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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卧室里摆放着电脑、打印机、刻章机和过塑机，旁边还堆着各种各样的印章以及证书，看起来就像个小型加工厂。文越坐在电脑前，双手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他是南国理工大学的学生，专业是计算机，业余时间还学得一手很厉害的黑客技术。
一年前，一个叫吉城的男子通过游戏交流群联系到文越，问他愿不愿一起合作搞个项目。吉城所说的项目就是通过攻击教育网站，篡改相关数据，进而制作假学历、假证书。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是从中获取的利润相当之高。了解了这个项目后，文越当即应承。
但两人合作之后不久，文越就发现问题了。这个吉城的控制欲非常强，而且做事风格异于常人。就拿购买机器来说，什么牌子、价格和型号，都是吉城说了算。而整个工作流程，文越只是负责技术那部分，至于其他，全都是由吉城一个人搞定。当然，吉城不在的时候，文越也会擅自接点儿私活来干，从中赚点儿外快。但大多时候，文越都觉得自己不像是合伙人，而像是在帮吉城打工一样。
至于选择工作地方，文越提议比较偏僻的民房宿舍，但吉城却偏偏选择了雅礼中学附近的“御园小区”三楼的一个套间。文越起初很不同意这样冒险，但最后还是无可奈何。
直到有一天无意间发现了吉城的秘密，文越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
那是一个下雨天，文越看见吉城在尾随一个女生放学回家，一直尾随到对方家楼下。这情况不止发生过一次，不过吉城尾随的对象都是同一个人。从吉城的行为来看，并不像干什么坏事，而是像在保护那女生。文越这才意识到，这女生或许就是吉城选择在雅礼中学附近办公的秘密。
文越当即把这个女生的背景调查清楚。女生叫慕容英子，今年十九岁，是雅礼中学高三八班的学生，家住凤山小区。翻查了这个女生的资料好几遍，文越找不到任何一点儿与吉城有关联的。
吉城为什么要经常跟踪她呢？是喜欢对方了吗？文越只能想到这点。确实，这个叫慕容英子的女生长得非常漂亮，喜欢上她也很正常。不过，就吉城这个地痞模样，根本配不上人家。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文越用这句话结束了对这事的好奇心。
一直到五月十日那天，有人在米河桥那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文越这才重新想起之前的事。得知死者也曾经尾随过那个叫慕容英子的女生，文越马上联想到吉城。
这会是吉城干的吗？
文越不敢问他。但五月十日那晚，吉城一整晚都没有回来。把这些串连起来，文越不得不对吉城产生了怀疑。
事件开始复杂起来的时候，是在案发后一个星期的下午。那天文越和吉城刚回到住处不久，就有警察找上门来了。两人差点儿就慌了手脚，幸好伪造证件的机器都放在房里的隐蔽处，而这个警察也没有要搜房的意思，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来人的视线从文越身上移向坐在沙发上的吉城，“你好，你就是吉城吧？”对方的语气非常客气，但眼神却如鹰隼般犀利。
“我是。”吉城站起身来。
“你好，我姓上官。”来人亮出警员证。
“请问有什么事吗？”吉城问道。
“是关于米河桥浮尸案，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幸亏不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找上门来。一旁的文越暗想。
“有什么问题？”吉城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很自然。
“警方翻查附近有监控摄像的路段时，发现你经常出现在那附近，按照走路的方向来分析，你好像不是回来这里。”
“哦？是怎么个走路的方向呢？”吉城点了根烟，缓缓吐出一口浓烟，似乎想把自己的表情笼罩起来。
“嗯，可以这么说，有点儿像跟踪。”
“跟踪？”吉城耸耸肩笑起来，“真好笑，那我跟踪谁呢？”
“她。”
警察从身上拿出一张相片，轻轻地放在玻璃桌上，然后推到吉城面前。旁边的文越把头凑了过来。
相片是从监控摄像剪辑下来的，有点模糊，但也能看清里面的人的大致轮廓。背景是一条公路，一个背着粉红色书包的女生在太阳底下撑着伞往前走，在离女生后面不远的地方，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男生举起手中的相机，角度似乎在对准前面的女生。虽然只拍到侧脸，但文越一眼就认出那男生就是吉城。警察还是发现了吉城跟踪慕容英子这事，想必就是根据这一点找来这里的吧。文越在心里暗暗为吉城担心起来。
“这只是其中一张。”警察抱着双手，靠在沙发上。
“没错，这个拿相机的人是我。但是，她是谁呢？”吉城假装一无所知。
“你不认识她？”警察斜着眼睛问。
吉城摇摇头：“好像是雅礼中学的学生。”
“没错。她叫慕容英子。”警察收回相片说。
“哦，慕容英子啊，名字真好听。”吉城往烟灰缸上弹了一下烟灰，“但那天我不是跟踪她，我只是刚好看见那一幕景象很漂亮，情不自禁想拍下来而已。我经常这样做的。”
“但是警方多次发现你跟踪慕容英子，这你怎么解释？不会拿她当模特吧？”
“没错，我承认我曾经偷偷拍过她，但是并不是你说的什么跟踪那样，只是刚巧碰见她而已。”
“刚巧？那为什么拍她？”
“漂亮呗。”
“是吗？”
“你可以去查啊，她绝对美得跟天仙一样，是男人看见都会动心的。”
文越并不觉得吉城的话有夸张的成分，那个叫慕容英子的女生的确长得很美。
“等一下，”吉城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我偷拍她而已，这跟米河桥浮尸案有什么关系？”
“因为警方怀疑她跟案件可能有关系。”
“不会吧……”一旁的文越发出惊讶的声音，和吉城对视了一眼。
“警方怎么会怀疑她的？”
“不好意思，暂时不能奉告。”
吉城舔舔有点儿干的嘴唇：“那个，警方是不是觉得我和死者是同一类人？不会怀疑我是凶手吧？”
“目前只是在排查阶段。”言下之意，警方确实有把吉城列入嫌疑人名单上。
“那现在我被排除了吧？”
警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十日晚上六点到八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干些什么？”
“是要我的不在场证明吗？”
“可以这么说吧。”
“十日啊……让我想一下。”吉城做冥思状，“七点到八点……哎呀，我好像忘记了。应该是在外面吃饭，然后去街上逛了逛。”
“有没有人可以做证？”
“没有。我通常喜欢一个人活动。”
警察似乎发现再这样问下去也无果，便起身告辞了。接下来的日子，警察再也没有来过。过了一段时间，文越便听说米河桥浮尸案的凶手抓到了。
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吉城送货回来了。酷热的天气使他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上衣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小片。
“回来啦？客户还满意吧？”文越打开卧室门，探出头来问道。
吉城只是“嗯”了一声，便走进厨房喝水。文越想不明白这样冷酷、不多言语的人怎么去跟客户打交道。也许那些客户就是喜欢这样性格的人吧，因为他们都不想自己的交易被泄露出去。
就在文越转身回卧室时，忽然瞥见桌上放着几张纸，好像是吉城刚才回来放下的。文越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其中一张纸上的裸女图案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眼球。
正看得入神，吉城突然从厨房走了出来，“在看什么呢？”他一边走过来一边问。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有心偷看的。”看见吉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文越慌忙放下手上的东西。
“没事。”吉城走到沙发上坐下。
“那个……”刚才似乎看出了些端倪，文越把眼睛瞄向桌上的东西，欲言又止。
“有兴趣吗？”吉城忽然笑道。他的笑容令文越感到很不自在。
“啊？”
“这个项目，有兴趣参加吗？”吉城朝桌上的东西努努嘴。
“啊，这个……”文越在吉城旁边坐下来，他明白那几页纸写着什么，“需要干那事？”他往吉城旁边坐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视情况而定吧。”
“哦。”
“你不想？”
“呃……”裸女图案从脑海里闪过，“我怕不是很安全。”
“放心，就算你想赤手空拳进攻，对方也会要求你戴上拳套的。”吉城带着某种笑意看着文越，“难道，你还是处男？”
文越的脸红了一下，低下头扶了扶近视眼镜。关于处男这事，在学校已经成了不少同学讥笑的话题。性格内向的他从未与女生交往过，即使同宿舍的男生在大谈性爱的话题时，他也是表面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内心早已波涛翻滚。
