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调查局

国内首部将人工智能与推理相结合的悬疑小说,AI神探高能来袭! 第九调查局,一个独立于公安系统外的部门,专门解决棘手案件及陈年旧案。第九局用人要求一向严苛,局内固定班底个个身怀绝技,频破疑案。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是AI神探的少年走入了这扇大门。 看似人畜无害、难当大任的正太,眨眨眼却能获知一切信息,这归功于他脑内的全世界最先进的AI系统——他的哥哥余连。AI神探的加入让第九局如虎添翼,罪犯连连落网,一桩旧案却在此时将这个天才少年引入一个迷局,有人告诉他,他的哥哥竟是……

第二章 胡桃公寓密室杀人案
六月中旬一个燥热的夜晚,余果和叶麟坐在一家港式茶餐厅的卡座内,一边翻看餐牌,一边等待即将到来的客人。这家茶餐厅装潢的不错,座椅和柜台八成新,空间不大,但卡座安排的十分紧凑,一面紧挨着玻璃墙壁,一面靠近过道。头顶有一排复古彩色琉璃灯。或许是今晚客人不多的缘故,有一半的灯都没有打开。
叶麟两手撑着下巴,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柜台内调配丝袜奶茶的小老板,眉眼弯弯,神色痴迷。
还时不时赞叹一句:“哇,真的好帅啊。”
余果正在大脑里和余连争论一道物理题,没听清她说的话,问:“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叶麟头也不回的冲他摆摆手,“没啥,别打扰我看帅哥。”
余果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半晌,拿起餐牌说:“你可以多点几杯丝袜奶茶,这样你能多看他表演几次。”
“重要的是他的脸,不是其他的啦。当然了,他倒奶茶的动作也非常帅。”叶麟轻叹,“如果我能有这样一个男朋友就好了。长得又帅,又高,会做奶茶,笑容还这么的温柔迷人……啧。”
余果又看了一眼那老板,说:“不得不提醒你,那位老板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他刚才瞥了十次我们对面的卡座上的男客人,却没有往我们这里看过一次。他对男顾客微笑的频率,明显比对女顾客微笑的频率高。他手机壳上有彩虹旗的图案,对两位女客人有过拥抱的举动但没有暧昧眼神,但给我们对面卡座那位男客人端奶茶时,用小拇指勾了他手腕一下,还有……”
叶麟扭过头,无奈的瞪着他,“求你住嘴!”
余果闭上了嘴。
余连在他大脑里来回翻滚:“哈哈哈哈哈,小果果你有毒……哈哈哈,麒麟姐要被你气死了。”
余果低头吃盘里的鸡蛋仔。
“请问,早上给我诊所打电话的是你们吗?”一道清亮柔和的嗓音在他们桌边响起。
余果抬头一看,眼眸微微发亮——这位穿着纯白连衣裙的年轻女子,长相秀丽甜美,一双丹凤眼明媚动人,笑容亲切,十分容易引起人的好感。
叶麟立刻站了起来,和她握手:“是我们,你就是白蓉白医生?”
白蓉羞涩的点了点头,“是我,听说你们有些问题想问我?是有关周育林的?”
“对,是这样的,你先坐。”叶麟往里侧让了让,请她坐到了自己旁边,随后从裤兜里拿出自己的证件,按在桌面上,“这个,您看一眼就好。”
白蓉面露惊讶,低声问:“你们是……警察?”
叶麟收起证件,“是的,有关周育林,我们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打扰你非常的不好意思,但希望你能理解。”
白蓉的表情很明显比刚才拘谨了些,但态度还是配合的,“好的,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不会隐瞒。”
叶麟松了口气,“太好了,问题不多,你不用紧张。周育林曾经在你的诊所工作过将近两年,你应该对他比较了解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你指的是哪方面呢?”
“性格和人品,还有工作态度和能力方面。”
白蓉想了想说:“我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他虽然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但是个工作勤奋、认真,而且严谨的人。这两年期间,他没有请过一次假,工作上也没出过任何纰漏,每个来我这的病人都对他称赞有加。”
“嗯,你的诊所开了多少年了?”叶麟问。
“有五年了,牙科诊所嘛,本来也不需要几个护士,除了他之外,我就只雇佣了一个刚从护士学院毕业的女孩子。”白蓉语调平稳地回答。
余果插嘴道:“那他的家庭和过去你了解吗?”
“这……我知道的不太详细。只知道他一直单身,独居,老家在农村。”白蓉说着,好奇的打量余果。
她笑着问叶麟:“你们看起来都好年轻啊,现在的警官素质都这么高了么?这换身衣裳直接就能出道了嘛。”
叶麟不好意思地挠头,“没有没有,一般一般。”
余果却是不客气的点头,“我们的颜值的确不错,但跟白医生比还是差远了。”
白蓉脸颊泛红,捂嘴笑道:“不得了,这位小帅哥可真会说话。”
叶麟讶异地斜睨余果。
余果不好意思的轻咳:“回到正题,白医生,既然周育林这么优秀,应该不会和人结仇吧?”
白蓉眨眨眼,“结仇?应该不会,但是他的过去我不了解……哎不是,你为什么这么问呀?”
“因为他死了,有人谋杀了他。”余果语调冷冰的说道。
白蓉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件事,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好不容易迎来休假的上官游刚在游泳池游了个来回,仰起头抹脸,就看到余果拿着手机走了过来。
“谁打来的?”
“K市刑警队,说有个案子需要第九局的支援。”
“老天爷啊,就不能让我安稳的休个假吗?”埋怨归埋怨,上官游还是态度友好的接过手机,听完了对方的阐述。
余果好奇地问:“很麻烦的案子吗?”
上官游:“听他们的描述,是挺麻烦的。密室杀人案,有兴趣吗?”
“密室,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密室,这得看过现场,详细了解过案情才能知道。走吧少年,幸好你还没换泳衣!回宿舍带上行李,我们一个小时后出发!”
第九局全体人员,当天傍晚七点左右抵达K市。因为命案现场在香港路的一家公寓式酒店,上官游直接把车开到了那里的停车场。
“哎,刚到地方就工作,我们真是比蚂蚁还勤快。”叶麟打着哈欠下车,她昨晚通宵玩网游,早上五点才睡。
李跃然紧跟着她走进酒店一楼,一手拖着一个行李箱。其中黑的是叶麟的,淡绿色的是他自己的。
余果背着个双肩包,手里抱着一只工具箱。
钱钱背着手提电脑,拖着一个特大号行李箱。白烈出门向来轻便,只背了个斜挎包,换洗衣服都在钱钱的箱子里。
至于上官游,拎着了不大不小的行李包。
“胡桃公寓式酒店欢迎您,请问各位有预订房间吗?”前台小姐王爱妮笑容甜美地询问。她因为刚刚在修理打印机,袖子高高的卷起,露出了右手手腕上的手表。这只手表看着陈旧,却做工精致,质感十足,表面上印刻着一个宛如瑞士国徽般的标记。
上官游被几人推到前面,看了眼价位表,说:“我们六个人,五男一女,你给看着安排下?”
王爱妮双手放在键盘上,“推荐两个双人间公寓套房,两个单人间,您看如何?”
上官游:“价格上能优惠点吗?”
“可以的,如果住两晚以上可以打八折。”
“那就八折吧,我们先预订三个晚上。”
王爱妮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收取他们的身份证办理入住手续,最后拿出六张房卡和一沓早餐券说道:“这是赠送给你们的,酒店每天早上6:30至9:00供应早餐,请不要错过时间。”
“好的,谢谢!”
一行人找到房间,放置好行李。得到上官游通知后,揣上手套和相机来到命案现场所在的楼层。
上官游身边的便衣警官对他们笑了笑:“欢迎第九局的各位精英,这次劳烦你们了。”
众人纷纷表示不用客气。
这人是K市刑警队的李悠,刑侦经验丰富,但头一次遇到这么古怪的案子。
他用钥匙打开1108号房,对他们说:“鉴证科已经来过三次,能找的线索都找了,只可惜,有价值的不多。受害者的血迹还在地毯上,没有清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还都保持着案发时的原样,只有凶器和受害人的部分物品被他们拿去检验了。”
上官游身后的所有人都戴上了手套,开始四处打量。
上官游:“李悠,麻烦你说下基本情况吧。”
李悠点点头,“受害者名叫周育林,三十七岁,男性。一个多月前入住的这家公寓式酒店,暂时无业,但数月前还在一家牙科诊所工作。他的尸体在今天早上(4日)8:35分被酒店管理员发现。法医尸检发现,他的脑部有数道伤口,都是被铜铸塑像击打所造成的,死因是脑颅出血。根据尸体腐败和尸斑的情况,判断他的死亡时间在3日23:00到4日2:00之间。
周育林3日傍晚打电话告诉前台,表示次日早上八点会退房,但八点一刻都还没出现,前台便通知这一层的管理员前去询问。管理员多次摁响门铃,屋内都无人回应,他感觉这有违常理,便在请示过经理后,从他手里拿到这间房的备用钥匙。开门时,他发现房门是被反锁的,因而钥匙多转了几圈才打开了门。
进门后,她看到屋内亮着灯,书桌前有两个大行李箱,其中一个倒在地上。她第一眼没看到周育林,往里走了几步,才发现周育林面朝下倒在床边,脑后有血,地毯上染满了血迹。他脚边有一个铜铸的人物塑像,也沾满了血。
管理员没敢上前,直接上报经理。酒店经理立刻报警,并呼叫了救护车。救护车大约八分钟后赶到,医生检查后,确认他已经死亡。随后我们刑警队抵达,法医和鉴证科开始现场勘察、取证。
我们发现这间房内的窗户只要握紧把手,由内往外,可以完全打开,但它窗外装有老式防盗网,不可能有人能够从外面进来,它也没有任何被撬的痕迹。走廊和房间里都铺满地毯,地毯上只有两枚带水渍的脚印,属于受害人自己的,在靠近厕所门口。凶器铜铸人物塑像上面有一枚指纹,但指纹经过对比验证发现也是属于周育林自己的。经过我们调查,胡桃公寓式酒店每间房的备用钥匙都被锁在一个抽屉里,而抽屉的钥匙在经理手中。经理昨晚在前台用电脑整理资料,有四人以上的同事可以为他做人证,他除了上厕所,没有离开过座位。所以综上所述,我们判断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
第九局的所有人托着下巴点头,满脸的兴致勃勃。
李悠:……
“咳,他们遇到有挑战性的案子时,就会这样。”上官游耸耸肩,问余果:“要不要来段概率分析?”
余果在大脑里和余连沟通了一番,说道:“所谓密室杀人,属于‘不可能犯罪’的一种,如果天衣无缝,可被称之为完美犯罪。严格来说,密室杀人指的是表象和逻辑上都不可能发生的犯罪。凶手往往通过某些巧妙的手法,使受害人被杀的证据全部指向对方所处封闭的空间内。而且,在受害人死亡时,整个封闭的空间内没有第二者,而受害者又绝对不可能是自杀。但真正的密室是不可能存在的,凶手一定使用了某种手法,制造出密室假象,或者利用人的心理错觉和某些行为暗示,造成了密室效果。要制造密室效果,通常都要制造这间房只有一把钥匙的前提。本案受害人的房间不止有一把钥匙,但房门是反锁的,这恰恰又是一个精心的布局。”
李悠:“确实,我们起初怀疑管理员是不是撒了谎,如果房门并未反锁,那密室之谜不攻自破。但经过我们的审问调查发现,她不存在撒谎和犯罪的动机。”
“但毕竟是她一人之言,除了她没有人能证实房门是被反锁了吧。”余果问。
李悠摇头说:“有监控录像,拍到了她当时开门时的情形,她转动了多少圈钥匙,都可以数得出来。而且,当时还有一个清洁员路过。如果她心里有鬼,表情不可能没有变化。”
“调查过周育林的社会关系了吗?”上官游问。
“还在调查,目前我们人手不够,因为上个月我们这里发生一起灭门惨案,刚有了重要线索,大部分人都在追捕凶手,所以这件棘手的密室杀人案才会申请你们的支援。”
上官游表示理解,“知道了,我这就跟你去刑警队一趟,把相关资料交接一下。”
整理好所得资料,上官游立即给他们分配任务。余果和叶麟负责调查周育林曾经就职的牙科诊所;李跃然和白烈调查发现尸体的管理员和持有钥匙的酒店经理;钱钱彻查周育林的所有通讯记录和聊天工具,并调查酒店监控录像;他自己则围绕现场,重新进行勘察,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于是就有了余果、叶麟和白蓉在茶餐厅交谈的一幕。
白蓉得知周育林死了,相当震惊,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怎么会呢,周大哥那么好一个人,怎么会呢……”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您节哀。”叶麟轻声道。
白蓉红着眼,声音哽咽:“这,这太突然了,我实在是没有想到。那,周大哥的尸体什么时候安葬,我好去送送他。”
叶麟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给她扫了一下,说:“等到时候我通知你吧。”
“对了,照例我们需要问一下,3日23:00到4日2:00这段时间,您在什么地方?”
白蓉顿了顿,说:“这个时间,不管是谁都应该在家睡觉吧。我也是一样,而且我通常晚上十点不到就上床了,没什么夜生活的。如果你们不信,可以调查我们小区门口的监控。”
“好的,麻烦您了。”
叶麟和余果嘴上说着麻烦,但还是跟着白蓉去到她居住的小区,调取了案发时间段的监控,验证她的不在场证明。小区大门口的监控显示,白蓉晚上九点多就回到了小区,且再没有出去过。余果在小区内走了一遍,发现该小区只有一个大门,监控摄像头也只有大门这里有。因为小区的年代比较久,最高楼层只有六楼,所以没有电梯,楼道里更不会安装摄像头,唯一能证明白蓉不在场证明的,就是大门的这段监控录像。
白蓉对于他们的调查不以为意,态度坦荡,送走他们时还热心的在小区门外买了几杯奶茶,递给了叶麟:“这家的奶茶挺有名的,送给你们尝尝,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
叶麟和余果看不过是几十元的奶茶,拒绝实在没有必要,便干脆的收下了。
回去的路上,叶麟禁不住感慨:“这个白蓉,看来没什么嫌疑。她还挺会做人的,和她相处觉得蛮舒服的。”
余果若有所思地踩着她的影子往前,“她一直没有询问周育林的死因,不觉得奇怪么?”
叶麟:“这有什么奇怪的,一般来说,听到认识的人被杀了,光是消化和接受这个消息都需要好几天,哪里还想得到问死因。况且,她和死者只是雇主和员工的关系吧,没必要问的这么详细。”
余果没有反驳她的意见,在脑海里问余连:“你对这个白蓉怎么看?”
余连笑了笑:“无懈可击。她的每个动作和表情,都非常完美,没有任何破绽。”
余果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他们回到胡桃酒店时,正巧在大厅里碰到了李跃然。叶麟把奶茶递给他一杯,问:“怎么样,有收获吗?”
李跃然:“算有,也算没有。”
“什么意思,说话不要这么模棱两可好么?”叶麟咬着吸管说。
李跃然招手,让他们坐在角落的圆桌边,摊开笔录本给他们看,并说:“管理公寓房钥匙的经理名叫张海,二十八岁,酒店管理专业毕业,一毕业就来这里工作了。从业经历和家庭背景都调查过,非常普通,缺乏杀害周育林的动机。不过,据他自己所说,曾经和周育林有过一点误会,吵过架,但那点口角不至于引发谋杀。他的不在场证明也得到了证实,3日21:00到4日3:00期间,他一直在前台使用电脑整理客户资料,为下个月的酬宾活动做准备。不过,前台小姐表示,他途中有离开过一次,但很快回来了。”
“很快是多快?五分钟,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要是半个小时,七楼又不是很高,足够他一来一回,顺带杀人了吧?”叶麟质疑道。
李跃摇头说:“不可能有半个小时那么久,因为前台小姐王爱妮说,张海从电脑前起身时,她看了眼沙漏,张海回来时,她又看了眼沙漏,发现沙漏里沙子还没漏完。我刚才做过试验,前台柜台上的那个沙漏,翻转一次的滴漏时间只有三分钟。三分钟的时间,他想上楼杀完人再赶回来,根本不可能办到。更何况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清洗血渍。别忘了,凶手是握着铜铸人物塑像杀人的。另外,你们都看过验尸报告了吧,周育林死前没有挣扎和反抗的表现,可见凶手是他认识的,或者比较信任的对象,他是站在周育林背后袭击了他。”
“既然如此,那就调查他的交友情况、社会关系和家庭成员。”叶麟打了个响指,“不过他独居唉,白蓉说他独来独往的,也没什么亲人、朋友。”
“白蓉是那个牙科诊所的女老板?”
“是啊。不过她应该没嫌疑的啦,温柔优雅,超有气质,特别的有女神范。”
“你就是用这些这来判断的?”
“当然不是,我有仔细观察她说话时的表情好吗?”
“余果呢?你认为白蓉可以排除掉嫌疑吗?”
余果道:“白蓉在我们面前的谈吐举止十分完美,毫无可疑。不过……”
“不过什么?”叶麟和李跃然异口同声。
余果:“不过她越是无懈可击,我越觉得有问题。”
“嗨,你这孩子,想多了吧。”叶麟伸手挠他的头发。
余果仰脖躲开,“麒麟姐,她刚才坐在你身边时,你闻到香水味了吗?”
“闻到了啊,怎么?这有什么奇怪的,女孩子喷点香水怎么了……等等,她来之前,在电话里好像跟我们说自己正在忙,有个客人要拔牙,所以得晚一些到。”叶麟收敛起笑容,“她时间那么赶,怎么还有时间换衣服、喷香水?既然给病人拔牙,又为什么身上一点药味都没有?”
余果一本正经地点头:“孺子可教。”
叶麟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这么说,她在这件事上骗了我们,可这能说明什么?”
“撒谎一般有这么几种动机,为了利益,为了保护自己,为了好玩,或者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还有习惯性的撒谎,善意的撒谎等等。你们约见白蓉时并未表明警察的身份,那么她为什么要撒这个谎?”李跃然用指尖敲了敲桌面,“不过没关系,继续查。撒谎的人总会露出马脚,因为说出一个谎言,势必要用几百个谎言来圆。”
叶麟咀嚼着珍珠果说:“要不我伪装成牙病患者,去牙科诊所查下?”
“你可以调查清楚白蓉的社会关系和家庭背景再做决定。走吧,现在我们得去老大的房间开会了。”李跃然站起来,帮她拿剩下的奶茶,看向余果问:“你怎么不喝?”
余果:“太甜,齁嗓子。”
李跃然:“那甜点你也不喜欢?”
“嗯,除了提拉米苏,那个还行。”余果指了指他的嘴角,“有奶渍,你右嘴角。”
“哦,谢谢。”李跃然伸出手指,抹了下。
走到电梯门前,李跃然让他们先上去,说:“我买包烟再上去。”
余果和叶麟对他摆了摆手。
李跃然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你观察的结果如何?”一道温柔的女声传了出来。
“时间还太短,我需要多观察一阵子。现在只能确定,他的口味和习惯还是和过去一样。”
“是这样啊,好吧。你注意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李跃然略带厌烦地回答:“我知道。”随即挂断了电话。
此时,余果和麟已经来到上官游的套房,看着满床满桌子的照片和资料,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哎,跑什么,都赶紧进来。”上官游抬手让他们过来,指着桌子说:“这些都是我今天刚拍的现场照片,你们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叶麟把奶茶的吸管插好,递给他,“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啊。”
“看到找到线索了为止!”上官游一口喝掉半杯奶茶,还发出吸溜溜的响声,“余果,让余连扫描照片,先做个分析吧。”
余果道:“好!”
余连摩拳擦掌:“妈的,无聊了一天,终于轮到我出场了。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技术了!”
他笑嘻嘻的扫描照片,五分钟后给出一份分析报告,由余果口述:
“根据现场拍摄的照片,受害者的血液喷溅的范围不大,主要集中在地毯、他自己和凶手身上。落在地毯上的血液被快速吸收,肉眼不大能看出喷溅轨迹,但余连使用照片分析系统发现,地毯上的血液都是垂直滴落上去的,是大小不一的圆点。而验尸报告上显示,周育林后背的血迹有两种,喷溅状和滴落状的都有,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死者是站着时被凶手从背后袭击的?如果是,凶手身上不可能没有血迹。他要离开时不引人注意,就必须换下衣服。”
余连:“是啊,在哪儿换的,怎么换的,带血迹的衣服又被藏在了哪儿?”
余果对上官游说:“凶手应当有帮凶,至少是一个。”
上官游:“不错,如果没有帮凶,凶手不容易掩人耳目,而帮凶应该就在这家酒店。”
他转身给白烈打电话,让他去找经理,彻查酒店的洗衣房和所有的工作间,看是否能发现带血的衣物。
交代完毕后,看向余果,“根据尸体后脑的伤口,法医推断凶手的个头应当在168cm至175m之间,是个男人,你怎么看?”
“未必是男人,如果凶手站在床上或者椅子上行凶呢?”余果反问。
上官游点头,“不错,也有是女人的可能。但我更倾向于是男人,因为铜铸人物塑像本就不轻,凶手要握住它击打死者脑部,还是猛砸数下,一定要具备相当大的力量,娇小的女人做不到这点。”
叶麟发表意见:“问题是,周育林身边没有符合这种条件的熟人呀。”
这时李跃然从门口走了进来,帮他们锁上房门,“你们也太不小心了,都不关门吗?”
上官游道:“没关系,这层楼就我们这几个人住。命案发生后,酒店生意萧条,短时间内是没人敢住了。”
他把自己和叶麟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问李跃然的看法。
李跃然道:“也可能有,我们没有查到。”
余果提议:“不如先来想想,密室的门为什么会被反锁。”
房间内忽然一片寂静。
余连哼哧笑道:“小果果,你这是在故意拉仇恨么?你已经破解密室之谜了?”
“不,并没有。”
“那你干嘛这么说?”
“我就是想……大家能多点思路。”
上官游摸着鼻子下的胡子,说:“这反锁的秘密,还真是……想不到啊。你们想到了吗?”
