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蔷薇花绽放在寂静的夜色中。晚风吹过,阵阵清香扑面而来,空气里弥漫的尽是蔷薇花的醇香气息。鲜红如血的蔷薇花,如海浪般波澜起伏。花丛旁,一个金发女孩蹲下身,靠向盛开的朵朵蔷薇。她伸出手,刚刚要触摸红艳美丽的花瓣,几道陌生的身影便落入了花丛之中。“你们是什么人?”黑暗中,几位不请自来的陌生人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们的脸色有些苍白。在黯淡的夜幕下,竟有种令人心惊的美丽。“你们,你们来偷东西吗?选错地方啦!”金发女孩稍稍退后,黑亮的眼睛在望向蔷薇花时出现了几分明显的不悦。这些蔷薇花,是她最珍爱的东西。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洸的时候,与现在的情形一模一样,只不过站在她对面的人是洸,而不是眼前这些闯入她家花园的盗贼。“美纱小姐……”终于,一个陌生人开口讲话了,“你觉得我们哪里像小小的盗贼呢?哈哈!如果我们真的想要什么东西,又何需用‘偷’的方式?”为首的陌生人突然扬起手臂。一瞬间,他身边的红色蔷薇花全部凋零。“你们,你们是谁?”美纱的心中慢慢升起了不祥的预感。本以为只是几个普通的窃贼,她用自己的风控能力随便就可以惩罚他们,但现在看来,这些人……“美纱小姐,对不起了,谁让你得罪我们的纯血之君呢?”纯血之君?什么,什么意思?美纱迟疑而困惑地望着他们,仅仅一秒钟的凝视,她清楚地看到,那几个陌生人的眼睛里发出了摄人的血红色光芒。暗夜中的一抹抹鲜红,比原先脚下盛开的红蔷薇还要惊心动魄。“你们……”美纱紧握双拳,黑眸猛地收缩,“不管你们是谁,都必须马上离开!”她飞快地抬高手臂,迅速向前张开双手,一股强大的飓风立刻将周围的一切卷入了动荡的旋涡。美纱的嘴角缓缓上扬。突然,几道黑影先后从风的旋涡中跃出,如幽灵一般落在美纱身边。“雕虫小技!哈哈!”为首的人大笑起来,他稍稍凝眸,便将美纱所控制的飓风打散了。“美纱小姐,我们可不是平庸的人类哦。”一双双血红的眼睛仿佛在美纱面前燃起了一团团火焰。美纱胆怯地向后退,不断地后退,直到身体撞上蔷薇花的花枝,一根根利刺戳痛了她的双腿,她才惊恐地停下脚步。然而,她的眼中很快出现了更加恐怖的影像。那些人一步一步走近她,殷红的目光如同发现猎物的猛兽一般,带着几分得意,带着几分玩味,仿佛在等待她逃跑,又似在和她玩游戏。近了,更近了。当他们微笑着露出一对对雪白狭长的獠牙时,美纱的黑眸骤然扩大,下意识地抬手掩住口鼻,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在这一刻消失了。“美纱小姐,我们是——血族!不是低等的人类,不是吸血鬼傀儡,而是真正的血族!”血族?美纱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族,就是人们说起过的吸血鬼吗?“你,你们……想,想怎么样……”爸爸不在她身边,洸也不在她身边,离开幻海学园回到庄园的她,竟然遇到了人类最害怕、最憎恶的吸血鬼!她,她该怎么办?逃!逃跑!此时此刻,她能够想到的只有“逃跑”两个字了。“美纱小姐,不要怪我们,是我们的纯血之君派我们来的。”美纱悄然屏息,拼命蓄积自己的力量。“是,是谁……纯血之君是谁?”“哈哈!你自己想想,得罪过谁呢?当然是我们的……”蔷薇花突然在大风中飞起,随着风力的不断增大,蔷薇花也像利刃般尖锐起来。“美纱小姐,你可真的有些让我们生气了。”狂乱的风暴中,美纱根本看不到那些人在什么地方,却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声音。那样心平气和、毫无波澜的声音,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轰!”昏天黑地的沙尘在美纱身旁发出轰鸣声。“咳咳……咳咳……”美纱费力地咳嗽,沉稳的脚步又一次出现了。