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控者三部曲:复仇罪案故事集

大布局,强逻辑,高智商,所有内容均改编自真实案件。诡计细节出人意料,案件之间层层悬疑+复仇+强反转】操控十四条人命,却无法操控自己的命运。实力派推理作家天下无侯全新系列,挑战滴水不漏的高智商犯罪。嵌套,事件真相重重反转。无论富贵还是贫穷,无人能摆脱人性的贪婪,所有人都为此付出了代价。 《操控者》 复仇者,竟能成为被别人操控的杀人工具? 林义集团高管先后离奇死亡: 办公室主任兼副总唐林清,在密室爆炸中丧生;股东唐林海,死于密室电椅机关;董事长唐林义,在众目睽睽下被吊死。 三起案件手法复杂,滴水不漏。 滨海市西城公安分局宣传科干事伊辉,凭借出色的案情分析能力,临时调入刑警大队协助侦破案件。 伊辉通过周密的推理、调查,逐渐摸清了案件的端倪,并发现了一起跨度10年,席卷14条人命的隐秘重案。 而这一系列惊人的事件,始于三个人人嫌弃的孩子…… 《漫长的复仇》 一宗谋害十二人的溶尸大案。 一个跨度二十一年的恩怨纠葛。 一场蓄谋八年的复仇。 滨海深陷一系列“鸡零狗碎”的悬案:“电子眼杀手”、变态连环杀人、飞车党抢劫、儿童失踪…… 西城公安分局成立悬案科,顾问伊辉深度调查,意外发现这些案子竟与刚发生的“娄东伟暖气管道尸骨案”有紧密关联。 深入调查下,一张庞大、骇人的复仇之网,以二十一年前的一场怪异车祸为起点,渐渐显露出来…… 《愤怒的羔羊》 羔羊是否只能沉默,不会愤怒? 拾荒者强子被毒杀,洗车店老板杨守庭背负杀人嫌疑。细节表明,这是一场拙劣的谋杀。 可杨守庭随后自杀,使得案件更加扑朔迷离,曾被他所救、心属于他的女人开始调查真相。 了解到杨守庭的死与猥亵案的两名加害者有关,女人决心复仇。在成功实施了一场完美谋杀后,她的下一个目标却主动找上门来,告诉她一个惊天秘密,并要求她履行他的嘱托。 女人选择背负这一致命嘱托,却被裹进了一场更阴暗的迷局之中……

第十三章 跟踪者(一)
罗正男浑身是洞,送院救治失败。
毛毛作为受害者,被女警安置进酒店。
“别怕!说说事情经过!”女警的声音既温柔,又不失安全感。
毛毛瑟瑟发抖,像是丢了魂。
沉默很久,他终于开口了:“姐姐,你会替我保密吗?你要是说出去我就完了!”
女警摸着他的头发:“你放心,我是警察,一定替你保密,而且我一点也不会笑话你!”
“好吧!”毛毛下了决心,小声说,“今天上午,我妈带我去罗……罗叔叔家写作业。为什么去那里写作业?因为我妈在那里做家政。我很早就羡慕那里的空调很凉快,一直希望她带我去。午饭后我妈向罗叔叔请假,临走说晚上九点去接我回家。她走后不久,罗叔叔找我谈话。”
“不用急!”女警拿来饮料,让他缓一缓。
几分钟后,毛毛继续说:“他给我看了一张借条。他说我妈前几天损坏了别人的兰花,没钱赔,向他借了三万块钱。他还说前些天帮我妈找过心理医生,但是收费高,我妈没钱治。”
“你妈有心理病?”
“是的,很多年了。九年前她把我从福利院接出来不久,就带着我一起跳过湖,被小杨叔叔救了。几周前,她又去静山水库跳河自杀,被罗叔叔和另外两个人救了。我妈给他做了锦旗,还帮他收拾屋子,于是他就请我妈去他家做家政。”
“小杨叔叔是谁?”
“杨守庭。”
“然后呢?罗正男又说什么?”
“他把我妈心理病的原因告诉了我!我妈她……被、被养父强奸过……”
“她养父是谁?”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那个坏蛋的孩子。这些年,我妈有时对我好,有时对我不好,那让我很头疼。听了罗叔叔那些话,我才明白了她的苦衷。”
“所以呢?”
