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案

《朱公案》全书以某朝县令朱公及其手下四员大将为主要人物,讲述朱公在县、京中及巴蜀等地,凭借超凡洞察力和推理能力,为官断案、为民除害,扫除妖氛的传奇故事。 全书共八个故事,以时间为轴,跨越县城、京城和绵阳等地。案情扑朔迷离,情节扣人心弦,作者借用草蛇灰线的伏笔,抽丝剥茧般将一个个看似无解的案件呈现在读者面前。 这些故事中,或有人已被判为死刑,被朱公成功翻案。或通过微乎其微的线索接连揭露看似无解的凶案。或因闹鬼案件,截鬼魅于有形,最终发现邪祟在人不在鬼。或与多位江湖好汉同行,救少林于水火。或被卷入皇子被杀事件,深入权力内部体验“人间天险”。

血洗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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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大雾。
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三个身影匍匐前行,一步一停。待摸到前边一扇大门口,为首的影子,扒着门槛,有气无力敲了几下门。
师爷在门房听见声响,起身过来开了门,却看不到有人。突然,下方雾中飞出一只血手,一把就揪住师爷衣襟。师爷还没来得及害怕,又见地上探起一个血葫芦一般的脑袋,一字一顿低声说道:“救……救……少……林……”
智广醒来时,已不知自己昏了多久。想起身活动,却动不了,原来自己全身上下全包着白纱布条,直捆得似个粽子一般。扭头向旁边一看,自己的两个师弟也被包裹成一般模样,都躺在矮榻上,睡得正熟。智广向屋里其他地方扫视了一番,见到一个中年汉子,一身缁衣,正坐在门口的杌子上,用胳膊拄着头打盹。智广刚要挣扎着喊他问个明白,那汉子却被矮榻的吱呀声猛地惊醒了。
汉子看智广醒来,立即面露喜色,向门外喊道:“师爷,你外甥醒了!”随后便进来一个幕僚打扮的中年男子,走到智广近前说道:“你可算是醒了。”智广还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得先问道:“我们师兄弟三个,昏迷了有多久了?”中年汉子答道:“你们已经昏了三天了,都是我们几个在嘴边喂些汤水,要不然早就饿死了!”
智广连忙立掌拜道:“多谢救命之恩。”师爷忙摆手道:“自家人,不必客气。谁让我是你舅舅!”智广茫然道:“小僧怎不记得有这一门亲戚?”师爷道:“本来我也不知道,是你在门口叫我,才知道的。”
智广听罢,方知道他误会了,哭笑不得。
正在这时,门外又走进一个人,对师爷笑道:“何师爷,虽说你也有外甥在少林寺出家,却也不必就此占人家便宜。”智广一看,此人虽穿得朴素,身量也不算魁梧,却甚是轩昂,气质深沉,即便不是达官显贵,也当是一方人物。智广在榻上躬身谢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僧没齿难忘!”转念一想,又对师爷拜道,“小僧的母亲正好姓何,想必您就是小僧的舅舅了,还请舅舅多多帮忙,不要让官府的人知道我们在这里。”何师爷指着刚进来那人道:“先不必谢我,这里已经是县衙了,这位便是本县的父母官朱大人。多亏他懂得医术,才救活你们三个。”智广听罢,着实有些慌张。
朱大人走上前去,说道:“你不必着急,即使是作奸犯科的囚犯,有了伤病也要医治。可否先将你三人为何受此重伤,与本官诉说清楚?”智广听得此言,顿时有些犹豫,眉头紧锁,言语支吾。朱县令继续劝道:“但说无妨,本官定然为你们主持公道。”智广又想了一阵,才慢慢答道:“朱大人,小僧出家在少林寺,法号智广;那两位都是小僧的师弟,法名智丈、智禅——我们三人所遇之事,说出来恐怕大人难以相信!”朱公一听,又见智广面容严峻,意识到此事必定非同小可,便催智广讲下去。
智广痛吸一口气,说道:“回禀大人:前几日,有位朝中来的公公,带着一百多官军,来到敝寺,声称少林寺窝藏反贼,让所有僧人都集合在寺内,要搜查一番。长老则坚持称寺内无有贼寇,任凭官军搜查。谁知那些官军搜到后边藏经阁,竟然放起火来。我们众僧人去救火时,却被那些官军在墙外围起来,似下雨一般往院里射箭。
僧人们猝不及防,被射死了大半。剩下有些受伤的,又被官军冲进来砍杀。我们全少林寺,三百多和尚,连同几十个暂住的香客,全都葬身寺内,只有我们三个东挡西杀,拼出一条血路来,逃得了性命。”
朱公听得,不由双眉紧锁,思量半天,又问道:“为何只有你们三人得以幸存?想必是三位武艺高强了?”智广听罢,不禁泪如雨下:“本来我三人也是必然丧命的,多亏我师父老方丈拼死护救,才为我三人争得一线生机。”
几人正听着智广的叙述感叹之时,书吏文明快步走进来报道:“朱大人,外面来了位公公,急着要见您!”朱公问道:“可是东庄来的王老公公?”文明答道:“不是老公公,是大内的总管庞公公。”朱县令一听,疑惑道:“这大内的宦官,如何到了我这等偏远县城了?”
