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小时候,很喜欢看西游记。特别是孙猴子的七十二变,令我无比神往。我常想,如果我也有那样的本事,一定会乐此不疲的变个不停,从此不再会有人认出我,从此不再会有人找到我。我周游全世界,全世界都是我。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即使学会七十二变的绝技,也只会在各种形状怪异的动物和玩具之间变化。但成人不一样。成人的世界太过复杂,潜藏在心底的原始罪恶,宛如囚禁在地底的泰坦巨人,随时准备颠覆世界。有人说,懂得随心所欲的变化,才能算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我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在人情世故方面,一直都很幼稚,更不懂得如何变化。直到那一天,我捡到这本黑色笔记,才算是开始进入一个真正属于成年人的世界。1我的童年,是在大山里度过的。那时候,爷爷是个远近驰名的猎人,他纵横山林几十年,一辈子与猛禽野兽打交道。小时候我就像野孩子一样,跟在爷爷屁股后乱跑,也跟着认识了不少珍禽异兽。爷爷虽然很受人尊敬,但他的性格有点特立独行,总是不太愿意和村里的人走得太过亲近,连家族里的人也是如此。我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但是我记得爷爷常说的一句话是,宁可面对凶悍无情的野兽,也不与诡诈善变的人类为伍。也许是因为童年受了爷爷的影响吧,一方面我是个热爱大自然的孩子,另一方面我又对融入人群当中有某种本能的抗拒。当然读书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到了后来踏上职场,进入社会的大染缸,这种性格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像我这种从山林里走出来的小孩,似乎也跟无法理解交错、善变的人际关系,又或者说,成人的世界太过复杂,潜藏在心底的原始罪恶,宛如囚禁在地底的泰坦巨人,随时准备颠覆世界。大学毕业后,我选择来到了老家周边的一个国企上班。选择这里,因为那个单位的环境,和我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比较相似,附近有大面积的山林,很贴近大自然,环境清幽,时不时还可以听到鸟鸣虫叫。但工作没多久,我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自己在单位里不太受人待见,究其原因,因为在人情世故方面显得非常幼稚,更不懂得如何应对时常变化的人际环境,也因为如此,一开始工作时的那段时光,仿佛做什么都不顺利,身边也没有亲人朋友,日子过得非常郁闷。这时候,幸好我遇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前辈、同事,他叫蔡明,比我年长五八岁。人与人之间真的是讲缘分的,我们虽然学历背景都不同,但是一认识就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很快就成了不错的朋友。蔡明是真正的读书人,名牌大学毕业,言谈举止非常儒雅,喜欢琴棋书画,在我看来就如同古代的秀才一样,不仅通晓天文地理,而且工作能力也是一流。他自己虽然也很不屑于阿谀奉迎那一套,但是他也很诚心诚意的教我,在这种单位里如果想得到些什么,就必须舍弃掉一些东西。比如说不必要的自尊、身段,尤其是像我这样的新人,一定要显得非常谦虚。记得当时还发生了一件事,我刚进单位时,不小心得罪了一位管人事领导,正是当时蔡明千方百计的斡旋,保护我,我才没有从单位里被踢出去。能得到这样的照顾,我当然是铭记于心。当今这个社会,像他这样愿意对我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推心置腹的,真是少之又少。所以,我也摒弃了之前那些对于职场的偏见,对这些所谓的“规则”也学习的非常快,慢慢的在单位里也站得住脚了。蔡明既是单位里唯一值得我信赖的前辈,又是我亲密无间的好友,我们无所不说,既聊工作的事情,也聊生活,谈人生。我觉得能在单位里遇到这样一个人,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可是,就在那一年,蔡明突然走了。他是跳楼死的。这件事,给我留下了强烈的痛苦和巨大的谜团,我无法接受蔡明突然间做出这样的选择。我觉得一定有一种叫“灵魂”的东西,就在我们周围,虽然看不见,但我们还是感受得到,并且在时机成熟的时候让我们重逢。也就是那一年,我创立了“灵魂守护”豆瓣小组。2事情已过去八年了,蔡明的死已经渐渐被人淡忘。但对于我来说,那件事仍旧是磨灭不了的伤痕,不时的折磨着我。我知道,蔡明的灵魂,一定还在某处,没有得到安息。这时候,一次突如其来的奇遇,改变了这件事情的发展。那一天,因为先到市区财政局办了事,我到单位的时间比平时晚。我开的是一辆银色的比亚迪,除了动力不足,发动机偶尔有些小故障之外,其他方面我都挺满意。但是最近,不知怎的车里总会出现一股莫名的怪味,我用了很多清除异味的药剂,都没办法把它彻底清除,所以坐在车里,总是感到莫名的烦躁。那天,我刚到单位,把车停在停车场,便迫不及待的把车门和车窗打开,让清新的空气灌进车里,希望能吹散那股异味。这时候,单位靠近山脚那一带传来的吵闹声引起了我注意,我向那个方向望去,发现有一大群人熙熙攘攘的追赶着什么,那群人里面,带头的两个依稀是办公室的主任肖旭,和生产监督的副主任许培华。他们在追赶什么呢?我心里疑惑着,想去看个究竟。这时候,门卫室的廖大爷朝我跑过来,我看他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秦主任,您快来,有只山兔子跑进我们单位来了,好家伙!