“那这个项目你一定要去参加了。”看见文越这个样子，吉城忍住笑。他拿出烟叼在嘴里，给文越递过去一根。
“那，这不等于去嫖妓吗？”吐出一个烟圈后，文越抬起头。
“别这样想，客户并不是那种人。”
“那是什么人？”
“有钱人。有钱身就痒，我们的工作就是帮她们挠痒。我们是去工作的。寄工作于娱乐，你懂吧？”
“可是——万一对方不愿意怎么办？”
“嗯？”
“万一对方拒绝交往怎么办？”迟迟没交上女朋友，文越怕的就是表白后被对方拒绝。
“这种事可能会发生在我身上，因为我没你长得帅。而且，像你这种小白脸，又是雏鸟，说不定对方的“性趣”更大呢。”
文越听出了某个敏感字的重音。他吞咽一下口水，忽然抓起桌上那几页纸，那些不雅的内容令他入神，浑身不知不觉开始躁热起来。
“是她……吗？”文越双眼紧盯着一丝不挂的裸女图案。
“不是。这图案只是一个诱惑而已，岁数可能会大一点儿吧。”
“大一点儿啊。”
“管她们几岁，熄了灯还不是一个样。最重要的是她们有钱。”吉城往烟灰缸里抖了一下烟灰。
文越点点头，觉得吉城在这方面应该是个老鸟了。
“那个项目，今晚就开始吧。”吉城突然说。
“啊，那么快……”
“东西冷了就不好吃了。”
“那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准备，一切我会安排好。但有一点，你要使出浑身解数，把对方哄得开心。这种上了年纪的女人不单单要求干那事，她们还需要更多的刺激。”
“刺……激？”
“就是那些新鲜稀奇的东西。比如你当着她的面儿，利用黑客技术盗取一些东西。或者说，你可以给她来一段艳舞也行。总之，你能把对方的心思抓住就成功了。”
文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晚饭过后，吉城接了一个电话，从电话的内容来看，似乎是客人打来的。两人正身处于一家快餐厅。即使住的地方有厨房，名牌厨具一应俱全，但两个男人都没兴趣下厨，吃饭问题一直是在外面解决。有时半夜饿了，最多是泡个方便面吃。
出了快餐厅，吉城就领着文越上了一辆出租车。自己会被他带去哪里呢？干那种事一般应该会选择酒店之类的地方吧？看着一脸平静的吉城，文越在车上不断胡思乱想。想到不久后可能会发生的情景，文越感到非常紧张。
“给，拿着。”在出租车拐上一条小道后，吉城突然递过一样东西。
文越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这四四方方的东西他见过，只是从没机会用而已。颤巍巍接过后，文越把它握在手里，感觉软软的。
“知道怎样用吧？”
“啊……这个。应该知道的。”文越避开吉城的眼光，不好意思地将安全套放进口袋里。
“自己没用过，总见过别人怎么用过吧。”
文越红了红脸，“啊，嗯”回答道，脑海里立即开始搜寻一些关于这东西的电影情节。
“不过你也别紧张，她们经验丰富，会教你怎么做的。”吉城嘴角翘起，似乎在笑。
“哦……”
出租车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吉城付了车钱。下了车后，文越发现自己完全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这里明显感觉不到有酒店存在的气息，四周只是林立的高楼大厦。
“这种事肯定不会去酒店的，被人发现就不好了。”似乎看穿了文越的心思，吉城边向前走边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文越紧跟在后面。
“星湖苑。”
文越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从没来过这里。
约莫走了几分钟，两人在一栋公寓前停了下来。公寓大门设有电子密码锁，吉城摁下403三个数字，稍微等了一下，密码锁的喇叭便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请问是谁？”
吉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啊，你到啦。请稍等一下。”随着兴奋的声音落下，大门“咔嚓”一声开了。
进去后，吉城带着文越来到403的房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趿拉拖鞋的声音。很快，门开了，一个化着浓妆的长发女人出现在门内。样子平凡，但身材很丰满，年纪应该在四十岁左右。只是脸上的妆化得比较浓，加上身上那套时髦的衣服，让人觉得她看起来显得年轻一些。
“来，快进来吧。”长发女人拉着吉城的手。等两人进来后，长发女人立即关上房门，并反锁起来。
文越偷偷观察起房里的情况。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套间，有八十平方米左右。大厅里放着沙发、茶几和电视。电视非常大，有六十多英寸。电视旁边的碟机亮着光，应该是正放着碟片。屏幕上不断有不穿衣服的女人画面闪过，好像是一部日本伦理电影。
“这是美美。”吉城向文越介绍道，然后拉了拉文越，“他叫小文。”
“哦，小文啊，坐吧。”美美笑眯眯道。
等文越和吉城坐下后，美美从冰箱里取出几罐啤酒放在茶几上，然后她拿起一罐啤酒，递给文越，“会喝酒吗？”
“啊，一点点，酒量可不行。”文越接过啤酒。女人身上的香气让他有点飘飘然。
“没事，醉了就在这里睡嘛。”
“嗯哦……”
文越拉开啤酒拉坏，喝了两口。吉城是怎么认识这些人的？文越突然对这个问题好奇起来。如吉城自己所说，他不是那种会引起女人多看两眼的人。而且，这房里的布置虽然看起来简陋，但每一样东西都很有气派，可以看出屋主非富则贵。
“你有女朋友吗？”美美的话差点儿让文越呛到。
“……没有。”
“怎么可能？那么帅气没人追？”
“呃……找不到合适的。”
“眼光高是吧？”
“这个……也不是吧，只是我不太会说话，讨不了女孩喜欢啦。”
“嗯，那是。女孩子都喜欢听甜言蜜语，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美美呷了口啤酒，笑了笑，鱼尾纹立即铺满了两边眼角，“要是有女朋友，估计也不会来找我这样的人玩儿了吧。”
“啊……不……”
文越不知道怎么接话，连续喝了几口啤酒。气氛有点儿沉，文越担心就这样被搞砸了。他偷偷看向女人，对方只是在盯着电视，似乎没有厌烦的意思。电视画面是一男一女光着身子躺在床上。
“听阿城说，你电脑技术方面很厉害，是吗？”美美稍微移动一下身体，紧挨着文越。文越想退缩，但觉得这样做似乎很没礼貌，于是一动不动。
“呃，还可以吧。”
“可以让我见识一下吗？”
文越看了眼吉城，发现吉城正看着自己阴笑起来。看来吉城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对方果然提出了要求。
“啊，这个……很可惜，我没有带电脑来。”
“电脑啊，我这里有啊。”说着，美美站起身，走进一间卧室取出来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
文越打开电脑，从身上取出一个记忆棒。“你最好带上一个装有黑客软件的记忆棒，到时可能会用上”，出门的时候，吉城这样对文越说。是吉城料事如神，还是早已摸清了女人的心思？文越一边把记忆棒插进电脑，一边猜想。
“你就盗取一下Q币，让她开开眼界。”吉城提议道。
文越点点头，开始操作起来。美美似乎趁机紧挨过来，文越的胳膊不小心触碰到对方丰满的胸部，但对方不但没有闪开，反而贴得更紧。
盗取Q币对文越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倒是旁边的女人看得一头雾水，问这问那，文越只好每操作一步就解释一次。
大概用了十分钟时间，文越一共盗取了三百Q币。美美拍起手掌来，从她兴奋的表情来看，似乎对这种黑客玩意儿大有兴趣。
“小文，你太厉害了。”美美把右手放在文越大腿上称赞道。
“哪里。”
“黑客也能盗取其他东西吗？”
“嗯，可以这样说。”
“那别人账户的钱，能盗取吗？”美美的手在文越大腿来回摩挲了一遍。
“这个啊，”文越舔舔嘴唇，“要看对方的防护系统，如果安全措施做得好，就很难盗取。”
“你的技术也不行？”
“呃，还没试过。”
“如果能盗取，过程会不会很麻烦？”
“嗯，用的时间可能比较久吧。”
“那，会留下痕迹吗？”
“一般黑客可能会，但高手就会来无影去无踪。”
“连警方也追踪不到？”
“可以这么说。”
“那你应该属于高手级别吧？”美美笑道。虽然上了年纪，但两排牙齿还很白。
“这个，”文越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还不算是吧。”
“别谦虚哦。”美美用左手拿起啤酒，发现已经喝完了，于是又放下。
吉城推过来一罐已经打开的啤酒。
“谢谢。”她拿起啤酒，右手一直停留在文越的大腿上，“阿城说你是高手呢。”
“不是啦。”文越看向吉城。吉城耸了耸肩。
这时，呻吟的声音突然从电视的喇叭里传出来，拨动着文越的心弦。画面从屋顶慢慢往下移，直到出现一张大床。男人趴在女人身上，动作很温柔。镜头被拉远了一些，一只花瓶很巧妙地成了遮挡敏感部位的道具。
“哟，这样挡住，真是扫兴啊……”美美打了个酒嗝儿。她把身体往文越身上靠了靠，似乎发现对方没避开的意思，于是便开始磨蹭起来。