便迈步向前堂走去。
朱公走到前堂,见门口正站着一个白胖子,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一根胡须,再加上这穿戴打扮,必然是庞公公了;身后还站着两名禁军,都挎着腰刀。朱公连忙拱手道:“不知公公来此,有失远迎,当面恕罪。”那太监倒是十分拿糖作醋,正眼也不看朱公一下,腆着肚子哼道:“近日有朝廷的反叛,假扮成和尚四处作乱,咱家正奉圣上的旨意,带领官军四处追捕。据我等探查,现有些叛军的残兵败将逃到你县里来,不知朱大人可曾知道?”朱公忙答道:“回禀公公,下官尚未闻知此事,这就前去缉拿,必然早日捉到那些反贼。”
公公点头道:“甚好!待朱大人捉到反贼,直接交与咱家便是。”朱公答应过后,便送公公出了大门。朱公刚送走他们,就听屏风后边一阵哈哈笑。只见文明走出来笑道:“刚才那公公,也忒会摆谱了!
看那腆着肚子叉着腿走步的样子,真是如公鸭一般!”朱公忙止住道:“不要玩笑,现在那公公已经找上门了,还是赶紧想个对策为好。”
文明又问道:“刚才大人为何对他们说了谎,不把和尚交给他们?”
朱公答道:“你看人还是不够仔细:一者那三个和尚已经身受重伤,无法逃走,待到调查清楚了再交到上司那里也不迟;二者我看那公公虽然盛气凌人,却还有些尴尬之处……”朱公正欲解释,突然门外闯进来一个衙役,慌慌张张道:“大人,大事不好了!有一群江湖人,面相一个比一个凶恶,正聚在附近的悦来客栈,吵吵嚷嚷,气焰嚣张,看上去恐怕要出大事了!”朱公听罢,不禁自言自语道:“今早上真是多事啊!”便叫上杜捕头,又点了几个衙役跟随,快步向悦来客栈走去。
悦来客栈离县衙不过五十步远,在同一条街上。朱公还没走到客栈,就看到一群人在客栈门口吵闹,还有几个人在那里使劲劝。
只听其中一人喊道:“如今朝廷这般无道,我们还保它作甚?干脆反了得了!”另一个汉子忙劝道:“这里人多耳杂,还望低声些,若是被官府的人听到,可如何是好!大家都先冷静些,坐下来好好想个办法才是——这里的朱县令,可是两袖清风的好官,不会做出那些没道理的事情。”朱公听得,又赶忙往前走了几步,看那劝的汉子,不由叫道:“展壮士,你如何在这里!”那人一回头,正是江湖人称快刀的侠客展乱麻。展乱麻见了朱公,也分外高兴,上前拜道:“朱大人来得正巧,想必您也有些耳闻:我们从丐帮那里得来消息,听说朝廷血洗了少林寺,还知道有几个幸存的少林弟子逃到了这里,特来寻找。现在我们已经在县里找了两天,却没一点发现,故此有些着急。”人群中一个大和尚听得,挤过来喝道:“你便是这里的县令?快说!是不是将那几个少林弟子抓去了?”朱公一看这和尚,正是:头似麦斗顶如珠,面生黑炭双眼突。敞胸盛气冲霄汉,挽袖怒声震远都。看他气势如此凶恶,朱公只得赔个小心问道:“敢问大师出家在哪座名山?”那大和尚一拍胸脯道:“老衲是中岳庙的当家,法号惠持,和少林寺最近。那日看到少林寺起火,我们没来得及救,这次可不能再让你们这些狗官得手了!今日你若是交出少林弟子便罢,若是不交,可别怪我们扯旗造反,踏平你的县衙!”展乱麻见状,忙过来打圆场道:“朱大人一向爱民如子,不是那等欺压百姓的赃官,大师误会了。”又拉着朱公对众人介绍道,“这便是我说的县令朱大人。”又对朱公道,“朱大人,这几位皆是武林中各大帮派的掌门,都是听说了少林遭难之事,从各地赶来的,且容我给您介绍。”
