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行回到家里,也实在想找人说说话,就给小青去了电话。小青原本笑嘻嘻的,还想跟我逗笑话呢,但一听我说了逗哥的事,她变得严肃起来。我跟她当然不外道,有啥说啥,最后我还念叨句,说徐丹做的太绝了,她想不开不说,为啥用这种死法,这不让逗哥一辈子落下心理阴影么?我知道小青是个很睿智的人,我说完后,就一直等着她发表啥看法,但她依旧选择沉默。我喂了一声,又问小青:“你想啥呢?”小青答非所问,反倒问我:“华子,你了解自杀么?”我原本想摇摇头来了,但又想到,自己以前意外侦破了相约自杀案,也见到不少想自杀的人,也算有些心得。我就组织下语言,说了自己的一个观点:“自杀者,往往思想偏激,甚至也有过常人没有过的痛苦经历,这才导致他们想不开。”小青说我说的不对,她给解释:“自杀是一个很大的领域,据调查发现,大部分自杀者,要么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要么归结起来,是一种冲动,也就是所谓的冲动自杀。冲动自杀也往往被情绪影响,是一种短时间的、暴风骤雨般的、极度紧张的情绪体验。再具体来讲,它具有以下几个特征:一、紧张,当一个人处于激情状态中的时候,会感到自己情绪越来越高,而且难以控制;二、暂时性,它来得猛,去得也快;三、爆发性,处在‘激情’状态中的人,会竭尽全力的去释放自己的感受,释放自己心里的巨大压力;四、盲目性,也就是说,这时候的人,其认识范围骤然缩小,分析能力下降,别人的劝告及过去的经验都被掩盖掉,因而常常做出一个疯狂的举动来。你懂了没?”我回答说听得很迷糊,也不知道小青跟我掉书袋干什么。于是小青索性往俗了说:“从徐丹的种种表现来看,她不像是个抑郁症患者,另外按你说的,徐丹给你和逗哥打完电话后,隔了五个小时才跳楼,这期间她还坐在楼顶吸了十一根烟。其实这跟她能上吊自杀是有矛盾的。因为五个小时,包括在楼顶吹风的时间,也足够让她冷静下来了,但为何最后她还选择冲动自杀呢?”我顺着小青的话往下想,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于是问她:“这难道不是自杀,而是一场谋杀?”小青没给出肯定的回答,但她建议,做一个尸检,排除一下。我不敢大意,甚至也想好了,第二天一上班,我就跟罪眼反应下,让他出面。另外小青在第二天一大早也赶回来了。她虽然不是分局的法医了,不过也旁观并指导参与了这次的尸检。我也是一名旁观者,本想叫上逗哥,但他回绝了,我出于某些原因的考虑,就没再邀请他。整个尸检过程中,我也没太往前凑,只是隔远看着,这多多少少算是尊重逗哥,尊重这个原嫂子吧。按我原想的,这次尸检并不需要动刀呢,谁知道当检查完徐丹的全身,小青又观察了徐丹的大根腿后,跟法医下建议:“验血,并在尸体大腿根附近切取一些样本。”我不懂法医的东西,直觉告诉我,这里面确实有啥说道。我问他俩,也不知道法医是不是都这脾气,在出最终结果前,小青和这名法医同事都选择沉默。这样一直等到了傍晚,小青电话响了,结果出来了,当时她正坐在办公室跟我们聊天呢,她举着手机,跟我们强调:“徐丹的死真有说法,看来你们还得辛苦一趟了。”我们听小青这么一说,全都聚了过来。我让小青详细解释解释。小青说:“从徐丹的血液和组织样本上找到了冰毒的残留成分,这证明她死前刚吸毒不久,而且之前尸检时,还在徐丹大腿根上发现针眼,再跟她的化验报告相联系,警方能断定,她用了开天窗式的吸毒方法,也就是通过股静脉注射,让毒品直接顺着血液进入大脑,这很刺激,但同样也很容易让吸毒者受到更多的副作用。”随后小青又点了大家一句,:徐丹以前跟逗哥做夫妻时,从种种方面看,她应该没有开始吸毒,尤其逗哥还是个警察,所以她之所以沾上毒瘾,很可能跟那个黄毛有关,这里面也涉及到了引诱、教唆、欺骗他人吸毒罪。”最后小青又把话题带回到自杀案上,说:“徐丹原本被认为是冲动自杀,这里面原本有疑点,因为她从冲动到自杀这段期间太长了,但现在又找到吸毒这个新线索,这一切就显得合理了,很可能徐丹来到楼顶后,吸了毒,被上来的那股毒劲一刺激,又把冲动引出来了,这才酿成的悲剧。”我发现小青这番话的逻辑性很强,甚至往深了一想,事实就该是如此。我知道徐丹的案子不管咋看,最后都会被认定为自杀,这跟黄毛没啥关系,但在教唆徐丹吸毒这方面,他逃脱不了责任。