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儿慢步走来,陈立友的眼睛跟着刀尖晃来晃去。“你走这么急干嘛。”男孩儿站住,把水果刀换了方向,刀把递给陈立友,“给你,防身用。”陈立友低头,没动弹。“怎么?”男孩儿步步逼近,凝视着陈立友,贪婪地吸收着恐惧。陈立友恍惚后悔半步,接过水果刀,藏在裤腿里,低声说,“小孩子拿刀很危险。”男孩儿愣住,“我看起来很小?”陈立友:“你多大。”“二十了啊。”陈立友盯着他。男孩儿碰碰鼻子,“十八。”陈立友还是没说话。男孩儿不耐烦,“十六!”“你这么点儿,你家里放心你出来旅游?”陈立友还是不信他说的话,正常孩子谁会跑来荒村野岭旅游,肯定是和家里闹了矛盾。男孩儿踢开石子,“你到底在怀疑什么啊……陈哥。”陈立友呼吸凝了半秒,他自然道,“你不怕死人,也不怕死,又单身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跟警察说去,看他们听么。”男孩儿眼神暗了暗,扭头便走。陈立友去追,被不明不白打了一拳,他捂着眼睛,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你他妈有病啊!”他破口大骂。男孩儿笑笑,“哥,你杀了我吧。”陈立友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男孩儿指着自己,期待道,“用我刚才给你那把刀,杀了我。”说完他撩起衣服,指了指腹部右下方,“这儿,一刀。”陈立友抬手就是一耳光,啪!男孩儿捂着脸,震惊看着陈立友。陈立友冷冷道,“回家去,好好过日子。”说完转身走远了。他没回头看,也没听到有人追过来的脚步声,每走一步,他便回忆起过去,母亲有严重的眼盲,家里没钱治,他就给影楼拉客人,拉一个给五毛钱,老板是个好人,答应不忙的时候,给他和母亲拍个照。但没等到相片,一场火,老板和胶片都成了灰。不知走了多远,陈立友到了村庄门口,抬头一看,白村。他身上都被冻僵,领子硬的能看死人,被好心的人家喊进屋里取暖。围着火炉,听着方言,陈立友不懂也应两声,烤的冒汗,他都不敢把衣服脱了,脸始终埋在领子里。因为他不知道警方的进度,没准自己已经登上了通缉榜首。老婆腿脚不好,端来一碗姜汤,洒了快一半,陈立友心疼喝光了,看见里屋出来个骨瘦如柴的小伙子,但眼神很清亮。“妈,客人来咧不吱声。”小伙子笑着,扶墙坐稳。老婆:“你回屋躺着去,出来做什么。”“哥,你哪儿来的。”小伙子好奇。陈立友压着嗓子,“南无小镇。”“那儿好啊,有水有山,养人。”老婆插话,给儿子撵回屋里,对陈立友说,“出去走走就是好,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还有希望。”之后又从柴房里拿出一串晒干的果干,陈立友趁他们不注意,拿出十块钱压在褥子下头,不告而别。但刚走出没多远,被一个富态的男人拦住,一问得知是村支书,提到刚才的老婆,村支书啐了一口,“他们一家有病,离他们远点。”陈立友被他们拉去家里,面对好酒好菜,他心里毛毛的,于是只挑了毛豆花生吃了几口,村支书和他老婆去了厨房,他看看时间,起身,凑近,村支书:“你再拖拖,我这就报警,光举报就五千块!”女人:“拖球,这人留不得,干脆咱俩直接……”陈立友望着桌上的饭菜,又无声回到桌边,弯腰把水果刀抽出来,藏在怀里,村支书和女人出来了,笑得僵硬,脸蛋的两坨肉直抖。“兄弟,一路过来,今晚就住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