朱公心中一紧,暗自思忖道:“难怪惠持和尚口气如此狂妄,原来少林寺的事情已经震动江湖,引来这么多高人,看来这次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展乱麻先请过一个鹤发童颜的青袍道人,介绍道:“这位是崆峒派的掌门,志清真人,在今天来的所有武林人士中,辈分最老。”
朱公上前见过了礼,一看那位道长,生的是:年过古稀神气清,银髯飘洒皆透风。眉如彭祖千秋雪,发似太白李金星。心中不由叹道:“果然是仙风道骨,老神仙一般!”展乱麻又依次介绍道:“这位白袍道爷是江南白鹤门的掌门长龄道长孙飞羽。”朱公一看,这位也是好相貌:身似劲竹苍且瘦,手如鹤爪细无肉。天命之年颜仍秀,笑容可掬白须透。展乱麻又转向一位大喇嘛道:“这位是从西域来的雪山派掌门灵乣大师。”朱公看这位大喇嘛:身披黄袍头顶冠,声如洪钟壮如山。若问修心在何处,藏北高原九重天。与大喇嘛行礼之后,展乱麻又指引下一位穿玄衣的四十岁左右道人说道:“这位是武当派的副掌门空明子大师。”这位比较年轻:年过不惑英气足,武当修道将妖除。眉分八彩目如电,内家新秀有宏图。朱公一一见过后,又问展乱麻道:“还未曾问过壮士是哪一门派的?”展乱麻答道:“我自幼独闯江湖,也无门无派,只是散客一名,各处走访学了个杂七杂八。近日正好在附近活动,从丐帮那里听得少林寺被毁的消息,所以赶来得最早。其他各派的掌门也收到了消息,纷纷连夜赶到这里。
我想着众人拾柴火焰高,就请他们都聚在此处。”朱公又问道:“这些掌门为何不带些随从徒弟来?”展乱麻解释道:“这些掌门都是轻功一流的高手,那些徒弟随从要是跟来,恐怕赶不上他们的脚力,只能拖后腿。”孙飞羽忙谦虚道:“一流倒是不敢当,只是比常人快些。
如今少林被灭,江湖门派各个自危,咱们还是好好商议一下如何应对为妙。”展乱麻又对众掌门抱拳说道:“大家不必多心,朱公是自己人。事到如今,还望各位能好好与朱公商量出个办法,让朝廷给我们一个答复。这里并非讲话之所,还请各位先回客房说话。”说罢便请朱公与众掌门进客栈,几个衙役也要跟进去,却被朱公止住了,只得停在门口等候。杜捕头放心不下,还是跟着往里走。正在这时,只听得街上一阵马蹄声响,有人大喝一声,恰如闷雷一般。众人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大汉飞马赶到客栈门口,勒丝缰停在了众人面前,滚鞍下马。朱公细细打量,见此人身高过丈,头戴包巾,高鼻深目,阔口卷须;再看身上那宽衣大袍,绝非中原人士,倒像是蒙古来的汉子。这大汉腰上还别着一口巴掌宽的宝剑,再加上那肥壮如牛的马匹,甚是引人注目。
那大汉冲四周作了一圈揖,朗声说道:“俺是从漠北来的习武之人,得知了少林派被灭之事,也千里迢迢赶了过来!看来大家都聚齐了,正好一起商量个对策!”展乱麻忙还礼道:“敢问壮士尊姓大名?”大汉答道:“在下就是号称蒙古第一剑的忽尔坎!”朱公小心问道:“这位壮士,在下听说蒙古武士,都擅使马刀,为何您是用剑的?”忽尔坎一拍胸脯,答道:“正是蒙古没人使剑,俺才是蒙古第一剑!”说罢哈哈大笑。众人一听,都忍俊不禁,心里也放轻松了些,请他一同进客栈议事。
众人进了后院一间大平房,刚刚围桌坐定,还没谈论几句,却见志清真人突然举手止住言语,侧目厉声喝道:“门外何人?”众掌门一听,都飞身冲出门外,只见一黑衣人,头戴方帽,正在窗根偷听,见众人发觉,想上房逃走,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摆了个架势,准备开战。那人右手戴着一个精钢打造的铁拳套,黑中透蓝,十分独特,众掌门都看得清楚。