突然，文越感到自己的呼吸一下子错了位，身体微微痉挛起来，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往一个地方集中。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其他原因，文越感觉浑身一片火辣。被异性触摸的感觉让他有点儿惊慌，同时又兴奋到了极点。
美美拉起文越的手，好像说了句什么，但文越没有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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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二点了。文越喝得有点儿醉，摸了几次开关才把灯打开。他倒在沙发上喘息起来，感觉浑身躁热，胃部开始发胀翻滚，喉咙痒痒的，似乎有东西想涌出来。半分钟后，他从沙发上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呕吐起来。
从卫生间出来，文越感觉视线还是有点儿模糊。他走去饮水机那里喝了杯温水，稍微缓解了一下胃部的难受，但脑袋还是有点儿痛。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文越走到吉城的卧室，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回应。应该还没有回来吧，他嘀咕起来，伸出右手抓住门把扭了扭，但发现门是上了锁的。吉城这家伙，肯定在房里藏了什么秘密。文越一直是这么想的。
虽然同住很久，但文越从来没有进过吉城的卧室。每次出入，吉城都会很谨慎地把门关上，似乎里面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坐回沙发后，文越打开电视，并点上一根烟。电影频道正播放着一部爱情电影，画面上刚好有对恋人在激吻。这一画面如同开启记忆的开关一样，几小时前的情景像电影般在脑海里播放开来。
“我们进房里吧。”似乎就是从这句话开始的。
文越完全失去了自我，迷迷糊糊跟着美美走进一间卧室里。
但不知为什么，在脱衣服的时候，文越突然生起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似乎卧室里被安装了偷拍仪器一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当初以为是兴奋产生的敏感，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并不是那回事。
第一次与女人亲密接触，文越显得是那么笨拙和狼狈，连安全套都戴反了。最后在对方的引导下，他才逐渐进入状态。吉城有跟她做过吗？文越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美美咬着耳朵说了句“你好棒哦”，文越才醒悟般爬起身来穿好衣服。刚想开门出去的时候，美美突然叫住了他。
“这是给你的。”美美手里拿着一沓百元大钞，估计有两千多块。
“给我？”
“嗯，这是你的酬劳。”
文越伸手接过，有点儿不敢相信的样子。看来吉城这家伙没介绍错，这果然是一个很好的赚钱项目啊。
从卧室出来，文越环视了一圈屋子，并没有发现吉城的存在。吉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咦？他人呢？”
“应该走了吧。”美美跟在后面走出来，身上只穿着内衣裤。
“啊，走了？怎么走得这么突然……”
“是呀，他总是很忙的样子。”
“这家伙……那、那我也该走了。”
“啊，再陪陪我。好吗？”
“这……”文越不敢看对方的脸。
“要不，我们再喝点儿酒吧。”美美把文越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走过去打开冰箱，“还好，还剩下五罐。”她把五罐啤酒全抱了过来。
吉城不在，文越有点儿惧怕，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但这个时候似乎不可能，美美不断嚷着要陪她喝酒，他不好意思拒绝。
喝了几口啤酒后，美美突然问道：“小文，你说过你可以盗取网上的钱，是吗？”
“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随便问问而已。”
“哦。我想有些设防不强的是可以的。”
“那么说资金很大，相对的设防就会加强了？”
“是的。这种不好攻击。”
“哦。”美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有机会让你试试，你想吗？”
“啊……”文越差点儿被啤酒呛到。
“事成后，我不会亏待你的。”美美歪起嘴角，似笑非笑，冰凉的手从文越脸上一直往胸口方向滑去。
“是、是啊……不过……”
“不过什么？”
“我……”文越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不想帮我？”
“啊，不，我只是对自己的技术没信心。我怕搞不好，连累了大家。”
“我听阿城说，你的技术很好，所以，我想你能帮到我。”
“怎么帮你？”文越灌了一口啤酒后问道。
“我知道一个网上银行账户里面有很多钱。”说到这里，美美竖起一根食指，“如果你能把钱盗出来，我可以给你一百万酬劳。”
“一、一百万……”文越打了个激灵，一脸惊讶。
“怎样？不够吗？不够可以再加点儿。”
“不，不是这个问题……我想知道这里面的钱有多少……”
“应该有一千万左右吧。”美美仰头把啤酒喝干。
一千万……这个数目文越连想都不敢想。但他知道，这么庞大的资金一定做足了安全措施。仅凭自己那点儿技术，估计还没进入对方后台，就已经触及警报系统了。
“可以吗？”美美把脸贴过来，吐着酒气问。
“我……一时也说不准，到时再看怎样吧。”
美美点点头：“我也明白，一时要你下这样的决定是很难的。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打电话找我吧。”
“好。”文越敷衍道。
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
“对了，你是怎么认识阿城的？”借着酒劲儿，文越忽然想起这个早就应该问出口的问题。
“我们是在酒吧里认识的。”
“哪间酒吧？”
“明星街的‘U&P’酒吧。知道吗？”
“嗯，听说过。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什么时候认识啊，嗯，好像是……十日那晚吧。”美美带着几分醉意，头靠在文越肩膀上说道。
十日？十日好像发生了一点儿事。是什么呢？文越用食指关节敲了敲额头，一时间想不起来。
“那个，他那晚有什么异常情况没有？”文越试探着问道。
“好像很烦躁的样子，一个人在喝闷酒。”
“是啊。”
吉城为何烦躁？文越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拿起啤酒灌进口腔里。突然间，他好像想起些什么，一下子变了脸色。没错！十日那晚，正是米河桥浮尸案的案发时间！
是巧合吗？还是另有隐情？
接下来的时间，文越一直在思考这事。直到把茶几上的啤酒喝光，文越才醉醺醺地坐出租车离开星湖苑。中途曾经呕过几次，但都没有呕出来，倒是惹来司机厌恶的眼神。
意犹未尽的感觉始终存在，但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却依然没减弱。文越从身上拿出那沓酬劳费，数了数，有两千五百元。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文越一下子清醒过来。但仔细回想，这当中好像没有触犯到什么。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背景，但是干那种事都是你情我愿的，应该不会有麻烦吧？
抱着不安的心情，文越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把头发吹干后便躺上了床。但似乎一点儿睡意都没有，脑海里总是不断冒出那些刺激肾上腺素的画面。拿出手机，想用音乐来缓解一下，但这方法并没什么效果。
辗转几次后，文越爬起身来，把电脑打开。看了一下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但吉城还没回来。文越试着拨打他的手机，却传来关机的提示音。吉城这家伙到底去了哪里呢？
文越从桌上的烟盒里摸出根烟叼在嘴里，但并未点燃。他双手放在键盘上，飞快地输入了一个网址。很快，一个宅男必备的网站页面弹了出来。
就在想点击里面的内容时，外面突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文越一惊，慌忙把网站关掉，那种冲动瞬间被击破。他跑出大厅，刚好看见吉城推门进来。
“啊，你回来啦。”文越过去打开大厅里的灯。
“嗯。”
“去哪里了？打你手机打不通。”
“是吗？可能没电了吧。”
吉城并没有回答去了哪里。文越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刨根问底。吉城从身边走过的时候，文越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气，他应该去酒吧喝酒了吧。
“吵醒你啦？不好意思啊。”似乎发现文越穿着睡衣，吉城做了个手势表示歉意。
“没有。我睡不着，在玩电脑。”