模糊的视线中,那血红的眼睛,那泛着冷光的獠牙,越来越近地靠向了她……树影翩翩,凉风阵阵。幻海学园的校园里一片宁静。祀夜刚刚从图书馆回来,对幻海学园的情况又多了一些了解。不过,听管理员讲,一部分图书和文件资料被园长封存了起来,他已经命令辰影去查看了。原来,幻海学园建立之前,洸已经认识园长了,当初还是洸主动找到园长家的。这,是巧合吗?为什么一个精灵族的王者突然出现在人类身边?而且,洸十年如一日地守护着幻海学园,为什么呢?难道,洸比他更早地发现了那个人的存在?“火蔷薇”是夜之王的信物,洸不可能知道,否则,当美纱将“火蔷薇”项链送给洸的时候,他的面色不会那样平静。但是,洸明明最疼爱琉璃,却宁愿心疼地看着琉璃受委屈,也不肯责备美纱,甚至有时候,洸还会不着痕迹地帮美纱解围。为什么?除非,美纱对洸来说,是不得不维护的人!风中飘来樱花的香气,还伴随着甜甜的、浓浓的奶香味。祀夜抬起头,望见了那道向他跑来的身影。“祀夜学长!”“琉璃?”祀夜温柔浅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发丝,“不要着急,有什么事吗?”琉璃怔住,红眸闪烁着错愕的光芒。“不是学长找我吗?”她不解地眨着眼睛,“妃雪告诉我,说祀夜学长想吃我做的糕点,还让我来这里……”哎呀!琉璃扬手拍拍自己的额头,脸颊立刻染上了一层红晕。糟糕!她,上当了,一定是妃雪故意安排的!自从妃雪知道了她对祀夜学长的心意,总会时不时开她玩笑,可妃雪是不会明白她心底的不安的。祀夜学长根本没有说过喜欢她,更没有对她那近似告白的话语给予过任何反馈。直到现在,哪怕自己站在他的面前,她依然不懂他的心。“琉璃,谢谢你。”祀夜比琉璃更清楚,这一定是妃雪和辰影戏耍他的恶作剧。记得他收到琉璃送的水晶手链后,妃雪几乎整晚都在取笑他。想想也是,这么多年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完美得无懈可击,难得他会为了一个人类女孩而变得魂不守舍,想必妃雪和辰影等待这个取笑他的机会已经很久了。“祀夜学长,你……”琉璃望着祀夜失神的模样,以为自己给他添了麻烦,尴尬得红了脸。“祀夜学长,如果你不喜欢这些糕点,那我就先带回去了。”“琉璃!”祀夜伸出手,抓住琉璃的手腕,红眸中是清澈而温柔的笑意,“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了?琉璃做的糕点,我怎么会不喜欢?”琉璃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流转出淡淡的无助和忧伤。她不知道,在祀夜学长心中,是否有她存在的位置。好像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洸学长问她“我在琉璃心中是怎样的”那种无声的心碎和悲凉。“祀夜学长!”琉璃的面色稍显苍白,唇上的色泽渐渐淡去,“如果,如果我让祀夜学长感到困扰,那么,请你……”肩膀突然一紧,她的身体稳稳地靠进了祀夜的怀抱。有些惊愕,她还没调整好呼吸的频率,一只带着丝丝冰冷的手已经托起她的下颌,令她不得不抬起头,与那双棕红色的眼眸对视。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哽哽的,涩涩的,说不出一个字。“琉璃,你真的让我无法放手了。”祀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温柔的笑容如春水的涟漪般摇动着琉璃的心湖,“总以为有些话,即使不说,你也会懂。好吧,我认输了。尽管心里很清楚,我们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没办法呢,无论怎样,哪怕只会带给你伤害,我也想将你永远留在身边。琉璃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这种感觉就是爱,那么,这一次,我想自己是真的爱上人类了。”