众人正僵持,杜捕头也跑出屋来,见那黑衣人,走上前倒身便拜,口中欣喜道:“师父,你怎么也来了这里?”朱公跟上前问杜捕头道:“这位是何人?”杜捕头转身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父,人称拳打北方六省,马踏黄河两岸,交友似孟尝,孝母赛专诸,绰号神拳太保的京城六扇门名捕铁守铁悠夏。大家不必担心,铁捕头一贯广交江湖豪杰,在武林中大有清名。”又问铁捕头道,“师父,你怎么也在这里?可是为了少林寺之事而来?这些都是安善良民,您不必多虑。”铁捕头这才放下心,对杜捕头说道:“这次只是奉了上命,来调查众掌门齐聚此地的缘由,想不到在此遇到了你。”又对各位掌门拱手说道,“请各位放心,血洗少林之事,我在官府中并未见到相关文书,绝非皇上钦命,恐怕是哪个官员私自定夺的。我铁某人既然知道了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众人无法继续怒目相对,杜捕头顺势打个圆场,请铁捕头和众人一起进屋商议。
众人又简要向铁捕头做了介绍,便开始商议。朱公捋着颔下短须道:“少林被毁之事,我看非同小可。按照铁捕头所知,也并非朝廷所为——当今圣上,还是有道明君,应当不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我本该写奏折上报皇城,却又怕路上被有牵连的官员截住,正好最近本县公务较少,不如我等众人一同上京,当面告御状,定然叫朝廷给天下武林一个说法。”众人思量一番,都点头称是。铁捕头毛遂自荐道:“铁某刚才偷听到众掌门言语,也知此事非同小可,恰巧我久在京城为官,不如与众位同去,能带路指引,路上也有个照应。”众人听得,也不便推脱。展乱麻又问朱公道:“朱大人,那三位少林弟子,您可知道现在何方?”朱公答道:“各位放心,他们正在我衙中修养,已无大碍。不过现在风声甚紧,有些官兵还在街上追捕少林弟子,所以各位还不宜前去探望。现在我先去县衙中交代些事务,便和各位起身上京。”说罢便领杜捕头出了客栈,带众衙役回衙。
朱公刚进了县衙后院,就见智广已经拆了不少纱布,穿上僧衣要出去,师爷正在苦苦劝告。智广见朱公来了,便上前请道:“朱大人,小僧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请让小僧出去调查那公公的底细,好为少林报仇。”朱公伸手止住道:“现在各派掌门已齐聚在本县之中,正要上京向朝廷讨回公道,本官也一同前往,小师傅暂且在衙内休息便是。”智广听得此言,倒身三拜,央求朱公带他同去。朱公看他确实恢复得不错,本来在三人中也是受伤最轻的,就同意他跟去了。
智广听罢,千恩万谢。
朱公又对杜捕头道:“这次去京城,路途遥远,你去买些干粮和常用的草药来,以备咱们路上之用。买完之后,你速速收拾行李,与我们在悦来客栈相见。”又对师爷说道,“等到智丈和智禅两人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再派四个差役,将牢中两名邻县逃来的死囚犯押回去。”说完写了解差名录等相应文书交给师爷,让他今后暂时代理县中事务。又收拾了些东西,便给智广带上一顶官差的帽子,带着他去了悦来客栈。