“太兴奋了？”
“啊，不是……”文越露出尴尬的表情。
“今天有多少收获？”吉城坐在沙发上，点燃了根烟。
“两千五。”文越如实回答。
吉城点点头，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文越参透不了吉城这笑意是什么。他想把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说出来，但最后还是忍住没说。他怕说出来后，更加会让吉城看不起自己。
“嗯，那个……你们有做过吗？”文越试探着问道。
吉城看了一眼文越，毫无表情的脸上抽搐了一下，但并没作声，似乎在逃避什么。随即马上站起身来，把还剩下一大半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快步走进卧室。
上锁的声音从门板后面传来，透着一丝不快。
吉城躺在床上，重新点上一根烟，烟雾在头顶上方缭绕。想起文越刚才的问话——“你们有做过吗？”吉城感觉浑身不自在。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吉城心里很清楚。
两个星期前，美美打电话来约吉城去她那里喝酒。为了讨好这个中年女人，吉城每次接到电话后都会答应对方。即使在忙其他事，他都会放下赶过去。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女人有吉城想要的东西。
酒过半巡，趁着美美上厕所的时候，吉城走到碟机那里，把正在运行的碟片退了出来。他想换一部电影。但翻完了碟机下面堆放的碟片，全是关于爱情的。吉城只好随便挑了一张放进碟机里。
坐回沙发后，吉城来了烟瘾，想摸出裤兜里的烟，但最后还是忍住了。美美说过她有过敏性鼻炎，不能受烟味儿的刺激。他不想让她反感。
在喝第三口啤酒的时候，美美去完洗手间回来，似乎发现电影被换了，眉头蹙了一下。
“怎么了？这电影不好看吗？”她紧挨着吉城坐下。
“想看的地方都被挡住了，有什么好看的？”
“啊，你太坏了。”美美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吉城的手臂。
“事实嘛。”
“看电影是看情节、看故事，哪会像你这样抓住一两处地方看呀。”
“就那一两处地方好看嘛。”
美美扑哧笑出声来，抓起茶几上的一罐啤酒，接着拉开啤酒拉环，喝了一口，神情在这时候突然变得非常惆怅，“他提出离婚了。”她说道，语速很慢。
吉城刚想把啤酒罐靠近嘴边，听见这样，拿啤酒的手立即在半空中停住。他扭过头来看着美美，并没有说话。似乎忘记是什么时候认识眼前这个女人的。不，他记得，只是他不愿意去回忆而已。
那晚，吉城在明星街的“U&P”酒吧里喝闷酒，一个中年女子突然走过来搭讪。吉城对这种欧巴桑根本没有兴趣。本来烦躁的他，很想借此机会骂对方一顿。但就在这个时候，对方突然拿出一沓一百元的钞票扔给吉城，目的只是让吉城听她诉苦。看着那至少有一千多块的钞票，吉城动心了。就这样，从听女人诉苦，再到送女人回家，然后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两人最后还发生了关系。
那一晚，吉城得到了宣泄。女人也似乎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满足，又给了吉城两千块。加上之前的一千多块，吉城一个晚上赚了三千多块。那晚之后，两人开始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
“什么时候？”喝了一口酒后，吉城终于开口问道。
“昨晚提出来的。”美美眼神呆滞地望着前面，“他竟然为了那个大胸女人向我提出离婚。”语气中充满了怨恨。
“那你打算怎样？”
“能怎样，我肯定不会离婚的。”
“可是……”
“我知道，就算我有多么不想，但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受不了了。他现在已经跟那大胸女住在一起了，不只是这样，他还把所有的资产收回了。你说，这样叫我以后怎么生活啊？”
“啊，什么？资产……收回了？”吉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是啊，有我名义的，只有结婚时住的那套旧房子和一辆破车。现在这房子是我自己出钱租的，我想如果要是有一天被他赶走了，也有个地方落脚。”
“哦……”
“其实很早我就发现他在外面有女人，只是我要依赖他才能生存，所以一直装作若无其事。谁知……谁知道他竟然提出了离婚……”说着，美美的眼圈红了起来。
“那你的孩子呢？”
美美摇摇头：“我们没要孩子。”
“啊，为什么不要？”
“不是，是因为……”美美抚摩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结婚不久的一次意外流产，让我不能再怀孕了。他知道这事后，开始对我非常冷淡，甚至不再碰我了。”美美苦笑起来。
“啊，对不起。”
“没事。幸好认识了你。”她把头靠在吉城身上。
“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在外面找女人？”吉城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我想，他和我结婚也是迫于无奈吧。”
“怎么说？”
“拍拖的时候，我怀上了他的骨肉，他非要我把胎儿打掉，我不肯，以死相逼要和他结婚。”美美苦笑一下，“但结婚不久，我就流产了，差点儿丢了性命。其实说到底，我并不是很爱他，只是金钱在作怪而已。这也许是我跟他结婚的原因吧。”
“万恶的金钱世界啊。”吉城想不到更好的言辞来形容。
美美挤出一丝笑容，坐直身子：“是啊，人要是没有贪婪的欲望，那该多好。”她仰起头，把啤酒罐对准嘴猛喝起来。
吉城没有制止她，任由她借酒消愁。他现在的心情比起眼前这个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女人刚才的某一句话捣乱了他的全盘计划。如果没了这个女人，吉城不知道要从哪里获得更多的资金。他知道，制作假证件所赚的钱并不能够用于未来的计划中。
不能让刚抓住的大鱼就这样从手里溜走，吉城暗忖道。
电影情节似乎进入了高潮，诱惑的呻吟声开始从电视两边的喇叭里传出来。
“啊，好像突然很热。”美美似乎有点儿醉，“我去换件衣服。”说着，她离开沙发，走进了卧室。
过了一阵，美美躲在卧室门后面，露出一条胳膊向吉城招了招手。她的肌肤很白。吉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放下啤酒走了过去。刚推开门，美美就一把将他拉了进去，顺手把门关上。
美美一丝不挂地站在吉城面前，深陷的眼睛里流露出饥渴。
看着肌肤雪白、散发出幽幽体香的女人，吉城有点儿控制不住了。大厅里的电视传来的呻吟声在此时像某种魔音一样罩住全身，让吉城动弹不得。
把美美压住的时候，吉城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女生的容貌。他把美美当成了她。不行！不能这样想！他拼命压制住心魔，想驱赶脑海里的影子。但无济于事，越是这样，身体越难受。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滑落到鼻端，滴在了女人的脸上。
“啊……”他呻吟一声，瘫软下来。
“怎么了？”美美紧抱住吉城。他把脸埋在她的脖子一侧。
“没……没事。”颤抖的声音带着痛苦。
就这样趴着不动过了半分钟，吉城爬了起来，然后穿好衣服后冲了出去。
那是最后一次。
3
刚才太阳还炙烤着大地，转眼间便被厚厚的乌云遮挡住了，很快，雨开始淅淅沥沥下起来。在这个季节，这样的天气对吉城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下了车，撑开雨伞后，吉城加快了脚步。街上人不多，没带雨具的路人都躲进旁边的商店里避雨。不远处有个空旷的地方，背后的一面墙涂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吉城知道那里就是“Street Boys”表演的地方。天气好的话，每个周六晚上八点整，“Street Boys”就会在那里上演街头影剧。
这种表演确实很吸引人，吉城也看过几次。很多人都说这种表演在未来会是一个大趋向。因为有很多稀奇古怪的道具和布景，所以表演的节目不同于一些舞台剧，可以堪称是一场压缩的真人秀电影。
但可能因为“Street Boys”打人事件和成员竹天铭有杀人嫌疑这些事曝光后，他们似乎一下子销声匿迹了。
过了涂鸦墙，沿着四合街一直往前走，尽头转弯处有一家叫“缤纷岛”的休闲会所。中午刚睡着不久，吉城就被美美打来的电话吵醒。她想约吉城出来聊聊，地点就是四合街的“缤纷岛”休闲会所。
吉城本来想推脱不去，但从美美的语气可以听出，她似乎刚刚哭完。是关于离婚的事吗？挂断电话后，吉城躺在床上想起这个事。
美美离婚的事让吉城失眠了好几夜。从美美描述的情况来看，男方似乎是毫无商量的余地。其实吉城并不是关心他们夫妻俩的感情问题，而是万一美美真的离婚了，即使作为配偶，根据美美说的话来分析，估计她得到的财产赔偿也不多。这样一来，酝酿已久的计划估计就得泡汤了。
自从那天从美美卧室逃跑之后，吉城再也没跟她联络。其间美美打过两次电话来，吉城都用工作忙的借口匆匆结束谈话，想必对方也猜到吉城是有心躲避她，之后就没再联络。吉城知道这样下去，结果一定会变得很糟糕。后来，他突然想到了文越，于是主动把文越介绍给了美美。