以前,看到妃雪为了佑崎义无反顾,他怎么都难以理解。不过,当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比妃雪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喜欢上了自己根本不应该喜欢的人类。琉璃的脸颊绯红如天边的流霞,若不是祀夜的手指紧托住她的下巴,她早已害羞得几次垂下头了。祀夜的话让琉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是一种充满爱、充满幸福的安心,也是琉璃从来不敢奢望的安心。“祀夜学长,我……”“琉璃,什么都不用说。”祀夜扬起自己的手腕,将那串红蓝相间的水晶手链呈于琉璃眼前,“这个,和你手上那条,原本就是一双,对不对?所以,我们两个人谁都不可以再把手链取下来,这是约定,也是承诺。”琉璃仰头望着祀夜,眼眶红红的,双唇微微颤抖。“祀夜学长,谢谢你……我,我……为什么是我呢?我只想,只想偷偷地在心里喜欢祀夜学长,我这样没用的人,怎么能……”眼泪一滴一滴滚出眼眶,晶莹而灼热。祀夜心疼地拧了一下眉宇,轻柔地为她拭去滚烫的泪珠。“琉璃,以后不许再说傻话。对我来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人!”祀夜将琉璃拥入怀中,手探入她海水般的长发,“如果,你对我也是同样的感觉,那么,抱紧我。”琉璃的身体猛地僵住。她轻轻抬起手臂,慢慢环住祀夜的脊背,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胸口,紧紧地、紧紧地拥住了他。风吹起他们的发丝,静谧的校园中,两个身影紧紧相拥,像两株不离不弃的常春藤。突然间,祀夜的红眸加深了颜色。血族的天性让他对琉璃的血产生了强烈的渴望。就是这样,作为纯血种的他,并不会随意吸食人血,只有自己所爱之人的血,才能真正满足他对血那种与生俱来的饥渴。凝望着琉璃雪白的颈窝,他的眸色越来越深,越来越红。他,永远逃不出血液的羁绊。可是,在得到琉璃允许之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吸食琉璃的血,尽管她的血如同盛开的罂粟一样,致命而残酷地吸引着他。“琉璃,琉璃……”低呼她的名字,祀夜极力压制心中汹涌澎湃的波涛,将冰冷而紧抿的双唇轻贴在琉璃的发丝上。他,真的喜欢上了琉璃。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如此强烈地渴望过一个人的血,只有,只有琉璃。“祀夜学长……”“琉璃,叫我‘夜’!”祀夜温柔地望着她,眸底渐渐褪去了对血液的渴望,“‘祀夜学长’、‘祀夜大人’是别人的称呼,琉璃必须例外,要牢记哦。”琉璃沉默不语,眼中满是星星点点灿烂的泪光。心,好温暖。可是,莫名地,总会有一种夹杂在温暖中的疼痛。“琉璃……琉璃……”眉心不由得蹙起,琉璃转头向四周张望。是谁?是谁在喊她?“琉璃,你在哪里?琉……啊,琉璃,终于找到你了!”来人是学生会的学姐,看样子有些着急。“学姐,找我什么事?”“咦?祀夜学长也在呀!”学姐的视线重新移到琉璃身上,急切地说道,“洸学长让我来找你,美纱小姐晕倒了,需要你赶快回去照顾。”什么?美纱小姐晕倒了?琉璃的红眸骤然紧缩,水晶般的面孔愈发苍白透明了。“好,我马上去。”琉璃抿起双唇,深深地吸气,“学姐,谢谢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美纱小姐怎么会突然晕倒呢?“祀夜学……”看到祀夜带着宠爱的表情摇着头,琉璃赶忙改口道,“夜,我必须去照顾美纱小姐,对不起。”“没关系,快去吧,我也希望美纱能够平安。”祀夜绅士般地微笑,温柔地拍了拍琉璃的发丝,眼底尽是似水的柔情。望着琉璃远去的背影,祀夜却陷入了沉思之中。美纱晕倒了?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错综复杂的思绪并没有让他忽视翩翩而来的银发少年。