李跃然和叶麟整齐划一的摇头。
他们不约而同凝视余果。
余果挠了挠鼻尖,“呃……我有个比较大胆的想法,曾经在M国的时候我遇到过一起案子,杀人凶手是一条蟒蛇。它偷偷潜入死者房间,绞死了死者,然后悄然溜走。警方查了很久都找不到凶手,后来是邻居家的监控拍到了它,才真相大白。你们说有没有可能……”
“猴子或猩猩作案?”
“杀了人还知道反锁房门?”
余果:“好像……确实不大可能。如果是动物,房间里应该能发现动物的毛发。”
叶麟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你兄弟,有时候我急着破案时,脑洞比你开的还大。不过这动物犯罪,也太匪夷所思了点。”
余果的五官皱成一团。
“哈哈哈哈,小果果他们不相信你,不过你这脑洞是有点……哎,等下!”余连吵得他脑仁发疼,“刚才有张照片,我扫描过的,好像有个东西跟动物有点关系……你等会,我找找!”
余果面无表情的站在了桌子面前。
余连轻呼:“啊,找到了!这张,这张照片,两块地毯的接缝处,是不是有点东西?很小的,就跟米粒那么大一点!”
他把照片放大了,投影在余果的义眼前。
余果看清后,在桌面上翻找出这张照片,拿起放大镜确认后,对上官游说:“老大,您看这个,这缝隙里的东西没有可能是从凶手身上掉下来的?”
“啊,啥玩意?”上官游扯了扯耳朵,拿过放大镜看照片,“我看不出个所以然,这东西你能找得到吗?”
余果冲他摊开手,“1108的钥匙。”
“你要去找么,行吧,跃然你跟他一起!”上官游说。
李跃然和余果一起来到1108,刚进门,余果就趴到地毯上,“应该能找得到。”
李跃然转身出去,片刻后拿了个便携式吸尘器进来,“用这个比较快。”
余果感激地一笑,拿起吸尘器对着地毯吸了十多分钟,觉得差不多了,把过滤器拆下来,将垃圾倒在他铺好的报纸上,仔细查看。
李跃然也帮着他一起找,冷不丁看到一颗褐色颗粒,捡起来问:“是这个吗?”
“对,照片上拍到的就是它!”余果很是兴奋,“走,送去给鉴证科!”
“但是,这东西太小了,就算知道了它是什么,也不能证明它是凶手身上掉下来的。和案件又能有什么关系?”李跃然不想泼他冷水,但这话不得不说。
余果微微挑眉,问道:“你不觉得,只要把不该出现在密室里的东西都查清楚,谜题自然就能一步步解开吗?”
李跃然张张嘴,没有反驳。
白烈和酒店的工作人员,把酒店所有的工作间和洗衣房都检查了一遍,没有找到带血的衣物。
“洗衣房除了你们自己员工会用,还会有别人用吗?”他问张海。
张海回答的很迅速:“只有我们酒店的员工会用,每天早上的6:00到10:00和每晚7:00到9:00会为有需要的客人清洗他们的衣物和床上用品。其余时间,我们的员工可以清洗自己的工作服、私人衣物。”
“给客人清洗衣物会收费么?”白烈问。
张海笑着回答:“按件计费。酒店的工作很累人,老板体贴我们,设置了员工专用的洗浴房,只要把私人衣物和客人的东西分开洗就行了。你看,这1-3号洗衣机就是我们自用的,上面有标记,不会搞错。”
白烈点点头,“原来如此,这么说在3日23:00到4日2:00这段时间,应该不会有人在洗衣房对吧。”
张海迟疑了一下,说:“是的。”
白烈没再询问什么,对张海说暂时没什么事了。张海走开后,他来到了监控室。
钱钱正在这里调查监控录像。
白烈看他瘫坐在椅子上,走过去往他脑袋上拍了一把,“有进展吗?”
钱钱打了个哈欠,“我看得都要睡着了,唉,在3日23:00到4日2:00这个时间段的走廊录像,我来回看了十几遍了,一无所获。你那边呢?”
白烈想了想说:“我想看看洗衣房的录像。”
“好,我这就帮你搜索。”钱钱看酒店的保安操作一遍,就会玩这个机器了,“你看吧,从3日23:00到4日2:00的洗衣房录像,洗衣房一共有四个,都在一楼,现在是四倍速度的快进,你先粗略的过滤一遍,再有选择性的仔细看。”
白烈坐在屏幕前,右手握着鼠标,准备随时按下暂停。
但看了良久他毫无发现,叹了口气说:“果然没有人去洗衣服。”
“空无一人啊,啧啧。看来凶手是酒店员工的假设也要被剔除了,但有有没有可能,他换下血衣并没有拿去洗衣房,而是自己藏起来了。”
“但当晚这个时间并没有任何人从酒店进出,如果凶手没有洗掉血衣而是藏了起来,我们怎么会找不到?”白烈问。
钱钱:“嘿嘿,员工休息室和更衣室你们还没搜过吧?”
白烈一个激灵站起来,“我这就去!”
他给李跃然打了个电话,喊他过来帮忙。李跃然和余果刚从K市市局的鉴证科回来,他问余果要不要一起,余果答应了。
得知白烈要搜查休息室和更衣室,张海的神色有些不悦和为难,“这男更衣室还好说,但女更衣室就……”
白烈:“女更衣室我们可以让女同事来搜。”
张海这下没法拒绝了,给了他们几把钥匙,并对员工解释了一番,安抚他们不要紧张。
然而,还是没有找到带血的衣物。
张海蓦然松了口气,低声咕哝:“我就说……凶手不会是我们酒店的人。”
“不好意思,张经理,您的办公室还没有搜过。”余果忽然转过脸,对他说道。
张海的脸色霎那间变黑,“怎么,你们还怀疑我?”
“抱歉,以防万一,还是搜搜为妙。”白烈的脸看起来比他更黑。
“好吧好吧,我真是服了你们。”张海带着他们走进自己办公室,大声地说:“请吧!不过你们小心点,不要弄乱了我桌子上的东西。”
余果碰了下义眼,让余连开始扫描这件房的所有物品。
白烈和李跃然相当专业,虽然没有在鉴证科待过,但勘察案发现场和搜查证据这种事没有少干,戴上手套,两双锐利的眼眸就像探照灯一般开始工作。
余果只留意几个重点地方,其余等着余连扫描反馈结果。
他指着张海的办公桌抽屉,问:“公寓的备用钥匙就在这里?”
张海:“对,都在这里,要看看吗?”
“当然。”
张海再次掏出他的钥匙串,刚要往抽屉上插,被余果伸手拿了过去。
“张经理,您这串钥匙,从不离身对吗?”
“是啊,怕丢了嘛,就随时放在身上。”
“就是挂在腰间的皮带上吗?”
“对对,这……有什么问题吗?”
“哦不,没有。”余果示意他打开抽屉。
张海把抽屉抽出一半,说:“随意看,每把钥匙都是按照楼层和房间号顺着排列的,因为这样找起来方便点。”
“嗯,挺整齐的。”余果一眼扫过,却没看这些钥匙,而是在观察抽屉。
余连提醒他:“这个抽屉不用钥匙也可以打开哟!”
“哦?”
余连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旁边的那个抽屉是没有上锁的,只要抽出相邻的抽屉,用手顶开这个抽屉的地板,就有可能让钥匙掉出来。”
余果按照他的假设操作了一遍,却发现并不可行。
张海的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把你的抽屉钥匙给我看看。”余果说。
张海无奈的把钥匙递上。
余果让余连把这把钥匙分析了一遍,又扫描了抽屉锁眼,说:“你这锁眼很容易捅开啊,而且,用万能钥匙也能打开。”
“这……这不至于吧。”张海强迫自己镇静,却止不住额头上的冷汗。
少顷,白烈和李跃然有了发现,从置物柜里找到了一件清洁员的工作服。
“张经理,这件衣服是你的吗?”白烈问。
张海支吾道:“是,是我的,不过很久没穿了。我几年前也当过客房服务员,大概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我这人懒,柜子很久没清理过了。”
余果却敏锐地问道:“那几年前的工作服怎么会在这里?你都升任经理了,还留着以前的工作服做什么?”
“我,我……就是念旧,偶尔忆苦思甜嘛呵呵。”张海的眼神有些闪烁。
白烈把衣服放进了塑料袋里,“不好意思,我们需要拿回去检验一下。”至于检验什么,当然是血迹。
张海挤出的笑容愈发勉强。
他们走出张海的办公室,找到钱钱,要求查看3日23:00到4日2:00这个时间段,安全通道和的电梯间的监控录像。
钱钱问:“你们怀疑张海?他的不在场证明不是很充分么?”
“除非他能在三分钟内从前台抵达1108,神不知鬼不觉杀完人,制造密室现场,再回到前台。”余果语气平静地分析,“余连已经计算过路线了,就算他能到达人类极限,也做不到。”
“如果他的不在场证明存在漏洞呢?”李跃然的指尖点了点椅背,“刚才我们找到那件工作服时,张海的情绪非常的慌张。”
“那行吧,我们先看录像。”钱钱把监控调出来,四个人一块看,速度能快上一倍。
白烈叹气:“根本半个人的影子都没有啊。”
“见鬼了!”
“张海应该不可能隐形,那有没有可能,还有其他通道能抵达七楼?”李跃然喃喃自语。
得不到答案,他决定亲自把前台到1108室的路线都走一遍。
余连对余果嘀咕:“你可以把我建立的路线图投影给他看啊,他这么跑来跑去的多累啊。”
余果摇摇头,“哥,让他尝试一遍也好,毕竟理论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
余连嗤笑:“呵,还真是个认真又固执的人。”
正如余连所料,李跃然累到脱力,也没能在三分钟内完成一个往返,更遑论杀人还有布置密室。他只有转移方向,寄希望于破除张海的不在场证明。
他怀疑沙漏有猫腻,就把沙漏拿到房间检查,但经过实验证实,这就是个三分钟的沙漏。
“张海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呢?”白烈也托着下巴凝思。
叶麟的思维比他们跳脱一点,琢磨出一种可能,画在了纸上,还附带说明和讲解:“我去看了下,距离前台最近的男厕所有窗户,如果事先从楼顶垂下一根绳索,张海从厕所拽着绳子爬到1108,是不是能节省很多时间?还有啊,我看过他的个人资料,他在大学时期参过军,可能在部队时练就了一副好身手。”
上官游挑眉看她,“看不出来啊,你这脑瓜转悠的比以前快多了啊。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早就排除过凶手是从窗子进入的可能,你该不会忘了,1108装了防盗网!”
“对哦!”叶麟沮丧地倒在沙发上。
几人只有耐心等待鉴证科的结果,看张海的工作服,以及那个被余果在地毯缝隙里找到的小东西,会不会给他们带来惊喜。
次日,钱钱顶着一张丧尸脸按响上官游的门铃,上官游反手就要关门,差点拍塌了他的鼻子。
钱钱委屈的揉着鼻梁,埋怨道:“我一宿没睡你就认不出我了,还有没有一点上司爱了?”
上官游赶紧拧了块湿毛巾给他,“擦擦脸吧,要不是玄关的感应灯开了,你看着跟只丧尸没啥两样!”
“那敢情好,带你玩场真人版的植物大战僵尸。老大,我又困又饿,能先吃碗泡面再报告么?”
“出息!我给你点餐,让他们送来!”上官游难得大方,钱钱没打算客气,一口气点了七八道早点。
“说吧,查出什么来了?”
钱钱一个葛优瘫窝进沙发,说:“我调查了周育林的所有通讯记录和聊天工具,发现他真是个怪人,手机里的联系人只有一个不说,还不玩微信,没有QQ,手机上没有一个社交APP,照道理一个单身汉不会这样的,除非他是个性冷淡,完全没那方面的需求。”
“好好说话!”上官游瞪眼。
钱钱:“老大,我都这么困,还不准我自娱自乐一下提提神么?老大,你猜周育林手机里那唯一一个联系人是谁?”
上官游:“谁……白蓉?”
“嘿,猜对了。”钱钱挣扎着坐起来,“周育林和白蓉和的通话记录几乎每天都有三通,你说这奇怪不奇怪?而且每次通话的时间都很长,这不像是普通上司和员工之间的关系吧。”
上官游:“所以你的推断是……”
“周育林明显和白蓉有一腿啊!”钱钱一拍大腿,“白蓉长得那么漂亮,而且单身,周育林也是单身,这每天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岂不是一拍即合,干柴烈火么!”
“证据呢,就凭这些通话记录?”上官游问。
钱钱挠着下巴,“是有点缺乏说服力,更奇怪的是,他手机里没有一条和私人对话的短信记录,垃圾箱里也没有,都是些广告。”
上官游:“那他的履历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样?”
钱钱:“工作履历看起来很普通,不过他在牙科诊所当护士之前是一家三甲医院神经内科的护士,干了有五年,不知道为什么辞职了。辞职后,有两年的经历是空白,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在三甲医院干了五年却辞职,跳槽到小诊所,是有点违背常理。这家三甲医院叫什么名字?”上官游问。
“西川医科大学综合医院,就在K市西川医科大学附近。”
上官游等他吃完早餐,两人立即驱车前往这家医院,直接找到了院长孟佑的办公室。
孟院长听他们提起周育林,脸色霎那间变了,疑惑而紧张地说:“周育林早就离职了,不知道您想问他的什么事情。”
上官游笑了笑,说:“您不用担心,我们只是例行调查,排查一下周育林与人结仇的可能性。您还记不记得,他在贵院就职期间,是否和人产生过比较大的矛盾,或者发生医患纠纷之类的?”
“这……”孟院长蹙起眉头,扶了扶老花镜,说:“这我还真的不太清楚,要不,我把他当年的护士长叫过来问问。”
“好的,麻烦了。”
孟院长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一位年纪大约四十的胖女人走了进来,她胸前别着的工作牌上写着“单冰”两个字。
“这位就是周育林当年的直属领导,小单呐,这两位警察同志想了解一下周育林的事,你知道的就说。”他介绍说。
单冰吃了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好,我会配合的。”
上官游把方才问孟院长的话又问了一遍,就听她答道:“我对周育林的印象仅限于工作时间,他那个人比较孤僻,下班了从来不跟我们交流,所以我对他的家庭和私下里的生活都不太了解。要说在医院里和病人间的纠纷么,有是有,但哪个护士没被投诉过几次呢,挺正常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有投诉记录么?”上官游问。
单冰没想到他会要记录,看了眼孟院长,支吾着说:“应该有的吧,但好多年前的投诉记录,系统管理员可能已经删了。这样吧,我先找找,看还在不在。”
她就在这里使用孟院长的电脑,登录系统查了一会儿,皱眉道:“哎呀对不住,真的被删掉了。”
上官游留意到她咽了好几次口水,侧身对钱钱使了个眼色。
钱钱笑着站起来,“删掉了啊,我是电脑高手,不如来试试看能不能恢复吧。”
单冰和孟院长的神色同时慌乱起来。
钱钱坐在电脑前,装模作样的操作了半天,最后叹气道:“好像是不行,看不到了。”
单冰和孟院长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上官游不再打扰,带着钱钱走出办公室。他们一边往楼下走,一边低声讨论。
“那两位明显有事隐瞒啊,不想让我们看投诉记录,为什么?”
“难道是涉及到什么医疗事故?”
“有可能,也可能是周育林和他们俩存在什么矛盾和不同寻常的关系。”
“不过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以他们的心理素质,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需要跟踪监视么?”
“没多余的人手了,放心吧老大,我刚才顺手在孟院长的电脑键盘下粘了个窃听器。”
上官游挑起眉梢,对他竖起大拇指,“钱哥真不赖啊,瞧这反应速度。”
钱钱摸着脑袋大笑。
两人回到胡桃公寓式酒店,鉴证科的检验报告已经发到第九局的公用邮箱。
余果、叶麟、李跃然和白烈都排排坐,等着上官游打开看结果。
上官游打开笔记本,登录邮箱,点击邮件,下载附件的过程里,把刚刚在医院的发现告诉了他们。
余果眯起眼睛,“有点意思,周育林做了五年护士却突然离职,应该不是私人原因。”
“那会因为什么,被同事排挤?还是和上级或同事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叶麟歪着脑袋想。
白烈:“难道是知道了医院的什么黑幕?”
“要是知道黑幕,对方要灭口早就该灭了,怎么时隔这些年才来谋杀?”李跃然顺着他的猜测分析。
上官游扬起手,“好了,都闭嘴!没证据支撑就不要乱猜,先看报告。”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定在屏幕上。
经过鉴证科的鉴定和检测,张海的那件工作服上确实有残留的血迹,而且面积还不小,且是喷溅状的。衣服虽然被张海洗过,却逃不脱鲁米诺检验。
“果然是他!”李跃然目光锐利。
白烈沉着脸说:“可密室之谜还是没破,单凭这件衣服,是不是……有点儿证据不足?”
叶麟附和:“是啊,他的不在场证明也还没破呢,太邪门了!”
余果皱着眉头,问上官游:“……还有另外一份报告呢。”
“哦,在这里。嘿,你捡到的那颗小东西,居然是……猫砂?”上官游一脸惊讶。
余果看到这个结果忽然笑了:“猫砂?有趣。”
余连打趣他道:“你又要说那个动物犯罪的案例吗?”
“不,我没打算说,仅仅一颗猫砂,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只是这家公寓式酒店不准养宠物,这猫砂又是如何出现的呢?”
“可能是周育林自己从外面带进来的,踩在鞋底什么的。”
“说的不错,但如果是踩到鞋底带进来的,走廊、洗手间等其他地方为什么没有?猫砂会一颗颗单独出现么,太奇怪了。再说了,这栋楼附近都是写字楼,没有居民楼也没有宠物商店,他在哪儿踩到的?”
“这……”余连语塞,“那么,我帮你搜索一下案发前后这周围的所有监控摄像头,看看有没有野猫出现吧。”
“好的,谢谢哥。”余果莞尔。
上官游见他半天不说话,问:“余果,你想到了什么?”
余果:“稍等,我让余连在查。”
“查什么,这一颗猫砂你能查出什么?”叶麟好奇极了。
余连这时在他脑中大喊:“找到了!有猫,还真的有猫!”
余连操纵上官游的电脑,给他们播放了一段交通管制摄像头记录的影像:4日清晨的一条马路上,一只白色的猫咪横穿马路,被一辆疾驰的白色本田撞飞,当场死亡。
“嗨,我还以为有线索了呢,结果是一只刚出场就死掉的猫!”叶麟噘起嘴巴吐槽。
余果眉心紧蹙。
他问余连:“只拍到这个,没有别的吗?”
余连:“这只猫是从巷子口跑出来的,根据位置,我可以推测那条巷子就在这家酒店背后,但是交通摄像头并未拍到。猫这种动物,飞檐走壁的,谁知道是不是从其他地方窜过来的,这实在说明不了什么。”
余果轻叹,对众人说:“无法确定猫是从哪里来的,看来猫砂这条线索也无法查下去。”
众人的表情也并没有多大的失望,他们早预料到,一颗猫砂查不出什么来。但余果如此谨慎的态度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压力。
困成熊猫的钱钱忽然间精神抖擞,指着自己的手机惊呼:“老大,医院有线索了!”
上官游:“单冰和孟院长单独见面了?”
钱钱把手机的声音调到最大,“没错,你们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
他偷偷黏在院长办公室键盘下的监听器是第九局的黑科技,外表宛如黑色棋子,可远程操纵,同步监听,如果发现情况异常,还能启动自毁系统,切断讯号发射器,自动解析融化,不会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痕迹。
孟院长和单冰正反锁房门商量对策。
“怎么办,警察已经查到医院来了,迟早会对我们产生怀疑。”孟院长烦躁地点燃了一根中华,问道。
单冰六神无主,俨然比他还要慌张,“哪里能想到周育林会死呢!院长,你说会不会是那几个病人的家属知道了什么,所以才……”
“胡说,他们怎么会知道?当年的病例和投诉记录,我们不是都销毁的一干二净吗?家属闹事是常事,但真正找到证据的能有几个?再说了,当年的事是周育林自己造的孽,我们只是不想事情闹大影响医院声誉,所以才帮他隐瞒的!”孟院长语气忿然,声音里透着几分憎恶和厌倦,“我马上就要退休了,难道真的要晚节不保吗?”
单冰喘了口气,谨慎地说:“怕就怕,警察在他家里查到点什么,岂不是麻烦了?院长,要不您去探探昨天那两个警察的口风?他不是加您微信了吗?”
孟院长老大乐意,“不不不,这可不成。我跟你说,当年的事都是周育林一个人干的,我们没有责任,完全没有必要心虚,有什么好试探的!周育林那种脑子不正常的家伙,孤家寡人,死了就死了,没几个人会在意。警方查起来也没什么动力,说不定过几天就会草草结案。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尤其是你不能表露得这么惊慌失措。”
单冰苦着脸哆嗦:“可,可我还是怕啊。这知情不报,隐瞒事实,也算是……违法吧?”
“得了,只要你和我不说,当年的事能有谁知道?”孟院长吐了个烟圈,目光浑浊,“我也是迂腐,那时候就应该多给他一笔钱,让他出国再也别回来!”
单冰不停的叹气:“造孽啊,谁能想到他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居然会做那么可怕的事情。”
孟院长厉声骂道:“他脑壳有问题!”
“算了算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院长,我,我想请几天假,陪我女儿出国旅游,您看……”
单冰还没说完就被孟院长打断:“不行!最近医院事情这么多,你一走这些工作还怎么开展?你好好待着,哪儿也别去!”
单冰无奈,只好讪讪的应了。
直到听见单冰告辞离开的声响,钱钱才出声说道:“这两人明显做贼心虚,曾经包庇过周育林,而且不是什么小错。我听这字里行间的,怕是类似于医疗事故的事情啊。”
余果点头:“他们说当年的事,责任都在周育林。周育林究竟做过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啊!比如说……他害死过病人?”叶麟瞪起眼睛,“医患关系紧张,孟院长和单冰哪怕知道周育林害死了病人,也可能选择帮他隐瞒。不过因为事情实在太大,他们不敢再雇用周育林,就暗地里劝退了他。”
李跃然说道:“有道理,所以那几起投诉记录很重要,钱钱能想办法复原么?”