“多交个朋友，怎样？”吉城当时用了这句开场白。
“什么朋友？”
“一个很帅、很乖巧的男孩。”
“男孩？”对方似乎听出这句话的意思。
“嗯，男孩。”
果然，事情的发展如吉城预想中一样。那天一进门，吉城就发现美美的眼睛在看到文越的时候放出了异样的光芒。吉城知道文越被她吃定了。文越这家伙第一次献给了这样的欧巴桑，会有什么感想呢？
想到这里，吉城在心里偷笑起来。
转了个弯，前面就是休闲会所的门口。吉城刚想进去，忽然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正偷偷躲在一旁避雨，看样子似乎是出来乞讨的流浪儿童。吉城凝视了一阵，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快步走进会所里。
推开一间包房的门，吉城看见美美一个人正在里面喝闷酒，面前的电视在播放着橘子台的一档综艺节目。
“城，你来啦。”看见吉城推门进来，美美像看见了救星一样，绷紧的脸立即松弛下来。
吉城“嗯”了一声，把雨伞放在门旁边的专用桶里，然后在美美身旁坐下。她虽然化了妆，但还是能看见脸上挂着的泪痕，好像还有被打过的伤痕。
“你没事吧？”
“嗯啊，没事。”美美强装出笑容，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被他打了？”
“……不是。”她低下头，“是那个大胸女。”
“怎么回事？”吉城伸手拿过桌上的啤酒。
“他带了那个大胸女回家，当着我的面儿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然后我们三个就吵了起来……这还不止，他还想毒死我。”
“啊？他想毒死你？”吉城差点儿把酒倒在桌上。
美美点点头，从身上的挂包里拿出一份类似报告的文件，“你看看这个，或许就会明白。”说着，她把文件递给吉城。
吉城打开来看了一遍，里面很多都是专业的术语，只有一行字他是看懂了——“可致慢性中毒死亡”。吉城合上文件，交回给美美：“他是怎么下毒的？”
“他知道我习惯在睡觉前要喝一杯牛奶，于是偷偷在牛奶里下毒。那晚刚好被我发现了，我就拿那牛奶去化验，结果就检验出这毒。”美美指着文件，“就是这上面说的那种毒，如果一直喝下去，会慢性中毒身亡。”
“那你揭穿他的阴谋了吗？”
“没有。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偷偷把他下过毒药的牛奶倒掉。哼！他当然想我死，因为我死了，他就什么都不用赔偿给我了，而且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和那个大胸女在一起。”
“这家伙也太阴毒了。”
“我想，那个也有可能是他干的。”美美抱着身子，心有余悸地说。
“什么？”
“因为我们是分房睡的，加上他有时候晚上不回来，所以屋子里经常只有我一个人。有天晚上洗澡，我不知道排气扇坏了，结果差点儿一氧化碳中毒。叫人来修的时候，对方告诉我，这排气扇好像被人做了手脚。不用说，我想一定是他干的。之后，就感觉像拍恐怖电影一样，灵异事件不断上演……”
那是星期三的晚上，美美从外面喝酒回来，发现门口放着一个人偶。可能是邻居的小孩落下的吧。美美捡起人偶，突然闻到人偶身上有一阵血腥味传来，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人偶上面沾满了血迹。她吓得急忙把人偶扔进楼道的垃圾桶里。
开始还以为是酒精引起的错觉，但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同样的人偶事件再次发生。她立即向物业管理员投诉此事，但由于没有安装监控设备，查不到这究竟是谁在捣鬼。而物业管理员也没有发现有可疑人物出入。
第四天晚上，人偶事件没再发生。会不会是某人的恶作剧？美美曾经这样想过。原本以为回归了正常，但在星期日的晚上，恐怖事件再次发生——冰箱里躺着一条死去多时的蛇。那蛇不大，但颜色怪异，非常骇人。至此之后，每次打开冰箱，美美都会产生恐惧感。
这样诡异的事件似乎毫无停止的意思，不断以各种方式上演：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发现被子里面有把菜刀；洗脸盆里无缘无故出现大量的虫子；微波炉里面躺着一只还会活泼乱跳的田鸡；最要命的是，那辆破车因为刹车系统被人破坏，差点儿导致车祸发生。
开始还以为是灵异事件，但一旦事件反复发生，就让人觉得这只不过是有人在捣鬼而已。美美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一个很大的阴谋，而凶手的目标就是自己。不用说，这个凶手一定是自己的丈夫——迟泓。除了他，没有人会那样做。
听完美美的叙述后，吉城半信半疑，但他并未表露出来。好像在编造故事一样，吉城心想，嘴上却在说：“呀，这家伙是不是变态啊？竟然会干出这种事。”
“他想我被吓得精神错乱，好有理由离婚。反正现在我都不敢回去那屋子了。”可能因为刚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美美拿起满满的酒杯，一下子喝掉大半杯酒，“我真想杀了他！”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吉城扭过头看着她：“你是说真的吗？”
“我没喝醉。”美美挤出一丝苦笑。
“那今天找我过来是？”
“我没什么朋友，就只有你了。”美美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吉城。
吉城避开她的目光，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沙发背上，眼睛看向五彩斑斓的天花板装饰。他开始明白美美叫他来这里的目的。
“城，你要帮我啊……”她把身子靠近过来，手搭在了吉城的大腿上。
“别这样。”吉城轻轻推开她的手。
“我知道，你是嫌弃我老吧。”被吉城拒绝，美美尴尬中带着一丝生气。
“不是这样的。”
“那、那天为何突然跑掉？”
“啊……这个……”吉城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对不起。”他只能歉意道。
“是身体不舒服吗？”
吉城摇摇头。
“跟我做没感觉？”美美问得很直白。
“啊，不……”
“那是什么？我想知道原因。”她顽固地追问道。
那天吉城突然跑掉，她心里很难受。她知道吉城那方面很强，但那次他坚持了不到两分钟，而且没有完事。是什么令吉城出现如此大的反差呢？是嫌弃自己吗？美美一直想找吉城问清楚，但吉城好像有意躲避着自己。
“我是，嗯，怎么说呢？想起了一些伤心事吧。”吉城假装忧伤道。
“伤心事？”
“哎，别说这个了，好吗？说回正经事吧。”
美美叹息一声，靠在沙发上，愁眉苦脸地拿起桌上的啤酒，但并没有喝，“城，如果连你都不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的语气充满了哀伤和无助，眼圈也开始红了起来。
“办法倒是有一个。”似乎经过深思熟虑后，吉城缓缓说道。
4
“根据上半年的业绩统计，我们IOX在能源研发这方面同比去年增长了五个百分点，而在能源转换方面同比去年增长了十七个百分点……IOX计划在下半年增加一个新能源项目，这个是未来发展的一个重点项目，将会斥资一个亿……”
IOX公司的研发部部长靳日正在台上铿锵有力地讲话，坐在前一排靠左的迟泓露出一丝骄傲的笑容。作为IOX公司的总经理，公司业绩取得那么好的成绩，是值得骄傲。但令迟泓露出笑容的原因，是接下来公司斥资一个亿来搞的那个新项目。一个亿……这个数目让迟泓再次翘起嘴角。
晚上七点左右，IOX公司在幸福酒店举行了一场欢乐派对。迟泓只是象征性地讲了几句鼓励员工的老套话，然后和几个部长碰了碰酒杯，什么都没吃就开着新买的宝马车走了。他今晚有约会。
在一家高级的法国餐厅门前停好车后，迟泓脚步匆匆地跑上二楼。靠角落的位置坐着一个身材丰满、穿着性感的女人。她拿起酒杯，晃了晃，轻轻抿了一口红酒，神态悠然动人。
“不好意思，来迟了。”迟泓歉意道，在女人对面坐下。
“啊，没事。难得公司搞派对，一定是被他们缠住不放吧？”女人微笑起来，笑容很迷人。
“他们才不会这样做呢。如果我在场，估计他们会放不开来玩儿。”
“那也是，上司与下属始终会有点儿隔阂。”
“我跟你没有就行了。”迟泓笑道，往自己酒杯倒了半杯红酒。
女人叫米莱，是迟泓的秘书，同时也是迟泓的情人。经理和秘书搞在一起的事并不新鲜，所以即使公司内部有很多人都知道这事，但谁也不会当作八卦的话题来讨论。“预料中的事啦！”——大家偶尔谈论的时候都会这样说。
“离婚的事怎样了？”米莱突然问道。
被问及这个问题，迟泓顿时陷入愁眉苦脸的状态：“她还不肯离。不过，我已经搜集了一些离婚的证据，到时由不得她做主。你放心吧，我会尽快处理好的。”说着，迟泓露出一个让对方感觉放心的笑容，随即拿起酒杯喝了口红酒。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早已定好的煎鹅肝、法国蜗牛和蘑菇忌廉汤。
“来，我们也庆祝一下。”迟泓举起酒杯。
“好。”
两人碰了碰杯。
就在迟泓放下酒杯的时候，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他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接通电话。