跑得贼快,一晃眼就不见了!”他像过节一样兴奋的喊着,“其他人都抓山兔子去了,您也一起来吧,食堂的阿虎说了,这东西味美又值钱,看它的大小,市面能值几千元呢。”我们单位附近都是山林,荒山野岭的,有些野生动物倒也寻常,不过有野味自己跑进来,的确不太多见,难怪其他人都那么兴奋。我谢绝了他的好意,留着车子的门窗敞开着,自己一个人到了主楼。今天的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愣头愣脑的万年青了,而是这个单位财务科室的负责人。能用八年的时间升到这个位置,所有人都艳羡不已。当然,谁也不会知道,那是用多少次酒醉后的呕吐和过节时的豪礼换回来的。但总算,物有所值。财务科室的主任,说的好听是财务总管,财务大权的掌管者,单位的铁公鸡。为了配合自己的这种角色,在同事面前,我尽量保持刚正不阿、不亢不卑的形象,即便是在不正式的场合,我也是西装笔挺,举止讲究,在遇到其他人发生矛盾的时候,我也一定会以十分公正毫不偏袒的姿态出现。但是,一到了汪总的办公室,我就会展示出另外一面。殷勤的斟茶递水,不时的给老板点上香烟,勤快的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安排好的每一个“指标”我内心当然明白,说到底,自己这个位置,也只是某些人的棋子罢了。汪总是今年八月份才坐正的,刚刚过五十四岁的他看上去有点秃顶,但是精力旺盛。这一次我和他的话题,主要聚焦在三个点上:第一个是关于我们单位与一个大西洋彼岸的企业合作的大型项目,第二个是原单位地址一些旧厂房的处理,第三个是关于环保局的一笔专项拨款的使用。第一个当然是关系到我们单位未来发展的重要项目,但领导最关心的,却是第二个。只有那种界限模糊,价值难定的业务,才会成为商讨的重点。这也是我之所以要在场的原因。从汪总的办公室出来,我按照惯例到科室走走。上个月刚来的研究生小妹,正在熟悉业务,准备培养她做单位的出纳,让霞姐回家生孩子,加上她,现在这个科室一共有五个人。我签了几个名,看看没有什么需要我的事情,就准备离开。到了停车场,我看见肖旭他们几个人还在食堂门口大声的聊着什么,好像神情都有点儿懊丧。他们没抓到那只山兔子,一旁看热闹的廖大爷对我说:“整这么多人手,搜遍了整个单位,都没找到,真是怪事。”“你们这样做,会触怒山妖的!”这时候,一个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负责主楼清扫的一位阿姨,人家都叫她玲姨。玲姨在我们单位工作的年限非常长,伺候过不知道多少任领导,所以还算是有些面子。玲姨的迷信是出了名了,尤其是对于山妖、冤鬼之类的事情,更是毫不怀疑,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从她口中说出来就变得很不一样了。“你们可别怪我没提醒,这种事情我听得多了,那种动物不是兔子,而是山妖的信者,每次出现都会出现厄运,你们这样抓捕它,就是跟山妖过不去!”玲姨阴阳怪气的说。“真的触犯了,又怎么样?”新来的小张嬉皮笑脸的问。“有可能会死人。”玲姨冷冷的说。一阵沉默,有几个人突然笑了起来,显然他们根本没把玲姨的话放在心上。这时候,肖旭发现了一旁的我,便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他比我年长许多,通常都直呼我的名字,志永。“志永,你今天真是错过了,那可不是一般的山兔子,我怀疑是附近的珍奇异兽,如果能搞到,说不定顶一个月工资啊!”他狠狠的拍着我的肩膀。“是吗?”我不置可否的笑笑,“我们单位人气这么旺,估计还会再来的。”“不成了,”他叹了口气,“搜遍了,影子都没找着,真是见了鬼了。”等他们散去,我径自走回自己的比亚迪座驾。车窗开了这么久,气味应该散的差不都了吧。我关上车窗。嗷嗷。此时,汽车后座突然响起了几声怪叫。3那声音听得我心中一凛,童年跟着爷爷狩猎的经历瞬间又浮现在眼前,我一回头,正好看到一对黑溜溜的眼睛惊慌失措的望着我。一只无处可逃的小畜生,此时正畏缩在我扔在汽车后座的一件蓝色外套下。乍一眼看上去,的确跟山兔子很相似,灰棕色的毛发,粗短的四肢,从颈部到臀部的鬃毛带,此时它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的样子,很是惹人同情。如果这就是单位同事们所说的山兔子的话,那他们明显是搞错了,因为这明显是一只獾类。我伸手过去,想把外套整个套在它身上,帮它逃出升天。然而,手在半空突然停住,我的注意力突然被它身上的某些东西所吸引。仔细一看,它的头顶,除了细长的耳朵之外竟然长着好多个细细的麟角,被毛发盖住,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更怪异的是,它的眼睛和鼻子之间有一团浓密的白毛,白毛的形状,就好像长着另一张脸。难道是它?我的呼吸陡然加速,这些细节让我联想到了一种传说中的动物。我又仔仔细细的望了它一眼。它的眼珠子漆黑、明亮的如同两颗黑色的宝石,望着我的神态,仿佛真能跟我进行心灵的交流,这种可怕的灵性,绝非普通的畜生所能拥有。不会是,那个吧?!我的内心突然涌起一股久违的激动,伸手把外套整个盖在它的身上,以免被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发现它的身影。汽车开始缓缓的倒退,但内心还丝毫没法平静下来。这不是普通的獾类动物。我还清晰的记得,小时候,爷爷曾经抓到过一次这种小动物,还很细心的教导我记住它的模样,跟我讲解了它的来历。说完之后,爷爷就把这只小动物放归山林了。当时我虽小,但那只小动物的特征,却都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里。