钱钱笑着抖了抖眉毛,“小菜一碟,但是必须要足够的时间,让我接触医院那台管理主系统的电脑。”
“凭这段录音,我可以批准搜查令。但我认为大张旗鼓的搜查,效果未必好,不如暗中进行来得方便。叶麟,你伪装一下,想办法混到医院的机房去,务必让钱钱有机可趁。”上官游命令道。
“是!”叶麟和钱钱对视一眼,都露出心照不宣的鬼马表情。
其余人则与上官游一起,逮捕并审问张海。
张海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神色不安的抓挠膝盖。职业使然,哪怕是内心多么的害怕和忐忑,他都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我……还有什么能帮得上你们的吗?”
李跃然把警局鉴证科发来的检验报告念给他听,质问道:“你怎么解释那件工作服上的血迹?”
“我,我……不好意思,我需要时间回忆一下。”张海紧张地吞咽唾沫,深吸了好几口气,手指把西装裤抓出褶皱,“那件工作服是我几年前在这里实习,做清洁员时穿过的,为什么会有血……噢!我想起来了,曾经有次收拾客房时,不小心被一把水果刀伤到了,应该就是那时候染上的血,因为我情急之下用衣服包住了手。我记得,当时还流了挺多血的。”
“放屁!”上官游高声怒叱,反问他:“谁包着手能制造出喷溅的血迹?莫非你还兼职做魔术师?”
张海一怔,说话结巴起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从没去过周育林的房间,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而且,我,我是有不在场证明的,你们不是核实过了吗?从前台到1108,三分钟时间内根本是不可能杀人的!”
李跃然的脸色往下又沉了沉。
这个不在场证明,确实是至今为止最难跨越的一个障碍。
上官游想了想,请来王爱妮当场和张海对质。
“王爱妮,麻烦你再回忆并描述一遍那时的情景,你真的确定死者周育林死亡的当晚,张海一直在前台工作吗?”
王爱妮稍显紧张地抠了抠手腕上的手表,说:“我确定3日晚上10点到4日凌晨3点,张经理都在前台用电脑整理资料。他中途的确出去过一次,是上厕所,不过因为我眼前就有一个沙漏,所以记得大概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
“那他去上厕所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工作,还是在休息?”余果问。
王爱妮支吾了片刻,说:“我,我在用手机看电视剧。”
“你们值班人员可以在工作岗位上这样的吗?张海都不管你?”上官游觉得奇怪。
王爱妮尴尬地捏住自己的手指,解释说:“因为值班的时候很容易打瞌睡,所以我才看电视剧提神。只要不睡觉,张经理就不会说我们。”
“既然在看电视剧,你怎么还会留意到沙漏?”余果指出这个关键所在。
王爱妮迟疑了一瞬,说:“因为他上厕所时跟我说了一声,还把沙漏往我这边推了推,说是要把沙漏往里面放点,免得有人经过不小心碰掉了。”
“哦——原来是张海特意让你注意沙漏的。”余果看向神色慌乱的张海,“张经理,你真的很聪明,故意提醒她沙漏的存在,让她看了一眼刚翻转过来的沙漏,好估算出你上厕所的时间。”
张海硬着头皮笑了笑:“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们也检查过了,沙漏没有问题,不是吗?”
余果点点头,又问王爱妮:“你还记得他上厕所期间,看的电视剧内容吗?”
“这我好像记不清了,不过那时他跟我说话,打断了我,我按了暂停,他回来时也跟我说了句话,我就又按了次暂停,所以……哦!我想起来了,我看的电视剧叫《邪妃传》,那一段正好是女主角逆袭的剧情,很精彩的!”
余果勾起嘴角,“那麻烦你简单描述一下那段剧情。”
“好的,就是女主云溪被皇后冤枉和三王爷有染,皇帝驾到,把三王爷绑来对质……皇后没想到自己贴身的嬷嬷会反水,啪啪被打脸,吓得当时就流产了。”王爱妮眉飞色舞的叙述,俨然一个中毒颇深的剧迷。
余果的左眼瞳孔忽的划过一道幽绿的光芒,“你再想想,确定自己没记错么?”
余连已经通过网络,查找到了《邪妃传》的这段情节,计算出这段剧情的播放时间足足有七分钟,而不是三分钟。
王爱妮认真的点头,“绝不会错,我很喜欢这部剧的,播到什么地方暂停过,我脑子里可清楚呢。”
张海的西装裤被他自己紧紧攥在两只手里,额头渗出大颗的汗珠。
余果立即打开张海的电脑,让余连播放《邪妃传》的这一段剧情。
播放完毕后,上官游扬起一抹冷笑,“张海,你的确聪明,当晚用做过手脚的沙漏更换掉你们前台上原本的那个,给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等你回来后,趁王爱妮专心致志追剧,你便找机会把原本的沙漏替换回去,可谓是轻而易举。只可惜,你算漏了一点,电视剧播放的速度可不会按照你的意愿而放慢。”
张海闭上眼睛,脖子往后仰了仰,猛然吸进一口气而后叹出来,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而阴冷的笑声:“哈哈哈哈哈,不错,沙漏的把戏被你们解开了。不愧是李悠警官请来的外援,你们的确厉害!不过,你们就算破解了我的不在场证明,也没办法证明我就是杀害张海的凶手,因为密室之谜你们永远也破不了!哈哈哈,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没头没脑的到处扑腾!”
白烈卷起袖子想要“教训”他一顿,被余果抓住了胳膊,“别急,烈哥!他现在是很得意,但迟早有他哭的时候。”
白烈凶悍的瞪了张海一眼,问上官游:“那现在怎么办,押去K市警察局吗?”
“嗯,你和李跃然走一趟,亲自把他送过去!告诉李悠,严密关押,暂时不要让任何人审讯他。”上官游冷着脸说。
下午,叶麟伪装成应聘者,企图找机会混入医院机房,但刚见到医院网络部的主管,就以“不好意思,我们不雇佣女性员工”为由拒之门外。
“妈的,性别歧视,我要举报他们!”
钱钱拦住生气的叶麟,提议:“要不干脆我上吧,你给我来点伪装?比如让我瞬间高大威猛,玉树临风!”
叶麟嘴角抽动,“你当我是易容师呢,我顶多给你化个妆,掩盖掉你的黑眼圈和鱼尾纹。哎,再换套衣服吧,你这身材也只能穿点嘻哈潮服弥补一下了。”
钱钱把自己的肚子往上挺了挺,“但嘻哈少年去面试是不是有点不得体?”
“听我的,刚才那个网络部主管,狗眼看人低,你只要穿出身价就够了。”
果不其然,在钱钱身穿价值不菲的潮服面试时,当场就被录取了。
钱钱强烈表示现在就能上班,被网络部主管一句话噎住:“规章制度背熟了吗就上班!把这本书拿回去,好好背,背熟了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发套试题,及格了才能入职。”
钱钱接过《XXX医院网络部规章制度总则》,一脸的生无可恋。
两人快速返程,叶麟拍拍他厚实的肩膀安慰:“就当是备战高考,一咬牙就挺过去了!”
钱钱对她投递去“你是不是傻”的眼神,“我那表情是做给那个死秃顶看的好吗?做卷子而已,还是在家做,不抄书简直对不起我高中作弊小王子的称号!”
叶麟:……
他们一回到酒店,就直奔上官游的公寓套房,做了个简短的报告。
上官游点头表示知道了,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笔帽,一边沉吟:“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解开密室之谜,查清张海的杀人动机,打击他的嚣张气焰,让他认罪服法。大家都说说吧,有什么想法?这1108的房门究竟如何被反锁的,会不会是利用了什么门锁机关?”
白烈两手互捏指关节,赞同道:“我觉得是,门锁如果被改造过,那么只要有钥匙,从门外制造门内反锁的效果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如我找几样工具,把锁芯拆下来看看!”
“好,白烈去拆锁。”上官游点点头,“那你们几个呢?”
叶麟撇撇嘴:“老大,这种烧脑的难题我实在是……不擅长啊。”
钱钱则语气无奈地说:“密室杀人,以前只在电视和小说里看过,眼下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不如让余果的AI系统提供一点意见?”
余连闷笑:这个胖子,还真会甩锅啊。
余果垂下眼帘,说:“我暂时也还没有思路,不过稳妥起见,我还想让余连把案发房间重新扫描一遍。这次除了物品,我希望能着重寻找一下指纹、鞋印和其他一些未知的痕迹。”
上官游表示赞同,“可以,我们一起去。既然不在场证明能破,密室之谜自然也能破!”
他们来到1108时,白烈已经把锁芯拆了下来,放在了地毯上。
“怎么样?”余果蹲下来问。
余连不用他说,自动启动扫描系统将锁芯由内到外扫描了一遍。
白烈摇头,“没什么发现,就是很普通的防盗锁锁芯,我刚才试过了,没有机关,就算有钥匙从门外也做不到门内反锁的效果。”
余果盯着锁芯的旋钮看了半晌,戴上手套摸了摸,“这附近,似乎粘过什么东西?”
白烈之前还没注意到这点,“还真是,有胶带的痕迹!只是在这里粘东西做什么,有什么用?啊,密室之谜的关键可能就在这里!”
余果:“不管怎么样,送去鉴证科,先从里到外查查看吧。”
白烈猛点头,“成!老大,我这就去鉴证科,说不定凶手能残留点什么东西在上面呢!”
“指纹是不用想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除死者之外的指纹,他作案时一定戴了手套。”上官游没有打击他的信心,“好,你快去快回!”
余果往里走,在脑海里问余连:“锁芯上没有可疑的痕迹吗?”
余连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忘记问我了,锁芯和旋钮上都没有指纹,不过有……一点奇怪的东西。”
“是什么?”
“一种唾液成分。”
“唾液?”余果不解,“怎么会有唾沫,人的么?”
“不知道,我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不通过化学检验就分析出这是什么唾液!”余连郁闷地叫道。
“好吧好吧,是我高估了你智商。”
“这跟智商有什么关系,这是性能,性能的原因!”
“行了,不用解释。除了这个呢?”余果问。
余连:“没了。”
余果叹了口气。
余连:“你这副嫌弃的模样是什么意思!我的功能已经很逆天了好吗,还想怎么样?真是太伤心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小果果。小果果,你不爱哥哥了吗?觉得我没用是吗?”
余果:“没有,只是你从前并不需要我来哄,现在变得就有点……”
余连:“变得什么?幼稚、可笑、黏人还是烦人?”
余果无奈地笑了笑,没接话。
余连顿时对他发送了一个g的哭泣撒娇表情包。
“怎么样,扫描出结果了吗?”上官游有些心急地问。
余连赶紧扫描。
过了三秒,余果回答说:“扫描完了,余连说整间房都很干净,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痕迹,不过窗台上似乎有……一点不属于这间房的沙土和苔藓。”
“沙土和苔藓,在什么地方?”上官游和叶麟、钱钱都围了过来。
余果用手指向窗台上的窗框缝隙和包边,“就这两处。”
“鉴证科的人怎么没发现?不过这……沙土和苔藓也实在太少了点,确实很难发现啊。”叶麟低头研究。
沙土和苔藓是混合在一块的,两处合起来大约只有半个指甲盖的体积,也难怪之前没被注意到。
“这里是七楼,若是风沙大的时候,刮进来沙土也不稀奇,但苔藓就……”上官游摸着下巴琢磨。
余果把它们归拢在一起,装进小号取证袋,说:“还是交给鉴证科分析吧,我认为这两样东西不是原来房间就有的,很可能就是凶手留下的。”
“尽管不知道这点东西能证明什么,但总算有了一点小发现吧。”叶麟望着他叹气。
余果赶紧给白烈打电话,让他折返回来。
白烈任劳任怨,把锁芯和取证袋送去鉴证科,回到酒店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他在楼下停车场找到一个车位,刚要把悍马往里倒,从后视镜内瞥见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
“哐——”的一声闷响,水泥地面上瞬时蔓延出一滩浓稠的红色液体。
白烈稍怔,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飞奔了过去。
他屏住呼吸蹲下身子,从侧面看清了坠楼者的脸。尽管对方的五官已经血肉模糊,但白烈还是认了出来,这个在漆黑夜幕中不幸殒命的女人是——
“老大,王爱妮死了!”
因为证人王爱妮的意外坠楼,这起密室杀人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叶麟匆忙赶过来,脸上还贴着面膜,一看到白烈就咋呼起来:“什么情况啊,你亲眼看到她从楼上跳下来了?”
白烈嫌弃的后退了一步,说:“怎么可能,我没看到她跳楼,只听见了她坠楼的声音。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砸在地上成了一块肉饼。”
“杀人灭口,一定是杀人灭口!这个张海真是心狠手辣,但是他不是被关押起来了吗?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杀人吧?这么说,是他的同伙干的!”叶麟粗鲁的撕掉面膜,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白烈的表情更加难看,指着她的脸说:“你就不能擦擦?!整张脸就像是被异形舌头舔过似的,真是太恶心了!”
“烈哥,你简直太伤我的心了。”叶麟捂住心口倒在余果背上,“现在只有果果的盛世美颜能拯救我了!果果,给我拿张湿纸巾吧。”
余果:“……那些液体都擦到我衣服上了,你就这么想给我买件新衣服?”
叶麟赶紧站直了,笑嘻嘻地说:“不好意思。”
“李悠刚才打电话给我,说鉴证科的人十分钟内到达。现在我们负责保护现场,维持秩序!余果,你能让余连根据死者伤口的严重程度分析一下,她要从几层楼跳下来才能造成这些损伤吗?”上官游问。
余果从包里掏出湿纸巾丢给叶麟,答道:“已经在分析了,稍等几分钟。”
余连哼唧:“现在上官大叔使唤我也越来越顺手了啊。”
余果:“适当出来刷一下存在感有利于你的身心健康,怎么样,分析出结果了吗?”
余连快速说道:“根据死者王爱妮此时的肌肉、骨骼、脑部受损情况,我的系统对照若干起坠楼案件中死者尸检报告的数据,进行第一轮对比分析,判断她应当是从10-12楼这个高度掉下来的。再结合刚才一个小时内这附近的风速,计算她坠楼时遭受的阻力,以及坠楼时的姿势、伤痕出现的部位,基本上能够判断她是从10楼坠下。”
“老大,余连的分析结果是10楼,不过稳妥起见,建议10到12楼都查一查!”
“好,等鉴证科的人来了,我们就上楼去查。不过奇怪,昨晚不是王爱妮值班么,怎么今天又是她?”
按照胡桃公寓式酒店的排班规律,前台值晚班的人是一天一换,为的是避免疲劳工作。王爱妮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10楼,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疑点。
“好,鉴证科来了!”白烈最先看到了他们的车。
和鉴证科交接完毕,上官游带领第九局众人回到酒店,分为三组开始展开调查。
“余果和钱钱调查监控录像!我和白烈去10到12楼的排查王爱妮的坠楼地点和坠楼原因。跃然和叶麟负责去寻找目击者,调查王爱妮的社会关系和家庭背景、工作情况。好,大家都打起精神,不要打瞌睡!”
叶麟吐了吐舌头,叹口气,掏出一瓶薄荷喷雾往自己脸上喷了喷。
李跃然往旁边躲了躲,“你怎么还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随时提神醒脑啊,你也来点?”
李跃然赶紧摇头,回头看了余果一眼,低声嘀咕:“这次他又会第一个发现线索吗?”
叶麟挽住他的胳膊往前拖,“快点啊,我们不能输给他们几个!”
“哎,这不是王爱妮的手机么?”他们走到前台柜台,叶麟一眼看到了这台正插着充电器充电的手机。
“王爱妮的手机壳是海贼王的,我当时还称赞过很酷呢。唉,真可怜,不过就是一个时间证人,居然也会被凶手灭口。”
李跃然把所有属于王爱妮的物品都找了出来,归置在一起,说:“是不是被灭口还不知道,不要妄下结论。你看看她手机里的号码,打给她的朋友,询问一下她的基本情况。家人那边,由市局那边安排民警通知。”
叶麟一屁股坐下来,点头,“好,我先找到她家人电话给李悠发过去。”
李跃然翻看王爱妮的手提包,发现了不少东西,有工作记事本、便利贴、化妆包和镜子、手帕纸、雨伞、鞋套、中性笔、车卡、钱包、钥匙扣,还有一个上了年头的木头装饰盒,应该是用来放手表的。根据她放东西的习惯和这些物品的特征,他可以大致了解到王爱妮是什么性格,有什么爱好,经济水平如何,有没有男朋友等等。
半个小时后,两人交换信息。
叶麟说:“这个王爱妮父母健在,家就在K市,不过是在郊外不在市区,她为了上班方便,在酒店附近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户型。我在她电话薄里随便挑了一个号码,抽中了她的闺蜜。闺蜜对她的情况算是非常了解,两人每隔两周会见一面,逛街或者吃饭。得知王爱妮死了,情绪有些崩溃,我勉强问出这么多,没忍心继续。听她的口气,王爱妮是个相当阳光、活泼的人,从小到大都很乐观,不像是会有自杀倾向。另外,据闺蜜所说,她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关系比较好的异性朋友,她的私生活很干净。”
李跃然点头,“这么说,可以排除情杀。从她的私人物品来看,她生活习惯良好,放东西有规律,包包内外都很干净。工作记录很详细,每次被顾客投诉她还会把自己犯下的过错记下来,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可见工作态度非常认真。”
“所以说,还是被凶手灭口的可能性最大!”叶麟迫不及待的要和其他人汇合,“你说,要是张海有同伙,他会是女人还是男人?”
“不知道,但肯定隐藏的很好,一直没有被我们注意到。”李跃然按下电梯按钮,“我们去10楼,老大他们肯定需要帮忙。”
与此同时,酒店的总监控室内。
余连连接电脑,把王爱妮坠楼前四小时内整栋楼的监控录像都copy了下来,导入系统,迅速进行过滤和分析。余果和他时不时沟通一两句,眼睛盯着屏幕上的10楼走廊。
钱钱正在和上官游视频通话。
“老大,你们一间房一间房的在找吗?”
“不然呢!幸好10-12楼都没什么客人,除了1011有一对夫妻,其余的房间都是空着的。刚才我们过去时,他们听说又发生命案了,吓坏了,说想立刻退房。”上官游无奈,“我告诉他们现在还不能走,必须等我们排除他们的嫌疑,那位丈夫极为凶狠地瞪了我几眼。”
“他们有嫌疑吗?”余果歪着头问。
上官游:“他们九点之前一直在看电视,九点前刚播放了当地的实时新闻,能把新闻内容说个大概,嫌疑很轻。”
“那其他房间有异样吗?”
“刚看完10楼,目前还没有发现。现在我和白烈要去11楼。”
“老大,余连这边刚刚过滤完了监控录像!8:35分,1楼电梯门口的摄像头拍到了王爱妮走进电梯,10楼安全通道门口的摄像头也拍到了她,她走进1007号房之后一直没再出来。”
“1007?怎么回事,我们刚才去过这间房,什么也没发现!”上官游喊住白烈,重新返回这间房,用钥匙打开了门。
自从张健被逮捕,他抽屉里所有公寓房的备用钥匙都转移给了副经理。刚才上楼前,上官游从他那里把10-12楼的备用钥匙都拿了过来。
“白烈,你检查窗户!”
“好……老大,窗户没有问题,都是紧闭的。等等,这窗户的安全锁坏了,我推不开。”
“推不开?从左到右推不开?”上官游非常惊讶,自己也试了试,确实推不开。
但如果这间房的窗户是推不开的,那王爱妮是怎么掉下去的?
“靠,这真是邪门了!”白烈抓了把头发。
“不要着急,窗户推不开有很多可能。这家公寓酒店11楼往上(包含11楼)的窗户和下面楼层的不一样。你还记得1108的窗户吗?”
“当然记得,有防盗网。人既无法从里面出去,也无法从外面进来。”
“而1007的窗户外没有装防盗网,是非常常见的推拉窗,但我们发现它打不开,安全锁坏了。在这扇推拉窗上面,还有一个外推上悬窗,可以由下至上朝外推开,但位置很高啊,我站在这儿都够不着,得借助椅子。”说到这,上官游给副经理打了个电话,请他上来一趟。
副经理游毅战战兢兢的赶过来,听他们问到窗户,也是一脸不解,“是啊,这种窗户是专门为高层住宅设计的,推拉窗方便透气,上悬窗是方便雨水季节时使用的,而且这个位置也相对安全。很多顾客都反应过,说这种窗户设计的很好,兼顾了透气和防雨的功能,而且也足够安全。”
“这安全锁坏了,你有办法修好吗?”上官游问。
副经理游毅在这层楼的工作间找到工具箱,走过来修了修,擦了把汗说:“奇怪了,怎么拆不下来?我以前干过这活儿,应该修起来很容易啊。”
“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吧?”白烈猜测。
“这……我找维修工来看看吧,专业人士还是懂得多点。”游毅没有逞强,很快通过内线找来了酒店的维修工。
这时,其余四人也都赶到了1007。
这下不用维修工,余连使用强大的黑科技扫描功能,很快找到了问题所在。
余果道:“这推拉窗的安全锁内被一种强力胶水封死了,所以拆不下来也打不开。”
白烈击掌而笑:“我就说么,是被粘住了。但谁这么无聊封上安全锁?总不能是王爱妮自己吧。”
叶麟搓了搓胳膊,“别说的这么恐怖,难道她自己打开推拉窗跳下去,然后关上窗封上了安全锁?这怎么可能!我觉得是凶手把她推下去之后,为免这间房被怀疑,关上窗并灌入了强力胶水。”
“那么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凶手是怎么进入这间房的?监控录像显示,王爱妮进入这里后,再也没有出来,同时也没有人第二个人进来过。”余果眉梢微蹙,提出心中疑点,“还有,这间房的备用钥匙在副经理游毅手里,凶手怎么拿到的?”