客栈中的众掌门见了智广,不免一番嘘寒问暖。朱公又问道:“咱们何时启程?”志清真人道:“众位都是远道而来,身体疲乏;另外还有一位华山派掌门晚上才能到来,故此咱们明早才能启程。”朱公一听,便不急于动身,只与众人谈论些江湖中事,一来拉近些关系,二来也多知道些武林规矩。不多时,杜捕头也带了东西赶过来,朱公一看他的药包,不由笑道:“你买这么多巴豆粉作甚?”杜捕头笑道:“我怕咱们路上找不到店家,光吃干粮代谢不畅,今天药房的巴豆又减价,故此买了许多。”
当夜晚,华山派掌门方太平也来到客栈。朱公看此人,身形不高,却分外敦实,脸上一部扇圈胡须。正是:面带忠厚气质沉,双目如灯眼眶深。指生厚茧如铁棍,雄踞西岳大掌门。志清真人见今天豪杰云集,便提议大家饮几杯素酒助兴。忽尔坎起身举杯道:“我还有几匹上等的宝马,存在城外,明日大家骑马出行,也能快些到京城。
因此我们今晚多喝几杯也无妨。”众人大喜,都不由多喝了几杯,只有智广愁眉不展,未曾多饮。大喇嘛灵乣也不曾喝过中原的素酒,忍不住多喝了几杯,便舌宽口敞道:“我自幼习得雪山密宗武艺,能单掌开碑!”武当副掌门空明子也有几分醉意,应声道:“我也练了几十年的武当铁砂掌,鲜遇敌手!”大喇嘛好强,出门在院里找了一块青砖,一手托起,下掌一拍,那青砖便碎为齑粉。众人看了,都鼓掌喝彩。大喇嘛又连拍了七八块,众人不住叫好。空明子心知不如他,只得强挤出笑容,陪着众人鼓掌。
众人吃完了酒宴,各回房中休息。原来众掌门包下了后院,都住在相连的一圈平房里,朱公和杜捕头住在东北角的一间空房中,旁边一间是展乱麻和智广,其余依次是忽尔坎、志清、空明子、孙飞羽、方太平、惠持、灵乣,都是单人独间。那孙道长未曾睡熟,起来到院中闲逛,看见一人正在院中桃树下练拳,仔细一看,正是华山派的掌门。孙道长看得心痒,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功夫”,把房中的众人都惊醒了,纷纷出来观看。方掌门道:“我这拳法当年在关中打擂,也曾得过头筹。当时有书生写诗文记叙此事:天气乍暖还寒,交手似简实难。赤驹开缰骋平原,方显英雄风范!各路才子齐聚,四方豪杰均来,广书壮志在擂台,敬请大家指点。”
孙道长走上前道:“方掌门,难得今天相遇,常言道‘遇高人不可交臂失之’,贫道愿与掌门切磋一番,不知可否?”方掌门只是推脱。孙道长又看了看赶来观看的众人说:“就算掌门不答应,也不能当着大家驳了我的面皮。”说罢吐了个门户,双手捏作鹤嘴之形,就朝方太平打来。正是“双足生根稳头项,出手如箭势猛强。沉肩坠肘丹田劲,气顺力达尽阳刚”。孙道长探双臂一阵连打,方太平只是格挡,不曾还手。待孙道长打完这一套拳,方掌门笑道:“鹤拳共有四套,孙道长刚才应是鸣鹤拳:以形为拳,以意为神,以气催力,拳势激烈,甚是了得。”孙道长也笑道:“方掌门果然博学,连贫道门派的拳法也认得,且再看看这一套!”说罢又向他打来,这次是“手如竹绳脚如轮,龟背鹤步狗宗身。进如猛虎出山林,退如老猫伺鼠门。”众人不由高声喝彩,心中都夸赞孙掌门的拳法“手变五行摔挪断,脚下进退扫踩闪。三方五步身抖弹,吞吐沉浮运气娴”。
方太平只得迎战,凭借掌法浑厚,稳扎稳打,和孙道长拼了个平手,招招都不见弱。众人看得欣喜,喝彩声越来越大。朱公虽不懂武功,也看得出神,悄悄问杜捕头道:“你看这二位功力,哪位更高些?”