这种动物叫犰讙,是一种极其稀罕的品种,传说中的异兽,不要说抓,连见到它的人都少之又少,关于它还有不少的传说,不过都没有得到证实。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想急着找个地方好好看一看它。但这时候,车窗外,突然闪过一张脸。我发现有一个人站在食堂门口,傻傻的望着我。我内心一凛,那个人是傻子李。傻子李的父母都是我们单位的老职工,但是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一次脑部受伤而变得智力低下,因为父母的关系,领导照顾他进了我们单位,成了食堂的一名职工。虽然他根本干不了活,但没有人愿意得罪他,谁都知道他是一个疯子。此时,他站在那个位置,朝着我傻笑。4离开单位之后,我到超市里买了一口大小适中的箱子,把犰讙放进箱子里,避免被其他人发现。而这只刚刚从恐惧中恢复过来的小生物,也表现的非常顺从,只是在刚刚进入箱子里的时候嗷嗷了几声,之后就非常安静。回到家,我匆匆放下手提包,先是把犰讙带到浴室,彻底的清洗了一遍。然后便抱着它,往儿子的房间走去。小心的推开儿子的房间,看到他正在摆弄一台旧式的诺基亚手机,那是好几年前我用过后来被iphone取而代之的产品。我的儿子从三岁的时候就对便携设备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但他不是拿来玩游戏或者看图片,而是喜欢把那些手机拆的稀巴烂,像玩具一样拆了又分,乐此不疲。妻子高兴的说儿子以后可能会成为工程师,但我却有点担心,小孩子老是沉浸在带辐射的电子设备里毕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希望有些好玩的东西可以把他从那些电子设备里解救出来。据爷爷说,犰讙是一种懂得变化的神奇动物,但是个性很温顺,如果你抓到它,小心的把饲养起来,它就会乖乖的跟着你。爷爷还给我讲了一个有关犰讙的故事。很久以前,一个老人家去找打猎许久未归的孙子,路上出于善心,他从另一名猎人手中救下了一只小动物。孙子没找到,老人家很伤心,哭了几天,病也越来越重。这时候,他的孙子平安无事回来了,老人十分高兴,他的孙子尽心服侍着老人,直到老人死去的那一天,才悄然离去。其实,老人的孙子打猎的时候已经死了,后来回来伺候老人的,是那只犰讙。虽然是传说,但所有的传说都能反映出动物的本性来,应该说,犰讙是一种本性善良的动物,连狩猎经验丰富的爷爷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决定把那只抓到的犰讙给送给儿子当宠物。“海明,别玩手机了,过来,这是爸爸给你买来的宠物。”我对我儿子喊道。在他跑跑跳跳来到我跟前的时候,把犰讙放在他的面前。果然,对于这么可爱的生物,儿子也是没什么抵抗力,他很喜欢的、轻轻的抚摸着它毛茸茸的皮毛。嗷嗷~~~犰讙轻轻的叫着,很温顺的样子。“以后它就是你的宠物了,要好好对他哦。”我对儿子说。他很开心的点点头。犰讙也很有灵性的绕着他走来走去,像是在示好。而这时候,我突然发现,犰讙胸前的白毛,图案好像正在发生变化。我皱了皱眉头,正想继续观察,客厅传来妻子呼唤的声音,原来她要出门买点东西,让我帮忙准备晚饭。没过多久,儿子的房间里突然传出来一声惊呼,我在厨房听见声音,大惊失色,心想糟糕了,难道我判断错了,犰讙兽性大发?可是当我冲进儿子房间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我的儿子叫海明,头上有刘海,嘴角有颗痣,就算是混在一群小孩子里头,我也绝对不会认错。可现在,在我面前出现的,是两个海明,连衣服和脸上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就好像镜子里的他突然跳了出来。连我也是震惊的瞠目结舌,幸亏妻子不在家,不然我估计她会被吓晕掉。好在我迅速冷静下来,把海明拉到一边,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爸爸,我刚刚跟我的宠物玩,然后,它,它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我的儿子惊魂未定的指着对面的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爸爸知道了。没事,那是你的宠物在跟你闹着玩呢。”我安慰我儿子说。那时候,爷爷在抓住犰讙的时候就告诉我,传说它是一种善于变化成人形的“神兽”。但是无缘无故它是不会变形的,除非是它自己觉得好玩,或者通过一些特定的方法。关于这些,爷爷并没有教会我。一想传说竟然是真的,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天底下居然真的存在会变形的生物。如果不是小时候跟着爷爷打猎、见识了那么多珍禽异兽的那段经历,我想我大概也会直接报警吧。海明年纪还小,不能让他知道太多。想到这里,我挡住在了海明的面前,然后蹲下来对着另一个“海明”,对着它轻轻的抚摸了起来。记得爷爷曾经说过,如果犰讙变成了人形,只要轻轻的抚摸他,就能恢复原样。片刻之后,那只棕色皮毛的犰讙,又出现在我和儿子面前。它惬意的抖了抖浑身上下的皮毛,像是刚刚淋了一场雨,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变身后的表现。看它那副一点无所谓的样子,感觉只是做了件不起眼的小事。儿子望着宠物神奇的表现,兴奋得拍着手掌:“喔喔,好厉害啊,比孙悟空还厉害呢,想变成谁就变成谁,要是哪天我不想上课就让你变成我去。”我一边痛斥儿子荒唐的想法,一方面我突然灵光一闪:是不是我也能用这只犰讙做点什么。“海明,乖,爸爸要先把你的宠物带走几天,过些日子再陪玩。”我摸着儿子圆圆的脑袋说。