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羡之拢着袖子,面带和蔼可亲地微笑,只站在一边 用眼神示意李苗苗站在另一边。李苗苗:“你不是自己上吗?我站那干什么。”陆羡之悄声说:“动口我来,动手你来啊!”李苗苗:“……”陆羡之继续说:“先不要着急,配合我说的话我们慢慢来。”他清了下嗓子,说:“钱三,我是渡安县新上任的县太爷,姓陆,名羡之。这次来是为我那几天没回家的兄弟问你点事。方便的话我们谈谈?你也别怕,我们不打人。”李苗苗寻思了一下他只说不打人没说不打门,于是抬脚就咣咣踹门。钱三原来听那声解释想去开门的,结果被后面接着的那几声粗暴的捶门声又吓回去了。官家哪有这么粗暴捶人家门的,多半是山匪派来的!两人站在门外等了一会,依然没动静。陆羡之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摇了摇头。李苗苗把他往后面推了一把,忽然一个提气,只听稀里哗啦一阵木板碎裂的声音。钱三家的门倒了。李苗苗一个箭步踏进去,先往里屋冲,陆羡之依然拢着双手,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这院落的四周。钱三这个家就在村边,旁边几户人家都是屋门紧闭,院内荒芜地杂草丛生,一看就是常年没有人住的废屋。里正家虽然就在附近,但也隔了好一段路。总之就是挺偏。李苗苗直接将钱三从里面拖了出来。陆羡之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小心地把人扶起来,数落李苗苗道:“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这么粗暴,吓坏人家我们可赔不起。来,我拍拍,别怕啊,她就是凶点,不会打死你的。”钱三魂都给吓没了一半,就剩口气还在喘。李苗苗说:“是他自己不肯出来。”陆羡之扶着钱三,发现这人浑身上下都在止不住地发抖,他把人又扶进门,把人安置地屋内的椅子上。然后又仔仔细细地在屋里转了一圈。“这里就只有一个人住?你家里人呢?”钱三缩了下脖子。“我,没有家里人,就我一个。”陆羡之点头,心道那就对了。他收回视线继续问:“山匪来找过你,对不对?”钱三的脸顿时一阵煞白。李苗苗抱着她的剑靠在门板上,发现钱三不肯说话,就扭头看过来,还故意把剑从左手换到了右手上,弄出点恐吓的动静。钱三警惕地看她。陆羡之只得解释说:“这位是公家的捕快。不会随便朝你下手。刚才的事情我已经训斥过她了。”钱三支吾道:“你们想要抓山匪吗?太迟了。那两个人昨晚上带着我出了村,问完话把我丢路上,之后就离开这里了。”“一个是山匪头头,叫盛元广。另一个个头很高,不瘦,但也不壮,生地特别匀称。就是这人一路都背对着我,声音有点耳熟,我想不起来是什么人。”陆羡之对这人是谁心里有数了,心想这人确实挺装的,描述得很对。他接着问:“知道他们为什么先找的是你吗?”钱三瞎猜:“应该是那天我和孙卓一起马车出城的原因。”陆羡之点头 问:“为什么你要半路和孙卓分道扬镳?对于你们来说,这件事没有需要避嫌是吧。”钱三说:“还不是二姑娘。孙卓头一次让她带货。这娘们不知道发什么疯赶着车就要直接往玉泉县走。孙卓怕她坏事,就让我下车去找接头人说一声货晚一点到。他赶马车去追。”陆羡之欣慰,终于不是什么敷衍的话了。“接头人是谁?”钱三摇头。“不认识。我们这种干活的哪能认识这些“自己人”,接头人一般都乔装,而且有功夫。孙卓那种站在接头人面前压根不够看。对!我怀疑孙卓是被接头人灭口的。”陆羡之说:“太叔兄带回来消息说你曾经在赵勇面前说的那些话可不是这样的。”钱三心绪相当躁动,他不停地往外面看,说话中间还不断地加快喘气。“当,当时旁边还有别人,怎么可能当着赵哥的面坦白这些事情。”“事后呢?赵勇知道孙卓被谁杀死的吗?”钱三又摇头。“我不能说。而且回来之后我就没再见过赵哥了。赵哥吩咐我要想活命的话,不要再相出家门半步。”“但是昨天晚上……”钱三惊恐地盯着门口,说:“山匪把我带出去了。我一定活不了了。”陆羡之:“谁会来杀你?”钱三:“接头人,一定是他。孙卓灭口的是他,接下来就轮到我了。”“你和孙卓知道了什么,为什么接头人要灭你们的口。”陆羡之看他的模样没敢问出口除了这个问题之外的其他事。孙卓灭口的时间地点合情合理,可是钱三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照理说,孙卓和钱三,可能还钱三危险一点,毕竟他可是和接头人接触过的。