杜捕头道:“我看孙道长更胜一筹,他把方掌门的下盘都封死了,使他无法出腿。”又问身旁铁捕头道,“师父,你看是吗?”铁捕头正看得皱眉,时不时轻叹一句“不对呀”,听了杜捕头问,便道:“我看方掌门更强些,其实不是孙道长用腿封住他下盘,而是他仅凭双手就拦住了孙道长的上下拳脚进攻。”说罢继续紧盯着二位掌门。
二人打完这一阵,方太平收手道:“孙道长的宗鹤拳,见力生力,见力化力,见力得力,见力弃力,注意不注气,注气不注力,攻防一体,真是精妙。”孙道长听得,心中也有些气恼,强作镇定道:“方掌门连这也知道,想必也懂得贫道下一套的飞鹤拳了!”疾步又向方太平攻来,方太平见状,便低身打他下盘。孙道长腾空而起,跳到方太平身后的桃树上。
孙道长正要居高临下再出招,突然“哎呀”一声,捂着脖子从树上掉了下来。众人忙围过来看,发现孙道长脖颈上有两个针眼大小的伤痕,微有血迹。志清真人道:“孙道长这样子,恐怕是被树上的胡蜂蜇了。”方太平扶起他道:“我看这蜂毒正中大脉,非同小可,赶紧到我屋里上药才好。”朱公也到屋里取了药包,去了方太平屋中,看到孙道长正躺床上被上药。
朱公对方太平道:“我也懂些医术,望能助方掌门一臂之力,让孙掌门早日痊愈。”方太平道:“不妨事,我自有办法医治他,不过或许要几天方可起来。”朱公又看了看他的药囊,无非是麻叶、金钱草等,还有百十粒仁丹大小的药丸,便问道:“方掌门带的这么多黑色药丸,是何名称?”方太平只顾照顾孙道长,头也不抬道:“这是我派秘制的兵粮丸,服后可短时内使功力大增。此番上京,如有不测,可与众位分食,也能杀出重围逃命。”朱公又掏出几大丸药,吩咐孙道长按时服用,可强身健体。
次日清晨,众人刚要启程,却发现叫不醒灵乣大师。朱公看大喇嘛脸色不对,便让众人在外等待,自己近身观看,发现气血已停,解开衣服一看,胸口一片瘀血掌印,已经死去多时。朱公暗想道:“由伤痕来看,应是被高手一掌震断心脉而死。”便收拾好他的衣服被褥,到门外告诉众人灵乣被杀的噩耗。惠持冲过来推搡空明子嚷道:“说!
是不是你害了灵乣大师?你就是嫉妒他掌法高过你,才半夜偷袭,暗杀了他!”众人连忙拉劝。朱公道:“事到如今,只好先让仵作来验尸,办理此案。”众人都道:“如今情势紧急,朱大人还是先同我等上京,这里案件不若就交与师爷处理。”朱公未置可否,又说道:“某家认为,杀害灵乣大师的凶手,就在我等当中。”众人都道:“大喇嘛或许在西域结下仇人,在此被害。我们众人如今要共同办事,就是与他有私仇,也会先放一放。大人多心了。”朱公只好叫来仵作收了尸首,先自行办案,自己随众人起身。大伙只留下方太平在这里照顾孙道长,几天后再赶上来。悦来客栈的掌柜并未被告知此事,还直送到门口,满脸堆笑道:“各位若要住店,我们悦来客栈在各大州城府县都有分号,还望各位照顾。若是出示在这里住店的票证,便可减价。”众人辞了掌柜,便和忽尔坎出城取了马,向京城奔去。
朱公见忽尔坎带来的几匹马甚是肥壮,心中生疑,便问道:“若是这几匹马从漠北赶来,路上劳累,定不会如此福相。敢问壮士如何养马?”忽尔坎脸上略带羞愧,笑道:“俺本来是兄弟几人来陕西贩马,也顺便与人切磋武艺,可是在华山附近,几人都被一个瘦弱道士打翻。兄弟们心灰意冷,都回漠北去了。只有俺不甘心,想精进一下武艺,便要来少林寺学习。谁想到刚来登封县,就遇到这般事情。”杜捕头问道:“那道士用的什么武功,你可知吗?” 忽尔坎道:“那人武功甚是怪异,声如小娘子,手捻兰花指,双臂摇摆如柳叶,打在身上赛铁块。俺几个还没看清他的身法,便被他一口气打翻了。”众人皆是叹服,亦有大不信者。
众人一路上马不停蹄,当夜晚又走到一处县城。城正中大道上,果然有一家悦来客栈,只是门口搭了白幡,好像是有客死他乡的人要落叶归根,停尸在这里。展乱麻看得,不由自言自语道:“好晦气!