海明撅起小嘴,一开始有点不满,但是可能今天小白的变身也吓到他了吧,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走出房间,看着怀中的犰讙,一个计划在我脑海里产生了。5其实,在我的好友蔡明死后,我一直没有放弃过对“真相”的追查。几年前的一天,当值过夜的蔡明在单位九楼的平台上一跃而下,结束了他39岁的人生。这起惨案历历在目。事发后,警方对他的自杀原因进行了调查,最后的调查结果有些模糊不清。只是大概说蔡明身为项目投资科室副主任期间收受某企业贿赂,在一些项目数字上造假,本来想收手不干了,但对方反过来威胁他,要将他的丑闻公诸于众,他因为怕事情败露因而自杀。对这些调查结果,单位有很多人都觉得无法信服,大家一致认为蔡明不是那样的人,但内情却无法知晓,所以只好不了了之,剩下他伤痛欲绝的妻子和小学刚刚毕业的女儿。而当时的我,内心只有一种念头:不对,真相不是这样。事发前的一个月,蔡明还跟我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还无意中提起一件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可能要升职了。”那天,蔡明少见的喝了半杯白酒的蔡明,满脸通红的凑在我耳边说。“太好了,那真是实至名归。”我也感到为他由衷的喜悦。当时项目投资科的主任刚被调走,他这个副主任暂时代理所有工作,所谓的升职,那肯定就是荣升项目主管的位置。但没想到,这竟成为他自杀的序幕。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见证了蔡明身上不断变化的的焦虑、不安、惶恐各种各样的情绪变动,我预感到有可能要出事,但他对此却守口如瓶。事实证明,蔡明的确在项目数字上做过假,但如果加上他曾经跟我提到的关于升职的事情,这件事就变得很可疑了,我认为幕后另有人在指使。蔡明是个读书人,工作能力又强,一向有点怀才不遇的感觉,回想起来,他也常常说,人为了得到什么,总是不得不舍弃掉什么。当时分管项目的,正好就是现在我们的大老总汪骏。我怀疑他就是那个指使蔡明做假数字,事后又把责任推到他一个人头上的人。可是蔡明是个大活人,既然被逼到这个份上,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公布于世呢?为什么要选择自杀作为自己人生的结局呢?这点我一直想不明白,直到那一次,我从苏晓妍口中得到另外一些不为人知的线索。苏晓妍是蔡明的妻子,以前我也经常到他家做客,苏晓妍不仅人长得漂亮,也非常善解人意,蔡明一直为自己娶到这样的老婆而自豪不已。但是经历了那件事之后,苏晓妍整个人一蹶不振,已经完全看不到当年光彩照人的样子了。蔡明死后,我还是经常去看望她,同时我也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关于蔡明真正死因的线索。“事情都过了,就算了吧,人死不能复生,何况你现在刚刚事业刚刚起步,何必为了一件往事影响自己的前程呢。”她一边泡着茶招待我,一边语气平静说。她的脸色虽然还是依旧苍白,但是感觉心绪已经比以前平静了许多。“我一直相信人是有灵魂存在的,”我注视着苏晓妍黯淡的双眼说,“如果这件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明哥的灵魂就不会得到安息。对于我而言,职位什么的远远没有这个重要,即便是要我辞职,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这几年我一直在追查,现在事情刚刚有了一点眉目,所以我是不会放弃的。”说完那句话,我握紧了拳头。蔡明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夜里每当我闭上眼睛,就会出现一张血流满面的脸。蔡明,他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如果说当初有哪个人可以帮助他脱离苦海的话,那个人一定是我,可是我没有做到。“所以,晓妍姐,请你告诉我,关于那件事,你还知道些什么?这些对我非常重要。”我的语气几近恳求。看着我坚决的表情,苏小妍最后叹了口气。“在阿明去世后的两个月后,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我一直没有说出来,就是不想给我们的家庭带来更多的伤害。”苏晓妍说。说完,她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她拿出了一封信。“你要的东西,大概就在这里了。”将信封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她的表情变得十分的哀伤。我满腹疑团,但预感到信封中可能有某些对蔡明不利的证据。轻轻一捏,里面的东西好像是照片。刚打开信封,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照片映入眼帘。我的瞳孔陡然放大。照片的内容是一对男女交缠在一起,地点是单位的值班宿舍,像是被某种偷拍设备摄录下来的。女的面孔我认得出来,是我们单位办公室的一名职工,叫杨艳,比我大2岁,人长得很有风韵,说话嗲嗲的,据说结过一次婚,然后离婚后就自暴自弃了,很喜欢跟人眉来眼去的,单位里关于她有很多不好的传闻。而照片里的男人就是我的好朋友蔡明。“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后来没再去单位追究此事了吧,”苏晓妍眼神里仿佛含着无尽苦涩,“阿明人都走了,我就不想再有一些关于他的负面消息传出来。这件事揭露出来,对我们整个家庭都不好。”我点点头,安慰了一下她,也答应她绝不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6现在事实就比较清楚了,蔡明之所以不敢把真相说出来,原因是对方手中握有他的把柄,并且威胁要寄给他的妻子,蔡明一向脸皮比较薄,又觉得没脸面对相濡以沫的妻子,最后逼得他走投无路才自杀的。