陆羡之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对,孙卓和钱三还有赵勇唯一不一样的地方还有一点。那枚玉佩!陆羡之赶紧朝李苗苗喊。“苗苗过来。”李苗苗跨步进去。陆羡之问:“小乞丐从二姑娘身上带走的那块玉佩,你可见过?”李苗苗点头,正要问他想干嘛,陆羡之就挪开了一点位置,让了大半个桌给她,说:“来 说一下长什么样子?”李苗苗拖着腮开始回忆。“个头挺大,有我半个手掌,通体莹绿,正圆中间镂空雕了点什么奇怪的东西,看上去不是什么正经的玉佛或者玉观音,也不是什么花草鸟兽……不对像兽,只是有点凶。”陆羡之扭头问钱三。“有点凶的兽像,有什么印象吗?”钱三琢磨了一阵摇头。“没怎么注意……我之前有听赵哥说那陶家和江湖上什么门派有牵连,该不会孩子身上的玉佩就是那门派的吧。”陆羡之觉得不是。如果是江湖门派的东西,赵勇绝对不敢轻易让人拿出去处理。陆羡之皱眉,这种东西得仔细查 ,不是他们在这里闭着眼瞎猜就能弄明白的。而且这种细节,既然没注意,那多半是内部机密了。钱三这时候抖着声,说:“陆,陆大人。我信得过你们。今天你们能带我走吗?我觉得我待在这儿早晚会死。不如跟你们回衙门。那里安全。”他能如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约也是因为这个。陆羡之点头说:“可以是可以。正好我们得回去了。”既然太叔兄已经来过他这里,说明该问的已经问过,昨天没有动静,那今天应该会采取什么行动。钱三进门收拾东西,陆羡之小声和李苗苗说:“苗苗,刚才我在院里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一会出门的时候,你多注意一点。要保住钱三的命。”李苗苗点头。钱三忐忑地抱着一个布包从里面出来,坠坠看着就挺沉。陆羡之看了一眼,寻思着应该是贵重的东西,他也不多问,示意李苗苗先带着人走前面,他跟在后面。李苗苗热情过了分,上来就说:“你这手抖的,我帮你拿吧!”说着她就伸手过去要拿钱三手里的东西。钱三猛地往后倒退了十几步,陆羡之往边上退了一点才没有被他撞到。“不不不不不不,不用。不重我能自己拿。”李苗苗悻悻地收了手。“哦。”陆羡之抬头和李苗苗对视了一眼,李苗苗回头说:“走吧,时候不早了,再晚点得摸黑回家了。”她走在前头,钱三随后跟上,脚刚踏出门槛,一阵破空声突兀地响起。李苗苗还算警觉,一个利落地回头就探手抓住了一把暗器。陆羡之还在后面,听到声音也吓了一跳。“怎么了?”李苗苗说:“暗器,果然灭口啊,幸亏我机……”她自夸的话还没有说完,钱三整个人忽然垮了下去。他怀里的布包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陆羡之脸色都变了,上去抱着钱三就先把人拖进门。李苗苗矮身,利落地捡了掉地上的布包。“出门就死。钱三说的是这个布包,而不是他自己吧。”陆羡之掐着钱三的人中,翻看了一会他的眼睑,中间抽空和李苗苗说:“看看是什么东西。”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钱三一命呜呼。他生前用过的木桌上此时整整齐齐地排着几锭银子。个头圆润,齐整的官银。陆羡之掂了掂,翻过来看了两眼,一共八锭,三锭是他奉皇命来渡安彻查的官银,剩下的五锭是上一次和赵勇用在玉筝楼一样的官银。李苗苗辛苦地给钱三的尸体盖上了布被,抬头说:“一箭毙命,必定是毒。”陆羡之站起来说:“毒不是重点,重点在这。我们得赶紧回去,再晚恐怕连赵勇也是凶多吉少了。”陆羡之先出门让人去找了村上的人帮忙过来看尸体,村里人知道他是县太爷赶紧应下来。李苗苗摸了点铜板给他们,她习惯付钱请人办事,看陆羡之空口说承诺心里总觉得不怎么踏实。陆羡之一路带着李苗苗和钱三要带出来的官银回县城。进了衙门,看到陆砚忍不住上去抱着嚎,李苗苗大概一直悬着心,这会才放心下来,嚎得没有心里负担:“我刚才吓死了啊。人就在我背后被人暗算了。暗器什么的真的太可怕了。”陆砚被她说得脸都青了,冲着脚步不停往里面走的陆羡之大喊。“公子,公子!大人!你没事吧!”陆羡之一路都在想事情,好一会才把陆砚喊自己的声音听进耳朵里,莫名其妙地回说:“我?我没事啊,死的不是我。我和你苗苗姐连块皮都没擦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