“洸,你是找我吗?”祀夜轻抬眼睫,红眸似笑非笑,“大概,与美纱有关吧。”信洸蹙紧眉宇,冰紫色的瞳眸深邃如潭,绝美的面孔竟带着一丝鲜有的赞赏。“夜,你的消息真灵通。”他淡然扬唇,一字一句地说道,“袭击美纱的,是血族!而且,他们自称是你派去的人。”祀夜挑眉,略略有些惊讶,但很快玩味地笑了起来。“哦?越来越有趣了。那,美纱现在怎么样?”“还好,美纱只是惊吓过度而晕倒。”信洸转而直视祀夜,紫眸中的光芒平静如水,“他们并没有伤害美纱,表面上看,确实有点儿像你的安排。”“啊,你还真是了解我呢。”祀夜略显无奈,沉墨般的黑发在风中肆意飞舞,“听你这样说,我总算放心了,至少你会相信我,对不对?”信洸的脸色微变,抿紧的双唇又绷直了几分。很多年前,他和祀夜初识彼此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祀夜虽是血族中地位最高、能力最强、族人最惧怕的纯血种,但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别人。也许,就是这个原因,他明明对血族没有一点儿好感,却唯独对祀夜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有时候,他会想,如果精灵族和夜之族能够永远相安无事地存在下去,他和祀夜,或者能在某一天成为朋友也说不定。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愿望是不太可能实现了。自从祀夜进入幻海学园,不但血族的活动日益频繁,连精灵族内部的暗黑精灵也蠢蠢欲动。他已经命令格羽几次压制暗黑精灵,风波似乎仍没有彻底平息。“洸,为什么你会相信我呢?”祀夜故意停顿了一下,红眸微微眯起,玩世不恭地笑了。“想一想,我和美纱之间好像发生过几次小冲突呢,就算我真的派人去教训她,也很合情合理,不是吗?”“如果你真的计较这些,又何必多此一举?‘以牙还牙’的方式才像你!”信洸突然拧起眉宇,紫眸中闪过一道寒光,隐隐现出为难之色,“夜,恐怕,你必须要尽快离开幻海学园了。”祀夜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即使信洸不赶他走,只要美纱和琉璃的身份确定下来,他也会很快离开这里。“不怕告诉你,美纱的记忆是无法消除的。那么,美纱自然不会忘记被血族袭击的恐怖经历,包括你的真实身份。”信洸舒了一口气,那里面带着明显的无奈,“夜,为了幻海学园的平静,我只能劝你离开。”祀夜默默地垂下头,如玉的黑发滑过他的脸庞和眉梢,遮住了他的目光和表情。离开幻海学园本在意料之中,不过,最让他震惊的,是美纱的记忆居然无法消除!夜之族的记忆,因血液的羁绊,而无法消除,直到灰飞烟灭,记忆才会永远消失。精灵族的记忆,因存储在心灵之气中,也无法消除,直到形神俱碎,记忆才会随风而逝。只有人类,因记忆留在他们的大脑,就算消除记忆,也不会危及生命。美纱的记忆不能消除,那表示她并不是人类;而且,夜之王最宝贵的“火蔷薇”一直在美纱身上,也更加明确了美纱与血族之间的关系。看来,他要找的人就是美纱了!周末。天色低沉,乌云密布。站在窗口,望着静得出奇的幻海学园,黑发少年的红眸里出现了一闪而过的迟疑。有的时候,太过平静,反而蕴藏着更大的危险。突然响起敲门声。房间内的寂静一瞬间被打破。“祀夜大人!”“辰影!”祀夜没有回头,依然望向窗外,“从今天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保护美纱,直到我们离开幻海学园为止。”“祀夜大人,您确定美纱小姐是……”辰影的话被祀夜的一个突然转身阻断了。他缓缓走向辰影,俊美的容颜在黯淡的天色映衬下,显得更加完美无缺,优雅的笑容,温润上扬的唇,红宝石般摄人的眼睛,无一不昭示着纯血王子特有的高贵气质。辰影怔了怔,他总觉得祀夜大人今日的平和似乎带了几分淡漠。