而把柄,就是那些照片。可是,杨艳为什么也会搅合到这局里头去了?还有,蔡明和老婆的感情极为稳固,这种偷欢的行为,不像是他做出来的。虽然细节还有点模糊,但是我自有搞清楚的办法。杨艳在那件事发生后不久就离开了单位,不知去向。但与她同时进来的一位女职工,她的室友柳冰冰,目前还在我们单位。两个人的共同点都是面容姣好,身材婀娜,大概当时的领导就是冲着这一点才招聘她们进来做办公室文员的吧,一个人是负责收发,一个人是负责打印,平时也是都是闲的可以。而且我知道,柳冰冰竟然是现在办公室主任肖旭的情妇。知道这个秘密纯属偶然,那一次,肖旭拿着一张超额的旅差费发票来财务科室报销,恰好被我撞见,其中的一张发票是临时市某豪华酒店的,后来有一次,办公室给柳冰冰等几名职工涨薪,她一时高兴,就在闲聊时把去过那间酒店的事情说了出来。我也不是个傻子,前后一想,再联系他们俩平时那种时不时的暧昧,一切我就都明白了。柳冰冰和杨艳多年室友,关系极为亲密。只要他们有这个把柄在我手里,不怕套不出要用的消息。那一次,我找了个理由,把柳冰冰骗到了我的宿舍。一开始她还像平时那样花枝招展,但在我说明来意之后,她面色开始变得苍白。“我什么也不知道!”柳冰冰打扮得很年轻的脸一下子冒出了几条皱纹。看着她那张故意卖弄的姿态,我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用更严厉的目光望着她,而且突然抓住她的手臂。“你和肖旭的那些事情,以为没人知道吗?你知道肖旭的老婆是谁吗?她是市妇联的副主席,如果被她知道了,你想她会有什么反应?”我抓住柳冰冰手臂的力气用得太大,把她抓的很疼,看到她面容扭曲又不敢大叫我这才放开,这当然是我故意的,这种肉体上的压力可以直接对对方形成心里压迫。她似乎突然害怕起来我来,瑟瑟发抖又不敢说话。“你们两个,还想好好过日子的吧?”我口气忽然间又变了,为了套出我想要的信息,忽硬忽软是一种心理策略。我坐在窗前,点燃了香烟。“秦大哥,你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她的口气一下子软下来。“只要你告诉我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你们之间的所有一切,我都通通不知道,也永远多说一句话,怎么样?”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幽幽的说:“那是陷阱……“哦?”我一脚踩掉了烟蒂。“有人故意设了一个局,把那个姓蔡的先灌醉,好像还在酒里下了药,然后把他带到了丽欣宿舍。丽欣在这边没有伴儿,像她那样美的女人,却一直过得十分寂寞,有些有钱的男人来骚扰她又不喜欢,却对那个姓蔡的很有好感,加上安排的那个人又说了一堆好处,说得天花乱坠,丽欣这个人比较单纯,就相信了。结果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谁知道那人竟然还在屋里装了摄像头……那个死后,丽欣伤痛欲绝,觉得是她自己害死了那个男的,所以不告而别,独自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我一直都联系不上她。”这些情节,跟我猜想的差不多。“那个人的名字?”我冷冷的问。柳冰冰嘴唇有点发白,支支吾吾,身体也是瑟瑟发抖。“到底是谁?”我加大了音量。“是汪骏。”她闭着眼睛低声说道。“好,知道了。”我做了个手势。“你不会告诉他是我说出来的?”她还是有点惊魂未定。“记住,我们今天没见过面。”听到我斩钉截铁的扔下了这句话,她的面色才好转一些。果然如此,害死我好友的罪魁祸首,就是汪骏,但是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即使知道了真相,也难以找到充足的证据。另外,要揭发汪骏的罪行,就不得不暴露蔡明和杨艳的事情,虽然是一个陷阱,但是会给苏晓妍带来更多的伤害,这是我不想看到的。但是该怎么办呢?又不能告发他,也不能放过他,实在是进退两难。所以,当我犰讙真的能变成人形的时候,当时我想到的是,好好利用犰讙的特性,为蔡明好好的出这口恶气。7在麒麟山的深处,洵水之畔,有一个保持着原始状态的古老山村——土岭村。它差不多有500年的历史了,相传是灵山的后裔南迁到这里之后才兴建起来的,村人熟识道士方术,对占卜算命驱邪解蛊多有涉猎。所以,世人普遍觉得这个村子的人高深莫测,甚至古怪得让人有些忌惮,轻易不敢靠近。但我是个例外,因为我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我的爷爷,就是在这里出生的,他所学的打猎的功夫和渊博的山林知识,都是这里的长辈们传授给他的。这天是周末,我带着犰讙,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行驶了两个小时,才回到了村子。来到这里,感觉仿佛来到了另一个时空,青石筑屋,清幽古静,宛如世外桃源。村子里有一位姓黄的德高望重的长老,以前是我爷爷的老朋友,同时也是一个很有名的猎人。我这一次来,就是专门去拜访他的,为的是请教让犰讙变形的方法。“你是说犰讙?”长老听到这个词从我口中说出的时候,稍微惊讶了一下。“嗯,是的。”当我将犰讙摆在他面前的时候,长老的眼中突然厉芒一闪,犰讙也一反常态,四肢挺直,用一种比平时要更为坚定的眼神望着长老。三十秒,就这样过去了,我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他们是在进行一种精神交流,至于内容是什么,我无从得知。“好了。”长老的眼神渐渐舒缓了下来,他转过来望着我,“你知道犰讙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吗?