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凌晨1点10分江海风已经在后车座上睡着了。何伟的红色桑塔纳没有熄火,空调冷气开着,车里很凉快。外面是酷暑难当。何伟看了一眼瘫在靠背垫上的江海风,又看了看捷和货运公司黑压压的小门脸。让他睡吧,本来这就是我一人的事,所以我要守到底。何伟的脑海里在一遍又一遍重播赵学贵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的那副惨状。老三竟然死的这么凄惨,这让何伟始料未及。这帮王八蛋居然下这么狠的手。他极力平复又加速跳动不止的心脏。他一定要给老三报仇,他一定得给老三一个说法,他一定不能对不起赵学贵,他一定不能辜负这几年苦心建立起来的友情。何伟这么想着,拿起了副驾驶座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姜先海早就走了,外面只能听见虫鸟的低语声和知了的嗡嗡叫声——吵的人无法入睡。捷和货运公司已经被一片黑暗所笼罩,那里仿佛隐藏了巨大的罪恶,而这一切都被黑夜所掩埋。何伟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家公司,他也在留意停车场的动静。可是周围一片寂寥,似乎今夜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罢了。看来他们不会在今天行动,何伟心里想着。但他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守到天亮。然后等唐玉林来接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何伟也有点支撑不住了,他感觉到身子很累。这些天的奔波和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让他身心俱疲。他靠在驾驶座的靠背上,感到浑身的肌肉都是酸痛的。他呼出一口气,在车里略微伸展了一下四肢——关节作响。何伟在想,之前做给局里同事们看的老好人形象看起来是崩塌了。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何伟。一个有血有肉,重感情,重情义又刚正不阿的何伟。就在两小时前,他和江海风谈了很多。江海风说连自己和何伟共事这么多年,却都不了解他,真是一种悲哀。何伟却只是无奈的笑笑,说他确实隐忍了很久。之前总是一副标准的人民警察形象,而现在的何伟看起来更像个流氓黑警。江海风却不怪他,似乎何伟回归本性是件好事。毕竟这才是最真实的你,不是吗?两个人又聊了很多,其中聊到了两人为什么都不结婚的问题上。何伟的回答是:他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家里,万一有了孩子,他更是难以脱身。最重要的是,他也过不了那种生活,他也给不了对方幸福。所以他选择不婚。江海风的回答是:他也太忙了,又是队长,局里好多事都要他来办。没机会谈对象,更别提建立感情。如果真的有了家,过上那种生活,也许他还不习惯呢。说到这,两人相视一笑。何伟明白,他总算了解了一点江海风。江海风明白,他总算了解了一点何伟。话题又扯到了案子上。江海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依他来看,目前的侦破方向没有问题,可以说是很准确。跨境拐卖妇女案与圣塔罗河连环命案肯定有关联。现在只差一个突破口。就能将两件案子全部告破。只是这个突破口要等到何时,无人知道。圣塔罗河上游附近已经安排部署了警力,彻夜巡逻,就等凶手弃尸的时候自投罗网了。江海风又说,眼下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只能摸黑前进。何伟表示同意,因为目前确实可查的线索已经不多了。如果还抓不住凶手,那警方真是太无颜面了。就这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话题五花八门,这个聊一会儿,那个聊一会儿。算是一次完全敞开心扉透明般的谈心。时间临近午夜,江海风有些撑不住了,眼皮直打战。何伟让他去后车座睡一会儿,几番“我来吧,你先睡”的推让之后,江海风终于钻到了后车座,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此刻,后车座传来阵阵轻微的呼吸声。何伟看了一下手表——1点30分。他也有些支持不住了。为了赶走困意,何伟掏出他的软红万宝路,打火点了一根,缓缓吸着。何伟摇下了车窗,一来是为了散散烟味,二来是透透气,呼吸一下外面闷热的空气。1点40分。外面的街道已经没有行人,四周除了安静之外再无其他。周围的住宅楼也都几乎全熄了灯。只有零零落落的几户人家还亮着灯。何伟已经抽掉了两根烟。但是困意还是从浑身直奔大脑向他袭来。何伟两次都差点睡过去,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他点燃一支香烟,但是不抽,而是让它慢慢燃烧,直到烧到根部,手指发烫,他才能回过神来,意识到香烟自己燃尽了。然后重新点上一根,重复此步骤。就这样撑了15分钟,1点55分。何伟的软红万宝路里的香烟只剩三根。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打火点燃了其中一根,大口大口地吸着。一支烟吸完,何伟的困意消退了一些。他感觉头重脚轻,脑袋隐隐作痛。他打开车门,下车来回走着,伸展着四肢,活动着手腕脚腕的关节,以此驱散疲惫。他在外面大概待了10分钟。回到车上的时候看了一下手表——凌晨2点05分。他又看了看烟盒中仅剩的两根香烟,想想还是算了。于是便交叉双臂,倚靠在背垫上——眯着眼睛打起瞌睡。不知过了多久,何伟腰上的寻呼机“哔哔”响个不停。何伟挣扎着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他拿出BB机一看,顿时困意全消,只剩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