“你好，请问是迟泓先生吗？”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
“啊，找到您就好了。我是富贵物业管理处的员工，我们怀疑您住的单位有煤气泄漏的情况，麻烦迟先生赶紧回来处理一下好吗？”
“什么？煤气泄漏？”迟泓吓了一跳，皱起眉头。
差不多下班的时候，迟泓收到妻子发来的信息，说晚上煲了他最喜欢喝的粉葛鲮鱼汤，问迟泓回不回来喝。迟泓当时就以公司要加班的借口回复了过去。
“我老婆……”发现米莱看过来，迟泓别开了脸，“有没有发现屋里有人？
“好像有。”
迟泓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难道她想自杀？最近正在闹离婚，这可能性非常大。“我立即赶回去。人命关天，迫不得已你们就通知消防和救护车，或者直接撬门进去救人吧。麻烦了！”
“好的，我知道了。”
等迟泓挂断电话后，米莱翻起眼珠问道：“发生什么事？”
“出事了，物业公司打来说我家里出现煤气泄漏的情况。可能是我老……她可能要自杀。对不起，今晚陪不了你了。”说着，迟泓站起身来。
米莱“哦”了一声，一脸不开心地跟着站起身。
迟泓犹豫了一下：“对不起，如果她现在自杀死了，我会被怀疑的。”
米莱委屈地点点头：“那你赶快回去吧。”
迟泓没再说什么，心情像来餐厅时一样焦急，只是少了一份兴奋，多了一份惶恐。
三十多分钟后，迟泓把宝马车停在小区的停车场。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米莱的话，匆忙的脚步立即慢了下来。自己不是一直想跟她离婚吗？如果她死了……
迟泓抬起头，几栋十几层高的楼房就矗立在眼前。他家就在中间C栋的六楼，是十年前结婚的时候买下来的，有一百多平方米，在当时算得上豪宅。
当时与那个女人结婚，完全是因为被对方以“一尸两命”的狠话来相逼。在道德和责任的压力下，迟泓才不得不妥协下来。两人结婚后不久，女人却因为意外流产而导致从此不能怀孕，这个打击让她一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认为这一切都是迟泓造成的。于是，她开始流连于酒吧、夜店，经常喝得醉醺醺回来。
而就在三个月前，她突然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起初迟泓也觉得没什么，后来才发现她经常偷偷摸摸跟一个年轻男子约会。迟泓于是请私家侦探去调查，结果妻子红杏出墙的事被查了出来。
一直忍到最近，迟泓才狠心做出离婚这个决定。
小区很安静。一直走过来，并未看见有消防人员和救护人员的身影，连物业公司的员工都没看见。可能在楼上吧，迟泓想。但来到家门口的时候，走道里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迟泓拿出手机，拨打刚才自称是物业管理公司员工的电话，但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电话。
搞什么呢？难道已经把人救出去了？迟泓想不明白。
这时，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煤气味，似乎是从门缝里透出来的。他推了推门，纹丝不动。他急忙拿出钥匙来，却突然犹豫起来了，好几个关乎人性和自身安全的问题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响声，像是凳子跌倒在地的声音。迟泓咬咬牙，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了几下，然后打开门冲了进去……
5
看着办公桌上厚厚一沓等待总经理签名的文件，米莱陷入了不安。
迟泓两天没来上班了。自从那晚在法国餐厅接到物业公司打来的电话匆匆离开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他。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而住处空无一人，连迟泓的妻子也不在。问过物业公司，对方说没有人打过迟泓的电话，更加没有煤气泄漏一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回想起那晚的情景，米莱隐约感觉到这事一定跟迟泓的妻子有关。他们最近在闹离婚，迟泓是因为怕妻子的自杀引来各种怀疑才迫不及待赶回去救人。不料此次一去，便再无音信。
早知道当初也跟过去了，米莱想。想归想，但她知道这个是不可能的。那女人见到自己一定会像疯婆子一样，米莱曾经领教过。米莱一直都没有觉得自己是第三者，迟泓之所以要离婚，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是受不了那女人的性格和行为。迟泓甚至还认为她有人格分裂症。
正胡思乱想时，玻璃门被敲响，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中年男子推门进来，“迟总还没回来吗？”他看了一眼堆在办公桌上的那一沓文件，皱起了眉头。
“啊，还没呢。”米莱回过神来，装出一脸轻松。来人是研发部部长靳日。
“是出差了吗？”
“……是的。”
“好像没听他提起过啊……”靳日嘀咕道。
“可能忘记了吧。是有什么事吗？”
“嗯。有份急件需要迟总签名。”靳日扬扬手里的文件。
“很急的吗？”
“是啊，明天就要送到客户手上。”
“可是……”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米莱摇摇头，“他没说。”
“那打他手机问问吧。”
“啊……我刚才打了，他手机打不通。”
“打不通？不会吧？”靳日半信半疑的样子，“我试试看。”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过去，但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搞什么……关机了。”
“可能是没电了吧。”米莱露出连自己也感到不自然的笑容。
“可能吧。那你联系到他的话，麻烦跟他说一声，我有急事找他。”
“好的。那文件要放在这里吗？”
“不用了。谢谢。”
米莱微笑着点点头。
走到玻璃门的时候，靳日扭过头来再次叮嘱道：“记得啊，一联系到迟总，就通知我，或者叫他回复我。”
“放心，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目送部长离开办公室后，米莱这才松了口气。这谎言能坚持多久？一天，两天，或者……谎言迟早会被拆穿，就像自己和迟泓的关系一样。但米莱并不是害怕被拆穿，而是她知道这事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颓废地坐在总经理的办公椅上，桌上那堆文件立即遮挡住了视线。忽然，一个东西引起了米莱的注意——那是插在办公桌最后一格抽屉上的钥匙。迟弘好像忘记拿了。
作为总经理的秘书有一年多了，但米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总经理的办公椅上，更加不敢动办公桌里的东西。即使现在升级成为情人，但没迟泓的批准，她也不敢擅自偷看迟泓的东西。不过现在情况有变，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呢。
米莱这样想着，便伸出手拉了拉抽屉，抽屉虽然挂着钥匙，但并没有上锁，一拉就拉开了。里面都是一些公司资料，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米莱接着把其他几个抽屉翻遍，终于在最底下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些与公司资料不同的东西。
那是一个档案袋，里面有几份文件和一沓相片。其中一页文件的抬头写着“阿Q私家事务所”。米莱双眼立即亮了起来，粗略看了一遍那几份文件，发现是迟泓与私家侦探签订的协议，而调查的对象是迟泓的妻子泽美美。合同的签订日期是今年四月份。
迟泓要调查妻子什么？
米莱拿起那沓相片，发现大多数相片上都出现一个相貌普通、头发长长、年纪约莫二十三四岁的男子。其中一张相片上，这名男子搂抱着迟泓的妻子从一家酒吧里走出来。拍照的时间是五月十日晚上二十三点十五分，地点是明星街的“U&P”酒吧。
令米莱感到奇怪的是，这个男子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泽美美身上，眼神谨慎而又略带阴鸷，而且脸上有种怕被人发现的警惕表情。
米莱在文件上找到了这个男子的信息。男子叫吉城，年龄不详，家庭背景不详。现租住在御园小区A栋303房，合租人叫文越，是一名大学生。而这个叫吉城的男子的个人信息很少，在“年龄不详，家庭背景不详”一处还被括号括住，并用了红色字体。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连私家侦探都查不到他的家庭背景情况？米莱感到非常疑惑。但从这么多相片来看，她知道迟泓为什么要调查妻子了。这应该就是迟泓所说的离婚证据。
在一份文件中，米莱还发现了迟泓妻子的手机号码。她拿出自己手机，摁了几个数字后转念一想，还是觉得用桌上的公司电话打过去比较好。
照着文件上的号码摁完后，电话“嘟”了两声就接通了。
“你好，请问是迟太太吗？”
“我是，请问你是？”声音似乎有点儿警惕。