另外我回忆了前天晚上逗哥家楼顶的情景,印象中,我没见到现场有用来吸毒的针管,但这不是问题,很可能徐丹注射后随手把针管撇到楼下去了。我为了求证,还给逗哥去了个电话。逗哥也很肯定地说,徐丹以前并没吸毒。接下来我们把精力放在黄毛身上,他到目前还没因为徐丹的事露过面,这也间接说明他不知道徐丹已经死了。我们怀疑他家还有毒品,我本想出这个头,立案调查黄毛,但有另一个跟逗哥挺铁的同事,他是缉毒科的,先把这活揽下来了。他办事也挺有效率的,用半天时间就把黄毛的个人信息和家庭住址全弄到了,还派了一个线人盯着黄毛。我们又一直等到晚上。我发现这黄毛是个不甘寂寞的主儿,按线人回报,半小时前有一群男女去了黄毛的家,看打扮都不咋正经,估计会聚在一起吸毒。算我在内,警方出动了六名警员,开了两辆警用私家车,立刻往黄毛家赶去,其实我不是缉毒科的,但跟罪眼请求后,也破格跟过来了。黄毛住在市郊的一个很一般的小区里,他家在三楼。我们停好车后,按线人所指,又一起来到三楼右屋门前。我们人手有些多,我和其他三名同事算是勉强挤在走廊里了,但另两名同事不得不站在楼梯上。我使劲敲着门,过了足足半分钟,才有人回应。黄毛家的入户门挺特别,猫眼附近还有个小栅栏窗。这时栅栏窗被打开了,有个陌生的小青年,拿出一副挺木纳的表情,往门外看着,问:“你们他妈谁啊?”我一边观察这个小青年,一边绕过他往屋里看了看。我看不到什么,却发现屋里烟挺浓得,甚至烟味还都顺着栅栏窗飘了出来。有个叫李成的同事,亮了警官证,直接说:“有人报警,说你们聚众吸毒。把门打开,接受警方调查!”这小青年听得报警两个字时,脸色就变了一大截。当又听到我们还要调查时,他有些慌了,还立刻把栅栏窗关上了。我们都意识到情况不对了,这次来的同事里也有开锁高手,他喊了句“我来”,就又一摸兜,拿出一个硬卡片来。这卡片很像是从CT片子上剪下来的,看外表还乌了吧唧的。他很熟练的把硬卡片顺着门缝塞了进去,又上下稍微划动试试,等找到锁眼时,他又猛地一用力。我看的直愣,也不得不佩服他,心说在专家手里,开锁原来真就如此简单。这下没了门的遮挡,我们六人迅速冲到了屋子里。我只是大体打量一遍,一时间心里一紧。这屋里有六人,四男两女。此时除了刚才开门的小青年正往阳台跑去,其他五人都或躺或靠的倚在沙发上。有人拿出刚吸完毒的样子,正陶醉其中呢,也有一对男女,竟然脱得光光,正纠缠在一起,做着那事呢,还有个小伙,一脸傻笑着,正用手机给这对男女录制视频。我都不知道把这里成为毒窝还是黄窝好了。也不用谁下命令,我们六个默契地一同行动。我冲向阳台,把正要跳窗的那个小青年按住了。那小青年还试着挣扎呢,但根本没啥力气。他嘴里不干净,不知道骂骂咧咧说着什么。但我觉得他反倒应该谢我,不然他真从三楼跳下去,保准摔死。我四下看看,没发现黄毛。我心说这兔崽子躲哪了?我又发现厕所门关着,就直奔那里。也真没出乎我意料,当把门打开一刹那,我看到黄毛正坐在马桶上,左胳膊上挂着一个注射器,他正一脸一抽一抽地享受着呢。这才是正主儿,我走过去要把他铐起来,但也不知道咋搞的,他猛地睁开眼睛,还疯疯癫癫地立刻发起凶来。他摸出兜里藏着的一把匕首,对我呲牙咧嘴地捅过来。我对他早有防备,用了擒拿的招数,又是拧又是扭他手腕的,把刀夺了下来。他挣扎着要站起来,我顺势反倒把他按在洗脸盆里,握着拳头,对他脑袋狠狠砸了几下。其实我要是切他脖子也行,保准不出两下就把他弄晕了,之所以换作拳头,是因为我心里有气,这么打晕他,也让我解解恨。我以为对付这么一群瘾君子,现在就差不多完活了呢,没想到突然间,从一个原本闭灯的卧室里冲出一个胖子。这胖子又矮又墩,一脸横肉,一看就是个狠主儿。他手里还拿着一把短筒猎枪。他一定刚吸过些毒,现在处在很兴奋的状态,他看着我们这些警察,不仅不怕,反倒狰狞地叫唤几句,骂道:“妈了个逼的,死条子,老子崩了你们。”随后他“砰砰”地连续抖动扳机。这可是猎枪,在如此局限的空间内,杀伤力实在太大了。我躲在厕所里,算是运气好,逃过一劫。其他那些在客厅的人,包括瘾君子,也包括我的同事,一下子就躺倒了好几个。这胖子还“哇哇”狂笑起来,眼珠子有些红了。但他的猎枪就四发子弹,现在已经打光了。我所在的位置离这胖子不远。这一刻我都不考虑危险不危险的,看他还要上弹夹,我摸着腰间,拿出电棍,又猛地扑了出去。原本用电棍电人,戳到身上就行,但我怕有万一,也来个把狠的,把电棍戳到胖子的脖子上了。我啪啪一顿,这胖子整个人哆嗦着,跪到了地上。