“而且我开门时,发现门锁是上了两道锁的,也就是说锁门的人至少拧了三圈,而要做到这点,他必须要有钥匙!”上官游脸色微沉。
游毅急忙解释:“可1007的钥匙就只有我给你的这一把啊!这间房因为洗手间漏水修了好几次都没修好,已经大半年没有人入住了!”
“难道没有另一把钥匙吗?”余果疑惑。
游毅:“本来是有的,每套公寓原本都有三把钥匙,两把是给住户的,一把是备用的。但是张海保管钥匙的时候,1007和另外几套公寓的钥匙有磨损,不好开门,我们就打算干脆把锁芯和钥匙都换掉。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事一直拖到现在都没办,然后张海出事,我接管钥匙时,发现1007就只有一把备用钥匙了。”
“既然是这样,王爱妮又是怎么进去的?她手里并没有钥匙吧?”余果惊异地问。
游毅脸色骤变,宛如被雷击中,“是,是啊,她她她是怎么进来的?这套公寓里根……根本就没人啊!”
可怜的副经理险些被这桩有违常理的事件吓哭。
游毅本身也是有不在场证明的,王爱妮坠楼时,他在距离酒店十公里的机场,接一位朋友,而从酒店到机场来回需要两个小时。
“看来这件事也和张海有关系,难道他早就预谋好了要杀死王爱妮,不可能……”余果喃喃自语,觉得他们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小果果,有时候要跳出来看问题,为什么王爱妮进入这间房,就一定会是在这里坠楼呢?不要被凶手画下的圈子套住啦。”
余果陡然怔住。
是啊,虽然监控录像拍到王爱妮走进这间房就再没出现过,但她就一定是在这间房坠楼的吗?
他走到低眉沉思的李跃然身边,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
李跃然几乎是瞬间豁然开朗,把他拽到一边,两人嘀嘀咕咕起来。
叶麟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上官游给李悠打电话,约定审讯张海的时间。他怀疑张海曾把1007号房的钥匙交给了某人,这个人是他的同伙,不但协助他完成了密室杀人案,这次又谋杀了王爱妮。
最令人苦恼的,是监控摄像头没有拍摄到10楼有任何的可疑人物。嫌疑对象都没有,这案子还怎么往下查?
“莫非是这凶手会隐身?要不然就是从通风管道进入1007的?”钱钱大胆假设,并得到脑洞派叶麟的认可,“对对,要查下通风管道!”
白烈瞪了他们一眼,“别傻了,中国住宅楼的通风管道什么时候大得能容纳一个人随便进出了?再说,这是公寓式酒店,所有的公寓房都是由民用住宅改造而成的,你见过谁家里有那么大的通风管道?你们莫不是在做梦!”
叶麟和钱钱对视一眼,耸耸肩,又继续冥思苦想。
李跃然和余果则悄悄退出门外,来到了1011门外。
余果深吸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1011的小夫妻正在里面收拾行李,来开门的正是那位脾气不好的丈夫。
“你们是……”他没见过余果和李跃然。
“不好意思,我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我身边的这位是酒店的老板,他听说您这次的居住体验不太好,所以特意亲自来了解一下情况。”余果淡定自若,言语礼貌而轻柔,倒还真像位标准的酒店服务人员。
李跃然今日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加上他本身就气质高冷、高大俊逸,一身价值不菲的休闲西装,恰好契合了现在的身份。
“是的,还请您开门。如果真是我们酒店的问题,导致您体验不佳,我们愿意为您免去这几日的住宿费用。”
或许是他的精英派头真的起了作用,这位丈夫只犹豫了片刻,便打开了房门。
“你……真的能免去我们的住宿费?”他狐疑滴问。
李跃然露出礼貌而矜持的微笑,稍稍低头,反问:“那么二位是真的觉得这几天过的很糟糕吗?如果有,请务必告诉我,具体是哪方面让您感到不快,可以吗?拜托了。”
余果诧异的瞥了他一眼,真是看不出来,李跃然演技一流啊。
余连意味深长的笑了:“小果果,你是不是没注意到李跃然平日穿的衣服都是高级定制?他的家庭环境应该非常不错,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第九局工作。”
余果下意识的在李跃然身上扫视,高级定制么?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啊。
李跃然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跟随那位丈夫往里走,和他的妻子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并继续询问:“到底是对我们的哪一处服务感到不适呢?”
“呃,就是……”这位在上官游面前叫嚣着要退房的丈夫忽然迟疑起来,“第一,这里的早餐太难吃了!第二,你们酒店靠近路边,晚上总能听到车来车往的噪音,太吵了!还有就是……”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
他的妻子笑意温柔,用纱巾包着头发,声音比他显得坦然的多。“还有,就是空调外机的位置太靠近窗户,半夜时分的噪音格外清楚,让人难以入睡。”
“原来如此,我听听看……”李跃然走到窗边,神色严肃的往外看了良久,回过神来,对他们道歉:“噪音确实有些大,真是抱歉。那不知道二位愿意换一间房居住吗?和这间公寓是一样布局,保证一模一样,但不会靠近街边,空调外机的位置也不靠近窗户。”
“这……”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用了,我们已经决定要退房了。”
李跃然露出非常极其遗憾的表情,但却没有费力挽留,“那好吧,既然两位执意要走,那这几天的住宿费就不收取了,以此来表达我们的歉意。”
“好的好的,那你们先出去吧,我们还要收拾行李呢。”这位丈夫迫不及待地把他们送到门口。
走到走廊僻静处,余果低声问李跃然:“你看了1011的房间和窗外,有发现那个东西吗?”
李跃然沉吟道:“没有。1011和1007中间隔了一个1009,窗外有一个往外突出的小平台,大约半米长,是用来安装空调外机用的。但这间房的外机没有安装在靠近1009的一侧,而在另一侧。外机的噪音并不大,那位女客人有点夸大其词。”
“他们临时找的理由,当然一戳就破。”余果轻笑,“这对夫妻在周育林死的前一天就住进来了,听说周育林被谋杀时都没吓得退房,为什么却会在王爱妮死后急着退房呢?”
李跃然表情冷漠地说:“根据他们的言行举止,我可以判断他们绝不是害怕凶案的那类人,找了三个不痛不痒的理由要求退房,不过是想掩盖他们的真正目的。”
“怎么样,什么时候搜查1011?”余果的嘴角挑的更高了些,“他们的这个把戏其实并不高明。”
李跃然想了想说:“等明早吧,就让他们再得意一晚。”
有了新发现,当然不可能藏着不说,他们临睡前又来到上官游的公寓套房。这个时候,白烈都脱掉衣服准备睡了,看到是他们,连忙套上浴袍。
“咳……我比较喜欢裸睡。”
余果心里有点惊讶,没看出来烈哥这样的硬汉居然喜欢裸睡。
余连忍不住发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反差萌。”
李跃然倒是习以为常,拽了把余果,示意他把两人的发现说了出来。
上官游讶异地望着他们,“你们的意思是,王爱妮的死和张海无关?”
余果点头,“不错。”
“但是这怎么可能,我们已经排除了她情杀、仇杀等等因素,除了张海和他的同伙,还有谁有杀害她的动机?”白烈也十分不解。
余果嘴角微翘,不疾不徐地说:“我们不妨重新看一遍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有问题?被人动过手脚?”上官游摇头,“不会吧,如果被动过手脚,你不可能没看出来。”
“如果做过手脚,余连第一个会发现。但监控录像并未被做过手脚,只是这次的凶手利用了监控摄像头,耍了我们一把!”余果摸了下左眼眼皮,电脑屏幕上立即显示出王爱妮进入1007时的那段录像。
很显然,余连直接连接上了笔记本电脑。
余果指着屏幕,说:“你们仔细看,在录像里1007位于1009的左侧,1005的右侧。我们也亲自去10楼勘察过,1007是这个位置吗?”
“是吧。”
“……应该没错。”
余果问:“那你们当时有没有注意到1007对面的房间,是几号?”
白烈摸了摸下巴,说:“好像是1008。”
“对,我也记得是1008。”上官游说。
余果勾起一抹浅笑,点了点屏幕的某一处,余连便立刻把录像的放大。
“再仔细看看,录像里,1007房间对面的房间是几号?”
“啊,见鬼了,怎么会是1012?”白烈提高了音调。
上官游对着屏幕的瞬间冷下脸,低声道:“我记得和白烈打开1007房门前,在走廊里走了两遍,走廊的一侧是奇数房间,一侧是偶数房间。这么说的话,监控录像拍摄到的1007,并不是真的1007?!”
余果点头,“我和跃然也重新走过10楼走廊,画了一个结构图(图1)。这段录像其实是误导了我们,因为案发前凶手摘下了1007的门牌,换到了1011的门上。凶手很明显知道摄像头的拍摄角度在哪儿,为了让我们认为王爱妮进入的是1007,更换了门牌。并且他还把1011的门牌挂在1013的门上,把1005的门牌挂在了1009门上。我让余连调取出今天10楼的监控录像,你们一看就会明白。”
凶手更换门牌后:
(无)
(无)
(1005)
(1007)
(1009)
1003 1005 1007 1009 1011 1013
走廊
摄像头 安全通道
1004
1006
1008
1010
1012
电梯
(图1)
上官游和白烈看过今天的录像,一阵哑然。
“妈的,这么简单的把戏我竟然没看出来?!”钱钱懊恼地摇头。
余果叹了口气:“我一开始也没看出来,主要是目光一直追随着王爱妮,看到她走进挂着1007门牌的房间,就先入为主的认为是1007。凶手应该提前确认过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否则若是把真正的1007拍进去,我们看到上面没有门牌,就露馅了。”
“看来凶手很聪明,他考虑到了这点。知道从这个摄像头的角度,根本拍不到1007,因为在1009和1007之间有一个突出的柱子,正好遮住了一部分视线。但他偏偏遗漏了1011对面1012的门牌,没有把它也换了。不过,这个把戏太简单了,只要多对比几次案发前后的录像,就能发现漏洞。或者只要我们注意到摄像头的拍摄角度和范围,也能发现当时王爱妮进入的不可能是1007。但人都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因为一开始在录像上看到她走进1007,所以我们才认定了是它。”
“余果,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白烈问。
余果笑了笑:“其实是余连在copy录像时发现的,它的系统分析能力很强大,捕捉到了这个不合常理的线索。”
李跃然:“你的AI系统果然厉害,要不是你提醒,我也发现不了。”
“就算现在发现不了,等你们排除掉1007发生坠楼事件的可能性,就会注意到这个盲点了,我不过是占了一个先机。”
“但先机却非常重要,如果不是余连发现了这个,明天那对夫妻可就要退房离开了。哼,欲盖弥彰,挺狡猾的啊。”上官游迅速有了判断,“这么说,杀害王爱妮的只可能是他们!”
余果:“录像里拍到的1007实际上是1011,他们自认为很聪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暴露出马脚。王爱妮没拿钥匙,只敲敲门就推开了门,这恰好进一步印证了她走进的不是1007,而是一间本来就有人住着的房间。”
“难怪她进门前迟疑了一下,我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原因,原来是因为门牌号挂在了错误的房门上!”白烈懊丧的抓了抓头发,“我真笨啊!”
余果耸了耸肩,“烈哥,我们第一次到这家酒店,对房间的布局都不熟悉,会忽略门牌号这种细节不奇怪。我要是没有余连,也一样察觉不到。另外,胡桃公寓式酒店原来就是一栋普通居民住宅楼,小户型居多,每家每户都是普通防盗门,酒店并未更换成有防盗链的那类防盗门,窗户和空调也不曾更换,这些都是我们容易忽略的盲点。”
“确实,我们不能把这里当作星级酒店来看。”
“还真是多亏了余连啊!”
余连傲气值瞬间飞涨到八米八。
“小果果,这次我立了功,你有没有更爱我一点点?”
余果伸出手,比了个指甲缝的大小。
余连气结。
“可那对小夫妻为什么要杀害王爱妮?”白烈找不到他们的杀人动机。
李跃然:“等我们看到她的验尸报告,说不定就能找到答案。”
但就算法医连夜验尸,报告也要明早才能出来。所以他们才要等到明天再揭露真相,为的是得到更多的线索。
翌日清晨。
卢秋和金子豪悄悄打开1011的房门,把行李箱拖了出来。他们神色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戴好帽子和口罩,朝电梯走去。
胡桃公寓式酒店的每层电梯都在楼层尽头,她们拖着行李箱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因为起的太早,卢秋感觉有点凉,把手放在嘴巴前哈了哈气。
“电梯怎么还没来?”金自豪焦急的在原地跺脚。
卢秋白了他一眼,拢了拢纱巾,低声说:“急什么,那群没用的警察什么也没查出来,你还怕走不了?”
金子豪敢怒不敢言,瑟缩地抖了抖脚,背对着她说:“这票干完我要休息一阵子。”
“休息?”卢秋尖利地喊道,“你还有一百多万的赌债没还,就想休息?要不是我,你现在早就被高利贷剁掉手脚了!”
金子豪压抑着心里的烦躁,解释说:“可我,我真的很累啊,休息一个月,就一个月还不行吗?”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卢秋冷哼着推开他,把行李拖了进去,面色阴狠地警告他:“你最好听我的,否则这次到手的东西我不会给你!”
“凭什么?!”金子豪怒目而视,压低了嗓音说:“别忘了,这次是我动的手,不是你!那东西本来就是要卖钱给我还债的,你不给我是想做什么?”
卢秋轻笑:“可要是你不听话,我为什么要帮你还债?”
金子豪气得倒仰,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贱娘们,给老子把话说清楚!你,你是不是又在外面养小白脸了?”
“你管得着吗?别忘了,我跟你……早就离婚了!”卢秋不屑的笑了两声,用艳红的指甲在他胸口狠戳了两下。
金子豪恼怒不已,但电梯门已经打开,他不得不强忍着怒火走到前台,和她一起退房。
如今的前台小姐只有一人,看到这对夫妻也要退房,忍住想要叹气的心情,露出得体的微笑,和他们核对住宿时间,随后拿起对讲机,请10楼的客房服务员确认1011内的所有物品是否完整无损,没有缺漏。
卢秋和金子豪无意识的四目相接,又立刻转开了脸。
余果和李跃然这时从他们对面走了过来,掏出逮捕令,在他们面前抖开:“卢秋,金子豪,你们因为涉嫌杀害王爱妮,被捕了!”
“你,你们是警察!”卢秋脸色煞白的往后退了一步。
金子豪面色惊慌地转身想逃,被早已守候在酒店门口的白烈逮了个正着,“想跑?做梦呢吧!”
金子豪愤怒地咆哮,挣扎着叫嚷:“你们有什么证据?王爱妮不是我们杀的,不是!你们不是早就排除过我们的嫌疑了吗,她不是从1007号房坠楼的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哟,把我们透露的案情细节记得很清楚啊。”余果戏谑地挑起眉毛,目光却盯着他俩的行李箱,“这么急着退房,是想赶紧把赃物出手吧?毕竟赃物一直藏在行李箱里,很不安全,对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卢秋梗着脖子威胁,“我可以告你们诬陷!在我的律师到达之前,你们不能搜我的东西!”
说着,她就要拿出手机。
余果看了眼前台附近的LED显示屏,吩咐余连:“连接LED显示屏,把那段录像放给他们看!”
余连嘿嘿笑着,眨眼之间就控制了LED显示屏。
卢秋惊惶的看向突然亮起的LED屏,就听余果把他们如何制造1007坠楼案的手法描述了一遍,镇定的神色再也控制不住,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包。
余果低头浅笑,“哦,原来东西在你的手包里啊。也对,毕竟只是一只手表,放在行李里还不方便找呢。”
“什么手表,我,我没有手表。”卢秋把手包攥得更紧了。
“昨晚,我在你们房间窗外的空调外机上看到了一段表带,我想,那应该是一只手表,因为什么缘故挂在了哪里。但奇怪的是,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一只手表出现在那里呢?”李跃然朝他们投去锐利的一瞥。
“不知道,一定是你看错了吧,怎么可能有手表挂在外机上呢。那个空调外机根本没地方能挂住东西,要是手表掉在那上面,肯定会滑到楼下的。”卢秋立即辩解。
余果似笑非笑,“是呢,看来你对那个外机很了解啊。仔细观察过?但是很奇怪,你无缘无故观察一个外机做什么?”
“那,那是因为它太吵了,所以我才……”卢秋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
“怎么不继续往下说?昨晚我问你们为什么要退房,你说外机噪音大是原因之一,我那时悄悄拿噪音测量软件测过了,它的噪音连45分贝都不到。45分贝完全符合国家对家用电器的噪音限定值,你觉得它很吵,其实是心理作用。我的同事并没有看到手表,但你这样肯定是为什么?因为在此之前,你们把王爱妮拖拽到空调外机上,将她推了下去!你因为怕她留下了什么东西,所以特别检查过那个外机。”
“不,不是我!不是我推的她,是她自己……她自己不小心……”卢秋知道躲不过去了,非常识时务的改变应对策略,“我们有东西掉在窗外的狭窄平台上了,给前台打电话,请她来帮忙。她明明可以通知修理工来捡东西的,却非要逞强自己去捡,她踩在外机上往小平台上跳,还说肯定没事,她有经验,结果就失足掉下去了!”
“一派胡言!那你们为什么要在她来之前更换门牌号码?”余果勾起一抹冷笑,“还是趁着10楼忽然停电的那三分钟。”
李跃然推了推眼镜,道:“王爱妮坠楼的前半个小时,10楼忽然停电,却不是故障停电,而是你们故意关了电闸。只三分钟而已,维修工绝对到不了位,却足够让你们更换门牌,把1011变成1007。你们根本是预谋杀人,目的——是为了得到她手腕上那只价值百万的手表。”
“没有,我们没有做这种事!你们有证据吗?”卢秋仍旧不死心的自辩。
金子豪也浑身哆嗦起来。
余果轻叹:“停电之前,金子豪离开1011,被安全通道门上的摄像头拍到了。但电梯内的摄像头没有拍到他,可见他并未转向电梯,而是直接走进了安全通道,而电闸就在安全通道之内。”
“但这也不能证明是他关掉了电闸!”卢秋得意的笑道,“除非你们能在电闸上提取到他的指纹,但是……肯定没有,对吧。”
余果的笑容绽放的更大了些,“不错,的确没有指纹,但电闸周围却留下了不少衣物纤维,因为他操作时不小心刮到了袖子。你可能不知道,痕迹检验这一门科学吧?就在此刻,鉴证科的专家们正在1011的床上和衣柜里提取你们的衣物纤维,只要进行比对,就能知道关闭电闸的人究竟是谁。如果你还不死心,我再说一个证据——你们两人合伙制服了王爱妮后,夺走了她的手表,抱起她想要把她扔出窗外。她虽然力气小,但毕竟是个活人,自然会反抗、会挣扎,衣服会刮过窗框,被推到空调外机上时会蹭到灰尘,从而留下许许多多微小的痕迹。而在她的尸体和衣服上,法医已经发现了少许细沙,灰尘,以及真菌。只要提取1011窗台、小平台和空调外机上的细沙、灰尘并检验真菌种类,就能确定她是不是从那里掉下去的,以及是以何种姿态掉下去的。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卢秋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喃喃道:“我还以为这个嫁祸手法天衣无缝……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破解了。”
“你设计的陷阱的确不错,我们差点就上当了。但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挑选了1007,因为你对那套房并不了解,既不知道它的门锁是什么状态,也不知道它的窗户早就坏掉,推拉不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怀着侥幸心理作案,迟早是会翻船的。”余果伸手拿过她的手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只江诗丹顿古董手表。
“你们是入住那天就注意到这只手表的,对吗?”余果问。
卢秋脸色灰败,言语里却透着几分阴毒:“是啊,一个前台小姑娘,居然戴着一只古董表,真是令人嫉妒,偏偏她毫不自知,根本不知道这是一只价值不菲的古董表。我起初只想用几百块买下她这表,但没想到她不肯卖,还说是奶奶留给她的遗物,怎么也不会卖。既然她这么不识好歹,我又何必手下留情?我把投诉电话打到前台,要求她过来一趟。她不疑有他,进门后我和她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力,金子豪从她背后突然袭击,箍住她,我趁机夺下她的手表,再合力把她推下了楼。”
“但你们更换了门牌号,她为什么没有察觉?”李跃然问。
卢秋嗤笑:“王爱妮整天忙着追剧,压根不记得我们登记的是1011还是1007,我们告诉她到1007来,她就来了呗。”
“周围房间的门牌不对劲,她也没发现?”余果觉得这不正常。
“哎,她从电梯这一侧走过来的,不用走几步就能看到1007,又怎么有机会发现不对?”
“可1007对面不该是1012么?”
“这个漏洞也是我们后来才发现的,可见老天爷也是给过她机会的,但她自己粗心的忽略了这个细节,怪我咯?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怎么知道这只手表的?”
余果道:“因为尸检,法医发现她手腕上有一圈白痕,很明显是经常戴手表的痕迹。随后我们放大了监控录像,发现她进门前右手腕上是戴着手表的,随后查到了手表品牌和款式,得知这是一款古董手表,自然就推测出了其他可能性。”
卢秋彻底服了,“原来是这样。”
王爱妮的案子真相大白,是一对以盗窃为生的分手夫妻见财起意,策划了一场杀人案。他们聪明地利用了不久前发生的密室杀人案,制造了王爱妮被此案凶手灭口的假象,并利用更换门牌号的伎俩想要摆脱嫌疑,结果却百密一疏,留下了致命的破绽。王爱妮原本有机会察觉到凶手的诡计,却因为粗心大意而忽略,在房间内被歹人控制时又因为惊恐无措而失声,错失掉求生的机会。
胡桃公寓式酒店的玫瑰餐厅。
因为破了王爱妮坠楼案,上官游心情不错,特意点了一桌夏日宴犒劳大家。
“哎……虽然案子破了我很高兴,但密室还是没破,这心里真是憋屈!”白烈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边浅酌边吐槽。
上官游夹起一块红烧肉丢进嘴里,“坠楼案破了,密室也就不远啦。”
李跃然给埋头玩手游的余果夹了许多菜,轻声提醒他:“玩一会儿就吃饭吧,不然你晚上要胃痛了。”
正在和余果玩英雄对战的余连,他听见这话,酸溜溜地说:“小果果,你跃然哥哥让你赶紧吃饭哟!你还不赶紧下线?”