“你好，迟太太。我是IOX公司财务部的钟小姐，真不好意思，冒昧打扰到您。”米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像财务部的员工。
“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公司在财务方面出了点儿状况，想找迟总商量一下，但是迟总两天没来上班了，公司联系不到他。我想问问，您知道迟总的消息吗？”
“你找我问他干吗？他不是跟那个狐狸精在一起吗？”
“啊……”
还想说句什么，对方已经气呼呼地挂断电话了。米莱深呼吸一下，呼地吐出，刚才的压抑表演让她冒出了一身冷汗。但从对方的语气来分析，应该没有迟泓的消息。
似乎觉得这些与迟泓两天没来上班的事扯不上关系，米莱把档案袋按照原样放好。接下来，她打开迟泓的笔记本电脑，但发现设置了开机密码，输了几次密码都显示错误后，米莱只好放弃。
中午上班后，研发部部长靳日又来了一趟总经理办公室，得知还是没有总经理的消息时，他显得有点儿焦躁。直至下班前，已经有六个部长级的领导陆续来问过米莱，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安和疑惑，想必大家私底下都联系过。
关于总经理迟泓失踪的事开始在公司内部慢慢传开来。之所以用“失踪”一词，是因为公司所有的人，甚至包括董事长那边的人都联系不到迟泓。该用的方法都用过了，该找的地方也找过了，但迟泓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股躁动不安的情绪开始把IOX公司笼罩了起来。
6
卧室的门竟然没上锁，这个出乎文越意料。轻轻一拧，门顺着力道打开了。房里冷冷清清的，淡淡的烟草味中隐约透露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床上那凌乱的被子似乎暗示着主人并没有回来过。
吉城已经有三天没回来了。从二十四日那晚开始，文越就一直联系不上吉城。他们联系的方式就是通过手机和QQ，但吉城的手机无法接通，QQ也不见上线。文越留了言，但至今依然没有收到回复。
文越往床旁边的电脑桌看去，那上面只放了一个烟灰缸，但烟灰缸非常干净，连半点儿烟灰都没有，似乎早就被清理过。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东西。文越拉了拉电脑桌的几个抽屉，发现都没上锁，不过里面都是空空的，连一粒蟑螂屎都没有。文越又把左手边的衣柜打开，里面并没有衣服的影子。
文越开始觉得不对劲了，难道吉城逃跑了？
原地转了个圈后，文越把目光停在床上，似乎只有那地方没搜查过了。然而搜遍了整张床，还是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只是在席子底下找到之前看过的那几张色情宣传单。
文越一下子慌了。直觉告诉他，吉城这次一走，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为什么要走呢？
文越毫无头绪。退出卧室后，他走去洗手间，果然如想象中那样，吉城用过的牙刷、毛巾，甚至连拖鞋全不见了。起初并未注意到这些，但现在整个房子里与吉城有关的东西几乎都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越开始惶恐起来。他坐在沙发上，思绪一片混乱。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摁了好几次才蹿出火苗来。他用力吸了几口，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都无法平静下来。
挂在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今日新闻》。
“中国三大能源公司之一的IOX公司总经理迟泓先生突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有业内人士估计这是一场恶性绑架事件，但也有知情人士爆料，说这次失踪事件可能与迟泓先生的离婚风波有关……”
画面在这时弹出一张女人的相片。
“啊——是她？！”
文越惊呼出声，倏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美美那化了浓妆的脸在眼前闪过。烟灰抖落在身上，但他似乎没注意到。他抓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到最大。
“迟泓的妻子表示对于此事还不知情，面对记者的访问，她曾一度落泪。而对于离婚事件，她三缄其口，不愿透露……”
“警方在调查中获知，迟泓先生是接到一个自称是物业公司员工打来的电话，说住宅单位发生煤气泄漏情况，叫他尽快回去处理。但经物业公司证实，并没有这回事。据警方透露，这次失踪事件可能与这通电话有关。而由于这栋楼房没有安装监控设备，警方很难取证。但是在迟泓先生住处的浴室里，警方发现残留有大量血迹……”
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文越一屁股坐回沙发上，表情像傻了一样，那次缠绵的情景此时在脑海里不断闪过。他看了一眼吉城的卧室，吉城的突然消失，会与这件事有关吗？
文越开始怀疑这些事件的发生并非偶然，而是吉城早已安排好的计划。但是吉城的计划会是什么呢？如果迟泓的失踪与他有关，他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惶恐不安的情绪瞬间袭来。
文越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打还是不打？他犹豫了。这个号码是那个叫美美的女人的。她知道吉城去了哪里吗？或者，她会不会和迟泓失踪的事有关？如果现在打过去给她，万一被警察查到，那又怎么办？
挣扎了许久，文越还是觉得这通电话不能打。
忽然，文越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冲进卧室，打开电脑，然后在网上银行查询了一下两人制造假证的收入，但结果令吉城大吃一惊——银行卡上本来有八万多块的存款，但现在的余额却显示为“0”。不用说，吉城把全部的钱都转走了，一分不剩。
这时，右下角突然弹出收到新邮件的信息。文越立即点击进去，以为又是什么垃圾邮件，却看见主题那里写着自己的名字，而发件人竟然是吉城。
打开邮件，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文越感到莫名其妙，不会是什么病毒文件吧？不过对于文越来说，就算是病毒也不怕。文越把鼠标移到下载处，视频不大，很快就下载完毕。
会是什么呢？文越一边猜想，一边把视频打开。随着播放器的弹出，几秒后，画面慢慢出现了一个男子的面孔——正是自己。紧接着，画面又出现了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是美美，她正在脱上衣。
视频足足有三十多分钟长，几乎是把当时的情景全程拍摄了下来。看着熟悉的画面，文越一下子崩溃了。本来充满诱惑的画面在此时是那么的恶心，甚至令人恐惧。
文越看得目瞪口呆，浑身颤抖，突然大叫一声，双手插进头发里，抱着脑袋冲进洗手间，像喝醉了酒一样趴在马桶上呕吐起来，直到胃部被掏空。
那个时候出现的那种被人偷窥的感觉果然是真的！文越后悔不已。不用想，这个一定是吉城搞的鬼，他在卧室里安装了偷拍器材。他这样做，无非是想用这个视频威胁自己，要自己对此事禁言。
“吉城！”
文越瘫坐在马桶旁边，咬牙切齿地念着吉城的名字，慢慢握紧了拳头。
7
警察是在星期四早上九点左右出现的。当时文越刚起床不久，正准备下楼去买早餐，门铃突然被人摁响了。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穿着便服，两人对开门的文越亮出了警员证。
“我们是来找吉城的。”留着小寸头的男警察先开口道。
“他不在。”虽然对警察的到来早有预料，但想不到这么快，文越还是慌了手脚。
似乎觉得文越在说谎，男警察往屋里瞧了瞧：“方便进屋里聊吗？”
文越点点头。
两个警察进屋后，眼睛就像安装了扫描仪一样，四处扫视。
“不错啊，这地方。”男警察一边说，一边往沙发上坐下。女警察也跟着坐在一旁，她手里拿着记事本，似乎只负责记录。
“还行吧。”文越附和道，“要喝水吗？”
“不必客气啦，等下就走。对了，吉城去了哪里？”
“搬走了。”视频的事让他必须慎言。
“是啊。什么时候？”
“有一个多星期了。”文越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怎么会突然搬走的？”
“呃……我们吵架了。”文越努力使自己的话听上去可信。
“因为什么？”男警察跷起二郎腿，继续追问。
“很多方面。”文越苦笑一下，“相见好，同住难。”
“那他搬去了哪里？”
“这个，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
“对了，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男警察犹豫了一下：“嗯，是关于一起失踪事件，警方想找他问问话。”
“失踪事件啊……是IOX公司总经理失踪那起事件吗？”
“没错。你也看了新闻吧？”
文越点点头，心却悬上了喉咙。吉城这家伙，果然与这事件有关。
“那个，他是怎么牵涉到这案件的？”
