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们头儿说了，倘若姑娘不配合，直接打晕扛过去！”
卧槽！
钦天监监正和白威眉心一跳。
不愧是六扇门出身，行事下作，明目张胆。
秦蓁被领口勒得直翻白眼，心知云琅不是跟她开玩笑，鬼哭狼嚎道：“云琅哥哥快撒手！不行了，我喘不上气了。我依你，去，我去还不成吗？”
李烨在一间小茶馆里等秦蓁。
一如当日在水寨刚出狱仓，云琅将秦蓁领至茶馆一小雅间门口，冲里面喊了声“头儿，秦姑娘带到”，便面无表情退下了。
秦蓁在门口纠结片刻，实在没有勇气逃跑，只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李烨正面对门坐在案几前以茶代酒、自斟自饮，一只手上，还把玩着秦蓁从老捕役那里借来的腰牌。
他眼睛并不看秦蓁，唇角却挂着抹意味不明的似笑非笑。
秦蓁一见这腰牌就想哭，延颈鹤望片刻，始终不见李烨抬头，她只好拧巴着小脸极不情愿挪过去，“大人，您能不能将腰牌还给我啊？”
“我记得，没人的时候，你叫我哥哥。”
秦蓁：“……”
她是不是，被李烨调.戏了？
舔舔嘴唇，“这腰牌是我借的，多日不还，我……”
“想要？”李烨终于抬起头。
他的唇角依旧上扬，漆黑瞳眸中却隐着莫名怒意，吓得秦蓁舌头都硬了：“大……大人，我……”
“叫哥哥！”
呀哈？有毛病吧？叫他一声哥哥，他能多长二两肉？
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叫一下又不会死。
“哥哥，您把腰牌还给我吧？”
许是没料到秦蓁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战战兢兢，后一刻便嬉皮笑脸，李烨微微愣了一下。
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两声，他冷冷道：“腰牌还你可以，欠我的银子，也还给我吧！我记得，统共是五百两。”
“五百两？”秦蓁的眼睛倏地瞪圆，想都没想，脱口道：“你丫怎么不去抢？五百两银子都够在最繁华的地段置办两三处大宅子了，我……”
“欠债不还，还辱骂债主，再罚银一百两！”
秦蓁：“……”
你大爷的叉叉叉！
眼见她要将自己气成小河豚，李烨眉眼一弯，终于笑了。
他本就生的清俊，这般笑起来，宛若世间最美好的珠玉，流光溢彩，煞是璀璨。
秦蓁被他笑得呆了呆，心中火气更甚。
这人什么毛病，看见她生气，居然开心成这样。无怪乎坊间传言，有人天生邪恶，最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
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横竖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秦蓁大大方方走到几旁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就喝。
李烨斜睨着她一通狂饮，眼角不由抽了抽，眸中怒气却已尽数散去：“你倒是不客气。”
“客气甚？”秦蓁满脸无赖相：“反正虱子多了不咬人，如哥哥您这般坐地起价，我就算拼上老命，这辈子也赚不到五百两银子，您索性打死我，或者直接将我绑了送官吧！”
“打死你？”李烨眸中笑意更甚：“打死你与我有甚好处？便是送官，也不过是将你关进大狱罢了。不过，我瞧你虽生的五短身材，人又粗鲁，但一张脸还凑合能看，索性让云琅把你卖进勾栏院吧！”
“噗！”秦蓁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全都喷将出来。
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听李烨高喝道：“云琅！”
“属下在！”云琅应声而入。
“你们也算熟人，云琅不会亏待你。”李烨斜睨着秦蓁，话却对着云琅说：“云琅，你送秦姑娘去春香院，老规矩，就说秦姑娘今晚便能接客，让老鸨多结算点银子。”
“等等等等！”秦蓁再也坐不住，半个身子越过案几，一把拽住李烨的袖子：“什么老规矩？我说哥哥，您来真的啊？”
“当然！”李烨从善如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即便告到京兆府去，京兆尹大人也会按照我的说法来判。”