“罗叔叔叫我陪他玩游戏,说只要我听话,桌子上的钱就都是我的。我同意了。我想把那些钱都给我妈,让她还债,让她把病治好……”
“后来呢?”
“后来就发生了那种事……我很难受,睡了一会儿,醒来他又搞我……再后来我妈突然回来,就用剪刀去戳他……”
“你看清了?你妈用剪刀戳他?”
“是的!可我觉得她没错……错的是我!我想,我应该提前跟她说一声……”
两小时后,西城公安分局审讯室。
江志鹏拿到了毛毛的笔录,并跟伊辉等人进行了简单的讨论。
面对武玫,他单刀直入:“你为什么杀罗正男?”
武玫狠狠瞟了他一眼:“你瞎?那里发生什么你没看到?”
被人家骂了,江志鹏只当没听到:“看资料,你上过一年警校?那你应该懂规矩!明白我意思吧?”
武玫沉默。
“讲讲吧,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这娘们儿竟然不配合!江志鹏忍着恼火,把问题拆解开:“那张三万的欠条怎么回事?”
“前几天我不小心摔了一个兰花花盆,被人家打了,我一恼踩坏了兰花。市场派出所的人出面调解,让我赔三万。我拿不出,找我老板赵大江借,他给了我三千。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就找罗正男预支工资,大不了后面白干!”
“他给了?”
武玫点头。
“你的心理病怎么回事?”
“说谁心理病?我只是有点抑郁。”
“原因?”
武玫咬着牙说:“十四年前,我被养父强奸了。”
“武文斗对吧?”江志鹏晃了晃从其他单位取来的资料,“事后他出了国,你怀了孕。于是你计划生下毛毛,把他送进监狱?”
“对!”
“后来呢?”
“后来一个叫金生水的记者联系我,搞了个假寻人启事帮我找亲生父母。”
“什么叫假寻人启事?”
“就是说我名下有房子。”
听到金生水的名字,伊辉很惊讶。他立即想起那位戴着金丝眼镜、说话慢慢悠悠的金主编。那位主编业务能力超强,不摆谱,喜欢跟年轻人在一起,经常提醒别人说话可以不带“逼”字。他想不到金主编年轻时不但写出过《她们,不仅仅是冷冰冰的被害数字,还曾是怒放的花》,居然还搞过“假寻人启事”这种充满噱头的事件……
“然后呢?”
“然后我的亲生父母找来了!可惜我在他们眼里啥不是!他们只盯着那套根本不存在的房子!”
“那时毛毛在哪里?”
“在我小时候待过的福利院。把他送去的时候,我给毛院长留下了纸条,说我将来会去认领孩子。我被父母伤透了心,回去办了手续,带着毛毛跳湖一死了之!”
“那次你被杨守庭救了?”
“是的。”
“几周前你又突然跑去静山水库自杀?”
“罗正男和另外两个男人救了我。”
“为什么又突然寻死?”
“心里痛苦。”
“具体讲!”
“因为我发现杨守庭其实是个变态!他突然死了,我本来只是难过。可我意外地从遗物里发现了一些变态玩具……”
“王文丽说你看过杨守庭的笔记本?里面写了什么?”
武玫不知道王文丽已被控制,但是熟悉事情的内在逻辑。
于是她故作惊讶:“王文丽?她为什么告诉你我的事?”
“别问!回答问题!”
“你问那个笔记本?里面都是阴郁至极的文字。可是那不关我的事,我只感到恶心!”
“为什么?”
“我在他家生活了五年,他帮了我五年。我偷偷喜欢他,喜欢得要命,后来因为一点矛盾我离开了那里。我的手机号一直没变,一直等他联系我。可是不久前,我却等来了他自杀的消息。你知道那种感受吗?然而比那种感受更令人痛苦的,是我发现他居然是个变态!那就是我去静山自杀的原因。”
江志鹏突然抛出炸弹:“但是那件事之后,你却去给罗正男做家政!透露一点,杨守庭和罗正男有过节!所以,鉴于你和杨守庭的特殊关系……你明白我意思吧?”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搞搞清楚,做家政是罗正男主动找的我!”
“哦?他先找你?”
“有证据吗?”