“辰影,美纱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祀夜坐在沙发上,红眸静静地收缩,“不过,我这次回来的时间有些长了,越久越容易出问题……”“祀夜大人,您是夜之王亲自选出的继任者啊!”辰影的情绪有些激动,眼底闪过一抹深刻的痛楚,“五年前,为了我们血族,您被迫离开这里,现在终于回来了,难道您还要……”“辰影,够了。”祀夜将头轻倚在沙发靠背上,淡淡地说道,“以后,夜之王会重新带领我们,至于我自己,这五年已经习惯了那边的生活,回去也好。”如今,唯一的变化,是他喜欢上了一个人类女孩琉璃。如果琉璃能够接受他的血族身份,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将琉璃从幻海学园带走。“辰影,去美纱身边,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须保证她的安全。”“是,祀夜大人!”直到辰影关门离开,祀夜才幽幽地长叹一声,疲倦地闭起了眼睛。信洸告诉他,美纱的记忆不能消除,也就是说,美纱会相信,那些袭击她的血族是他派去的。如此一来,他和美纱之间的误解必然加深,所以,他现在已经为将来担心了。如果美纱拒绝他的请求,他又该怎么办呢?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人类和精灵族,却会因此受到牵连,卷入一场野心与掠夺的残酷杀戮之中。到时候,血族、精灵族和人类就再也无法和平共处了。“咚咚咚……”敲门声让祀夜的红眸猛地张开,脊背离开沙发,身体稍稍前倾。“进来!”门悄然打开,水蓝色的长发如飘舞的丝缎般填满他的视线。“琉璃?”看到她娇小的身影,祀夜有些愕然,他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接下她端在手中的咖啡。“意外吗?我来送咖啡给你,还有……”琉璃的红眸闪躲着,双唇一会儿抿紧,一会儿微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琉璃,你冲的咖啡最好喝。”祀夜浅尝一口咖啡,拉琉璃坐在身边,温柔地笑道,“想说什么?在我面前,不需要吞吞吐吐,琉璃的事就是我的事。”琉璃安心地笑了,那笑容如绽放在清水中的莲花般美丽动人。“夜,我想去千叶家看看。”琉璃顿了顿,眉心渐渐蹙起,“我照顾美纱小姐的时候,千叶突然向学校申请回家,已经两天了,一直没有回来。以前啊,只要不是寒、暑假或学校规定的假期,千叶很少在学期中途回家,她总是担心我一个人在学校太孤单,可这次……”琉璃的双手冰冷,红眸中是明显的不安。“美纱小姐回家时意外晕倒,我害怕,万一千叶……”祀夜将咖啡杯放在茶几上,疼惜地拥紧琉璃的肩膀,下颌抵在她的头上,给她安慰和依靠。“好,我陪你去千叶家。放心吧,千叶不会有事的。”话虽这样说,他还是隐隐感觉到一丝并不平常的气息,不是血的味道,而是——阴谋的味道。天色依旧阴沉沉的。偶尔,阵阵冷风扫过发丝,抽在脸上是细碎的疼痛。祀夜握住琉璃的手,走在清冷寂静的街道上,他们的手腕分别戴着一条红蓝相间的水晶手链,在黯淡的天色下,泛出夺目的光芒。不知从何时开始,祀夜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人类过的这种平静的生活。也许,没有太多波澜的日子,对于纯血种的他来说,原本就是一种奢望,他的双肩担负的是整个血族的未来。可是,明知如此,明知这是他无法逃脱的宿命,他却从心底希望,自己能够带着琉璃去过那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避世生活。感觉到手心的温度在流失,祀夜不由得侧眸望了望琉璃。“怎么啦?”琉璃的手已经离开了祀夜的掌心。“奇怪呢,今天我的手好像特别冷,怎么都暖和不起来。”琉璃抱歉地笑了笑,“夜,对不起,害你被我连累,你的手也变冷了。”祀夜微怔,旋即讪笑着摇了摇头。琉璃一定不知道,血族的身体温度比人类要低,琉璃会感觉冷,大概是他从她身上夺取热量的缘故吧。