我又举起电棍,把它当成铁棍来用,对胖子后脑勺狠狠来了俩下子。等解决了胖子,我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要我说这里跟战场有一拼了,而且沙发、茶几和地面上,随处可见血迹和碎肉块。我们赶紧叫支援,还叫来救护车。这原本是很简单的缉毒任务也一下升级了。就在在我陪着一个担架上救护车时,这上面躺的同事扛不住了,拉着我的手咽了气,这也是我一辈子忘不了的事。他死前还说了一句话,他说:“我当警察不后悔!”我眼眶一瞬间有些湿润了。忙活一番后,我们封锁了现场,带着那些身子没啥大碍,能录口供的瘾君子们,一起回到警局,这里面包括黄毛和开枪的胖子,至于死的瘾君子,直接送到殡仪馆了。我本想参与审讯黄毛和胖子的工作,但他们捅出来的篓子实在太大了。现在留在警局的同事全愤怒了。我竟然排不上号,大家都争着抢着参加审讯。我倒不认为他们工作有多积极,而是他们要用他们独特的“审讯技巧”,好好招呼这两位正主儿。这样一直到了第二天早晨,黄毛和胖子才被拉出审讯室,转送到看守所去了。他俩状态不太好,尤其胖子的上衣明显被洗过,不然很可能会看到不少血点子,这血是谁的,不言而喻。当然了,他俩也没熬住,全招了。按黄毛说的,他确实教唆徐丹吸毒了,而且他之所以做第三者插足,跟徐丹乱搞关系啥的,绝不是看上徐丹这个人了,更不想娶她,而是有次朋友聚会,他留意到徐丹那又圆又大的屁股了,他以前没搞过这类的女人,想尝尝啥滋味。那时候的徐丹,正烦逗哥没本事呢,黄毛这人特别能忽悠,就甜言蜜语外加请朋友做托儿之类的装装样子,就把徐丹骗到手了,等玩够了后,又开始对徐丹打骂和实施暴力,最后把徐丹逼走了。我不知道这黄毛为何敢如此嚣张,离开警局时,还特意看着我们这些警察大放厥词:“老子大不了蹲几年,等出来,让你们这些人好看。我是斗不过你们,但你们都有老婆和孩子吧?”这时罪眼也在场,他只是古怪地笑了笑,我们其他人也不想在他面前失态,脸都绷着。这事并没完,等几个月后,我听得一个消息,黄毛在监狱里被其他犯人修理得很惨,不仅舔马桶,被鸡奸了,右胳膊更是被硬生生打断了。我冷不丁想起朱晓丽了,就是几年前播不雅视频的那个主儿,她当时也很狂妄,但跟黄毛一样,最后去监狱后,都这么个下场。我想到一个老话,恶人需有恶人磨才行。另外在徐丹自杀案结案后的一周内,我参加了好几个葬礼,有徐丹的,也有我同事的。每一个葬礼让我心里都特难受,有些场景更是让我受不了,尤其有个同事的媳妇,在坟前都哭抽了。逗哥并没参加徐丹的葬礼,但等没人的时候,他偷偷去过,带着彤彤。等这一些系列事都彻底消停后,我和逗哥有一天又聚在一起喝酒,地点还是他家。我哥俩没啥忌讳的,不仅喝了很多,最后一人抱着一个酒瓶子,躺在床上继续边喝边聊。逗哥跟我感叹:“我有时候夜里睡不着,就想啊,如果我不是个警察,平时不忙着破案,多回回家,徐丹会不会就不能有这么个下场?”我没法回答,也不想回答。顺带着,我想起一句话,就直言不讳地问了逗哥:“你后悔当警察了么?”逗哥呵呵干笑,还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他举着那只有些哆嗦的手,说他一直在等,他相信随着医疗水平的不断进步,终有一天,他这手会被彻底治好了,这样他就又能归队了。我开玩笑地回答他:“别想那么好了,到时你可能都是个糟老头了。”我俩又一起放声大笑。这样聊到午夜,我俩先后睡了。我做梦了。梦中的我和逗哥,又回到了年轻时代,我们正配合着,侦破一起大案……是的,我和逗哥不是万人敬仰的勇士或英雄,只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警察,但我们一直尽职尽责的忙碌着!是的,我和逗哥并没侦破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案,我俩的经历,我想很多刑警也都有过,但我们把人生最好的光阴全贡献在这上面,也因此受伤、弄垮了身体,却无怨无悔。天空是绚丽多彩的,是明亮的,但偶尔会有犄角旮旯的地方被黑暗遮挡住了。我们这些奋斗在一线的警察,就是一个个举着火把的“顽童”,我们跑过去,把那里照亮,并想尽一切办法,让这里再次恢复光明。天黑了,我们出来“玩”吧!天亮了,我们放下火把,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