“好笑!”武玫死死盯着江志鹏,“你谈过恋爱吗?开始是你主动还是你老婆主动?有证据吗?你做一件事的时候,会设想将来受到警察难为吗?”
江志鹏的嘴巴都要气歪了。他一拍桌子:“给脸不要脸!好好回答问题!”
“你们去问罗正男啊!”
“锦旗!罗正男家的锦旗是你送的?”
“对!不管怎样他救了我,我订了一面锦旗送去他家。他自己住那里,房里一团糟,我看不过,顺手帮他收拾了。那之后他主动找去我公司,点名请我做家政!满意吗?”
“你看过杨守庭那本素描?”
“看过。被烧了一半,里面有一张男人画像。”
“你确定?”
“无聊!”武玫揉了揉太阳穴,“你绕什么?罗正男猥亵毛毛的事情为什么不提?你想怎样?”
“去静山自杀前,你确定没见过罗正男?”
武玫反问:“你到底是不是警察?问题真业余!”
江志鹏冷笑:“毛毛说,罗正男帮你找过心理医生?”
“是!可是那医生太贵,我看不起!而且他存心不良!他通过那个刘美心打听我的隐私!我和毛毛的年龄差距太小!他一直很好奇!没有那件事,他根本不知道毛毛是我遭到养父性侵生下来的!”
“捋一下事情经过!你捋?还是我捋?”
“有啥可捋的?今天上午我带孩子去罗正男家写作业,因为孩子一直羡慕他家的中央空调。午饭后我请了半天假,说晚上九点回去接他。下午四点左右,雨上来了。我赶回别墅,一进门就看到罗正男跟毛毛……当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拿起一把剪刀就过去戳他……”
“你请假去了哪里?”
“去陪杨守庭的奶奶!她一直叫我照顾她,说把那套房给我,我还没答应。房子像把锁,搞得我很被动!”
“说好晚九点回去,为什么改主意?”
“因为突然下雨,晚上回去不方便。而且毛毛今天只穿着短裤和T恤,我担心他受凉。”
江志鹏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你回去得太巧了!”
武玫冷笑:“你意思我不该回去?”
江志鹏没回答。他感觉到了,这个娘们儿头脑异常清晰,很不好对付。从对方的回答里,他挑不出半点毛病,可他就是觉得整件事很不对头。
武玫见他不说话,挑衅道:“要不,你给我捋捋?我到现在还是有点糊涂!”
江志鹏朝着伊辉使了个眼色。
“我帮你捋!”伊辉说,“参考你和毛毛的笔录,以及现场物证,我们这样认为——基于你自杀被罗正男所救的巧合,他请你去做家政。从结果看,他那么做本就带着目的。你二十八岁,毛毛十四岁,这种年龄差距让他好奇。他通过毛毛以及你的自杀行为,得知你有抑郁症,于是给你推荐医生,而后又通过医生知道了你的过去!那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结论:你和毛毛的母子关系很一般。这时候,你刚巧踩坏了人家的兰花,向他借钱。于是他利用以上两点去诱惑你的孩子。哪两点:你的欠条以及治病费钱的事实。现场留有大量现金,那是罗正男用来说服毛毛的物证。孩子年幼无知,刚上了他的贼船,这时你返回别墅,于是罗正男死了!”
“过程没错!”武玫挑了挑眉毛,“但是你话里有话!你当警察几年了?”
“那就挑明了说!我们有理由怀疑你设局害死罗正男!”
“我设局害死罗正男?你放屁!”武玫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玩笑。
“据我们了解,你带着杨守庭的一张残缺照去过铁路花园,找千禧烟酒店老板问了很多问题!你去那里做什么?”
她张着嘴沉默了半天,然后狠狠地说:“我去铁路花园,只是因为奇怪他为什么去那里自杀!我不能好奇吗?”
“你可以好奇!你不顾王文丽反对,坚持给杨守庭做二次尸检也是出于好奇?”
“对!”武玫大声说,“我看到了那些玩具!我就是想验证他到底有多变态!”