“以前爷爷有带我见识过,后来我也在他的猎人图谱里见过。但是至于它的来历,爷爷并没有说的很清楚。”我回答道。长老点点头,说:“你这次来,就是为了它吧?”“是的,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我恭恭敬敬的说道。“说吧。”他有意无意的望了犰讙一眼。于是,我便把我的计划说了一遍,然后静候长老的回复。来之前我对自己的想法是否能实现心中也没底,大抵上还是抱有一种试试看的心态。“犰讙是一种古老的生物,我们不可能像古人一样用他们熟悉的古语跟他们沟通。”长老说。“这么说,还是我异想天开了。”我叹了口气。“也不是的,”长老突然微微一笑,“虽然我们失去了古老的语言,但是那些仪式仍旧保存了下来,古老的图腾和舞蹈,都是和它们沟通的一种方式。”“那样的仪式,我也没学过呢。”我摇摇头。“你忘了吗?山妖舞。你可以通过那种方式来和犰讙交流。”长老提醒道。我也想起来了。这个村子里的人熟悉的一种舞蹈,叫山妖舞。小时候每逢节日,我还会跟在村民后面一起手舞足蹈,我看见他们很多人口中都念念有词,据村里的人说这是他们向神明表达敬意、祈祷的一种方式。8那一天,我回到单位食堂的时候,听到很多人在议论纷纷。“山妖真的显灵了!”他们一边不紧不慢的吃着单位的自助餐,一边饶有兴致的谈论着,但从他们脸上的神情里,却丝毫看不出害怕。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几个星期前,单位那群人四处抓捕“山兔子”的时候,有一个人曾经跳出来严厉警告过他们。那个人叫玲姨,是一个资历很老的主楼清洁工组长,但当时,谁也没把她的话当事。但这几天,她的话却得到了一个人的印证,那个人就是疯子李。疯子李是常年住在单位宿舍里的,因为这个缘故,单位领导也让他负责一些厂房的看管工作。上个周末之后,有一天早上,单位后门,也就是仓库那一带,突然死了满地的鸟儿,血流满地,看起来非常的恐怖。就是那一次,疯子李坚称,他看到了山妖。“山妖是长啥样的?”有人问疯子李,口气里带着一点嘲笑和戏弄。但他很认真也很严肃的回答:“山妖是头长着两个牛角,身高两米以上的巨人,他留着一头长发,做起法来,会狂风大作。”“听你这么说,我好害怕啊。”问的人哈哈大笑。“可能真的会死人的。”玲姨口中念念有词,不停的转动着手腕处的念珠。当然,一个老巫婆和一个疯子的话,不会有人真的相信,只是在无聊单调的办公之余作为闲聊的佐料。“志永,今年的年终晚会,可是轮到你们科室出节目啊。”吃饭时,坐在我对面的肖旭说,他正在为年终晚会的节目表头疼。汪总是个抠门的人,平时既要面子搞很多活动,又把经费掐得很紧。今年不准备外请表演团,所以全部要由我们本单位的人负责。虽然话说单位食堂是不分阶层地位的,但主任们还是习惯坐在一块。“呵呵,我早就准备了一个节目。”我胸有成竹的说。“是什么啊?你不是又要去表演相声吧?”旁边的行政科长许瑞伸了个头过来。“先保密啊,到时再给你们一个惊喜。”我神秘兮兮的对他们说。9没想到,山妖的事件愈演愈烈,越来越多人声称自己看到了那个山妖,而且后门的死鸟儿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弄得人心惶惶,已经有人悄然在办公室门口贴上了平安符之类的东东,以保平安。这些传闻传到了汪骏的耳朵里,自然勃然大怒,像这种鬼神之说,他是绝对不相信的。而且他认为,这些歪门邪说影响不好,他打算下一个通知严令禁止大家传播类似的消息。“封口自然是不难的,但是私底下他们还是会害怕。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迷信的东西一旦传开了,还是得从人心那里做点文章。”我向他建议道。“你有好办法吗?”“古代的人们,如果不小心触怒了山妖,就会在重大的节日里跳舞来表达对山妖的敬畏,这支舞叫做山神舞。如果在年终晚会上跳这只舞的话,大家应该就会消除对那种未知事物的恐惧。这是本地的民风民俗,这不仅不能算迷信,还能看出我们单位对当地民俗的重视,体现我们单位人性化管理的一面。”“你有把握这办法能管用吗?”汪骏问。“汪总,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以前我在大学里就经常搞文艺活动。其实真正让那些人产生恐惧心理的,是人类可怕的想象力,如果真的让所谓的“山妖”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且翩翩起舞他们反而没有觉得那么可怕了。”“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交给你了,可别给我搞砸了。”汪骏凝视着我,最终点了头。得到了他的首肯,我开始大张旗鼓准备我们科室的年终节目——山神舞。从那之后,我开始带着一口大箱子出入单位,我跟人家说,那里面装的是演出的道具,还有,我开始召集了七八个单位里的小伙,跟着我练这只动作诡异的舞蹈。当然,这支舞是从长老那里学回来的,其实是一种古老的仪式,需要七八名壮年男子一起进行,目的是为了与动物产生精神的交流,有点像灵媒师的仪式,不同的只是,把死人换成了动物。所以,箱子里当然不止有道具,还有那只小犰讙。这出山妖的闹剧,当然是我策划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汪骏一个“教训”死鸽子在野味店很容易买到,化妆后的山妖踩一下高跷,对于轻松掌握单位排班表的我来说,很容易操作。因为有了之前玲姨的警告,再加上疯子李的疯言疯语,很容易给人们造成一种一开始疑团丛生,最后又不得不信的效果。苏晓妍无论如何都不希望照片的事情会流传开去,所以,虽然我为蔡明的死抱有强烈的不平,但却只能通过这种不彻底的方式,来为死者讨一个公平,给始作俑者一个反击。不知道这样的方式他是否会满意,希望他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吧。