“警方在失踪者的办公室里找到一份私家侦探调查报告，里面有吉城的资料。他似乎与失踪者的妻子有来往。”
“啊！吉城被私家侦探调查了？”文越吃惊起来。自己不会也被调查了吧？要是被警方知道自己曾经与失踪者的妻子上过床，会怎么处理？
男警察笑了笑，毫无避忌地说：“可能是怀疑妻子红杏出墙吧，于是失踪者请私家侦探来调查。里面还有几个人，吉城只是其中一个。”
文越“哦”了一声，刚想松口气。不料男警察接下来问道：“你是叫文越吧？”
“是。”
“那份调查报告里面有提到你的名字。”
“啊！？”文越惊呼出声，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
“可能在调查吉城的时候，顺便连他身边的人也调查了吧。”
“是、是啊……那个，都调查到什么？”
“不用担心，都是些基本的背景资料，并没什么私人秘密。”似乎看穿了文越的心思，男警员笑道。
文越尴尬起来，但同时松了口气。
“你知道吉城跟失踪者的妻子来往的事吗？”男警察交换了一下二郎腿。
文越摇摇头，假装刚知道这事：“你不说我还不知道竟然有这种事呢。”
“你不知道？”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会让我知道呢。”
“嗯，那也是。那你们之间会聊些什么？”
“我们只是都爱玩游戏，所以才有话题。”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样？”
“什么怎么样？”
“为人处世方面吧。”
“嗯……很低调吧，有时候神秘兮兮的。我对他并不是很了解。”文越说的是实话。
男警察点点头。
“我看新闻上说，在浴室那里发现了大量残留的血迹，是不是……”文越试探着问道。
男警察当然明白文越的意思，他把手放在跷起来的右腿膝盖上之后说道：“没找到尸体，所以暂时还是按失踪事件处理。”
“哦，这样啊。”
文越眼前闪过吉城那张冷峻的脸庞，他不会就是杀人凶手吧？
“关于吉城的事，你知道多少？”
“哪方面？”
“哪方面都行。”
“那份调查报告上没有吗？”
男警察摇摇头：“我也奇怪，竟然连私家侦探也查不到他的背景资料。”
“啊，竟然会这样……”
“你清楚吗？比如他的家庭或者其他方面。”
“他从没说过这些。我曾经问过，但他，”文越耸耸肩膀，“嗯，他会很生气。所以，我对他真的不是很了解。”
这个是事实。文越曾经问过诸如此类的问题，但吉城要么就避而不谈，要么就黑脸生气。文越担心因此会影响彼此之间的友谊，此后便没再过问这些。
虽然和吉城接触有大半年之久，但对于这个同住的伙伴，文越对他的背景一概不知。吉城平时行事低调而又神秘，并且从不许别人过问，自我保护能力非常强。但不可否认，他有着常人没有的机智和勇敢。
然而，吉城却背叛了友谊。不但这样，他还用那个视频威胁文越。或许吉城从来就没把自己当过朋友吧，文越有时候这样想。自从收到那个视频后，文越没睡过一个好觉。他担心这视频万一被泄露出去，到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之后用了一切方法，但终究还是联系不到吉城。
而那晚知道这事后，文越连夜叫人上来把伪造证件的机器全部搬走，以卖烂铁的价格卖掉了。他知道这活儿不能再干下去了。之后，他把工作室的物件全部清空，能烧的尽量烧掉，不能烧的，就拿到远处扔掉。为了看起来不让人怀疑，文越还把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放进这间卧室，使其变成一个杂物房。
文越也想过搬离这里，但后来觉得这样做有点儿不妥，因为租住合约还有半年之久，如果就这样跑掉，只会更加让人怀疑。况且，离开这里，他不知道去哪里落脚。回家肯定不行的，文越不想连累家人。
“根据那份调查报告所说，吉城是南国大学的学生，但是学校并无此人的信息记录。”男警察突然说，“你知道这事吗？”
“什么？无信息记录？”文越假装糊涂。
“警方去南国大学证实过，的确如此。”
“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警方猜测，吉城有可能拿你的学生证去伪造了一份。”
“不会吧？”文越皱起眉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能掩饰真正的身份吧。”男警员说，“所以，我想你和他同住，应该多少知道一些他的事吧？”
“抱歉啊，我现在也被搞得一头雾水了。”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在一个游戏群里认识的。”
“认识多久了？”
“大半年吧。”
“然后就住在一起？”男警察蹙了一下眉头，看着文越的眼神似乎有另一种意思。
“啊，不是的。”文越急中生智，“其实我们住在一起是为了工作。”
“工作？”
“嗯，就是那种游戏币、游戏装备这些。”
“这些也是工作？”男警察露出惊奇的表情。
“我们都是游戏高手，可以帮一些需要升级的玩家升级游戏，然后从中赚些费用。游戏币、游戏装备卖给一些玩家也可以赚到钱的。”文越解释道。幸好对这方面比较熟悉，他暗想。
“原来是这样啊。”男警员戏谑地笑笑，忽然想到什么，“哦，对了，这租房子是用谁的身份证登记的？”
“我的。”
“那就怪不得了。”男警员嘴角微微翘起。
“这个……会有什么问题吗？”
“嗯，私家侦探和警方都找不到他的资料，我想他的身份挺复杂的。”
文越仔细回想，似乎凡是关于身份证登记的事，吉城都一直叫自己去搞定，他从未出示过身份证。就连资金运用的那张银行卡，也是文越去银行办的，但密码两人都知道。现在即使知道全部资金被吉城卷跑，文越也不敢报警。因为这些资金是从事非法工作得来的。
不过，文越知道吉城拥有一张私人银行卡。因为在还没办资金卡之前，伪造证件的收入是通过各自的银行卡从网上银行转账的。
文越想，既然吉城拥有银行卡，为什么警方查不到他的身份资料呢？难道他是用假身份证去办理的？以吉城的风格，这个可能性极大。
“啊，对了。这里有吉城用过的东西吗？”
“好像都拿走了。”
“是吗？”男警察站起身来，“哪间卧室是他的？”
“那间。”文越指了指吉城的卧室。
男警察走了过去，把卧室门打开，“果然收拾得很干净呀。”他一边说，一边翻箱倒柜般找起东西来。
“这烟蒂是吉城抽的吗？”男警察忽然趴下身子，从床底下找出来一个烟蒂。
“应该是吧。”文越站在卧室外，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男警察从身上拿出一个小袋子，把烟蒂装了进去，然后交给同事拿着。接下开，男警察又去了洗手间和厨房查看，似乎没什么发现，很快就出来了。
“那个，这烟蒂是用来验DNA吗？”文越好奇起来。
“可能会有线索吧。”男警察模棱两可地答道。
“哦……”
男警察看了看手表，似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抱歉啊，打扰你这么久。如果你想起什么，麻烦联系我们警方。谢谢。”
“嗯。”
等两个警察走后，文越立即把门关上，并上了防盗链。想吃早餐的欲望早已没有了。忽然想起什么，文越急忙走回卧室。
把电脑启动，登陆好QQ后，文越在QQ好友中找到了一个网友。当时这个网友要制作一个大学毕业证，不知从哪里加了文越的QQ进行询问，文越当时接了好几单私活忙不过来，于是让对方去联系吉城。
文越询问对方是否已经办好了证件，对方刚好在线，发过来一个“OK”的QQ表情。文越接着询问了交易过程，得知是通过网上银行转账后，他便要求对方提供吉城的银行卡账号，说是需要清除大家的交易过程，以免被查到。对方并没起疑，很快就发了一组数字过来。
拿着这组数字，文越开始上网查找相关银行卡账号的资料。他知道这个不可以直接去拿去银行查，因为银行要为储户保密，是不会泄露的。而且银行系统非常严密，想用黑客技术去查找更加不可能。
查找一番后，文越终于获得了一些关于银联标准卡的资料。对着这些数据，文越再花了点儿功夫，终于分析出手上这组数字是一个工商银行账号，开户行是在本地某工商支行，而开户名是一个叫“刘浩”的人，不用说，这个身份肯定是吉城伪造的。吉城本身就是从事证件伪造的，像这种伪造身份证去银行办理银行卡的事文越也可以办得到。
如果提供这条线索给警方，会不会很快就找到吉城呢？
不过，这银行卡是吉城用伪造的身份证去办理的，就算警方去查，估计也不可能查到些什么。但是——如果吉城在某个地方动用了这张银行卡，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文越并不想警方抓到吉城，这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吉城手上那段视频，就算警方抓到吉城，也难保那视频不会被警方查到，或者被泄露出去。所以，这组数字的确很关键。
在警察走后的第三天晚上，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到访，目的同样是要找吉城。此人年纪大约四十岁，衣着普通，梳着不太油亮的西装头，饱含沧桑的脸上留着些许胡子茬儿。似乎经常熬夜，他的双眼非常混浊，但射出来的目光却很坚定。文越一眼就判断出此人不是警察，也非调查公司的人，而像是某些工厂的员工。
在得知吉城搬走后，男人只是苦笑了一下，并未出现失望的表情，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样。问了几个与警察之前问过的相似的问题后，男人便告辞走人。
直到现在，文越才发觉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