“你别急!”伊辉缓缓地说,“我刚才的话里有多处巧合。一、你去静山自杀恰巧被罗正男所救。二、你帮他收拾屋子恰巧促成他请你做家政。三、你的过去,以及你和毛毛的年龄恰巧引起他的好奇。四、你搞坏人家的兰花欠了钱,恰巧被罗正男利用。五、今天下午你回去时,罗正男刚好跟孩子躺在床上。”
武玫皱起眉头紧盯着伊辉。
伊辉继续说:“所有的巧合都对应着一个基本事实。什么事实?用你的话说,杨守庭救过你,帮了你五年,你喜欢他,喜欢得要命!可你等来的是他自杀的消息!”
“那又怎样?我说过了,我无意中发现他是个变态,恨他都来不及!”
“呵呵!你真以为他是变态吗?变态会留下遗嘱,让他奶奶将来把房子给你?”
“可我压根不想要房子!”
“那是你的事!一句话,杨守庭是对你最好的男人,突然那么没了,你不可能无视!”
“我明白了!”武玫说,“实话告诉你,我听奶奶说过那个毒水事件,也知道另外两个当事人一个叫强子,一个叫罗正男。听你们的意思,杨守庭跟罗正男有仇?他报复失败自杀,所以你们怀疑我?”
“对!你很坦诚!”
“所以那些巧合很有弄巧成拙的意思,对吗?”
女人的反问异常犀利。对警方来说,这是一场迅速的、来不及做过多推演的交锋。罗正男突然出事让他们非常震惊。毛毛的笔录内容不多,但是把事件前因后果描述得足够清晰。看完笔录,他们立刻就产生了强烈的疑问,也就是伊辉所说的那些巧合。由此,他们严重怀疑罗正男之死并不纯粹,他们认为武玫有足够的理由搞鬼。
在此前的调查当中,“武玫”二字出现多次,他们都来不及理会。这个女人就像一阵龙卷风,突兀地从天而降,出现在一地狼藉的杀人现场,然后顺理成章地来到他们眼前,把一切都打乱了。
这太突然了!突然的令人难以忍受!于是他们趁热打铁,迅速厘清事件的时间要素和情感要素,直接展开攻击,不给武玫以喘息之机。从专业角度说,这是一种很大的冒险。他们不经足够讨论,直接把强烈的怀疑演变成审讯主题,舍弃了应有的调查环节。他们有自己的苦衷:不管是陈玉田交代的猥亵儿童事件,还是强子和杨守庭死亡事件,罗正男都是其中的关键人物。可是就在他们要拿下时,这个人却突然死了!死亡带走秘密,也带来失控。没有警察不想把握案件节奏,没人不厌恶失控,所以他们决定冒险。
弄巧成拙?伊辉不知如何回答女人的反问。他怕说不好会失去主动权。他和江志鹏的感受一样:这个女人很不好对付。她有多年的抑郁症状,对人心的阴暗面有极深的了解。她经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惨剧,甚至经历过死亡,而后又从中挣脱出来,在最普通的生活中摸爬滚打。“夜莺案”中的骆琪、葛菲、张文婷,虽然个顶个聪明,但在心理承受力方面远远不能跟这个武玫比较。在她面前,那些女人就像小学生……
思考良久,伊辉说:“我们的态度很明确:你是受害者母亲,也是我们的怀疑对象!清者自清!你放心,不管罗正男的死有没有隐情,我们都会搞清楚!”
“呵呵!只怕你们搞不清楚!他根本是咎由自取!”武玫突然站起来,指着江志鹏,“你应该有孩子吧?一句话,如果你的孩子被罗正男搞,你会怎么办?”
江志鹏无言以对。
武玫又说:“我没有隐瞒我和杨守庭的事情。他救过我,对我和毛毛足够好,我就是喜欢过他!可我想不到你们居然以此为办案条件,怀疑我背后搞鬼!你们到底谁说了算?江队长是吧?你刚才透露说杨守庭和罗正男有仇?那我问你:在我的角度,我怎么知道他们有仇?”
不等江志鹏回答,她又指着伊辉:“还有你!嘴上没毛的家伙!你整出来那么一堆巧合到底什么意思?你们办案全靠猜?”
江志鹏面子挂不住了,喊人进来把她带走。
武玫慢慢走向门口,突然回过头来笑着说:“我是毛毛的母亲!我今天就是把姓罗的宰了!你们能把我怎么样?说啊?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嚣张!太嚣张了!”