余果头也不抬地说:“跃然哥,我还有五分钟就能打赢了。”
李跃然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那我先吃了。这椒盐排骨不错,我给你夹了两块。”
“哦。”
余连气呼呼:“他抢我的活干,这本来应该是我干的活!”
余果皱眉,“哥,你只剩一滴血了,还不回城?”
“哦哦哦!啊,死了!”
“你是不是傻,明知道对面来了两个人你还不跑?以为自己是肉盾呢,你是远程啊远程!”
“呜,我不是故意的。”
虽然余连很菜,但在余果的帮助下,他还是躺赢,高兴地给他放了一段帕瓦罗蒂。
——嗯,很好,果然是他亲哥。
余果拿起筷子吃饭,定睛一看,发现自己面前有三个用菜堆成小山的餐盘。
他扭头看向李跃然,“这……有点太多了吧?”
李跃然不以为然,“不会,多了吗?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该多吃点。不过我没给你夹太多肉,晚上还是要多吃青菜,不然消化不了。”
余果点头,“那好吧……我试试看能不能消灭干净。”
“啊呀,你们吃大餐不叫我,还能不能愉快的做同事了!”
这时,叶麟和钱钱从医院回来,接到白烈发给他们的微信就直接找了过来,看到满桌子菜,赶紧卷起袖子,准备大快朵颐。
“真不讲义气,大虾都没了,只剩下小的了!”钱钱比叶麟还要义愤填膺,指着他们几个声讨:“我可记住你们了,一个大虾都不给我留!哎,余果盘子里还有几个大虾呢,分我两个行不?”
他端起碗就往前凑。
李跃然按住他的肩膀,“你多大,余果多大?亏你好意思。”
钱钱哭丧着脸哀嚎:“那要是你这样说的话,老大和烈哥怎么能吃那么多?人家还是宝宝呢,三岁!”
他指着上官游和白烈面前的一堆虾壳,生气地声讨。
余果端起盘子打算分大虾给他,被李跃然拦住,“不用,你吃你的。”
钱钱哀怨地盯着李跃然。
叶麟好奇地看着他俩,又看看一脸迷茫的余果,伸手拿起一块羊排塞嘴里,赞了声:“哇,这个好好吃啊!胖子,你再不抢,这也要没了啊。”
“我靠,羊排啊,你只准吃一个!”钱钱赶紧攥了两块羊排在手里,左边吃一口,右边吃一口。
上官游默默地往白烈身边挪了挪,这种猪一般的属下,他的内心是拒绝的。
“咳,叶麟啊,你们还没报告呢,调查出什么了吗?看到那些投诉记录了吗?”他问。
叶麟满嘴流油的回答:“看到了,胖子出马还有恢复不了的记录么?他已经全部拷贝了下来,就在我U盘里,等我吃完哈,吃完就给你们看。”
“行,你慢点吃,油都要滴到衣服上啦!”
“没事,弄脏了我待会洗。”
也不怪她和钱钱的吃相这么难看,实在是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饿狠了。
余果不解,“为什么你们中午不吃饭,医院连个食堂也没有么?”
“哎,别提了。那家医院的投诉记录太多了,钱钱不能只单独恢复周育林一个人的投诉,就把被删除的那些全给恢复了,结果电脑卡机了好几次。他必须坐在旁边等啊,怕被其他同事看到,所以不敢离开位置。我呢,要在外面接应,也不敢走,就一直等着他给我发消息。这不,一耽搁就错过了饭点。东西一下载完毕,我们就立马往回赶,不敢耽误事儿。”
“是啊,那医院的投诉记录特别多,几乎每天都有三起以上。”钱钱啃完一块羊排歇了口气,喝了杯水说:“而且等待处理的投诉超过了一千多起,我都怀疑他们医院是不是有专人处理这些投诉。”
“看来又是个不作为的院长,也难怪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啊,有这么多投诉医院都不管,也太气人了。”白烈摇着头叹气。
心满意足的吃完大餐,众人来到上官游的公寓套房,看着叶麟插上U盘。
“好了,就是这份记录没错!”她双击word文档,打开了长达六页的资料。
“呵,这投诉记录也太多了点吧!”上官游惊讶地说。
余果让余连对这些投诉进行归类和分析,说道:“老大,你觉不觉得,这些病人家属投诉的内容有些雷同?”
上官游:“嗯,我看看……是有些雷同的地方,都是主诉周育林夸大病人病情,故意给病人注射本不需要的进口药物……还有,咦,还有过度照顾是什么意思?”
“大约是在病人有家属照顾的情况下,还要主动提供繁复的照顾,但其实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他来做,例如给病人把尿、擦身、更换衣物等。”
“可这样无微不至的照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病人家属还投诉?”
余果:“不,周育林只是护士,不是护工,他对病人的照顾是有些过度了。你看这里写到,家属投诉他强迫自己的儿子更换毛巾和床单,否则就言辞辱骂,这种事情不是他应该做的。”
“这样说来,还真是……有点古怪啊。”叶麟撇撇嘴。
李跃然也从这些投诉记录里看出了不少问题,“你们知道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吗?”
余果:“听说过,患有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的人会虚构别人的症状,尤其是夸大子女、晚辈、弟妹这类需要他照顾的人的病情。严重的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患者会向自己所照顾的对象实施迫害,例如朝对方的饮用水、食物中投放有毒药物。英国曾有一起案例,一位儿科护士贝弗丽·艾里特(Beverly Allit)在工作期间对她负责的患儿注射会导致心脏停跳的氯化钾和造成低血糖的胰岛素,先后造成4名儿童死亡,至少5人受到伤害,她还因此被称为死亡天使。”
“你们看,这个周育林像不像患上了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李跃然问。
余果微微蹙眉,低头沉吟:“你这么一说,还真像。”
叶麟目露惊悚,“照你们这么说,他……杀过人?还是自己照顾的病人?但要真是这样,病人家属和医院难道都没有察觉吗?”
“恐怕是用钱压了下来。”上官游目光沉重地说,“我曾经接触过因几个医疗事故引发的凶杀案,患者家属因为接受不了亲人的死,把责任归咎于主治医生或护士,采取偏激手段来报复,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而在我们国内,医疗事故的认定向来比较困难,除非有非常完备的证据,病患家属才有可能胜诉。但医疗事故当中涉及到的病例、药单、护理流程这些东西,都是医院可以操控和篡改的,所以哪怕是法律判定医疗事故不成立,有些患者家属也不愿意相信。也因为这种普遍现象,不少家属闹是闹,但只要医院肯赔钱,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偶尔遇到非常偏激的人,就会出现砍杀医生这种恶劣事件。”
余果缓缓点头,说:“你们稍等,我让余连查一查,这些投诉记录中的病患资料。”
几秒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份名单,死亡的病患被标注成了红色。
钱钱惊讶地喊:“这绝对不正常吧,周育林照顾的这些病人里,有五个都死了?”
“能查到死亡原因吗?”上官游问。
余果摇头,“现在不能,但余连如果可以连上西川医科大学综合医院的内部网,就可以。”
“这么说,明天还得带你去医院机房一趟?”钱钱一脸颓唐,“啊——我又要免费帮他们杀一次毒!你们是不知道,这家医院机房的病毒特别多,杀完了又来一批,杀完了又来一批,真是比虱子还烦!”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病毒?”余果觉得有点奇怪。
钱钱叹气:“我也不知道啊,都来不及寻找原因,光忙着杀毒了。因为倘若不杀的话,投诉记录也无法恢复,会被病毒给阻拦并消除。”
余连与余果嘀咕:“貌似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呀。”
余果:“有人故意放任电脑病毒不管。”
上官游这时下了命:“明天,钱钱带着余果去机房,务必尽快完成任务,不要引起孟院长的怀疑。”
“是!”
因为西川医科大学综合医院网络部管理松懈,钱钱把自称是实习生的余果带进了机房。机房除了他,还有四位员工正在工作,但他们要么各自盯着电脑,要么盯着自己的手机,无暇他顾,这极大的方便了他们的行动。
余果只需要坐在钱钱打开的电脑前,等着余连通过局域网监控软件,侵入医院的内部网就行了。几分钟后,余果对钱钱打了个手势,表示已经顺利查询并下载到所需资料。
钱钱利落的关机,一句话没交代,就和他一起离开了网络部。
余果给上官游发送微信:老大,我们已经查到,在医院的病历上和开出的死亡证明上,五名病患的死因各不相同,但都和他们本身的病症有关。
上官游回复:医院有没有可能隐瞒死因?
余果:有这种可能,但我们没有证据。
上官游:那我们只能从他们的家属入手,打探消息了。
余果:好的,我已经把这五人的家庭住址发送到你邮箱。
上官游:OK!我分配一下,你和钱钱去秦林家里调查,剩下的人交给我们。
钱钱打开手机输入地址,导航立即给他指出了最近的线路。两人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找到地方一看,发现秦林家条件简陋,一家四口就住在三间平房里。
招待他们的是秦林的大儿子,他叫秦伟峰,是个电工。
“你们来问我父亲的事?为什么?他都去世好几年了。”秦伟峰倒了两杯凉开水,递给他们。屋内寒酸,他不好意思请他们进屋,只得搬了三把椅子出来。
余果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说:“我们是疾控中心的,因为你父亲的病例有些典型,所以想来相信问问你他当时的情况。听说治疗的时候,他原本是有好转的是吗?”
“是呀,他脑溢血发作过好几次了。我们是听说西科大综合医院在脑溢血治疗方面比较权威,才带他去那里看的。住院后,医生给他用了一种进口的新药,真的很有效果,当时我爸还很高兴,说出院了要去钓鱼。就因为看到了希望,哪怕新药再贵,我们也一直咬着牙用。可没想到,好景不长,就在他要出院之前,病情突然恶化,医生来抢救时,我爸已经没了心跳,当时我整个人都吓傻了。唉,他就这么走了,还留下一大笔债。”秦伟峰一边哀叹一边诉说。
钱钱用录音笔把他这段回答录了下来。
余果问:“你没怀疑过他的死因吗?明明新药很有用,为什么病情会突然恶化呢?”
秦伟峰面色恼怒,“当然了,我还找医院闹过!但那个主治医生说是我爸的体质对药物有排斥,而且是急性的,所以才……我就奇怪了,如果有排斥怎么早不排斥,会等到服药一周之后再排斥吗?我觉得医院在糊弄我,闹了好一阵,但后来他们肯赔钱,我家又确实缺钱,就这么私了了。”
余果点点头,“那你对照顾你父亲的周育林护士有印象吗?”
“他?那太有印象了!他对我爸照顾的无微不至啊,我们一家人都对他很感激!只是他脾气怪怪的,发觉我给爸爸擦背的水凉了,还把我骂了一顿。”秦伟峰说。
“这么说,他真的,真的很关心你父亲对吗?”
“是啊,而且有那么点关心过头了。你懂吧,就是他在的时候,感觉他才是我爸的亲儿子,我们几个子女简直都跟冒牌货似的。”
“好,谢谢您的配合,您的回答对我们非常有用。”
余果对秦伟峰表达了感谢,并送上了慰问的果篮。
回酒店的路上,钱钱反复聆听刚才的录音,对余果表达自己内心的疑惑:“我有点无法理解这类人,对自己照顾的病人下毒手,他能得到什么呢?”
“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需求,如果你想深入了解,可以咨询跃然哥。”余果微笑道。
钱钱缩了缩脖子,“那还是算了,跃然谈起心理学能说上三天三夜,我可受不了。”
他们回到酒店时,其他人还没回来。余果回房洗澡、休息,钱钱则直接去了餐厅吃东西。
余果刚擦干身体正打算穿衣服,余连突然在墙壁上投影出一段录像。
“这什么,你找到线索了?”
“嗯,我找到了那只被撞死的猫生前的行走轨迹,嘿嘿。”
“你怎么找到的?”余果问着,伸手拿起浴巾缠在腰间,伸手在满是雾气的镜子上抹了几下。
“你赶紧穿上浴袍,虽然已经8月了,但你身体弱啊,小心在空调房吹着凉了,别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身体,想当年我……哎,你还没吹头发啊。”
“啰嗦,我这不是在看你播放的录像么。”他把一块干毛巾盖在头上,随意的擦了擦。
余连:“好吧,我说了你不准怼我。我趁着你睡觉的时候,偷偷接入距离这里最近的交通网,入侵到这栋大楼对面写字楼门口的一个交通探头,拍摄到了保安岗亭里贴着的局域网帐号和密码。我利用帐号和密码登录了这个局域网,发现可以操纵1-3楼所有的电脑,就来了兴趣,把这些电脑里的网盘全给扫荡了一遍。而这栋写字楼属于东方实业这家公司,每三层共用一个局域网,我依照这个规律,把上面几层的局域网帐号和密码都推测了出来,然后……”
余果把毛巾摘了下来,严肃道:“你这是侵犯别人隐私,是违法的!”
“哎呀,我只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侵犯一下电脑,又没泄漏出去什么内容,怕什么。小果果,我跟你说查案子不能像你这么老实的!”余连狡辩道。
余果的表情凝重,“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教我,查案要讲究方法和原则,不能因为自己是警察就知法犯法,侵犯他人的权益。”
余连沉默了半晌,咕哝:“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再说了,按照我以前那套,你看我得到好结果了吗?”
余果眸底顿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好了好了,哥说错话了,是哥的不对。下不为例好不好?既然我查都查了,你勉强看下好么?”余连语调轻柔,小心翼翼地询问。
余果缓了口气,“你继续。”
余连:“我扫描了东方实业公司每个员工的电脑,发现某台电脑里存有一段录像,是俯视的角度,应该是用航拍机拍的。这段录像里,有一只白猫,正是那天被遭遇车祸被撞死的那只。航拍机应该是无意中拍下的,因为录像前半段都是街景,但在它无意中捕捉到一只猫飞檐走壁后,操纵者就跟拍了下来。因此这只猫车祸前十几分钟内的行踪,都在这段录像里展露无疑。而镜头里猫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就是胡桃公寓式酒店。”
余果唰的站直了身体,“11分56秒这里,暂停一下。”
余连照做。
“这只猫从上往下顺着空调外机一步步的往下跳到地面上,那么,它从几楼跳下来的?你回一下放,速度慢一倍!”
随着镜头往下,余果认真计算白猫跳下的楼层,最后发现那竟然是11楼!
“11楼,是1108吗?我在房间的地毯缝隙里发现了猫砂,就真的有一只猫偷偷从这里跑了出来?”余果低眉沉思,“它是怎么进去的,什么时候进去的,要是有人拍到这一幕就好了!”
余连轻笑:“别贪心小果果,能有这段录像就很不错了好吗?”
余果走到桌边,拿起纸笔写下至今未曾解开的几个疑点:
1、密室之谜,反锁的房门;
2、猫砂来自何处;
3、防盗窗附近的沙尘和苔藓又是哪里来的;
4、周育林的死亡时间在3日23:00到4日2:00之间,但为什么这段时间内,7楼的监控录像没有拍摄到任何人进出1108;
5、张海的杀人动机。
6、旋钮上的唾液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有粘帖的痕迹?
余果撑着下巴,沉下心来思考,因为精神力高度集中一不小心撞到了桌边的饮料。
“小心!”
咚的一声,冰可乐掉在了地毯上,易拉罐翻倒,可乐一股脑流了出来。
“你怎么不早提醒我?”余果哀怨地对说。
余连:“你在发呆,我也在发呆啊。也没什么,叫客房服务进来清理吧。”
余果无奈的拨打内线电话,挂下话筒忽然一愣,看着易拉罐喃喃自语:“冰可乐,冰……啊,我知道了,是温度!”
余连被他吓了一跳,“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凶手用了什么手法了,但是……我需要找到证据。”余果兴奋的脱掉浴袍和浴巾,穿上体恤和牛仔裤,扣上鸭舌帽便往外走,“我要再去1108看看!”
余连:“上官游和白烈好像还没回来吧,钥匙在他们那儿。”
余果停下了脚步,有点儿沮丧的扒拉了一下头发,“那就去对面的东方实业转转,我想找到那个用航拍机拍到白猫的人。”
“他们现在快下班了,速度得快点。可惜我已经不知道是从哪台电脑里扫描并下载的录像了,当时扫描的速度太快,我便没留意。”余连说。
“没关系,我自己也能找得到。”余果大踏步迈出酒店大门,来到东方实业楼下的保安岗亭,询问他们认不认得一个酷爱玩航拍的员工。
“航拍啊,我们公司还真有人玩航拍,前几天我还看到他拿着操纵手柄。”保安面色警惕地问:“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我是交通部的,前两天有起车祸撞死了一个孩子,交通摄像头拍的不是很清楚,我们正在四处打听,希望有人拍到了当时的情景。肇事者逃逸,没有拍到车牌号真是很麻烦,没法给受害人家属一个交代啊。”余果张口就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合适的身份。
保安A一听是这么回事,立刻热心起来,打了个内线电话,找前台打听消息。
几分钟后,他高兴的告诉余果:“还真有,那人是网媒部的,叫顾学东。现在五点一刻了,马上要下班,等他出来时我帮你叫住他。”
余果笑着说:“太好了,真是太感谢你了。”
保安A摆摆手,“举手之劳嘛,不用谢。”
5:36分,一位脑后扎着小揪的年轻男子被保安A拦了下来,带到余果面前,“他就是顾学东,你有什么就问吧。”
余果和他握了握手,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态度非常礼貌亲和,“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您把3日到4日拍摄到的录像给我们拷贝一份呢。”
“这……当然是没问题。但我也不保证拍到了车祸,因为我最近工作忙,没来得及观看完整的录像,而且我白天上班时,只有早上和午休的时间会操纵航拍机,拍摄街景或好玩的东西。我记得4号那天早上拍到了一只白猫,它吸引了我绝大部分注意力,大约就忽略了其他的……”
“没关系,我拷贝下来,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就这样,余果顺利地拿到了拷贝。
余连忍不住赞叹:“哥哥真是欣慰,小果果越来越聪明狡黠了!不愧是我亲手养大的弟弟,能把你教的这么好,我自己都佩服自己!”
余果:“嗯……在你每个月只有两三个小时的陪伴下,我能成长成这样,我也很佩服我自己。”
余连:……
弟弟长大翅膀硬了,再也不是软萌萌抱着哥哥大腿撒娇的团子了,伤心。
他重新返回酒店时,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
上官游点了餐,让服务员待会直接送到他公寓套房来。现在所有人都挤在这里,开会!
“把你们各自调查死亡病患的情况报告一下!”
众人逐一道来。
上官游做了个总结:“看来,周育林照顾的这五名病患,去世的都很突然,都是病情有好转的时候突然恶化,随后死亡。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巧合,你们说呢?”
余果和李跃然不约而同说道:“我也认为这不是巧合。”
余连不高兴的在他大脑里叫嚷:“这个李跃然,真讨厌!”
凭什么,这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不该只存在与他和小果果之间吗?
余果按了按左眼,“你稍微安静点哥,我要听不清他们说的话了。”
余连噤声生闷气。
叶麟、钱钱、白烈的看法也是一样的,不认为这是单纯的巧合。
“看来有必要逮捕孟佑和单冰,好好审问审问了。他们有意隐瞒并删除了这些投诉记录,很可能是为了掩藏周育林杀害病人的真相。”上官游坐在电脑前,开始在第九局的办案系统里申请逮捕令。
第九局直接隶属于公安部,最高领导就是上官游,所以他权限很大,基本上只要是他认可的逮捕行动,都可以批准下来。
这时晚餐送来了,众人挤在一块吃饭,也其乐融融。吃到一半时,上官游接到李悠的电话,说是已经查明张海的杀人动机。
“什么,查到了?”
“对,张海亲自交代的。我把笔录抄写了一份发送到你的邮箱,你们可以看看。”
上官游放下筷子,快步走到笔记本电脑前打开邮箱,点开文档。
“老大,张海为什么要杀害周育林,已经搞清楚了?我也要看!”
“我也要看看!”
