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队长意味深长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既然你不想说，我就替你说吧，刚才你不是问，这个冯绪桐的表哥，也就是王新泉为什么会雇佣他杀害韩秀芹吗，其实，这个问题应该问你的，你知道答案的！”摆放在双腿之上的双手开始颤抖，我的视线从董明诚的双手缓缓上移，直至落到了他的脸上。那一刻，老队长直接将真相丢给了董明诚，呵斥道：“因为，真正雇凶杀人的人是你，正是你，通过王新泉，雇佣冯绪桐杀害了自己的妻子韩秀芹！”董明诚惨叫一声，竟然从椅子上跌坐下去。董明诚知道，真相摆在眼前，他的狡辩已是徒劳。直到那一刻，我仍旧天真地认为在韩秀芹被奸杀的案子里，最恐怖的就是董明诚母子，尤其是董明诚的那颗诛妻之心，而在听到他的供述之后，我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团黑潮之中，潮水阴冷又湿黏，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被这种感觉侵扰。董明诚向我们说起了整个犯案过程，过程基本和王新泉所说一致。当他说出这些的时候，联想到初次见面，我们告知韩秀芹被害之时，他的崩溃反应，他的失控眼泪，他的失魂落魄，竟然全部都是精心准备的“表演”。那一刻，冰冷的恶意直刺心窝。当老队长问及背后动机的时候，董明诚竟然说道：“王新泉说得没错，她就是挡住我的运势，挡住我的财运，挡住我的一切的障碍，如果没有她，我早就转运了，赚钱了，生活一片大好了。”老队长别有深意地问：“你就这么恨韩秀芹吗？”董明诚愤恨地说：“没错，如果没有她，我的服装批发生意也不会倒掉，我跟投别人的项目不会黄掉，我自己的腿也不会被货车碾轧，成了一个可笑的，需要她养活，需要看她眼色生活的瘸子，我的父亲更不会莫名其妙地患上怪病，莫名其妙地成为植物人，我们一家子就这么成了这个鬼样子！”老队长反驳道：“你的生意倒掉，你跟投项目黄掉，你自己被碾轧成了瘸子，这些都是你自己的原因，你父亲莫名其妙成了植物人，也是他的原因，这一切和韩秀芹有什么关系！”董明诚回击道：“当然有关系，这一切都是我和她结婚之后才发生的，就是她的出现，才会发生这些。王新泉说得没错，她就是阻挡我的运势，阻挡我们一家运势的罪人！”我忍不住驳斥道：“既然你认为一切悲惨遭遇都是韩秀芹造成的，为什么不和她离婚，离开她，不是就可以摆脱了吗？”董明诚的回答简直匪夷所思：“正因为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才需要在家里赎罪，她必须养活我，养活我母亲，养活这个家，才能弥补一点对这个家造成的伤害！”我看向了老队长，老队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结束了讯问。直至离开办公室，董明诚都在嘶吼着：“都是她，她就是阻挡我的运势，阻挡我们一家运势的罪人……”邱楚义追问老队长为什么没有和董明诚争辩下去，老队长说董明诚的观念已经形成，这种争辩毫无意义。接下来，在对于董母的讯问中，她也如实供述了犯罪细节，包括找到王新泉看运，又带着董明诚过去，甚至是商讨杀人转运的细节等信息。当老队长问及作案动机的时候，她的回答竟然和董明诚所说如出一辙：“自从她来到我们家，我们家就是霉运不断，就是她给我们家带来了霉运。”老队长追问：“所以，在王新泉说出杀人转运的时候，你也同意杀害韩秀芹？”董母有些犹豫：“一开始，我也犹豫过，后来我和阿诚说了这些，阿诚说为了转运就得杀人，我也就决定了，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就得杀了她，我不能再让她祸害这个家了。”真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案件至此，真相大白。没想到这起强奸杀人案的背后隐藏的竟然是一起为了转运，阴狠至极的雇凶杀妻案。匪夷所思，挑战人伦。案件侦破后，老队长曾经说过：“其实，关于董明诚母子，尤其是董明诚真正的杀人动机并不完全是王新泉提及的杀人转运，准确地说，杀人转运，杀妻转运就是董明诚杀掉韩秀芹的一个导火索，这背后真正让人恐怖的是董明诚对于韩秀芹的诛杀之心。”那一刻，我的面前出现了董明诚的影像。老队长缓缓走过去，轻轻扯下了对方的脸皮，那之下竟然是一个陌生人的脸：“他从一个小老板沦落成一个每天待在家里的瘸子，他从一个受人追捧的有钱人变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普通人，他想要改变，又无法做出改变，这一系列事情让他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他就将矛头指向了韩秀芹，他认为韩秀芹是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旦这种观念形成了，他对于韩秀芹的恨意也就发了芽，他对于她经年累月的憎恶，仇恨和怨念，韩秀芹吃饭，抱怨了饭菜的味道，韩秀芹上班，说起了工作的繁忙，韩秀芹睡觉，说起了被子有些薄，总之，韩秀芹的任何行为在董明诚眼里都是值得憎恨的，这种恨越积越多，这种观念也越来越深，因此，在听到王新泉提及杀人转运，杀妻转运的时候，他才那么痛快地答应！”我忽然感觉到了婚姻和人心的可怕，韩秀芹辛苦地挣钱养家，换来的不是丈夫和婆婆的感恩和理解，而是怨恨和仇杀！我追问道：“哪怕她是他的妻子，哪怕她是她的儿媳？”老队长缓缓看向我，那个眼神让人玩味：“当一个人的心变成了石头，就再也变不回来了，女人如此，男人亦是如此。”老队长说，那些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子里，其实隐藏着很多杀机，那些婚姻里所谓的柴米油盐背后，往往暗含着阴翳的注视，那些看似荒唐无稽的罪案里，层层剥开之下，就是最真实的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