“琉璃,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祀夜将琉璃的双手放在自己嘴边,万般疼惜地为她呵气取暖,“这样呢?好些没有?”慢慢地,望着琉璃如玉的手指,祀夜的眸色开始加深,将她的手越来越近地靠向自己的牙齿。雪白的獠牙仿佛一瞬间就会出现,就会增长。祀夜猛地拧紧眉宇,红眸恢复了常态,此时此刻,琉璃的手指已经探入他的齿缝。“琉璃……”他低声呢喃,听在琉璃耳中,如同魔咒般的魅惑,令她的脸颊绯红一片。“琉璃,怎么办呢?怎么办……”叹息,带着无奈的叹息。祀夜轻吻琉璃的手指,那细小的血管在他的红眸中变得异常清晰,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渴望她的血,渴望她身体里的每一滴血!他不知道,当初夜之王是否也有过同样的渴望:对自己所爱的人,感情越来越深,越来越无法自拔,越来越饥渴地想要她的血,想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灵魂之中。所以,他在担心,害怕自己某一天会克制不住地吸食琉璃的血。倏地,他用力将琉璃扯到身后,红眸紧紧凝缩。“夜,你……”“嗯,有人挡住了我们的路。”他小心翼翼地护住琉璃,眼眉缓缓上挑,“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呢?”下一秒,三个穿着高贵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祀夜面前。“祀夜大人!”他们毕恭毕敬地向祀夜行礼,绅士般的仪态和举动,显示着无比的尊贵和高雅。“三位,别来无恙吧?”祀夜不紧不慢地说着,俊美的容颜上居然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琉璃站在祀夜身后,怔望着三个如神祇般肃穆的中年男子,握住祀夜的手不由得抓紧了一些。“祀夜大人,我们诚挚地恳请您回来。”“祀夜大人,在宴会上见到您,一定是上天赐给我们的荣幸,欢迎您回来!”“祀夜大人,请回来吧,我们大家一直盼望您回来。”三个中年男子边说边双膝跪地,用血族中最谦卑、最真诚的方式,再次郑重地向祀夜行礼。“你们……三位,何苦呢?”祀夜没有要求他们起身,只是淡然地叹了叹气。相反,琉璃却惊愕地睁大了棕红色的双眸,指尖一阵僵硬。“祀夜大人,您还在怪我们吗?当年,我们真的是迫于无奈,才会……”听到他们这样说,祀夜突然扬起嘴角,优雅地笑了。“那么,现在三位来找我,已经没有当年的‘无奈’了吗?”祀夜拉住琉璃的手,向前迈动脚步,“有些事,一旦做出选择,就无法回头了。三位今日的到来,无论出于真心,还是假意,祀夜都心领了,谢谢你们的信任,请回吧。”他承认,他的血液里拥有纯血种的冷漠天性,不过,那并不表示他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当年,他被迫离开的时候,血族内部发生了一系列的巨变,族人也因分别追随他和佑崎而渐渐分裂成两派。他很清楚佑崎的手段,所以,即使血族中一些位高权重的贵族选择了维护佑崎,他也不曾真正怪责过他们。只可惜,事过境迁,若非无奈,他再不想与佑崎扯上任何关系。如果,他今天答应了三位贵族的请求,依佑崎的个性,必定不会放过他们。他,已经厌倦了。五年前那一幕,混沌不堪且充满血腥气息的情形,他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两天后。夜深人静之时,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幻海学园的宿舍里突然响起。“啪……啪……啪……”“哗啦啦……”还好,熟睡中的学生们,并没有被惊醒。“啊,你今天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别呢,洸!”黑发少年倚在窗口对面的墙壁,双臂交叉环于胸前,仿佛早知道对方会来,而特别耐心地等待着。“跟我走!”银发少年疾步上前,紫眸中燃烧着熊熊火焰,“我不想让你那肮脏的血,污染幻海学园!