上官游回头瞪了他们一眼,“都老实的坐在那里吃饭,我给你们念不就行了!咳,张海交代,他和周育林之间其实并无仇怨,但周育林害死了她的前女友,他知道真相后非常愤怒,苦于找不到证据将他绳之以法,只好设计了一场谋杀,替天行道。”
“前女友?奇怪,我们怎么没有查到他有个前女友?”叶麟纳闷。
钱钱摊手说:“他的同事都不知道,对家里人也没提起过,都以为他一直是单身啊。”
上官游又瞪他们一眼,“急什么,我还没念完!张海交代,她的前女友曾经在西川医科大学综合医院神经内科住院治疗,原本脑子里的良性肿瘤已经得到了控制,但突然有一天病情急转直下,等他听闻消息赶去时,她已经咽了气。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把悲痛发泄在了医生和护士身上,大闹了一顿,但后来因为他家里遇到麻烦事,无法再将这件事追查下去。他花了几年时间把这件事放下,几乎已经忘记了前女友和西川医科大学综合医院。但就在前不久,周育林住进了他任职的酒店,勾起了他的痛苦回忆。周育林和数年前大为不同,但却变本加厉的孤僻,除了每天下楼吃一日三餐,很少出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撞见周育林在安全通道讲电话,听到他在电话里和人争执,惊愕的发现前女友的死原来另有隐情!”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舔了舔嘴唇。
叶麟立刻起身倒了杯水递到他手上,他喝了一半又继续说:“张海从周育林和某人的对话推测,前女友并非死于病毒性脑膜炎的突然病变,而是死于其他原因。周育林在电话里找对方要钱,对方不肯,让他暴跳如雷,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他更加确定周育林不是好人,应当是前女友死亡的知情者。为了查明白事情的真相,他请餐厅大厨给周育林加菜,引起他的注意。而且观察到他每天都喜欢在餐厅快关门时才下来就餐,大胆的接近他,请他喝酒,并在他喝醉后一点点的套话。终于,他确定周育林就是害死前女友的人!周育林亲口承认,他给她偷偷注射过大剂量的胰岛素。”
“人渣!”白烈骂道。
李跃然摇着头说:“果然是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吧。”
叶麟怒火冉冉,“真是人面兽心!这么说,张海的前女友就是林若荷?五名死亡的患者里,只有她一名女性。”
钱钱慨然道:“那应该是的。”
上官游:“但周育林已经死了,现在唯一能确定他是否患有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的,就只有西川医科大学综合医院。”
“等等,如果他那个时候就患上了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在牙医诊所工作这两年,会不会也做过什么?”余果皱起眉头,“白蓉……也许也没有对我们说实话。”
次日,天空下起了小雨,窗外一片阴沉萧索,引人昏昏欲睡。第九局的成员们却都早早的爬了起来,精神抖擞地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余果和李跃然负责去拜访白蓉,而上官游带领其他人去逮捕孟佑和单冰。
先说上官游这一边,有逮捕令在手,逮捕行动十分顺利。孟佑和单冰仿佛早有预料,没有怎么反抗,顺从地跟随他们走出医院,坐上警车。在李悠的安排下,他们把审讯地点定在了K市公安局的审讯室内。
上官游把投诉记录打印出来,掷到两人面前的那一瞬,他们强装镇静的脸皮再也支撑不住,破裂了。
单冰和孟佑的表情如出一辙的惊慌、恐惧和后悔,她还没开口,眼泪和鼻涕都一起流了下来,“我,我不是故意要隐瞒那些事的,都是孟院长让我做的!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不想坐牢啊呜呜呜……”
孟佑黑着一张脸,手心手背全是冷汗。
“你们故意删除病人家属对周育林的投诉,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他给病人用药不当,致使他们死亡的事情?”上官游面孔冷冽的质问。
单冰使劲摇头,“不,不。我们起初也是不知道的,是有一次全市医疗系统进行药房整改运动,全院的药房和护士站都要清点药物,统计员当时发现胰岛素数量和使用记录对不上。既然对不上,当然要查,随后就追查到了我们神经内科,有几个护士告诉我,周育林好像使用过住院部存放胰岛素的柜子。我便去质问他,结果他闪烁其词,神色古怪,然后……某天我当值,他负责照顾的一名患者竟然猝死,我才知道事情严重了!
我不敢隐瞒,把这件事立刻上报给了孟院长,一方面憎恶周育林用心险恶,一方面担心患者家属知道后来医院闹事。但幸运的是,那位猝死的患者因为长期的脊髓炎治疗耗尽了家里的钱财,突然的死亡反而让他们松了口气,只是骂了医院几句便罢了。我和孟院长怀着侥幸心理,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当然,周育林肯定不能再留,孟院长决定要开除他!然而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不是第一次违规注射胰岛素,导致患者猝死。要是我们重视过那些投诉信就好了,至少能对他进行停职察看,说不定就能发现端倪。但我们没有,这才导致他利用药品管理的漏洞,偷走胰岛素……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结果。
后来的事就更加令人难堪,周育林因为看出来孟院长不敢把事情曝光,害怕毁掉医院的声誉,就以此要挟我们,辞职后还不停地找我们讹钱!他说,如果我们不能在金钱上满足他,他就把自己模仿‘死亡天使’的事情透露给媒体!他不怕身败名裂,但咱们医院怕呀!一旦东窗事发,我和孟院长就别想再干下去了!”
“这就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周育林仗着自己孑然一身,豁出去要挟你们。那么这些年他像吸血鬼一样从你们手里拿走了多少钱?”上官游问着,示意钱钱继续录音。
单冰长叹一声,“孟院长为了堵住他的嘴,先后拿出来的钱至少超过了八十万……”
“八十万?孟院长,这些钱都是您私人的?”
“当,当然。”
“奇怪了,您这么舍得,家里人就没过问过这些钱的去向吗?”
“我妻子很信任我,我用钱她从来不会多问。再一个,这些钱不是一次性取出的,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周育林就找我要一次钱,慢慢取出来的……所以……”
“您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年收入又是多少?”上官游的目光里带着深深的质疑。
孟佑支吾起来:“也就大概……六千多月薪……吧。年收入基本上在百万左右,因为有科研、手术还有讲座方面的收入。”
“在K市,百万年薪算得上是中产阶级了。但你能存下来的不多吧,听说您还有一个正在美国留学的女儿?”
孟佑的冷汗从额头一直蔓延到了后背,“是,是的。”
“你妻子只是小学老师,工资不可能比你还高。我不知道这种薪资水平,够供您女儿在美国读书吗?”上官游的眼神比刚才更锐利了些。
孟佑低着头,深深抿住嘴唇。
上官游把一份银行收支明细单放在他面前,“市局同事刚查到的,还请您解释一下,这些工资外的入账,都是从哪里来的?”
“警官,这好像和本案没有什么关系吧。”孟佑强辩道。
“有没有是我们来判断的,您只要回答就好。”
“好吧……我,我有时候会在外面接点私活,比如去其他医院接手术。”
“有具体的记录和人证吗?”
“我,我不确定……”
“好,这件事可以押后再说。单说周育林找你们讹钱,他这么无赖,你们就没什么打算?难道一直这么言听计从?”
孟佑满脸后悔,“我知道自己是一步错,步步错,让事情发展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的确有想过,和他彻底了断。我和单冰商量的方案是,一次性给他一笔钱,让他出国。但还没有实施,他就……死了。”
上官游企图从他脸上看到心虚慌乱,但却只看到了懊恼和悔恨,“那么,来确认一下你们两人的不在场证明,3日23:00到4日2:00之间,你们都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有无人证和物证?”
孟佑想了想说:“我记得3日晚上有一个朋友的孩子过十岁生日,我参加了宴席在晚上十点左右回到家,十一点已经上床睡了。这点,我的妻子和这位朋友可以做证!”
单冰则说:“我3日晚上正好值班,从夜晚8点到4日早上6点,都在医院。这点,我的同事可以做证,对了,还有上下班的打卡记录!”
上官游点了头,“好,但愿你们没有说谎,我们会调查的。”
走出审讯室,李悠递给他两份检验报告,表情有点儿奇怪,“你们上次送来的东西,已经检验完毕。只是,我有些不明白……唾液和苔藓能有什么指向性?”
“这……”上官游也答不上来,却完全没有羞恼的意思,“是余果主张检验的,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
李悠愕然,下一秒冷下脸来,“他?!上官,你不是这么儿戏的一个人吧。你该知道我们市局的鉴证科有多忙,如果不是有指向性的物证,我们通常都不敢麻烦他们。不怕你内疚,他们已经连续48个小时没有休息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上官游立刻道歉,不好意思的挠头,“真不知道他们这么忙。”
“唉!下次再有这种事,我可不会帮你们加塞插队了!”李悠有些生气,他平日就最讨厌那些加塞的关系户,若不是第九局是他亲自请来的,真的会翻脸。
上官游面色尴尬,但此刻也只能护短地维护起余果,“我保证,这绝不是浪费时间!余果他……”
李悠烦躁地摇头,“不需要对我解释,只希望你们能把这个案子快点破了吧!”
他请第九局过来,顶了很大的压力。如果第九局的调查太过耗时耗力,那还不如他们腾出手来再查,浪费警力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
“你放心,我们已经有眉目了!”
翻开检验报告,上官游看了看,没联想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得皱眉拍下照片,给余果发送了过去。
余果刚走到白医生牙科诊所门口,感觉到手机在上衣外套里的震动,立即拿了出来。
“是老大吗?”
“嗯,传过来的是照片,应该是检验报告出来了。”余果和李跃然走到诊所的屋檐下,头紧紧挨着,一起查看报告。
余连气鼓鼓的发出哼哼,但因为余果在认真工作,又只能把不悦的吐槽给咽了回去。
余果首先看到了唾液的检验结果,眉头舒展开了一些,但随即又紧蹙起来。
“这唾液竟然是属于猫的?”李跃然惊异地看向他,“好端端的哪里来的猫?而且这只猫还舔舐了能够反锁房门的旋钮?……难道真像你说的那样,猫是凶手?!”
“我可没说过,猫是凶手。而且猫是不能够拿起铜铸人物塑像的,凶手仍然是个人。但是,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一下,如果这个凶手带着一位猫帮手呢?”余果微微晃了晃头,嘴角蓦然勾起,“你看,这个沙土和苔藓的检验报告,根据细菌种群分析,它们都不可能来自那套公寓本身,而是外来物。根据天气预报,案发当晚到第二天凌晨,K市下过一场小雨,而苔藓是潮湿的,沙土也是湿的。”
李跃然立刻联想到:“莫非是那只猫进屋时,从楼下带进来的?”
“有这种可能,所以我们需要去胡桃公寓楼下找到生长苔藓的地方,刮一些苔藓下来,再送去鉴证科比对。”
“是该如此,但是老大在微信里说了,要你提供这些东西作为证物的指向性,你怎么办?难道,真说我们怀疑上了一只猫?”李跃然捂住额头,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证实这种假设。
余果却语气坚定:“实话实说,没什么好避讳的。我就是怀疑一只猫,而且我还找到了它的踪迹。”
“你找到这只猫了?什么时候?”
“就是昨天傍晚,抱歉,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因为当时开完会时间太晚了,而这还只是我其中一个推测,所以……”
李跃然没有丝毫介意,“我懂,你是不想打乱我们的思路,所以想自己先私下里查一查,对吧?”
“嗯,就是这样。”
“我明白,不怪你,但你现在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
余果让余连连接上李跃然的手机,把航拍机拍摄到的那段视频放给他看。
“啊,没拍到这只猫钻进1108窗户的镜头,不然就更有说服力了!”李跃然的眼神有那么点雀跃,也有一层疑惑,“但即便如此,也只能证明的确有一只猫进入过1108,但你看这个时间,是在4日早上六点半,那时候周育林已经死了啊。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没有在房间里发现猫毛呢?”
余果点头,“这正是我怀疑这只猫有问题的主要原因,它没有落下猫毛,却在旋钮上留下了唾液,在窗台留下了沙土和苔藓,其中哪些是巧合,哪些是意外?”
“按照你的假设,如果这只猫真的是凶手养的帮凶,那么它不曾留下猫毛,很可能是凶手提前就预料到了这个问题,做了预防措施。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猫会舔舐旋钮,并且沾上了苔藓和沙土,在行走时留在了窗台上。”
“不错,你这个想法和我不谋而合。如果这只猫真可以受到凶手操纵,那么我的另一个假设也可以得到解释。”
“你居然还有假设,是什么?”
“我怀疑周育林的死亡时间有问题,既然我们排除了他自杀的可能,而猫又根本杀不了人,那么3日23:00到4日2:00这个死亡时间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就像1007和1011门牌的更换给我们造成的错误引导一样,凶手会不会故意设置了陷阱,让法医推测出了错误的死亡时间,从而导致我们的调查总是陷入死胡同?”
李跃然认真地思考他这番话,随后谨慎地说:“有可能,但没有合理的理由,我们无法要求K市市局的法医重新验尸。”
余果把手机塞进裤兜,“我明白,所以只是告诉你,还没打算和老大说。”
李跃然淡然的表情忽而变得生动又纠结。
“那么影响法医推测周育林死亡时间的因素,你推测出来了吗?”
“我猜应该是空调。凶手杀死后他,打开了房间的空调,把温度调至最低,延缓尸体腐烂和尸斑出现的时间。等到第二天早上凶手指挥白猫潜入1108,按下遥控器,就能关闭空调。猫的爪子不会留下指纹,我们当然什么也查不到。”
“可这样的话,空调挡板应当有水珠或水雾凝结才对吧。”李跃然回想了片刻,说。
余果微笑:“现在是八月初,夜晚温度不低,室内如果开了冷气,确实应当会凝结水珠或水雾。可当时勘察的警察并未在报告里写到空调挡板的情况,我想,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而我们到达的时间较晚,就算有水雾和水珠也早就蒸发掉了。我之所以会怀疑空调被打开过,其实是因为那个遥控器……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很整洁,摆放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但只有空调遥控器,落在了地毯上。”
“也可能是周育林或凶手不小心碰到的。”李跃然道。
“但凶手没有在房间里留下任何一枚指纹,足以说明此人的性格非常谨慎小心,他走之前绝对会检查一遍房间再离开,又怎么会注意不到遥控器从放置盒里掉出来了?”
“这……”
“只有一个解释,凶手为了方便白猫按下空调遥控器的关闭按钮,所以不得不把遥控器拿出来,放在了床头柜上。但猫毕竟是猫,就算被训练得能够按下准确的按钮,也无法像人那样的轻松,它跳下床头柜时,不小心把遥控器碰到了地毯上。”
“尽管这个假设匪夷所思,但听你这么说,还真的合情合理,非常有可能。但是,你怎么证明这只猫如此聪明?我们又如何证明它的主人操纵了它?”
“这就是我下一步需要求证的了。”余果仿佛已经成竹在胸,“走吧,先去见见白蓉。”
李跃然只好克制住心底的重重疑虑,把心里那个一直挠个不停的猫爪子给按住,和余果肩并肩走进了白医生牙科诊所。
他们对接待的小护士说明来意,小护士立即诚惶诚恐的跑进去,通知了白蓉。
白蓉戴着口罩,左手拿着探针,右手拿着探镜,正在检查患者的龋齿,迟疑了片刻,说道:“我有病人,现在腾不出时间,你让他们等我半个小时。”
“蓉姐,来的两位帅哥可是警察啊。”
“没事,他们会理解的,我是个医生,任何时候都要以患者为主。”
“那好吧。”
小护士战战兢兢地回话,余果和李跃然都没有觉得意外,“没关系,我们坐在这里等。”
小护士松了口气,给他们倒了杯水果茶,放在了茶几上。
“蓉姐说半个小时,那半个小时肯定能出来,不会超时的。”
李跃然好奇地问:“她的技术很好吗?”
小护士骄傲的笑了:“那当然,蓉姐是从国外回来的牙医啊,经历很丰富,而且手又稳又快,没有哪位患者不满意的。为什么那么多人怕看牙医啊,都是害怕被牙医折腾,那过程太痛苦了!但我们蓉姐就不同了,她技术卓绝,能半个小时拔完的牙绝不会挨到一个小时,能让患者少受不少罪呢!”
“照你这么说,来这里的回头客是不是挺多的?”李跃然边问,边在诊所的接待大厅转悠,发现墙上挂着不少锦旗还有白蓉和患者合拍的照片。
余果也注意到这些,不过他看的更快,因为有余连在,他不需要把每件东西都看一遍。
“小果果,白蓉的学历证书也挂在墙上呢,她学历很高啊,怎么就回国开了私人诊所呢?而且我看了价格表,价格挺亲民的。”余连悄然与他沟通。
余果抬眼看过去,“看她和患者合照的表情,不似作秀,可能她看重的不是钱。”
“咦,小果果,靠门第三排第四张照片你看看!”
“怎么?”
“照片上的白蓉,抱着一只猫!而且,是一只白猫!”
他刚站起身,李跃然回头,对他指了指这张照片。
余果走上前,仔细看这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就是这家牙科诊所,在大厅的沙发上,白蓉双手环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白猫,和一位女士紧紧依靠在一起,两人很显然关系不错,头都朝着彼此的方向靠近,笑容甜美温暖,叫人看了也倍受感染。
“你们在看这张照片啊,蓉姐身边的可不是普通患者,她是诊所开业时的第一位客人。呵呵,因为她是蓉姐的养母,特地来支持她的!”小护士笑着介绍。
“她的养母?”
余果和李跃然不解的对视——他们调查到的资料里,白蓉是美国籍,而且父母都是美籍华裔。这为什么又冒出来一个养母?
小护士毫无防备的解释:“是啊,蓉姐在去美国生活之前,就是被她的养母养大的。直到16岁她远在美国的亲生父母回国找到了她,她才出国的。唉,只可惜,周阿姨走的太早,那阵子蓉姐伤心了好一阵呢。”
如果是这样,倒是能够解释她为什么要回国开办牙科诊所。因为这里有她牵挂的人在。
“那这只猫,是白蓉养的吗?”余果问。
小护士笑道:“不,这只白猫是周阿姨的,但它和蓉姐也很亲近就是啦!”
“她养母去世,这只猫是不是就归她抚养了?”余果顺势问道。
小护士摇头,叹了口气:“妮妮可乖了,而且很有灵性,和周阿姨很亲。蓉姐说,她把妮妮抱回家的那晚,妮妮就开始绝食,没熬过几天,也死了。”
“死了?”余果轻抚左眼眼皮,对余连道:“扫描妮妮的照片,在你刚建立好的K室宠物数据库里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它。”
余连哭笑不得:“我的系统是针对人的,不是针对动物的啊。”
“不管,先试试。”
“好吧好吧,猫的瞳孔没有完全一样的,我对比瞳孔颜色和大小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相同的。”
“嗯,快一点!”
三分钟后,余连欢快的说道:“找到了!幸好妮妮是上了户口的宠物,否则真不知道要对比到什么时候。主人叫周丹萍,就是这位已经去世的周阿姨。唷,它年纪挺大了,出生日期在十一年前,而且是正宗布偶猫,怪不得这么好看!”
“听说布偶猫很聪明。”余果喃喃道。
余连立刻搜索出一堆布偶猫的资料:“布偶猫是现存体型最大、体重最重的猫之一。头呈楔形,眼大而圆,被毛丰厚,四肢较长且富有肉感,尾长,身体柔软,体色有海豹色、蓝色、巧克力色、丁香色、红色、奶油色。妮妮乍看就是一只大白猫,但是尾巴和眼窝有点儿火焰色,这是它和其他猫不一样的地方。”
余果对猫的品种不了解,他关心的只有一点,“特征明显,那么应该能够和其他猫区别开来。你用软件对比一下,看看它和视频里那只飞檐走壁的猫有多少相似度。”
“视频里那只猫很脏啊,这怎么对比?万一洗澡之后白富美,放进泥里土肥圆呢。”
“贫嘴如果能加快对比速度,那再加一个小时的。”
“呜,小果果又欺负他唯一的哥哥……”
余果转身面对李跃然,“跃然哥,你知道宠物如果去世了,一般它们的主人会怎么处理吗?是交给宠物殡葬公司,还是……”
李跃然一愣,无奈的笑了:“在国内,还没有专门的宠物殡葬机构呢。一般……要是自己的宠物死了,丢弃的人占了绝对多数。”
“是这样的么?”余果眨了眨眼。
他扭头问小护士:“妮妮也是这样被扔了吗?”
“不,我怎么可能把妮妮随便扔进垃圾堆呢。”白蓉摘下口罩,从诊室走了出来,望着这张照片,目光怀念的叹息:“妮妮是我养母从小到养大的,就跟她的孩子一样亲,它愿意追随她一起去了,也算是一种圆满吧。妮妮死后,我把她葬在了周家的祖坟里,就在我养母的墓碑旁边。”
“哦,原来是这样。”
“怎么二位对妮妮感兴趣?”白蓉扬起浅笑,请他们坐下,“不知道今日过来,是需要我帮什么忙?”
余果泰然坐下,喝了口水果茶,“从市局审问嫌疑人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你。”
白蓉惊讶一笑:“那真是我的荣幸了,怎么,案子终于有进展了?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告诉我,是谁杀害了周大哥吗?他毕竟在我这里工作了两年,实在是没想到他会遭受这样的灾祸,唉……”
李跃然刚要冲余果使眼色,就听他脱口而出:“可以啊,嫌疑人是张海,就是他居住的那家公寓式酒店的经理。”
“是他?”白蓉的表情稍稍凝滞。
“你见过他?”余果问。
“哦,见过几次,我曾经也光顾过那里,因为体验不错,所以才介绍给了周大哥。所以听到他的死讯我才那么惊讶,因为在我印象里,胡桃公寓各方面都还不错……可怎么会是张海呢?他为什么要杀死……周大哥呢?”白蓉不失惶恐地问。
余果这次没有再透露只言片语,只道:“关于这点,我们还在调查,但他自己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而且我们在他的办公室里搜出了一件带血迹的工作服。”
“这真是太可怕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起来那么温柔亲切的张经理竟然会……”白蓉仿佛是被吓到了,脸色越来越白。
“白医生,你没事吧?”李跃然语气轻柔的问。
“没,我没事,就是有点太震惊了。那他是用什么杀死……周育林的呢?”这次见面,白蓉的问题似乎变多了。
余果半真半假地说:“据他交代,是一个人物雕像。”
“这么说你们在凶器上也一定发现指纹了吧。哦对不起,我胡乱猜测的,电视剧不都这么拍的嘛……”白蓉露出一丝羞赧。
“指纹倒是没有发现,所以现在案子还不能盖棺定论。关键性的证据仍然缺乏,只是张海既然已经认罪,那么事情应该会按照我们期望的方向发展,找到能定他死罪的铁证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奇怪的是,周育林居住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令人无法解释的东西,让我们有些迷惑。”
余果说到这儿,眼神闪烁地转移开话题:“对了,您上次说希望我把周育林下葬的时间告诉您,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认领他的尸体,这实在是让人为难啊。所以我今日再多嘴问一句,您真的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吗?”
“竟然没有人认领他的尸体,这的确太让人惊讶了!不好意思,我需要回想一下,我有一个记事簿,或许会记录一点有用的东西。”白蓉立即起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请你们稍等片刻。”
李跃然凑到余果耳边,压低了嗓音问:“你这是故意在试探她?”
