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娟的教室位于四楼的一个转角，高一化工分析班。 进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做了三十来人，女生占了大半；微微一看，美女还不少。 见到又有新同学进来，下面早先形成的小团体各自议论开来，卫小娟的穿着在一定意义上和这个年代有些脱节：微微韩版的白色麻纱上衣，大红的七分短裤，白绿相间的夹脚凉鞋，头上倒是和时下女生戴了一个布制的头箍。 容貌虽说不甚出彩，但整个人有一种淡淡的优雅，自有一番干净清爽的风味儿。 卫小娟随意找了一个靠走廊窗子的位置坐下，前面两个女生都闪着好奇的眼神回头，其中一个道： “我叫胡丹阳，她叫梅雨，你叫什么名字啊？” 卫小娟礼貌笑道： “你们好，我叫卫小娟！你们来得很早吗？” “我们也刚认识，卫小娟，你是哪儿的人啊？我和梅雨都是毕县的，只是乡镇不一样！” 胡丹阳的热情让卫小娟想到了李思琪，都是属于自来熟的开朗型人物，回道： “我来自小川县的两界镇，没听过吧？” “咦？我听过，我是虹山县白果镇的诶。”后面的女生干脆移到卫小娟的身边，要知道，光是蓉城就有七区十二县，能够在一个班级里遇上个隔得如此之近的人怎么不激动。 “真的？白果镇，就隔我们平桥不远，以后回家可以一道走了！” “就是……，呃，我叫钱双兰……” 卫小娟眼角看到一位貌似老师的人物从窗边走过，连忙道： “待会儿聊，老师来了！” 从外面进来的一位年约五十的中年大叔，身形微胖，笑得像个弥勒佛： “各位同学，我是你们未来三年的班主任：曾成禄。大家齐聚一堂就是一种缘分，中专的管理相对普高还是很松散的。座位嘛？” 曾老师四下看看：“暂时自愿安排，慢慢再说。今天的日程是这样安排的，上午头三节课咱们互相认识下，选出班干部，欢迎自荐啊；然后发新书放学，下午任课老师会来走一遍；明天正式上课。” …… 接连一周时间，卫小娟忙着认识新同学，新室友；忙着熟悉新环境，新课程，熟悉“学习委员”应该做什么……任课老师了解了卫小娟的中考成绩后，一致要求她担任“学习委员”，是唯一一个由老师直接任命的班干部，为此还惹来不少异样目光。 周五下午了，卫小娟婉拒了钱双兰的回家邀约，打算无论如何也要找周童了解下情况，心里总是无端的烦闷…… 眼睛不自觉的看向窗外走廊，元锦的班级就在对面的三楼，站起身子能看见他们窗户的一角；思绪飞得老远，讲台上，老师口沫横飞的讲解根本就进不了她的耳朵…… 放学铃声响了，卫小娟草草收了书包就往三楼跑，刚下楼钻出楼梯，她愣在了走廊边： 对面出来的不正是元锦么！没有背书包，双手插在裤兜里，背过身子靠在了走廊的水泥栏杆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从他的架势可以看出他在等人。 一个个学生从他身边过去，他一直没换过动作，也没见他和谁热络的招呼。周童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却连正眼都没瞧一眼元锦，就抱着几本书飘然远去了。 人越来越少，元锦抬手看了看时间，在原地踏了踏步子，卫小娟知道，这是他极其不耐烦的表现，下一步应该是转身就走吧，管他是谁！往日，他连厂里领导讲话都不例外…… 令卫小娟没料到的是，元锦又站住了，重新靠在了走廊边；旁若无人的掏出一支烟点燃，冉冉的青烟从他面前升起。 他不是从来不在公众场合抽烟吗？卫小娟瞪大了眼睛：这个元锦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同？也许是还没长大的原因吧。她下意识的帮元锦开脱。 一支烟未完，隔壁教室鱼贯出来了四个女生，其中一个脸上浮现快意的笑容，和其她三个挥手告别了。 站到元锦的面前，不知道说着什么？她的手还在元锦脸上抚了下，元锦躲了一下没有躲开，那个女生说了什么？元锦甩开她的手，先往楼梯走去。远远能看到，女生笑得很得意跟了上去…… 卫小娟想追上去，却挪不动双腿；想喊出口，却发现张不了口；想闭上眼睛把看到的一幕驱出脑海，却闭不上眼睛…… 眼睛涨得生痛，直至视线中的两人消失。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也被抽干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元锦被“拿下”了？难道还是逃不掉命运的安排，仍然用付明明的“二手货”吗？ 