走,去外面!”祀夜故作无谓地耸了耸肩。“好,我们出去。”望着信洸消失的身影,他的眉宇紧拧起来,红眸放射出灿若星辰的赤色光芒。怎么回事?今天的信洸,有些不对劲呢。夜,黑如浓墨。站在一片空旷之地,信洸如雪的银发成为了黑暗中的唯一亮点。他静静地伫立着,紫眸中的寒光像锋利的冰刃一般,绝美的面孔毫无表情,尽是冷若冰霜的凛冽。祀夜轻托下颌,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信洸。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可以确定,此时的信洸是危险的,是暴怒的,已经丧失了平日的冷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洸,说吧。”祀夜微微一笑,红眸中加深的赤色已表明他提高了戒备,“你叫我出来,不会只想和我闲话家常吧?”“轰!”一团炫目的光球突然落在祀夜的正前方。“啊,真是没办法。”祀夜抬手拍了拍额头,如血的红眸像含苞的杜鹃花般顿时盛放。“怎么了,洸?我可不认为,你是要与我切磋技能这样简单哦。”“祀夜!”信洸终于开口,紫眸淡漠地扫过祀夜,一字一句冰冷彻骨。“本以为高傲冷漠是你的天性,原来错了,你真正的天性是卑鄙无耻!”随着最后一丝声音的消退,紫眸毫不犹豫地凝缩。刹那间,接连不断的冰锥光速一般袭向祀夜,每一道银色寒流都具有划破夜幕的威力。“咔咔咔……嚓嚓嚓……”冰锥应声落地,如篱笆桩般排成很多行。“洸,你真不客气呢。”祀夜的身影在暗夜中根本看不清楚,唯有那对红宝石般璀璨的瞳眸熠熠闪光,“好吧,我奉陪到底。”火焰、寒冰、暴风、闪电、沙尘、砾石……彼此撞击,彼此对抗,一次次发出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一次次迸射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两道身影,黑白分明,紫眸如冰,红眸似火。烟尘弥漫,灰烬横飞,仍然掩不住两人如火如荼地对战。夜空闪亮,火花四溅,远远望去,就像节日里绽放的朵朵烟花,美丽而耀眼。良久之后,黑夜依然,暗不见手指,四周重新恢复到寂静无声之中。祀夜和信洸分别跌坐在地面。两张绝世容颜,满是尘土和灰烬,彼此虽没有受伤,却也差不多精疲力竭。“喂,洸!”祀夜的气息仍然有些紊乱,“打够了吗?”信洸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仰头,发出痛苦的叹息。“现在,你应该冷静下来了,那么,说一说发生了什么事吧。”到了这个时候,祀夜还是忘不了调侃,“喂,刚才的你,和疯子几乎没什么两样。”信洸蓦然转头,紫眸中氤氲的不是愤怒,而是……沉痛的悲伤。“如果辰影死了,你也会变成疯子吧。”祀夜的脊背僵怔起来,一股强烈的寒意冉冉升起。洸,在说什么?难道,格羽和冷月其中一人出事了?“洸,你说清楚些!”信洸漠然地拉起嘴角,那浅浅的笑容如匕首一般刺入祀夜的红眸。“拜你所赐,冷月他……”什么?冷月死了?怎么可能?在整个精灵族中,不,甚至包括血族,能够战胜冷月的人绝对屈指可数,他怎么会轻易死掉呢?“你不必装出紧张的样子。”信洸的冷话将祀夜一下子判了死刑,“是呢,你一定很希望冷月死吧。抱歉,他还存有最后一息精灵之气,我已经用尽全力保住了他……只可惜,他,他再也不能……”“洸……”祀夜拍了拍信洸的肩膀,“原来如此,难怪你会失去冷静了。多年前,妃雪从我身边离开的时候,我几乎将血族的西部城堡夷为平地呢。你现在的心情,我很明白。不过,冷月的事,根本与我无关!”冷月的死亡,除了让他与洸成为敌人,他实在想不出对人们有什么好处。“我早知道你会这样说。”信洸闪开祀夜的手,将身体向旁边挪了挪,泾渭分明之意甚是明显。“我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祀夜的反驳没有丝毫犹豫。“是吗?”