“不错,如果她是真凶,一定会按耐不住的。只是,张海为什么要帮她揽下罪行,我始终想不到原因。他们两人应当只是点头之交,张海为什么……”
“也可能,张海并不是想要刻意顶罪。他们之间很可能存在某种特殊的共同点,例如都想让周育林死。”李跃然的这个假设也非常大胆,充满了戏剧性。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这个想法很有意思,我记住了。”余果微笑着说。
“只是灵光一闪,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没关系,有时候破案的确需要想象力来帮忙拓展视野。”
这时,白蓉拿着一本黑色皮面的记事簿走了出来,“抱歉,耽误了一些时间。呐,你们看,这是我用来记录工作安排和一些日常琐事的本子,我往回翻了一下,发现还真的写过一些有关周育林的资料。”
“太好了,能给我们看一下吗?”李跃然礼貌地询问。
白蓉被他注视,悄然红了脸,“当然可以。”
李跃然面无表情地从她手里接过记事簿,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有关周育林的内容。
9月12日,晴。
预约在今天的患者有两位因为天气原因更改了时间,我一下午都无所事事,好在周哥知道我的无聊,给我提供了一些打发时间的建议。我和他一起坐在电脑前观看了一部讲述医生职业生涯的美剧,很有收获。以此为契机,我从他口中获悉了一些有关他的私事。周哥是在农村长大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但仅靠种地过不上好日子,他说自己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出门打工,常年不回家,只有姐姐照顾自己。再后来,他父母在城里遭遇意外去世,姐姐嫁给城里的一位工人成了家,把他送到护校读了护理专业。周哥说,他一个男人读护校是会遭遇白眼的,一度自卑,不想再读。我对此不太能理解,在国外男护士也随处可见,这并没有什么稀奇。但大概是国内的环境不同吧,我看得见他身上的挣扎和痛苦,但他除了做护士什么也不会,又因为姐姐的期望,他无法改行。我开导了他一番,但却不知道他是不是听了进去。
李跃然将这一页拍了下来,并道谢:“非常感谢,您帮了大忙了。”
白蓉非常欢喜,“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
两人交谈之际,余果伸手摸了摸记事簿,并用指尖触摸了一下这几行字。
余连瞬间启动分析系统,分析起书写这段文字所用的墨水。
“怎么样?”余果用意识询问。
余连:“小菜一碟,鉴定笔迹这种事我还是很擅长的,我还能非常肯定的告诉你,这段话是白蓉刚刚在办公室里写下的。这墨水虽然颜色深,却掩盖不了它才干掉的事实。呵呵,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误导我们,希望我们朝另一个方向调查。”余果道。
余果和李跃然起身告辞,讨论起白蓉言辞里的漏洞。
李跃然不解:“如果她是刚才补写的,莫非她早就在记事薄中预留了这一页空白,以便随时添加内容吗?”
余果耸耸肩,“这就不得而知了,但她身上的疑点正在逐渐增加。”
“你打算怎么做,那只名叫妮妮的猫,如果真的死了,岂不是死无对证?”李跃然并不希望刚发现的线索就这么断掉。
“白蓉不是说把妮妮埋在了她养母坟墓的旁边么,那我们就去查一查。”
“余果,你是打算……去挖坟?”
“嗯,是要去挖妮妮的坟啊,不行么?”
“不是不行,只是我们不能就这么去。挖坟需要铁锹吧,你觉得我们拿着铁锹靠近人家祖坟,他们会怎么想?”对于余果这种间歇性的常识缺乏,李跃然颇为无力。
余果皱眉,“那需要办什么手续?”
“至少需要打个申请,还得理由正当。”李跃然叹气,“老大那边,我可以帮你解释,但是猫的视频你得交上去。”
余连叫唤起来:“凭什么交上去,这是我费了老大劲才弄到手的。小果果,你别听他的,我看他就是想掠夺你的功劳。”
余果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处理这种事,“他说要交就交吧,反正现在这段视频对我来说没用了,找到妮妮的尸体更加重要!”
余连非常生气:“你是不是傻,这李跃然总跟着你,不就是想趁机抢功劳,我都看出来了!”
“别瞎说,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
“呜呜呜小果果你又胳膊肘往外拐!你不爱哥哥了嘤嘤嘤……”
“余连,再多说一个字我屏蔽你。”
余连立即消声。
余果作为他的操纵者和宿主,的确有能力屏蔽掉自己。余连刚开始和他的神经元接驳在一起时,就因为太过聒噪被屏蔽过一回,从那次后余连收敛和很多,不敢再惹恼他。
安静了良久,余连突然出声:“我对比出结果了,妮妮和视频里的那只猫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相似度。喏,我真的已经尽力了,那只猫跑的太快,近景又少,能匹配出这个结果已经是……”
“百分之九十……这还不够,但应该已经足够说服老大答应我的请求。”余果没搭理他,只顾和李跃然说话。
“嗯,应当够了。”
“我来打电话?”
“好啊。”
余连气鼓鼓的:“小果果你干嘛不理我?”
“办案期间,我从不闲聊。”
“你和李跃然还闲聊呢!”
余果这会儿已经掏出电话和上官游说起话来:“我要报告两件事,其一,猫的唾液和苔藓、沙土都和一只白色的布偶猫有关;其二,我和跃然哥找到了那只猫的下落,但它已经死了,我得去挖坟看看。其三,我和跃然哥怀疑周育林的死亡时间推断有误,能不能请法医再检验一次,直接查胃部残留物。”
上官游表情复杂,“……好吧,我批准了。”
余果扬起一抹淡笑,看向李跃然,“看来提你的名字,很是管用。”
李跃然高冷的五官变得柔和了些。
余连一声不吭的生起了闷气。按道理,他一个AI系统是不该有情绪变化的,系统给他设定的是侦探属性,那就该客观冷静,但不知道为什么,测试的时候明明是挺正常的,但和余果的神经元接驳之后,他的“人设”每隔几天就要崩一回。
余连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强行自检了三次,杀毒了四回,可还是控制不了自己这脱缰的情绪。
他估摸着,自己大概是变异了。
李跃然用手机软件搜索出周家村的位置,叫了辆车,直奔目的地而去。余果对新兴的打车软件很感兴趣,问了司机几个问题。这司机是个口才好的,吐槽了不少打车平台的弊端和缺陷。
“不过我还是感谢发明打车软件的人,要不是他,我现在就不能赚这笔外快啦!现在很多私家车为了补贴家用,下班后都会出来接几单,不说其他,这每个月的油钱能赚到手,就很不错啦。”司机笑道。
余果突然联想到一件事,吩咐余连:“你查查3日晚到4日早上这段时间,本市所有打车平台,看白蓉是不是有叫过车?”
余连哼唧:“用得到我的时候才跟我说话,我才不……”
“你查不查,不查我找上官游了。”
“好好,我查还不行么?苦哈哈的小白菜说的就是我了……”
半晌,余连告诉他结果:“本市的打车软件就有十多个,我接入你的手机一个个的下载,连接系统入侵他们的后台,发现3日晚上9:21分,白蓉有叫过一辆车。”
“起始地点呢?”
“从临江一路,到丁香苑住宅区。”
“临江一路,不就是胡桃公寓式酒店门前的那条路么?”余果脸上绽放出振奋的笑容。
“跃然哥,白蓉的嫌疑又增加了一个。”
李跃然听完他的陈述,点头道:“如果我们挖到了妮妮的尸体,就能提出它的唾液或毛发,和鉴证科在1108锁芯旋钮上提取到的唾液进行DNA比对。只要能证明它们是同一只猫,白蓉就休想再摆脱嫌疑。不过我依然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指挥猫来反锁房门的?”
“猫和狗都是具有一定智商和灵性的宠物,经过人的训练,可以听懂许多指令,并做出一些简单的动作。按下空调遥控器,扒下旋钮其实都不是多么复杂的动作,如果白蓉事先训练过它,是很有可能做到的。”
余果可以列举出几十个这样的实例,但关键是,他们该怎么证明这点。
余果和李跃然抵达周家村时,已是暮色四合,浓密的黑幕从地平线下面升腾而起,将残存的夕阳霞光冲撞得七零八碎。
在薄薄暮色的掩映之下,周氏祖坟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白蓉的养母名叫周丹萍,过世时五十有二,听说当时是高血压突然飙升,引发脑出血,没能抢救过来。她一人独居在周家村的祖宅,不肯搬去和白蓉一起住,高血压发作时她倒在家中无人知晓,直到第二天隔壁的大婶过来串门,拍门无人应答,觉得蹊跷打开窗户往里看,才发现了不对。喊来120之前,她就已经咽气了。
李跃然拿出圆珠笔和笔录本,对他说:“我想先询问一下左右邻居对白蓉的印象和评价,你和我一起吗?”
“不,我想先去挖猫坟。”余果指向周家村的村支部,“老大发来微信,说已经和这里的领导联系过,我得去打个招呼。”
“你一个人行吗?”李跃然不大放心。
余果却信心十足,“没关系,我能应付得来。”
李跃然也想给他一个独自锻炼的机会,“那好吧,一个小时后,我们在周丹萍祖宅这里汇合。”
余果双手插兜朝着村支部走了过去,他好奇地对着一溜齐整的平房打量了良久,又摸了摸那挂在屋檐下的辣椒,直到听见粗重的咳嗽声。
“咳,咳咳……你这孩子,是从村外来的吧。这辣椒可不卖,是我自家的东西。”一个胡子拉碴、头发半白的大爷站在门口对他喊道。
余果默默观察他,看得他快要发毛了,才问:“您是这里的村支书吗?”
“呃,是啊。”
余果听到这个答案,没感到意外,伸手把手机递过去,让他看自己和上官游的对话,“我领导说了,您允许我去挖猫坟了。”
村支书眼睛也不好使,耳朵不好使,“啊,啥?你要挖猫粪?哎呀,这猫粪有什么好挖的。”
余果:……
余连哈哈大笑:“这大爷太幽默了哈哈哈!”
余果花了老半天功夫才说明白了事情,村支书笑道:“哦,是来挖猫的呀!这没关系,只要你别动周三丫的墓就行。”
“周三丫是谁?”
“就是周丹萍,你不是她女儿的朋友吗?说猫埋在这里不吉利要挖走。”村支书问。
“哦,对对!”余果想起来上官游和他约定好的借口。
为了不泄漏案情,他们真是随时随地都在锤炼演技。
“要铁锹不要?”
“要!”
村支书想了想,大手一挥,“我看你这孩子死皮嫩肉的,肯定挖不动,我陪你走一趟吧!”
余连狂笑:“细皮嫩肉的小果果,哈哈哈哈哈!”
余果一言不合又要威胁屏蔽他,却没想到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跤,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补刀使者余连:哈哈哈哈哈哈哈!
村支书连忙扶起他:“看你这孩子,肯定没来过农村,我们这儿家家户户都是有门槛的。”
“谢谢,是我没看路。”余果叹气。
村支书挺喜欢这白净的后生,笑呵呵往前走,“你能帮白蓉来挖猫,应该和她关系很好吧。哈哈,别误会,看年纪你比她小,应该不会是她的男朋友。要说她也是可怜的姑娘,婴儿那么大时就被人贩子卖到了咱们这里,但买他的那家男人酗酒,对她特别不好,隔壁的三丫看不过去,就花钱把她买了过去,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抚养。长到十岁,白蓉出落的有模有样,村里人当时都说这要是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能嫁个好人家。唉,要不是后来发生那件事,她们娘俩的日子还能好过点……”
“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余果听不大懂他的乡音,但连猜带蒙的才算是明白了。
村支书很久没和人唠过往事,略微停顿了一会儿,说道:“白蓉长得好看,那模样很明显不是本地人,发育的也早,十二岁时就看着是个大姑娘了。她还爱干净,每天穿一身整齐洁净的校服去上学,来来往往的,附近的流氓就看上了她。要说也是周三丫疏忽了,她一个人拉扯孩子,平日里要干许多农活和家务,没法接送她上下学,结果有一天白蓉因为补课放学晚,回家的路上在田埂那边被几个男人拖进了草丛里……”
余果心头一惊,“然后呢?”
村支书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取出一根塞进唇瓣之间,边点烟边说:“还好她幸运,遇到一个下工的年轻男人路过那里,赶走了流氓,把她给救了!”
余果长出了一口气。
村支书这时勾起冷笑:“你是不是以为白蓉总算能逃过一劫了?她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哭了一场,带着那个救他的男人回了家。周三丫得知事情的缘由,对这个年轻男人感激涕零,杀了母鸡,招待他吃了一顿好的。她们以为这就算是报答过恩情了,但谁能想到,那男人没过几天又上门拜访,拎着好些礼物,说是要提亲,想求娶白蓉。”
“什么?白蓉才十二岁吧,这……”余果满脸的不可思议。
“谁说不是呢,我们农村虽然结婚早,但也不至于十二岁就让闺女订亲。可这男人是个无赖,非要白蓉做自己的老婆,白蓉年岁小没关系,他愿意等他到18岁。但在此之前,白蓉必须和他订亲,并且摆流水席,让村上的人都知道。”村支书吸了口烟,满目的苍凉,“周三丫不肯,把这男人敢出了门。结果几个月后的一天,白蓉在学校出了事,她被同学举报和学校老师有染,校长准备要开除她。”
余果问:“她是被人诬陷的吧。”
村支书点头,“当然是诬陷,白蓉那孩子最是乖巧听话,怎么会做这种可耻的事。可校长不信,举报她的同学言之凿凿,周三丫没办法,只好去求了那个年轻的男人。”
“那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校长的侄子,家里有点钱,上头还有一个臭名远扬的堂兄。”村支书猛然叹气,“为了保住白蓉的学籍,周三丫权宜之计,只好答应让小蓉和他订亲。白蓉初中毕业那年,她十五岁了,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这个未婚夫等不及她成年想要和结婚。在我们这儿,特别偏远的村落里,也有十四五岁让孩子成家的。但周三丫读过书,知道这是不对的,强烈反对,却被打了一顿,住进了医院。”
“后来呢?”余果有种不好的预感。
村支书踩了踩脚下的泥土,对他说:“我们到了,这里就是周三丫的坟。”
他低头扯了几把野草,才接着上头的话说:“白蓉用自己高中的学费给周三丫付了医药费,好不容易照料到她出院,却发现自己又不能上学了。因为她那个阴险的未婚夫在镇子上散布流言,说她小小年纪勾三搭四,还打过胎,是个不良少女,学校不肯录取她了。白蓉绝望得差点跳河自杀,被我们几个长辈救了。她为了能上学,不得不继续委曲求全,和那未婚夫单独出去了一晚,发生了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
“真是岂有此理!”余果愠怒道,“她们为什么不报警呢?”
村支书苦笑着摇头:“那男人的姨夫就是派出所的所长,白蓉就算报警也没用!你不知道穷山恶水之地有多可怕,当年的周家村可不像现在这样政治清明,那时候村干部都与那家人是一丘之貉,白蓉又能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白蓉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一边忍耐,一边找人打听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希望有朝一日能摆脱这个可怕的牢笼。终于在她16岁那年,她的亲生父母从国外找来回来,想要接她走!白蓉留下一笔钱,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这一走,周丹萍岂不是无法对她的未婚夫交代?”余果问。
村支书说:“不错,那家的男人都很跋扈、无耻,他们打砸了周三丫的家,还打断了她三根肋骨。好在周三丫熬了过来,并主动断绝了白蓉的联系,独自一人艰难度日。她为了躲避这家人,去城里打工,做别人家的保姆,有家不敢回。可就是这样,那家人也没放过她,周三丫因为一起盗窃案做了六年的牢,在监狱里倍受折磨,出狱后整个人都有些傻了。我们可怜她,把她接回来住,慢慢的她才有所好转。”
“所谓的盗窃,是不是那家人……”
“是啊,完完全全的栽赃嫁祸。从证人到律师,都是那家人安排的。不过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遭遇了一场车祸,差点死绝了。”
余果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故事,面色复杂的蹲下来看村支书挖猫坟。
周丹萍墓碑旁,一个小小的鼓包,就是妮妮的坟墓。
村支书力气很大,三下五除二就挖开了猫坟,余果往里一看,惊讶地拧起眉头,“……空的?”
“空的?”村支书也有些傻眼,“奇怪了,怎么会是空的?”
“您有亲眼见到白蓉在这里埋葬妮妮的尸体吗?”余果问。
“没有,只看到她拎着一个包过来,说妮妮死了,想把它葬在周三丫的墓旁。”
“这么说您其实也没有看到妮妮的尸体。”
“回想一下,还真没有。”
余果拍拍腿脚的尘土,站了起来,“麻烦您把猫坟填回去吧,我得把这件事告诉白蓉。”
“是得告诉她。唉,三丫的死对小蓉打击挺大,但她好歹还有莎莎做伴呢,你替我劝劝她,不要太伤心了。”
“您说的莎莎是谁?”
“怎么你不知道吗?莎莎也是小蓉的猫啊,两只猫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长得很像,而且都非常聪明,小蓉经常带它们回来看望三丫的。”
村支书的话宛如鼓槌,捶打在余果的心口上。
“那莎莎现在在哪里,您知道吗?”
村支书好笑的说:“它是小蓉的猫,当然应该在小蓉那里啊。你这孩子,怎么问了个傻问题?”
余果对他过道谢,快步往回走。
余连:“真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只猫!”
余果神色冷凝,“怪不得妮妮会被车撞死,因为白蓉杀猫灭口。”
余连:“我这就调查那辆车的车主!”他还保留着妮妮被撞死时交通摄像头拍摄到的录像,录像里肇事车辆的车牌号清晰可见。
“怎么样?”
“查到了,肇事车辆是一辆白色本田,车牌号X78A0,车主是……周羡林!这个人,会不会和周育林是亲戚?“
余果一言不发,垂下眼眸沉思。
不久,他和李跃然汇合,两人交换信息之后同时陷入了迷雾之中。
李跃然询问过周丹萍的邻居,他们提供的故事与村支书所言没有太大出入,这段往事应当是真的。但他们却不像村支书那样同情白蓉,言辞里对她颇有微辞,说她忘恩负义,说走就走,把周丹萍一个人留下来受苦。哪怕她多年后回来了,也无法弥补当年周丹萍遭受到的伤害和折磨。
“摄像头没有拍到司机的脸吗?”李跃然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这个案子越查线索越多,却没有一条是指向真相的。
余果:“拍到了,但那人戴着口罩和帽子,根本看不清男女。”
“假设驾驶这辆车撞死妮妮的是白蓉,那她在4日早上离开小区时应当会被摄像头拍到。”李跃然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走,咱们这就去查小区监控!”
“等等!”余果甩开他往山坡上跑,大声喊道:“村支书,白蓉曾经的那个未婚夫叫什么名字?您快告诉我!”
村支书一愣,答道:“他叫周羡林,怎么了?”
余果和李跃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吼道:“那您认识周育林吗?”
村支书吃惊地说道:“周育林,这不是他堂哥的名字么?”
翌日晚上,市局审讯室。
“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余果坐在白蓉的面前,扔出了几张照片,“这是我们在1108寻找到的证物,足以证明你的猫妮妮在4日来过这间套房,并在你的指挥下,关掉了凶手在离开时便打开的空调遥控器,并扒下了房门上的旋钮,反锁上房门,然后从窗口离开,协助你这个真凶,轻而易举制造了一起密室杀人案。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白蓉无辜的眨眼,仿佛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小警官,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的猫参与了一起杀人案,这也太荒谬了!另外,您说足以证明我的猫妮妮在我的指挥下,关掉了遥控器,扒下了旋钮,证据呢?”
“我就预料到你不会承认。行,我先换个问题,你如何解释3日晚上9:21分从XX打车平台叫车,从胡桃公寓式酒店离开,回到你所居住的丁香苑?”
“这有什么问题,我3日晚上出门逛街,恰好走到那里,因为在酒店门口定位更准确一些,所以就站在那里叫车回家。你们总不能因为我坐了一趟车,就怀疑我去过酒店,还杀了人吧?”白蓉神色坦荡的辩驳。
“那晚,你当真没有进过酒店?”
“没有!”
“撒谎!”余果把一只手机放在桌面上,“你知道这是谁的手机吗?”
“谁的?”白蓉依然一派温和笑意。
余果心道待会看你还怎么狡辩,他打开手机,点开相册,从里面放大了一张照片,“看看这张照片里有谁?”
照片里有一张笑容甜美的脸,其背景是酒店大堂的旋转玻璃门,而门口到安全通道的这段过道上,一个清洁员打扮的女人拎着拖把和水桶经过,正好被自拍的王爱妮摄入了镜头中。
白蓉的脸色变了。
余果指着照片说:“我们经过技术分析,发现这个女人和你有百分之九十五的相似度,除非你能找出来一个双胞胎,否则你就是此人无误。敢问白医生,你打扮成清洁员来到酒店,是做什么?”