武玫离开后,江志鹏一脚把椅子踢翻了。他拉着伊辉来到训练室,戴上拳套发泄怒气。
伊辉一边打一边说:“冷静点!她的逻辑自洽!”
“什么逻辑?发现孩子被猥亵,杀人自卫?”
“我是说在她的角度,她怎么会知道杨守庭和罗正男有仇。”
“我明白!她一定隐瞒了什么!她跑不了!”
“你觉得关键点在哪里?”
江志鹏使劲挥出一拳,然后说:“仔细想,问题只能出在杨守庭留下的遗物。可惜那包东西被王文丽烧了!”
“没错!”伊辉说,“那封信就很古怪!杨守庭既然写了遗言为什么不寄出去?”
江志鹏眼珠一转:“你想说信是武玫写的?”
“不知道!如果信是武玫写的,那她为什么那样做呢?”
江志鹏说:“还有那个什么素描本!王文丽拿到的时候只剩下半本!罗正男那一半被谁烧了?杨守庭?为什么不能是武玫?”
伊辉说:“其实哪来那么多巧合!她拿着残缺照去铁路花园,她坚持二次尸检,又去静山自杀……她做的每件事都有极强的针对性!尤其是那个自杀!呵呵!不用问,她根本就是从罗正男眼皮底下跳下去的!罗正男焉能不救?”
江志鹏狠狠丢掉手套:“那些细节去静山派出所一问便知!你说得很对,就算罗正男不救她,别人也会救她!不管谁救她,她那一趟的目标都是罗正男……”
“其实细节不重要!”伊辉躺下,望着天花板感叹,“对她来说,最关键的一点是牺牲!”
“你是说毛毛?”
“是的!如果罗正男之死真是她的预谋,那么她的心魔,就是怎么克服让孩子承受那么大的伤害!”
“你是说我们可以从毛毛身上找突破口?”
“不是!孩子是无辜的!如果是预谋,她不可能向孩子透露秘密!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怕。不是说我怕她,只是我从没设想过人可以狠到那种程度……”伊辉深吸一口气,“江队!你能做到吗?为了一个目的跳河自杀,还要牺牲自己的孩子?”
“不可能!”
“所以说她很可怕!哎!我们的审讯搞错了,不该那么快把对她的怀疑抛出来……”
“这……难道……”江志鹏忽然有些动摇了。
他想,不管怎样,她都是毛毛的亲妈。一个母亲真的能做到那种程度?作为一个父亲,他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第二天,伊辉再次找到杨守庭奶奶,向老人了解那些遗物的细节。
对老人来说,那实在没什么好讲的。
伊辉不甘心,问清楚位置,跟王可一起去了杨守庭的坟前。
夏天是生长的季节。仅月余时间,坟墓已被野草覆盖。那里没有王文丽焚烧物品的残迹,没有线索,什么也没有。
伊辉点了几支烟放在墓碑上。
他在草丛里寻摸了一会,对王可说:“我们大意了!”
“你是说武玫?”
“如果你是她,会不会给杨守庭报仇?”
“我可没有那么变态的养父!你呢?”
“我不知道!只有武玫那样的人,那样的经历,才能真正对杨守庭的经历感同身受!”
“难道我们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伊辉叹道:“除非罗正男没有死……她出现得太突然了!她做足了准备,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二十四小时后,江志鹏和王可见到了监狱里的武文斗。
武文斗服刑九年,眼神变得黯淡无光,头发也掉了许多,先前的儒雅气质消失不见。
他从没想过会有警察找他。他以为这两位是为他的“冤屈”而来,眼睛里一下子有了火化。
“武玫当年陷害我!”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武玫陷害你?”听到这话江志鹏很意外。跟嫌疑人家属谈话属于基础调查。他本想找武文斗谈谈武玫的童年,然后对武玫的性格转变做全方位评估,再从犯罪心理学范畴分析那种牺牲的立足点——作为父亲,他实在难以接受伊辉所说的那种“牺牲”,以至于连对武玫的怀疑也跟着减弱了。
武文斗很激动,一边说一边去抓面前的隔离玻璃:“当年我是犯了错!可我搞她的时候,她已经过了十四岁生日!你明白吗?我不是傻子!”
“那她为什么怀孕?”
