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刚好是放月假前的最后一天。
虽然喻佳欣的爷爷告状到了校领导处，把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但因为黎菲所做的并没有错，而且又不明不白遭到家长的一巴掌，这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月托孩子的家长，只有到放月假的时候才会到学校。
而每次，黎菲都会将这些孩子每个月的康复训练计划表复印一份给家长，上面记录着他们每天学习的内容，以及掌握的情况。
虽然孩子的进步很微小，但家长还是感受到了自家孩子的变化。
尤其是在待人处事和认知上，黎菲总是不厌其烦地教。
因为他们终究会长大，家长不可能照顾得了他们一辈子，他们最终还是要步入社会。
她坚信实践活动比课本上的知识更重要。
所以她大胆抛弃卡片上的图画，而是选择生活中常用的事物去认知。
而每节课，她都会不时地喊他们的名字，并反问他们，这个是谁的名字。
一些问候语，和每次上下课，收拾桌椅，开关灯和门，简单的动作重复做，不厌其烦。
只为了让他们习以为常这些礼貌动作，以后不管去了哪里，都能做到有自理的能力。
她的良苦用心，终于得到了小小的回报。
两个月以来，来接月托孩子的家长都会由衷地和黎菲说声谢谢，并告诉她，孩子在家有了哪些变化。
这一次，黎菲将孩子的资料交给带班老师，提前一节课请了假走了。
因为她脸上被喻佳欣抓的血印，以及她爷爷打的这一巴掌还没有消肿。
她不想让等会来接洛心的洛辰看到她的狼狈。
她可以忍受众人的目光，唯独他。
她怕她这小小的心脏再也负荷不了他的漠视。
她请假躲避了洛辰，却万万没想到母亲会不提前通知就来了。
她打开门的一瞬间，看到玄关处多了一双女士凉鞋，正在纳闷中，就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咦，怎么回来这么早？”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却吓得她手上的钥匙都掉在了地上。
“怎么毛手毛脚的？几个月不见，你倒也是沉得住气，你不来看我，我只好来看你了。”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近，黎菲突然弯下腰低头换拖鞋。
只是她蹲了许久都不见母亲走开，她都有些急了。
若是让母亲看到她受伤的脸，指不定又是一顿盘问。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母亲突然走到她面前，嘴里嘟囔着，“你这孩子，怎么闷葫芦似的。这么大热天，披着头发你不嫌热啊？”
一路上为了遮掩有些红肿的右脸，黎菲不得不披着长头发。
“妈，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给我，我好去接你啊！”
黎菲见母亲一直站在边上不动，她只好慢吞吞站了起来。
刚好母亲对着的是她完好的左脸。
天还没有黑，家里光线有些暗，母亲并没有发现她脸上的伤。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母亲突然朝她靠了过来，她下意识赶紧往后退，一直退到了门边。
“奇奇怪怪的，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连妈妈都不准碰你的脸了。”母亲眼里有些失落。
兴许她是在怪责自己平时太严厉，所以女儿才不愿亲近她。
其实如果不是黎菲今天脸上被打，她看到母亲竟然主动来找她，不知道有多开心。
自从父亲离世后，母亲对她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
就连她在望城大学读了四年，母亲都从来没有来看过她。
可今天，母亲却突然来看她了，她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母亲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此刻更担心的是，该如何过了眼前这一关。
“妈！”她微笑着抱住母亲，将受伤的右脸埋在母亲怀里。
“看来你还真瘦了不少，腰上都没有两块肉了。来，让我看看你的脸，是不是成瓜子脸了。我记得你以前可总是嫌自己太胖，要变瓜子脸呢！”
母亲说着，不由分说就将黎菲的身子往外推了推。
黎菲避无可避，还未消肿的右脸以及脸上那些血印子就这样猝不及防映入母亲的眼里。
她看到了母亲眼里的自己，有惧怕，有委屈，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天啦！菲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打你了？还是你和谁打架？”
黎菲第一次感受到了母亲的颤抖，不同于父亲突然车祸的绝望。
母亲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妈，我没事。这一点点小伤算什么呀，用冰敷一会就下去了。”
黎菲故作淡然，心里却是非常惊惧母亲的盘问。
“谁打的你？”母亲伸手摸了摸她被打的右脸，“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没有打过你的脸，你倒好，长这么大，这张脸竟然让别人给打了，还下手那么重，一看就是用了大力气的。你要是不说被谁打的，到时候被我查出来，你该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母亲的声音透着狠劲，像是知道黎菲有所隐瞒，“还没到下课时间，你就提前回来了，不解释下？”
知女莫若母，黎菲不敢在母亲面前撒谎。
她知道她从事的工作，母亲迟早会知道。
只是她没想到会那么快。
她想等着她工作稳定后，或者有了一定的成绩，她再告诉母亲，这样的话，至少母亲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可偏巧在这样的情况下让母亲撞见。
这个时候的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前请假回来。
宁愿受洛辰的奚落，也好过被母亲发现。
现在，她该怎么办？
她该从何说起？
她如果这一刻撒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
最关键的是，她此刻想找个帮她圆谎的对象都没有。
她欲哭无泪。
“开口就有这么难？要不要我告诉你，你这一巴掌是怎么来的？”
母亲这话，震惊的让黎菲有些哑口无言。
看着母亲眼里熊熊怒火，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妈，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隐瞒你，我本来就打算过段时间就告诉你的。只是……”
黎菲心惊胆战，脑海里一片混乱，都不敢再去看母亲的眼睛。
“继续说！”
黎菲知道这一刻想逃也逃不了了，索性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决心，一股脑将自己如何选择特教学校的原因说了出来，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她也尽可能避重就轻，生怕母亲到学校闹。
虽然她觉得母亲并不至于这么不讲道理，但一个怒火中烧的母亲，谁都不敢打包票。
她简单说完，大气都不敢出，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
痛意在黎菲的左脸蔓延。
她想了无数种可能，可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会扇她耳光。
刚刚不是还心痛她被打了吗？为什么母亲还要给她加一巴掌？
黎菲只感觉从头到脚，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在发抖。
她真的好痛，好痛，痛得她无法呼吸。
“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
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黎菲猛地抬头，才看到母亲眼里早就通红一片。
打在女儿身上，母亲一定也是痛彻心扉。
“如果我今天不来，你还要瞒我多久？”
什么？母亲竟然不知情？
黎菲忽然有些明白。
果真是姜还是老的辣。
枉她还是心理学高材生，在历经沧桑的母亲目前，她就是一透明人，什么事情都瞒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