“我,我……”
“我替你说吧,你8:22分假扮成清洁工来到酒店,敲开了周育林的房门,有10楼监控录像为证。他虽然意外这个时间还有清洁工来收取垃圾,但还是让你进了门。他对于女人没有什么防备,并且没认出伪装之下的你,对你戴上手套的行为也没有表现出怀疑,只告诉你动作快点,他要休息了。你趁他转身的时候,拿起铜铸人物塑像,站在椅子上,对着他的脑部猛砸,一连好几下,直到他倒地不起,咽气为止。你扔掉塑像,发现自己工作服上溅上了他的血迹,马上脱掉它,塞进了水桶。接下来你从包包里放出布偶猫妮妮,让它熟悉了一下场地,并训练它扒下旋钮,按下空调遥控器。
确保妮妮能准确执行指令后,你把它塞回了包,拿上你随身的东西,于8:46分离开了1108。接下来的事情非常简单,你找到个空无一人的女厕所,把工作服搓洗干净,扔进了一楼专供员工使用的洗衣机里。那时,还不到晚上九点。而酒店洗衣房,每天早上6:00和10:00和每晚7:00到9:00为客人清洗衣物和床上用品。其余时间,员工可以清洗自己的工作服、私人衣物。你偷偷扔进去的工作服就这么被某位员工当作他自己的衣服洗了,随后拿出来烘干,并顺理成章的取了回去。而这个人,就是张海。
你在做完这些之后,在女厕所更换上一套男人的衣服,戴上鸭舌帽,从酒店大门堂而皇之的离开。证据就是,酒店门口的摄像头在9:18分拍摄到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从旋转玻璃门走出来。当初我们根本没筛查这个时间段的录像,所以没有发现疑点,这是因为法医推测错了周育林的死亡时间。而你在9:21分使用打车软件,从容的乘车返家。
你很聪明,知道冷气能够降低室内温度,让尸体腐败的速度减慢,尸斑晚一点出现,所以把温度调到了最低。这样做风险不小,因为法医和现场勘察的警察未必发现不了,但你杀人的时机非常合适,K市不久前发生了一起重大灭口惨案,刑警队忙得焦头烂额,对于周育林这起案子自然就投入不了那么大的精力。你便赌了一把。
在你到达小区门口之后,你摘下帽子,脱掉男士外套塞进包里,露出穿在里面的女士衣服,进门时故意让小区的机摄像头拍到,这样你的不在场证明便有了。你如往常一样睡到第二日清早六点,抱着妮妮来到楼下,让它闻了闻你的手指,命令它去胡桃公寓1108号房间,关掉空调遥控器,并扒下了防盗门上的旋钮,反锁了房门。”
“等等,恕我无法认同你的推理。这太可笑了,你怎么证明我能操纵妮妮做出这种高难度的操作?它是一只聪明的猫没错,但她不可能认得哪扇窗是1108的,更不可能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按下空调遥控器,扒下那个什么旋钮!”白蓉因为生气而涨红了脸,愠怒之下,居然展现出一丝我见犹怜的美艳。
余果沉默地敲了敲桌面,蹙眉看向门外,似乎有点问不下去了。
白蓉脸上浮现出一抹侥幸的微笑。
“老大,我问得口渴了,下面的你来吧。”他起身对门外说道。
上官游阴沉着脸走进来,使用的却是一套和余果截然不同的审讯方式。
“白医生是吧,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政策,抗拒从严,坦白从宽,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开口。”
说完,他两手交叉搁在肚皮上,仰起头靠在了椅背上。
“你……”白蓉镇定的表情裂开了一条缝,“我没罪,我没有杀人。”
上官游漠然地看着她,“周育林是个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患者,你知道吗?”
“什么?这……我不知道。”白蓉满脸的惊讶。
“他在你牙科诊所工作之前,曾经在西川医科大学综合医院工作,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那么他在该医院担任护士期间,先后使用胰岛素杀害过五名患者的事,你也不知道?”
白蓉神色震惊,“我真的不知道,我,我……要是知道,怎么敢雇用他做护士!”
“这么说,你应该和他无仇无怨?”上官游故意拉高了声调。
“当然没有。”
“他在你诊所工作期间,有对病人过度照料或用错药物的情况吗?”
“不……不可能,病人只吃我开的药,而且是从这里拿走的,他不可能经手。至于过度照料,这是不存在的,他只负责在诊所里给打打下手。”白蓉斩钉截铁的回答。
上官游点点头,反问:“那么他当年是如何和周羡林一起欺辱你们母女的?”
白蓉:“当年他和周羡林那个畜生……不,我不认识什么周羡林!”
上官游猛然转变话题,让她差点露出马脚。
“周羡林和周育林是堂兄弟,曾经在周家村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你是在周家村长大的,怎么会不认识?”上官游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老照片,“这是我们在周羡林家中找到的照片,和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的女孩,是不是你?”
白蓉惊恐地缩起身子,用力的摇着头,“不,不是我,那不是我!”
“白医生,这件事是瞒不住的,我可以请来周家村的村民,让他们过来辨认,看看这照片里的女孩到底是不是你。”上官游目光轻蔑,“还是你以为编造了一段记事薄上的内容,就能成功的误导我们?”
白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几分钟后,她抬起头,扬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你们警察就这么喜欢揭人伤疤吗?对,我是认识这对堂兄弟,一个是畜生,一个是禽兽。我恨他们,恨之入骨,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会谋杀周育林。因为我早已逃出那个牢笼,成了自由的小鸟,现在的我脱胎换骨,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又为什么要去杀他?另外,妮妮是因为我养母病逝郁郁寡欢才死的,根本不是被车撞死的,我把它埋在了养母的坟墓旁边,你们大可以去查看。”
“妮妮的尸体失踪了。”上官游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眸,企图看出一丝愧疚和心虚。
白蓉表现得万分惊诧:“什么,它的尸体不见了?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你根本就没有把妮妮埋在那里,说吧,你把它藏在哪里了?”
“不,我确实把它埋在那里了!”
“你撒谎。”
“不,我没有!你们找不到妮妮的尸体就诬陷我,我是不会认的!”
这时余果端着茶杯走了进来,坐在了上官游身边,勾起浅笑,“白医生,就在刚刚,我和同事已经找到妮妮的尸体里,你想看看它吗?”
“不不不,我不看它,我不看它!”白蓉惊惧地缩了缩脖子。
余果笑声轻柔:“为什么不敢看它?你利用了妮妮,并亲自撞死了它,还残忍的抛尸,不让它入土为安。你故意说把它埋在你养母的坟边,只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消耗我们的警力。但其实……你早把它尸体在哪告诉我了!”
白蓉愕然。
“在诊所时,我询问问小护士,妮妮死后是不是被你丢弃了?你走出来,清楚明白的告诉我说:不,我怎么可能把妮妮扔进垃圾堆呢?我们三人谁也没提到过垃圾堆……而你,下意识的说出了这个地点。为什么呢?因为妮妮就是被你扔进了垃圾堆!”余果淡然的喝了口水,继续说:“妮妮死得惨啊,被车撞飞,血肉模糊,更过分的死前有人用胶水黏住了它的毛,扔掉它时又用力的往下抠毛,害得它身上斑斑驳驳,没一块好皮!”
白蓉紧咬着下嘴唇,半晌没有吭声。
余果又道:“你是不是在思考对策?别瞎想了,老实交代多好。我们已经把它送去尸检,它死前遭遇了什么,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你之所以用胶水黏住它所有的毛,是为了不让猫毛掉在1108,但你没想到,自己涂抹的胶水不均匀,不同部位的胶水速干的时间不一样。当妮妮为了执行你的指令,用力扒动旋钮时,它前腿上半干的胶水站在了旋钮上,留下了痕迹。我之前还以为是胶带留下的痕迹,直到看到它的尸体后才知道,留痕应该是某种胶水。而妮妮因为胶水裹在毛上非常烦躁,用舌头舔舐前腿的毛,想要舔掉这些胶水,所以胶水沾上唾液,旋钮上便同时留下了它的唾液。”
“一派胡言!”白蓉高昂起头,面带微笑狡辩:“就算是这样,你们也无法证明是我命令它做了这些。”
“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呐,那辆撞死妮妮的白色本田是周羡林的,你知道吗?”余果放出一枚重磅炸弹。
白蓉的笑容渐渐收敛,“这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因为周羡林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开着车出来撞死一只猫?但开车的人是你,而那辆车是你从周家村的里偷偷开出来的。那辆车废弃很多年了,没人知道它属于谁,就那么停靠在路边。你便以为它的主人早就离开村子,所以花钱雇人把它运走,修理一番,还更换了门锁。但你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周羡林的车吧,这就叫歪打正着。”上官游强势插入,把一份车管所开的证明出示给她看,“瞧瞧吧,我有没有骗你。”
白蓉的精神防线瞬间被击溃,肩膀垮塌,趴在了桌子上。
余果把手机打开,放在她面前,“你看看吧,妮妮从垃圾堆里被我们找到时,是什么模样……”
白蓉颤抖着低头,只看了一眼就紧紧闭上了眼睛,用手捂住了脸。
“你的计划原本天衣无缝,却因为一颗猫砂功亏一篑。据我推测,妮妮随你出门之前刚好上过猫厕所,你并未注意到它腹部还粘着几颗猫砂,而它一直躲在你包里,把猫砂蹭掉了一些,却剩下了一颗,在你给它涂胶水时黏在了毛上。你带着它实施杀人计划,周育林死后,你把它从包里放出来,训练它按空调遥控器,扒下旋钮,应该花费了一些时间,但因为妮妮聪明,它很快学会了。你拍下空调和旋钮的照片,再把妮妮塞进包里带走。次日早上,你把照片给妮妮看,重复做完执行过的指令,她乖巧听话,按照你的话做完了这两件事,从窗口溜出来后打算回家,却不幸的在回家路上被你开车撞死。为了完美的做到这点,你应该早就把车停在了路边,等候它的出现。它本可以躲开,但因为身上被胶水粘的太难受,降低了敏捷度,所以才……”
“呵呵呵,这段推理真是精彩!”白蓉突然发出尖刻的笑声,“但你亲眼看到了吗?丁香苑距离胡桃酒店可有不小的一段距离,妮妮怎么可以一路跑过来……”
“啊,它不是跑过来的啊,是有人送它来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好帮手,张海。”余果拍拍手,审讯室大门被推开,白烈押着张海走了进来。
白蓉面色苍白的吸了一口气。
张海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余果笑着对他说:“坐吧,张海。你为什么甘愿帮她顶罪呢?是不是因为小时候你做过一件错事,对她心怀愧疚,所以才听从她的安排,做了她杀人的同伙?”
他的语调始终都是轻盈的,此时却让他们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张海死死攥着手指,不敢开口说话。
“白蓉,根据周家村村支书所说,你16岁离开那里之前经历了许多磨难,追根溯源还要从那群在你放学路上拦住你,差点对你实施暴行的混混们说起,对吧?”
白蓉紧抿着嘴唇,面无血色。
余果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只稍稍停顿片刻,便继续说道:“我来把事情还原一下,当年张海尚且姓周,叫做周海,是个混不吝的皮小子,某天跟着几个年纪大的哥哥出去耍,却没想到目睹他们欺凌一个女生。周海年纪尚小,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本性不坏,知道这是不好的事情,便偷偷溜走去村子叫人。好巧不巧的,他遇到的是周羡林。周羡林被拽过去,看到了白蓉被几个男人撕扯得衣衫不整,按耐住心里的兴奋,义正言辞的上前阻拦,救下了白蓉。周海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非常高兴,却不知道这才是白蓉一家悲剧的开始。周羡林挟恩求报,提出了极其过分的要求,周丹萍不肯答应,他就死缠烂打,并无所不用其极,就是要逼得白蓉母女走投无路,答应他的要求。”
听到这里,白蓉和张海的脸上都浮现出扭曲而悲愤的表情。
余果歇了口气,说:“周羡林不可能真心求娶白蓉,不然做不出对一个十岁女孩提亲的事来。他卑鄙下作,明里暗里都在给周丹萍和白蓉下套,散布流言蜚语,让周丹萍无计可施,只能委屈白蓉,暂时答应了这桩荒唐的婚事。然而她们一退再退,却助长了周羡林的气焰,白蓉十五岁时他又来作妖,要逼她与自己发生关系。周丹萍继续阻拦,他就伙同堂哥周育林教训她,把她送进了医院,可怜白蓉无依无靠还要照顾母亲,没有金钱来源最终不得不委身于这对禽兽……”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就这么痛快吗?”白蓉还在忍耐,张海却忍不下去了,瞪着猩红的眼,破口大骂。
一边骂人,一边流泪。
余果瞥了他一眼,“所以你一直心怀愧疚,如果当初要不是你拉来了周羡林,或许后面的悲剧都不会发生。你憎恶周家村发生的一切肮脏事,成年后努力工作,留在城里打工也不愿回去,并且改了母姓。只是你没想到命运的齿轮会重新转动,你不但偶遇白蓉,还见到了人渣周育林。你同情白蓉的遭遇,希望她能过得好,却没想到她和周育林搅和在了一起,还看似亲密。无法理解之下你接近白蓉,挑明身份,白蓉惊异之余,把自己的杀人计划托盘而出,劝说你做她的内应,是不是?”
张海深吸了一口气,仰面朝上,低低的笑出声来:“你循循善诱,就是想引导我承认白蓉杀人?但对不起,杀人的不是她,妮妮是我找她借的,看它聪明,才会训练它,操纵它,最后撞死它的人也是我。哦对了,最后我还把它的尸体扔进了垃圾堆!”
余果挑起一侧眉毛,“哟,想将我一军啊。我真不明白,你这么心甘情愿地替她顶罪,她真的会感激你么?张海啊,你前女友真的是被周育林害死的吗?这件事是你亲耳听到的,还是白蓉告诉你的?”
“我,我……”张海为人忠厚,没意识到这是个语言陷阱,下意识地看向白蓉。
白蓉暗骂一句“蠢货”,没有理会他求助的目光。
余果讥讽道:“你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真是蠢到家了。”
张海愤怒反驳:“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说了,周育林是我杀的,妮妮也是我杀的!”
“那你可以把杀人经过再描述一遍吗?”上官游此时的声音已冷到了谷底。
张海迟疑了片刻,结结巴巴把杀人经过陈述了一遍,逻辑之混乱,前后之矛盾,让余果都不忍心给他指出来。
“唉,要不要我把你之前的笔录拿过来,和你刚才所说的对照一下?看错了几个地方,改了几处细节?”余果没见过这么蠢钝的人,好心点醒他:“你以为我们在房间里找不到凶手的指纹,就无法认定真凶?我告诉你,凶手最自以为是的漏洞是什么——她在杀人时用的是右手,这点根据死者脑后伤痕就能判断出来!”
张海迷惑不解,“我,我就是用的右手拿起铜铸塑像死他的!”
余果无奈地摇头,“你上赶着顶罪也要看看自己的智商够不够自圆其说吧!你是个左撇子,怎么会用右手杀人,嗯?”
“不,他不是左撇子,我才是!”白蓉忽然激动的出声。
余果朝他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说道:“啊,你终于自掘坟墓,招认了。其实你当时是用两只手握着塑像砸向周育林后脑的,并不会呈现出明显的左右手差别,我刚才是诈你们呢。”
白蓉霎那间面如土色,抚着额头扯开嘴角,狞笑起来。
“我竟然被你骗了,哈哈,哈哈哈!果然,做贼心虚,我这个凶手还修炼的不到位啊。”
张海霎那间脸如黄纸。
上官游这时起身走出门外,手里抱着一个白色的包裹,走了进来。
“这,这是什么!”白蓉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叫。
张海也手指颤抖起来。
上官游作势掀开白色包布的一角,说道:“这是妮妮的尸体。白蓉,你可以否认操纵过它,但它在临死前最后看到的那个人,会在它的瞳孔里留下影像,从而成为指认凶手的证据。你是不是撞死她的凶手,我们只要查看它的瞳孔就能一清二楚!”
白蓉死死的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声,“这不可能,这……”
余果在手机上点了点,打开了一张照片,“不信,你就看看。”
白蓉的视线落在照片上,先是一愣,而后恐惧的叫喊:“啊啊啊啊啊——它真的看到我了?妮妮真的在死前看到我了!”
张海眼睁睁看她自投罗网,摇摇头,长叹一声。
余果和上官游相视而笑,敲了敲桌面,“白蓉,现在请你详细地讲述谋杀周育林的全部过程。”
白蓉无力再做狡辩,只能老实交代。
“我被亲生父母接到美国后,过得并不开心。他们早就有了别的孩子,一家三口感情融洽,我每天看着他们亲亲密密的生活,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外人。而且很难适应美国的学校,那里的人都说一口标准的伦敦腔,而我,带着乡下口音,就算会说英语,也非常难听,是个异类。但为了出人头地,我拼命努力,考上了医科大学,成为了一名牙医。可在美国要考上牙医执照太难了,我试过好几次,都是失败。大概是看我意志消沉,爸妈拿出一笔钱,鼓励我回到这里创业。我本不想回来,却发现他们已经厌倦我了,因为始终和我相处不来,想把我推得远远的,呵……多可笑啊,明明是他们当初不小心弄丢了我,让我被人贩子拐走,到头来却还责怪我和他们不亲近!
我不想碍他们的眼,便拿了这笔钱回到K市,创办了牙科诊所,想要安静平凡的过自己自己的日子。岂料这么巧,周丹萍有一天走了进来,说要补牙。我接待她时戴着口罩,却仍然被她认了出来,她惊喜不已,从此就赖上了我,每天车轱辘的念叨她把我拉扯大多么不容易,我走之后她又吃了多少苦,让我好好孝顺她。呵呵,你们一定想不到吧,我恨的人那么多,其实最恨的是她!什么维护,什么忍辱负重,都是她做出来的假象,事实上把我推向周家兄弟毒手的就是她!”
张海不可置信地仰起头,“你说……什么?周阿姨她不是……”
“对我很好?”白蓉放声大笑,随后刺耳的笑声被痛苦的哽咽所取代,“她那个人最善于演戏给别人看,为了博得你们的同情,她巴不得我再惨一点呢。周羡林喜欢幼女,她早就知道了,偏巧周羡林看中了我,她高兴还来不及,每次都在我面前故意拒绝,背地里却去讨好周羡林,建议他如何如何做。我为什么甘愿委身于他们,任由他们欺凌,都是因为周丹萍假装重伤,并谎称家里的钱都给我做了学费,无法支付医药费。我把她当成亲妈啊!她却设下陷阱,骗了我,亲手把我推进了火坑!当然,这件事我那时毫不知情,根本没怀疑过她。16岁时我终于得到了亲生父母的消息,和她商量出国的事,她把户口本藏起来骗我说丢了,我才慢慢觉察出不对劲。可我还是没往坏处想,只以为她舍不得,在留下一封信后就赶紧出了国。我本打算一直和她保持联系,但当我知道她经常找我亲生父母要钱之后,我就让家里更换了电话号码。”
余果放了一杯水在她面前,“你刻意和她断了联系,却没想到回国不久还是和她相逢了。那时的你,还对她有感情吗?”
白蓉抱着茶杯喝了一口水,答道:“当然有,我毕竟是被她养大的,尽管我反感她爱钱、势力眼,但见到她我还是高兴的。她希望我赡养她,我也没反对,还因为怕她独居寂寞,买了一对布偶猫送给她。”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余果问。
“知道真相是在周育林出现之后。他和周丹萍之间的恩怨难以描述,周丹萍坐牢是他害的,但周育林又在她困难时候接济过她,总之关系复杂。周育林游手好闲两年,没医院肯雇用他,就打起我诊所的心思,他说服周丹萍找上我,要我雇用他做护士。我拒绝了好几次,却没扛得住她的死缠烂打。她说周育林早就改了,而当年伤害我的周羡林已经出车祸,全家人都死绝了,让我放下怨恨。”
“你就这样答应了?”
“不,我依然是拒绝的。直到我偶然一次,听见她和周育林在讲电话,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协议。她竟然怂恿周育林追求我,把我哄到手,这样我赚的钱他们俩都可以花了,而且是个听话的长期饭票,多好!你能想象我当时有多么的愤怒吗?”白蓉目光冷酷,双手的手指死死抠在桌面上,指甲几乎断裂。
“所以你就强忍着怒火,计划要杀了他们?”
白蓉点头,“不错,这种败类、人渣应当千刀万剐!我同意雇用周育林,就是要找到他的弱点和把柄。他不是想追求我么,我就不断的吊着他,就像溜狗一样,逗着他围着我团团转!不久之后,我知道了他在西川医科大学综合医院工作过的事,趁他不注意,偷看了他的手机。从他手机里,我知道他在勒索孟佑和单冰,从而顺藤摸瓜,从他们的对话里知道了他曾经杀害过自己的病人。为了掌握这部分证据,我故意请他来我家里喝酒,让他误以为我打算接受他了。他降低了警惕心,醉酒之后被我套出话来。他把五名死者的名字都说了出来,我记录下来,一个个的去查,从中挑中最适合帮我复仇的人。”
“你就是这样发现张海的。”
“是啊,我通过林若荷查到了张海,并惊奇的发现他居然是我认识的人。”白蓉愧疚地看向张海,低声道:“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在利用你。”
张海揉了揉眼睛,自嘲地笑了:“这么说……你从没喜欢过我。”
“对不起。”
余果:“你接着说吧。”
白蓉缓了口气,说:“我发现张海是曾经的周海,故意接近他,并带着周育林去胡桃酒店开过几次房。他误会我们是情侣关系,提醒我不要忘记过去的遭遇。我很感激他,借此增加了和他的来往,并疏远周育林。事实上,一直都是我吊着他的胃口,却从未让他得手过。渐渐的,张海对我生出了情愫,在我把周丹萍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并把她前女友的死因告知他后,他便心甘情愿地任我驱使,做我的帮凶。杀死周育林其实非常简单,他那个人好色,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我从背后袭击他根本毫不费力。为了摆脱嫌疑,我和他策划了密室杀人,伪装成清洁员是他想出来的,用妮妮制造密室则是我的主意。”
“这么说,清洁员的工作服也是他给你的?”
“是的。”
“更换沙漏,制造不在场证明的那段时间,张海去做了什么?”
张海道:“我去接应她,帮她把清洁员的工具归还到相应的地方,以免留下线索。还有,那件溅有血迹的上衣是我亲自拿到洗衣房,扔到自己使用的那个洗衣机里的。”
“我还有个疑问,你为什么必须要杀死妮妮呢?其实你还有一只布偶猫,完全可以让它扮成妮妮,假装妮妮还在。接下来,只要偷偷把妮妮送走,交给其他城市的人领养就可以了。我们找不到妮妮,就无法对比那份猫唾液。”
“还,还能有这种操作吗?”白蓉一阵恍惚,掩面哭了起来:“是啊,我完全没必要杀了它。妮妮,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你那么乖,那么听话,我怎么会舍得……亲手杀了你?”
余果悠悠地叹了口气。
把白蓉收监后,叶麟问了他一个问题:“为什么白蓉没有爱上张海呢?如果他们相爱了,应该就能化解她心里的仇恨,避免后来的悲剧吧。”
余果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说:“因为她害怕‘被爱’。周丹萍、周羡林和周育林哪一个不是披着‘我爱你’的外衣,却对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伤害呢。爱,对她来说——太奢侈,也太可怕了。”
“所以,她就这样丧失了爱一个人的能力。”叶麟遗憾地叹息,“那周丹萍的死……”
“周丹萍高血压突发是因为白蓉找她摊牌,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暴露后,情绪过于激动和恐惧,血压飙升。而她此前长期服用白蓉推荐的降压药,降压药长期服用会促使脑血管壁变薄,因而当时那种情况,能引发脑出血不足为怪。”
叶麟忍不住乍舌:“这可真是,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医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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