“怀孕是意外!那不重要,我强调时间。”
“照你所说,毛毛就该是个早产儿!但是当年的庭审资料很清楚,毛毛是足月儿!”
“造假!都是造假!”武文斗突然嚎啕大哭,哭得像个孩子,“你们想象不到我在里面遭的罪!冤!我太冤了!求求你们重新调查,还我一个公道!”
“公道?”江志鹏不想纠缠这个字眼,他敲着玻璃问,“这么多年了,你没申诉?”
“该做的都做了,根本没人理我!”
“那说明审判结果没有错!”
“不!我用命保证!”武文斗突然用头撞玻璃,“我搞她的时候她的确已经年满十四周岁!”
“证据?”
武文斗摇头:“她那个孕检报告一定是假的!”
“孕检报告是假的?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是法庭定罪的重要依据,她只能在那上面作假!”
“怎么造?”
武文斗盯着江志鹏看了很久,就好像盯着一个刚毕业的新丁:“随便找个孕妇,胎龄符合她计算的要求!”
“我们知道她生那个孩子就是为了对付你,但是你这个说法……”
“她篡改了胎龄!你以为她在乎那个孩子?那只是她的工具!”
“工具?”江志鹏打了个冷颤,“可她终究是孩子母亲!”
“幼稚!”武文斗指了指自己,然后摇着头啥也不说了。
江志鹏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说武玫恨他,恨不得他死,所以根本不在乎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身上流着他的血,一个强奸养女的畜生的血!
警察离开时,武文斗才想起忘了问人家来的目的。他用力敲着窗户大喊:“喂!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回到局里,江志鹏把探问记录告诉伊辉。
伊辉默默地看完,不知该说什么。
江志鹏问他:“你觉得武文斗的话可信吗?”
伊辉笑了笑:“从当前的事件看,我觉得完全有可能。”
“完全有可能?”江志鹏背着手走来走去,心里烦得不行,“如果那样,那么她同样可以牺牲孩子去杀罗正男!问题是胎龄造假根本没法查啊!”
伊辉说:“就算有办法查也没有意义!那能证明什么?难道你想给武文斗翻案?”
武玫被关在看守所,但是关不了多久。
接下来的一周里,江志鹏主要应付一件事:安抚、接待罗正男的老婆及一大堆亲属朋友。那个事本来是副局长雷霆的,可是雷局最近每天都往市局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罗正男猥亵男孩的癖好曝光,家属们脸面都不好看。但是不管怎样,他们认为罗正男罪不至死,强烈要求重判行凶的女人。
除了应付那些人,江志鹏还做了一件事。他见了几个检察院和法院的朋友,向他们了解在罗正男被杀案中,武玫被判刑的几率有多大。
检察院的人告诉他,起诉武玫没问题,但是结果不好说。
法院的人更干脆:庭审无非走个程序,就她那种情况,根本不用负法律责任。
江志鹏不死心:“一点也不负?杀死和杀伤总有点区别吧?”
法院的人说:“是有区别!可是在那种极端情况下,一个孩子的母亲怎么去控制杀死或杀伤的结果呢?你能吗?法条很冷漠,但法官是人!”
检察院的人补充道:“其实跟法条没关系,那种情况杀死人完全没有问题!建议你们做好保密工作,千万不要闹到网上去!怎么说?网民是白痴吗?孩子被猥亵,母亲作为监护人,在那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网络舆情你不懂?要是那个女人担了刑责,这么多年的司法建设工作就全完了!”
既然结果已经确定,就没必要拖延。在对媒体保密的原则下,相关部门加快了这个案子的进程。一个半月后庭审结束,武玫恢复自由。
在被关押的那段时间里,她始终保持冷漠,冷漠而又坚定,然而她的心始终高高地悬着。她知道仅凭那些巧合,警察根本奈何不了她,可是有一样东西能把她置于死地,也就是罗正男拍的那段交易视频。每次提审,她都仔细观察警察的态度。随着提审次数的增加,她慢慢放心了。她断定警察没发现视频,那说明罗正男把拍视频的手机藏起来了。“杨守庭,是你在帮忙吗?”她既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又埋怨自己行动草率,以为能在现场找到那部手机……
那段时间,江志鹏也盯着罗正男的手机。因为杨守庭的素描本上有两个人,罗正男死了,另一个人的身份尚未确定。他认为那个人一定是罗正男的朋友,于是想从其手机通讯录里把那个人找出来。
他们查到罗正男有两部手机,一部使用他本人的实名卡,另一部使用他老婆手机号的副卡。警方根据那两部手机的通讯录以及接打电话列表,整理出来一份图像文件,叫王文丽辨认。手机里的每个号码都对应着一个人的头像,这是实名制的好处。
王文丽对着电脑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摇着头说:“没有。”
“那张素描什么样?你到底记不记得?”江志鹏失望了。
“有印象!浓眉,方脸……反正这里面要是有,我就能认出来!”
