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国侦探小说精选:第二卷 雀语

内容简介:★第二卷《雀语》本卷是现代著名侦探小说大师孙了红的作品集,以《鬼手》为书名,一方面因为这是孙了红代表作,同时,篇名本身有较强的吸引力。这些作品颠覆了传统的侦探小说的叙事模式,创造了极具个性的“侠盗+侦探”的艺术形象鲁平,其身上有着深厚的劫富济贫的中国传统文化思想。作者简介:任翔,文学博士,哲学博士后,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近期主要研究方向为语文教育学和中国现当代文学。曾对侦探小说做过专项研究。与侦探小说研究相关的代表性成果有:2001年出版《文学的另一道风景:侦探小说史论》(中国青年出版社);2006年出版《文化危机时代的文学抉择:爱伦·坡与侦探小说研究》(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出版《文化冲突视野中的现代犯罪问题》(北京出版社);2002年主编《20世纪中国侦探小说精选》(四卷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3年独立主持并完成公安部项目《犯罪现象的文化研究》;2005年独立主持并完成教育部项目《犯罪问题的价值论探索》;2010年独立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国现当代侦探小说研究》。在《中国社会科学》《学术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学报》《北京师范大学学报》《中国文化报》《检察日报》等报刊上发表侦探小说论文及评论文章60余篇,多篇论文被《新华文摘》和《人大报刊复印资料》转载。

作家 任翔 分類 出版小说 | 40萬字 | 102章
十二
在我们这个可爱的大都市中,很有一些先生们,依仗他们小小的地位、声望,做出些不明不暗的事情。捞摸些不垢不净的油水。他们的地位声望,也就是他们的生产资本;就为这些小小的东西,是他们的唯一的资本,所以他们不得不重视这些小小的东西。这种人的胆量,有时可以大过于一座地球仪,有时也可以小过于一粒氢原子。他们遇到对方是一匹羊,他们自己就是一只虎;反之,他们遇到对方竟是一只虎,而他们自己,也无妨立即变作一匹羊。
上文那位程立本先生,他就是这样一个又做老虎又做羊的人。他在这一次的事件中,原是处于虎的地位,不料一转眼间,他竟遇到了一只比他更凶的虎,使他无法张牙舞爪。于是,为了避免伤害他以后扮老虎的地位声望起见,他只能暂时收住虎吼,而唱出了“妈哈哈”的曲子。
所以,当阿达与那位孟律师走出他的“公馆”时,他们不但无条件收回了那颗被劫掠的心,同时他们在这主要胜利之外,还从这个屈服者的手里,得到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小小收获。
战胜就有利益,这大概就是现代人所以努力于战争的唯一原因了吧?
走在路上的时候,阿达笑着向那位大律师说:“你知道,为什么我的绰号,要叫做‘吃角子老虎’?”
“谁知道你的意思吗?”大律师不很热心地回答:“单就我所知道的而说,你的大号,至少就有一百个,我真弄不清楚,你今天所用的,是一百个中的第几个?”
“这也许是我的第一百零一个的绰号;换句话说,这是我的新绰号,是特地为了这件事情而专取的。——你看,我们费了好些口舌,在这个家伙手里,只弄到了区区一万元。哼!一万元在眼前,不是一个等于角子的数目吗?我老早就知道,在这种人身上,原是挤不出什么大量的血来的。”
“所以你把你自己称为吃角子老虎,是不是呢?”大律师耸耸肩膀。
“最讨厌的是,那个家伙自己不欢迎支票,而结果却把一张支票付给了我。不过我是不怕他会少半个钱的。”阿达说时,他把手里那张银行契据,小心折叠起来,藏进了他的衣袋;这等于那架吃角子的机器,已把筹码吞吃了下去。连着他说:“孟律师,现在我委托你,把这紫绒盒子里的东西,代我去转交给我们的少奶奶。顺便请你代我辞掉汽车夫的职位。至于工钱,那夜开车出去兜风的时候,我也算收到啦。”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还在闲谈。
“假使这一次她不遇见你,不知道这本戏将怎样唱下去?”大律师说。
阿达摇摇头。
“其实,一开头她就该把失落的那颗心的实情说出来,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呀。”大律师继续发表意见而加上批评,“她太没有勇气了!”
“但是你不能单怪她没有勇气。……”阿达又摇头。
“我看她有点可怜。”大律师连忙改口,“她在这件事里,好像完全没有什么错。要说她错,除非怪她先前不该拣着那个太有钱的人去嫁。”
“你的话,也许不对,也许对。”阿达说:“我在郭公馆里住了这许多天,多少也看出了这位少奶奶的一点性情:她好像一只笼子里的小鸟;她憎恨笼内的苦闷,又贪恋笼内的安适,她羡慕笼外的自由,也害怕笼外的空旷。飞吧,她怕笼子的阻碍;不飞吧,又怕笼外有人讥笑她。她暂时不想飞;而有时还要找些不想飞的理由,自己骗骗自己。她就是这样一个心理矛盾的女人。于是乎有些人们,就捉住这种心理,在她的身上出些花样。”
这一回是大律师在摇头了,原因是他无法理解这些较复杂的话。
阿达向他看看,改换了谈话的路线:“有一件事我想劝劝这位少奶奶:以后对于不论什么人,她应该张开眼来,把面目看看清楚才好。就说她的那位亲戚余先生吧,她以为他是好人,却不知道他和那个程立本,完全是同谋。据我料想,这个姓余的家伙,除了在她身上图谋金钱以外,说不定还有其他进一步企图。可是最近,他赌得厉害,也输的厉害。大概也有什么把柄落到了程立本手里,以至受了要挟,才草草演出了这个下流的戏剧。以上,一半是我打听出来的事。你看他是好人吗?”
两人将近走到了分路处,阿达还在说下去:“再说我吧!我在这件事里,无条件把她拉出了泥潭,在她心目之中,必定以为我是一个大大的好人,或是什么‘侠客’之类了。假使她真这样想,那又是大大的错误了。事实上我到她家客串车夫,也为听得她家用不了的钱太多,所以想混进门去变点戏法。结果,我见她家囤积了两代的孀妇,使我不忍下手,所以才不曾下手。你看,我是一个好人吗?你看,这个世界上具有什么好人吗?……”
大律师又耸耸肩膀。
“你就把以上的话照实告诉她吧。好!再会。”
说完,大律师眼看他高大的影子,摇摆着都市流氓的步伐,在炎夏的阳光之中渐渐走远。
原载《春秋》,1944年4月至5月第一卷第七期至第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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