12月28号那天,我们在单位那个能容纳300多号人的多功能大厅里举办年终晚会,这一次来的人很多,大概大家都想看看那个山神舞到底是很什么样子的。在此之前,我的排练一直都是对外保密的,单位里没人真正见识过我们排练的场面,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引起大家的好奇心。看得出来,大家对这次的节目清单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台下座无虚席。就在我们的节目演出之前,坐在第一排的汪骏,手机突然响了。接电话的时候,他还看着台上年轻女同事表演的热舞眉开眼笑,但没过一会,他的笑容就倏地止住了。这当然也是我的安排,用一段电话录音打电话给汪骏,自称是当年那桩事件的知情人,让他回到办公室等待,会跟他进行交易。如我所料,挂掉电话后,汪骏脸色阴沉的离开了晚会现场。紧接着,我的节目终于登台演出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我们的诡异的打扮吓了一跳,不过一会之后,就被我们怪异的舞姿给逗笑了,原来期待的那种恐怖气氛荡然无存。这是我计划的核心,可以简称之为“招神”计划。一边在这边进行表演,进行灵媒的仪式,一边让藏在大箱子之中的犰讙穿上山妖的服装,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楼梯的监控器下,最后出现在汪骏的办公室后,脱掉所有的伪装,再露出那张最能让他惊恐的脸。我大概可以想象,如果死去的蔡明,重新出现在汪骏面前,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心脏病突发?直接吓晕?还是从此终日疑神疑鬼?在我看来,就算如此也是他罪有应得,丝毫不值得怜悯。我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按照长老交予我的方法跟犰讙保持着交流,一边跳着奇怪的舞蹈,我感觉到自己仿佛能够控制犰讙的行动,从那口箱子里爬出来,慢慢幻化成蔡明的模样,穿上箱子里的山妖服装。来到楼梯口,刻意对着安装着监视器的地方望了一眼,让保安看清楚我的装扮。不用过多久他就会追过来汪骏的办公室,但那时候,犰讙已经回复原形躲入箱子之中,这一套计划我之前就假想、设计、在其他写字楼演练过许多次,相信不会出什么差错,即使有,我本人就在晚会进行表演,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但是,还是出了一点意外。就在我操纵的犰讙刚刚走到汪骏办公室门口,我与犰讙的神识交流突然中断了,我的神识回到了现场。我的动作变得缓慢下来,内心开始变得忐忑不安: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我发现前排的肖旭也接了一个电话,他嗯嗯了几句之后面色也变得越来越不好看,最后接近于死白。山神舞是有几段的,到最后一段,还有1分钟才停止的时候,肖旭突然闯上台来。“停,停!”他挥手道。台上的人,台下的人都一片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摘下面具!”他朝着所有人喝道。我们还是摘下了面具,参加演出的八个人,一个不少,他用手指点了点,又想了一下,脸色非常难看。“怎么?”我问道。“汪总出事了。”他脸色铁青的附在我耳边说。10汪骏死在了办公室里。他不是被吓死的,而是活活被掐死的,因为他的脖颈上留下了清晰的指痕,汪骏个头不小,对方能当着面掐死他,力气肯定不小。毫无疑问,这是一桩血淋淋的杀人案,作为办公室主任,肖旭第一时间报了警。从监视器能够调取出来的图像上看,有一个身穿着山妖服装的人,神情诡异进入了汪骏的房间,但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警卫发现了这一异常之后,立即赶到,他们敲门无应,硬闯进去之后发现的,只有汪骏的尸体。那个“山妖”一样的人凭空消失了。许多人听到这个消息时都感到头发发麻,惊慌失措,玲姨的恐怖预言灵验了,山妖现身,而且还杀了人。脸色难看的人当中也包括我,此时的我也是心乱如麻,原本只是打算让犰讙吓唬一下汪骏,没想到竟演变为一次杀人案件。为何犰讙中途会切断与我的联系?长老所授的法门之前百试不爽,为何偏偏这次会突然失灵?一向温顺善良的犰讙为何会狂性大发,杀人致命呢?一系列的疑问让我突然如坠云雾。这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我们面前。疯子李。“我看到山妖了,”他朝着我们痴痴的笑着,脸上带着一种仿佛立了大功的兴奋,“我还偷偷跟着他走了一段,我知道他躲在哪里,他现在就躲在后山里头。”虽然他平时很疯癫,但是此时没有人怀疑他的话。但我的心情变得极为矛盾,难道那只犰讙杀了人之后又跑入了后山,还是说杀汪骏的另有其人。我们单位青壮年力量充足,不信邪不怕鬼的人大有人在,对于抓捕山妖这件事,很多人跃跃欲试,于是单位里很快就组织了一支追击队。人多,胆子自然就大了起来,大家由疯子李带领着,浩浩荡荡的闯入了后山。我也夹在队伍里头,毕竟犰讙和汪骏的会面是我策划的,我迫切的想知道在那个办公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山树木茂密,杂草丛生,山路崎岖,可是疯子李却对路十分熟识,也许疯了的人心智比较单纯,反而容易记住路。“就是这里了。”拨开一片浓密的树叶,疯子李指着一个洞窟的入口对我们说。洞窟里漆黑无比,而且散发着一股恶臭。我们的大部队紧挨着,一个个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的前进。原来这洞窟并不大,很快就到了尽头。