“怎么会没有?”江志鹏拿来纸笔往那一扔,“那就画!给我画出来!”
王文丽拿起笔画了几下,停下来一脸委屈:“我不会画……”
“你儿子不是擅长素描吗?你怎么就……”江志鹏无奈,从市局请了个画像专家过来帮忙。
专家按照王文丽的描述搞出来一副画像。
王文丽看了一会儿,说不像。人家问她那里不像,她说不出来。
江志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拿着画像去拘留所找武玫。他明白,如果罗正男之死是武玫设的局,那么这种辨认其实没有意义,可他非那么做不可。
面对画像,武玫倒是表现得很配合。她仔细想了半天,然后说哪里画的不对。于是江志鹏把专家叫过去,根据武玫的记忆进行调整。调整完,他又让王文丽看。王文丽这边又做出新的调整,然后画像又到了武玫那里……这么来回折腾数遍,江志鹏得到了一副四不像……
庭审结束,武玫一出来就遇到一个中年女人。
女人二话不说,上去给了她两个耳光,然后伸手跟她要三万块钱。
她立刻明白了:那人是罗正男的老婆。
“一码归一码!”武平对女人说,“留个卡号。我现在没钱,但是一定会还你。”
“你等着!我早晚弄死你!”女人说完走了。
女人走后,武玫终于见到了毛毛。那一刻她表现得非常平静,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个场景是她提前想好的。她知道毛毛的心情,知道他非常委屈,有很多话要说,这时候如果她抱着孩子哭,就会进一步放大孩子的伤疤。
“妈……”毛毛紧紧攥着她的手,生怕她突然离开。
“这些天你在哪里?”
“开始几天在一个酒店里,后来警察姐姐把我送到公安局招待所。”
“你看你都瘦了!”武玫拉着孩子回家。
“妈……”毛毛低着头小声说,“发生那种事,我是不是不算个……不算个男人了?”
“放屁!”武玫瞪了他一眼,“妈把他杀了!你还是你,独一无二的小男子汉!明白?”
“可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当时我应该打个电话跟你说一声……我那么做,只是想拿到那些钱,减轻你的负担。如果我跟你说一声,事情也许就是另一个样子,你就不会被警察抓走了!”
“我这不是出来了吗?什么也别想,我们朝前看!好吗?”
“可是……你会不会嫌弃我?”
“傻瓜!你为妈做了那么多,我怎么会嫌弃你?你是最懂事的孩子,我疼你都来不及!”
毛毛长叹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担忧:“可是马上开学了,我怕事情传出去别人笑话我……那样我就没脸做人了……”
“不会的!警察都是好人,一定会保密;妈妈更不会告诉任何人!”
武玫紧紧搂着孩子的肩膀。她知道孩子心里充满阴影甚至痛苦,要把那些东西化解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那出于一个母亲天然的情感。只要有妈在,一切都来得及,一切伤痛终将疗愈。她一定不会让毛毛像杨守庭那样,失去母亲,失去慰藉,任凭伤口发炎、扩大,最终生成一个怪物。“可是,一切就是我亲手造成的啊!”那个念头仿佛一条毒蛇噬咬着她,使她连路都走不正了……
第二天一大早,武玫悄悄来到玫瑰花园别墅。
她的电动车、工作服以及手机充电器都扔在罗正男家里,她去把东西拿走。当然,那只不过是一个理由。她的目的是去寻找那个拍交易视频的手机。
别墅大门上锁,上面贴着封条。武玫轻轻取下封条,用未及归还的钥匙打开门进去,重新回到杀人现场。
她对那里非常熟悉。一进客厅她就感受到了,这个家被人收拾过。
她来到罗正男的主卧。眼前的一切证实了那个感觉:房间里干干净净,没有血,没有剪刀,甚至连床上的被褥都不见了。
一定是他的家人打扫的!她突然心慌起来,生怕那部藏有秘密的手机已经被人拿走了。可是如果手机被发现,我还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吗?想到这,她才慢慢平复了心情,专心寻找起来。
到底藏在哪呢?她仔细搜索每一处空间、每一样物品,连顶楼阳台的花盆都不放过,然而大半个上午过去,她连手机的影子都没找到。
完了!
