备活动做得太长了。说到这里,章早费了好大的劲才没笑出声来。我不懂这些,苏琪迅速穿上裤衩,翻过身背朝着他,冷冷地说:请让我睡觉。章早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无声无息地,一遍遍地环顾着这间让他魂牵梦绕了一百一天的小店,以及里面欲横陈出售的一切。而来自身旁一个成熟少女诱人的体香始终浓浓淡淡,不绝如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