为什么前世没有这么痛？是了！前世知道付明明，只是一个名字，一个想象；而现在，他们就在自己的眼前相携离去，无疑在心口剜上一刀！ 无助的蹲在地上良久，打扫完教室，关门出来的同学发现了她： “卫小娟，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吗？” 卫小娟这时心绪稍平静了点，闻言鼓起残存的力气，细声道： “谢谢，就扶我回宿舍楼下面就好。” 那位男生听她如蚊子般的回答，一边小心扶起她，一边关心道： “你真的不要紧吧？需要老师通知你家长吗？” “真的不用，我知道原因。” 男生像是想到了什么，也不再言语，送她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你没事吧，我去叫舍监大妈送你上去。” 回到位于二楼的宿舍，好心的舍监大妈还给她倒了一杯白糖水补血。卫小娟也没有推辞，几口喝了下去，感觉真的好多了。 “谢谢大妈，您先去忙吧，我歇会儿就好了。” “姑娘，那你睡会儿，你们新生都是想家的，看现在，就剩你一个人在，没问题吧？三楼还有几个孩子没回家，需要我去找人陪你吗？” “没事，我习惯了。有事我会上楼找学姐们的。” 卫小娟不是生理期毛病，但为了安大妈的好心只好如此回道。等她好心的关好房门离开后，卫小娟翻身面向墙壁，放空思绪陷入了沉睡。 睡梦中也得不到放松，元锦和付明明相携而去的背影和前世三口拥在一起的笑脸交叠闪现；女儿元乐乐灿烂的笑脸突然变成无辜的悲泣：妈妈，你不要最可爱的乐乐了吗？我不要新妈妈，她有毒苹果！…… 卫小娟心疼了，伸手想拥着她：乐乐最乖，妈妈从没想过离开你！睁开眼睛，怀里一片空虚，空旷的寝室里黯黑一片，小声的对着空气呢喃：宝贝，妈妈在努力，只是亲眼看到的情景对妈妈来说很残忍！很残忍…… 妻子看到丈夫和小三一起应该怎么办？学卫兰、何惠拍屁股离开？冲上去抓花小三的脸？卫小娟自嘲的叹叹气，醒起元锦下个月不过才十八岁呢？和付明明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退一步讲，人家元锦凭什么就只等自己一个！全是老天捉弄啊！…… 咚咚—— “卫小娟，在里面就开下门！” 周童？她怎么找到自己的？卫小娟想着，脚下也没有迟疑，开了门。 周童端着两个饭盒，径直走到过道中的桌子旁；“没吃饭吧？来，咱们一起吃！” “周姐怎么知道我住这？”坐在周童对面，卫小娟暂时丢开烦心事，好奇问道。 周童推过一个饭盒：“前两天忙，只知道你来了，来日方长嘛，也没找你；今天苏二妈，哦，就舍监！苏二妈说二零九有个妹子生理痛，还没出来打饭；我们几个鸡婆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啊，听她大略说了下你的样子，加上有宿舍学生名字，我就估计是你。” “现在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温柔有礼的中专生不好找了，来这儿的女生大都是混时间的，花里胡哨，化个妆，染染发什么的很平常！……我又扯远了，总之，姐是什么人啊！立马给你送来爱心晚餐，感动吧？” 卫小娟小口小口吃着味道不怎样的校园食堂饭，感激道： “感动，当然感动了，正好饿了，你就送上饭菜，这种雪中送炭的举动太伟大了。” “嗯，那快吃吧。”周童吃饭的姿态则豪迈多了，迅速解决了大份饭菜。从暖瓶里倒了两杯水。 “喏，吃完饭，多喝水！对生理痛能缓解点。” 卫小娟点头，慢慢吃个七分饱，擦擦唇，喝了一口温度正好的暖白开，幽幽道： “我不是生理痛。”见周童询问的眼神，接着老实道： “我看见元锦等她很久，然后一起离开了……” 周童有些不可思议： “就因为这个？我可是听苏二妈说，你脸色惨白，站立不稳，随时昏厥的样子！” 卫小娟偏头想了想，问她，也是问自己： “有那么狼狈吗？” 周童呵呵一笑： “哎呀！苏二妈说话就爱夸大，不过人很热心的，不然也不会关心你一个新生吃饭的事儿了。” 接着凑到卫小娟耳边，带着浓浓的八卦笑意，调侃问道： “怎么？就几封没有回音的信加上我讲的事情，你真能喜欢上一个人那么深！鬼才信呢？不过，我还是愧疚啊，明明说帮你守着他的，结果他们脱离我的管辖范围却不知怎么好上了？” 卫小娟奇怪了，放下水杯： “你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好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