她匆匆回到院子,骑上电动车离开。
经过小区大门时,她把别墅钥匙交给了保安。
阳光照耀大地,武玫在阳光里焦躁地穿行。
当被汗水浸透的时候,她想通了一件事:那部手机不仅对她很重要,它对罗正男更重要。鉴于此,它一定被主人藏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好吧!只要不被发现就行。她决定暂时抛开手机,全力对付下一个目标:那个叫谢彦的知名导演。
她骑着车飞奔,快到家时,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她觉得似乎有人在跟踪她,于是忍不住回头看。她看了好几次,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家伙。可是每当她转回头正常行驶,那个感觉就又出现了。
开学在即。接下来的几天,她领着毛毛去游乐场放飞心情。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当她领着毛毛走在路上的时候,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又来了……
武玫确实被警方监视了,但不是她感觉的那种近身监视。
警方的监控日志是这样的:某日某时,武玫去玫瑰花园罗正男别墅,滞留多久,骑着电车离开。某日某时,武玫带毛毛去某某游乐场……
警方采用了远程人工跟踪模式。监视人员不用费心费力,只需掌握目标每天的大体行踪即可。这个措施是合理的,因为在警方眼里,武玫的嫌疑并没解除。杨守庭被两个男人猥亵,现在死了一个,还剩一个。如果罗正男死于武玫设局,那么她应该会有进一步的行动,所以监视就很有必要。
毛毛开学前一天,武玫把孩子留在家里,一个人去乡下给杨守庭上坟。
这天负责远程监视的人是王可。
目视武玫上了公交车,他发动车子远远地跟着。
来到乡下坟场附近,王可接到江志鹏的指示,直接对武玫进行问询,因为上坟的行为跟她之前的口供逻辑上相悖。
王可在车上等了一会儿,武玫上完坟出来的时候,他把人拦住了。
“你来这儿干什么?”
“关你屁事!”武玫绕开王可就走。
王可赶紧挡住她:“你说过杨守庭是个变态,你恨他,为什么来给他上坟?”
“关于感情,不要琢磨女人的心思!”武玫扬起眉毛说,“你们不是说罗正男和杨守庭有仇吗?现在罗正男死了,我来告诉他一声,有什么问题?”
王可被噎了一下,很快抛出第二个问题:“释放后的第二天上午,你去罗正男的别墅里干什么?”
武玫对此早有准备:“去拿我的东西。”
“为什么停留那么长时间?”
“因为庭审结束那天,罗正男老婆打了我,还跟我索要三万块钱!”
“什么意思?”
“你傻?罗正男死了,我的工资没有着落!他老婆肯定不会给,于是我去别墅里搜了一圈,看有没有现金!”
这是个非常充分的理由,以至于王可听完以后,都有点质疑这种监视是否还有必要继续下去……
武玫的脚步很轻快。
王可的出现拂去了她连日来的困扰。她想:我的感觉没错,跟踪我的居然是警察。好吧!不嫌累就跟,看你们能坚持多久,反正事情不急于一时!
她登上返程的公交车,打起瞌睡。
车程走到一半时,她听到有人跟她说话:“武玫,你要找的视频在我手里。”
说话的是她邻座的男人。那人戴着棒球帽,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武玫突然睁开眼望着身边的男人:“你和我说话?你说什么?”
男人向上抬了抬帽檐,微笑着说:“我说,你要找的视频在我手里!”
那句话像冷冷的冰锥,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又惊又怕,连话都说不完整。
“视频……你……”
她想问男人是谁,可是还没开口,她就已经认出来了:那人居然是她的下一个目标:谢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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