有个小伙子走得快,洞窟里黑乎乎的,视野不清,他脚头刹不住,哎哟一声突然就撞上了石壁,他赶紧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在了什么很硬的东西上,他哎哟了一声,整个人差点摔倒。手电筒的光齐齐往那个地方照去,一股寒气呼的涌上大伙的脑门。地上的竟然是一副骸骨。也不知道死去多久了,但是死尸身上穿着的,竟然就是山妖舞者的服装。这简直令人毛骨悚然,那个凶手难道早就死了?还是说这是另外一个受害者?一桩杀人案忽然之间变成了两桩,真是叫人扑朔迷离。我的心里更是无比的惊恐,加上蔡明,前前后后,竟然一共死了三个人。因为之前已经报了警,警察很快就赶到了,他们迅速将洞窟中的尸体拿去化验,经证实,这个人已经死了有五年了,也就是说,他在蔡明死后不久也就死了。而警方经过DNA比对,鉴定出来的死者身份,也让我们大吃一惊。原来死的人是当年失踪的杨艳。至于她为什么要穿着山妖的衣服,死在洞窟里,根本没有人弄明白。警方也毫无头绪,这又是一个未解之谜。别说死了几年的杨艳不可能又爬起来杀人,就算是杨艳活着也不可能把汪骏活活掐死,而监控录像显示根本没有其他人进出,最后又只好把这件事当成找不到凶手的无头公案。于是,那个玲姨又开始拿这件事大做文章,说这件事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山妖借着杨艳的骸骨显灵,把不尊神明,到处开山挖土的汪骏给带走了。我知道这不是真相,但这一次,很多人选择相信玲姨,甚至有人开始重新祭拜起山妖来。大家对疯子李的态度,也恭敬了许多,不由得让人感慨世态无常。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答案。于是,几天后,我重新驱车回到了土岭村,匆匆赶到了黄长老的家中,当我到达的时候,他好像正在等我。“我知道你会回来的。”长老说。11看到长老脸上那种洞悉一切的表情,我心念一转,张口就道:“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他没有直接回答我。“你应该听过那个故事吧,关于打猎的孙子和爷爷的故事。”长老问。我知道他这么问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点了点头。“故事说的是,有一个老人家去找打猎许久未归的孙子,路上出于善心,他从另一名猎人手中救下了一只小动物。孙子没找到,老人家很伤心,哭了几天,病也越来越重。这时候,他的孙子平安无事回来了,老人十分高兴,他的孙子尽心服侍着老人,直到老人死去的那一天,才悄然离去。这个故事,要说的是犰讙是一种懂得报恩,充满善意的动物。”“是的。”我点头。“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这个故事还没有说的事情。”长老说。“什么?”我弄不清楚长老说起这个故事的用意。“其实最后回来的人,就是那个老人家的孙子。”长老解释道。我顿时吃了一惊,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带着强烈的思念、向山妖祈求后死去的人,会化成犰讙,或出于善意,或出于恶意的回到人间,做完他们认为还没做完的事情。”我愣了一下,赶紧把整件事情串起来一想,终于明白了一件事——犰讙原来真的是杨艳的化身。她将自己的灵魂转移到了犰讙的身上,来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这么说……件事情,长老您一早就知道了?”我结结巴巴的问。“是的,你第一次带它来的时候,它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长老喝了一口茶,“它说自己是山妖的信者,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复仇。”“既然您早就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它呢,”我惶恐不安的问,“毕竟那是杀人啊。”“我有尝试过化解它身上的戾气,但是那股恨意是如此强烈,如果我一定要阻拦的话,反而会伤害到更多的人。”长老说着,脸上出现了一种无奈,“灵魂虽然没有躯体,但是意志要比我们普通人更加强烈。”我霎时间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偶然,犰讙不是无缘无故跑来我单位,又躲到我车上,而是它一早就准备那么做。它一早知道了我要替蔡明出气,所以干脆利用我,办完她未完的事。我回忆起在那个漆黑的洞窟中,身穿山妖舞服多么强烈的恨意啊?这难道就是杨艳为了所爱的男人复仇的决心吗?离开土岭村,我的脑子里突然变得空空的。这几年来所有的一切,随着汪骏的死,通通告一段落。为了实现目的,不停幻变着面孔的我,也该回到原来的生活了。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在黑色笔记上完整的记录了一切。当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我竟然想念起妻子来。这几年为了查清蔡明的案子,完全的冷落了她。就在这个时候,惊异的事件发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从体内传来,我望着我的双手开始变瘦,皮肤的颜色开始变化,慢慢的,我变成了妻子的样子。我醒悟过来,原来黑色笔记所说的东西是真的!但是,这种能力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我已经厌倦了成人世界里的各种违心的变化,我希望能做回自己。只是,我觉得还可以用这种能力做一件事:。蔡明的家里,和苏小妍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