秦蓁：“……”
怪不得这家伙有恃无恐，搞半天，他不仅是惯犯，还官官相护。
“哥哥，”秦蓁真的要哭了：“您行行好，再容我些时日可好？要不，要不您让云琅哥哥随我去猫耳胡同走一遭，我先还你四两八钱银子。”
“咳咳……咳咳咳……”云琅被口水呛到。
四两八钱银子？就这还让他跟着走一趟，这丫头真敢说。
李烨的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四两八钱银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当然不是！”秦蓁眨巴眨巴眼睛，硬是挤出两行猫尿：“哥哥，我只是京兆府的一名小小杂役，月俸统共就一两银子，每月发下来都要先孝敬义父半两。这四两八钱，还是我攒了好几年的嫁妆，哦对，其中一两，还是问我义兄借的。”
李烨：“……”
这丫头每月只有半两银子，即便不吃不喝，五百两银子她也得攒一百多年。他当初在水寨跟她做交易，是不是蠢了点儿？
云琅才不关心秦蓁的苦衷，这世上有苦衷的人多了去，总不能每一个，他们都要善心大发吧？
想当初，用一百五十两银子买性命，可是秦蓁自己提出来的。倘若一个小小的京兆府杂役都能胡乱许诺，随意忽悠头儿，他们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念及此，云琅上前，抓住秦蓁的肩膀就往外拖。
秦蓁哪里肯依？
她好歹跟随义父学了多年三脚猫的工夫，眼疾手快下，一把抱住李烨的胳膊，三人如同串起的糖葫芦，乱作一团。
“撒手！”见她这般耍赖，云琅怒火中烧，扬手就往秦蓁后脖颈上斩。
眼看要将秦蓁打晕，斜刺里一只白皙大手轻轻挡开他，“你先出去吧！”
云琅微微一愣，却立刻松开秦蓁，退了出去。
“喝杯茶。”李烨替秦蓁斟满茶水，征询地看向她。
秦蓁经此一遭，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胡乱跟李烨开玩笑？松开手，连蹦带跳地站起身，足足往后退了一丈。
李烨：“……”
原以为，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搞半天，内里却是个怂包。
揉揉额角，他将腰牌往桌上一丢：“拿去吧！还你。”
“我……没有钱。”
李烨：“……”
他是不是没表达清楚？竟让她以为，他在讨要赎金？
难不成，她觉得，他能看上那四两八钱？
“不问你要银子。”眯起眼，李烨不满地加重语气：“当然，你若不想要，便送给我吧！”
“要要！我要！”一听不要银子，秦蓁立马满血复活：“哥哥您说话算数，若再给我加银子，就是小狗。”
一把夺过腰牌，她反反复复看了又看，又用衣袖仔细擦拭了一遍，方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李烨觉得胸口被这丫头堵了块面团，明明不硬，却有点喘不上气。
站起身，他走到窗边做了个深呼吸，缓缓道：“你身后架子上那个匣子，拿走！”
“诶？”秦蓁的思路尚未转过来，下意识扭头往后看。
只见，身后木架上摆着只一尺来长的匣子，黑漆漆的，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这是，给我的？”秦蓁不确定地指指自己的鼻子。
李烨早已不耐烦，听她发问，二话不说，转身就朝木架走去。
知晓他又生气了，秦蓁暗骂一声“小心眼儿”，赶紧将匣子捧进怀里，还在匣盖上亲了一口。
见她美滋滋的，仿佛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李烨有点想笑，“你确定要这样抱着它？”
这话问得着实蹊跷，秦蓁眨巴眨巴眼睛：“这不是哥哥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礼物？嗤！”李烨笑起来，狭长凤目中滑过一抹戏谑：“是我送的不假，你硬要说成礼物，也可以。你还是打开看看吧！”
在秦蓁心目中，李烨着实不算好鸟，此时他用这种表情和语气跟她说话，明显没安好心。但莫名的，她又不想将匣子还给他。
咬咬牙，她将匣子放在案几上，人往后退，伸长手臂去开盖子。
然而，盖子一打开，便有股诡异腥臭传入鼻端。
秦蓁愣了愣，猛地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