信洸侧眸望了他一眼,“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话锋突转。信洸高声问道:“你昨天晚上在哪里?”“图书馆!”祀夜不以为然地回应,“怎么啦?图书馆的钥匙,是我苦苦哀求你拿来的,有什么问题吗?”“问题在于,你说了谎话!”信洸笃定的神情让祀夜吓了一跳,“那个时候,你正在和冷月交锋,还把他打成重伤!”这一次,祀夜真的忍无可忍了。他用力推开信洸,从地上站了起来。“洸,你是不是脑袋退化了?”祀夜哭笑不得地摇头,“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杀害冷月?而且,为什么那个人一定是我?”“夜,演戏的时间该结束了。”信洸幽然慨叹,紫眸中水波流转,“我姑且相信你当时在图书馆,但没有人能够证明,对不对?到底谁可以将冷月打伤,你我心中有数。辰影排除,他几天前突然说喜欢美纱,整天跟在美纱身边,寸步不离。至于我和妃雪,还有你所怀疑的佑崎,我们三人当时都在园长办公室。佑崎来学校看望妃雪,你不会不知道吧?”祀夜轻笑,挑眉点头。“嗯,你说对了,我的确不知道。”信洸冷哼一声,完全将祀夜的话当成了搪塞的借口。“如此一来,除了你,再没有能够伤害冷月的人了。”信洸的分析言之凿凿,所有矛头均指向祀夜,“你进入幻海学园,本身就是个阴谋。你故意与佑崎作对,其实,暗地里你们兄弟互相串通。前些天,佑崎不是派人请你回去吗?昨天,佑崎突然来学校,也是为了让我对你放松警惕,不是吗?”“因为这些,你就认定是我打伤了冷月?”祀夜毫不在意地大笑起来,“洸,你什么时候变得愚蠢了?如果我没猜错,前些天见过我的那三个血族贵族,应该已经死了;佑崎来学校,先是探望妃雪,然后他可能会告诉你,作为哥哥,他觉得这些年来对我有所亏欠,希望得到我的原谅之类的话,对不对?”信洸的脸色骤变,双手紧握成拳状。的确,事实正如祀夜所说。“洸,你不觉得前后发生的一切,似乎太过连贯、太过完美了吗?就像……”祀夜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太阳穴,红眸中泛出淡淡的嘲讽,“就像有人提前安排好,只等你和我跳入圈套呢。”“可是,伤害冷月的……”“绝对不是我。”祀夜飞快地接下信洸的话,嘴角拉起一道优雅的弧度,“洸,还有一个人能够做到,不是吗?”信洸望着祀夜恬淡的神情,紧紧拧起了眉宇。他明白祀夜的意思,祀夜所说的人是格羽。事实上,格羽的力量也确实能够打伤冷月,但是……“不可能!”信洸摇头,斩钉截铁。祀夜眯起眼睛,红眸在黑暗的夜色中变成了两条狭长的红丝线。“对手是佑崎,那就没有不可能!”他淡淡地笑了笑,看起来有种令人惊心的魅惑,“洸,我可以告诉你,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佑崎。”“即使如此,也不可能。”“洸,我再告诉你一件事。”祀夜托起下巴,红眸凝望着漆黑的夜空,“我和琉璃去过千叶家,不过,我们没有见到千叶。非但如此,千叶的父母还被人消除了记忆,你觉得这是为什么?佑崎啊,他总会用些卑劣的手段来达到目的,有时还真是玷污了我们纯血种的尊严呢。”“可是,就算千叶被佑崎抓走,变成了威胁格羽的筹码,格羽也不会……”信洸怎么都无法接受,自己最信任的人会背叛自己。“未必是他愿意,而是……”祀夜顿了顿,黑发闪动着匕首般的寒光,“佑崎会不择手段地找到让他不得不做的方法,而千叶正是格羽的‘死穴’!假如,琉璃落在佑崎手中,你会怎么做呢?”信洸的心跳仿佛一瞬间停滞了。他宁愿相信,伤害冷月的人是祀夜,也不愿接受祀夜所推断的“事实”。怎么会?明明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为什么还能够残忍地出手打伤对方?此时此刻,失去意识、奄奄一息的冷月,心中该有多么悲伤无助啊!“洸,这件事我来处理。”祀夜的红眸如血一般燃烧着,冷漠的赤色光芒令人胆战心惊。“我和佑崎之间,到做个了断得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