难道今晚咱们也要死人?”忙被杜捕头递了个眼色止住。志清真人笑道:“生死有命,岂能在乎这些?”忽尔坎也道:“行路之人,手头艰辛,碰到折价客栈,岂能不住?”大伙一问,果然是同一家买卖,可凭上次住店票据减价,便在这里下脚,还是包了后院。朱公一看,这房间格局,和昨晚那家一模一样。众人仍按照昨晚的顺序住下。
当夜晚,朱公到了志清真人房内,见真人正在屋里打坐。志清真人忙起身问朱公何事。朱公拱手问道:“在下久闻贵派大名,又知真人在众人中资历最高,故此想请教些习武之事。”真人笑道:“请教不敢当,贫道主要研习本门武功,对于其他门派,只是略知一二。”朱公问道:“那真人可否介绍一二,让朱某知道各派武功都有何特点?”志清轻轻抚按颔下长须,答道:“要论武林各派,当属少林最为壮大。少林武功,刚猛为主,多为硬功,拳脚扎实,又有点穴、暗器等多种奇巧功夫,另外还有铁头功法,是别派没有的。可惜现在已经被杀尽了。那中岳庙,本来是道家的寺院,只因离少林寺最近,前几年当家人又入了释教,故此武功多沿袭少林。至于华山派,以剑术为主,拳脚却未听说有何独到,但是北派拳法,都多以腿脚为主,大概如此。白鹤门的武术,今天大人已经见过,想必不用多说。武当的武功,以内家为主,防守多于进攻。此外还注重道家内外气修养,外练蛇形鹤身,内练周天之气,呼吸吐纳,无势无形。另外铁捕头的阴阳二气拳,刚柔并济,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号的独门功夫,打破各派的铁布衫,都不应成问题。”朱公一直认真听着,不时点头称是,最后问道:“那贵派的武功,是何特色?”志清叹了口气道:“也难怪大人不知。我崆峒派虽比少林、武当、峨眉、昆仑等派建立更早,却始终未能成名。我崆峒派武术,无论内外功都有独到之处,集修身、养性、健体和技击于一体。总派往下分为八门,每门都有十几套武功,共计一百一十八种。其中无相神功、醉八仙、七伤拳、先天十八罗汉拳等,都曾威震江湖,显赫一时。器械上,刀剑棍枪鞭等,无一不精,另有扇、拂尘、耙、五形轮等稀奇兵器。贫道使用的就是一杆拂尘。此外,我派还并重阴阳二气调理,兼习儒释道三家养生秘诀。”
朱公与他谈得投机,不由聊到天亮。朱公道:“真人果然博闻强识,可带有武学的书籍?”志清真人便打开书箱,取出几本来,借给朱公看。
朱公看天色,也该用早饭了,正要告别离去,突然听见外边一阵乱喊。二人出门一看,发现众人都往空明子房中跑,便也跟了进去。
此时那空明子,正如面口袋一般,吊死在房梁正中。脖子上从左至右,绕着一个麻绳圈,宛如一条白色大蟒索命。
惠持和尚见状,一拍大腿叫道:“我就说是他杀害了灵乣大师,如今想必是内心愧疚,悬梁自尽了!”朱公未曾搭言,走近尸首仔细看了看道:“依我看,空明子道长绝非自杀!”众人惊得面面相觑。
朱公道:“列位请看,道长的脖颈上,明显有一整圈勒痕,若是上吊自杀,则只会在颔下留半圈勒痕;另外房梁上有明显绳索拖曳之痕迹,当是有人拉着死尸将它吊起——因此道长应当是被人勒死的。”
忽尔坎走上前来,大声说道:“朱大人不必说了,俺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大人以前也说过是咱们当中的人。”朱公疑惑道:“你倒说是谁?”忽尔坎挥着手道:“是铁捕头啊!您看大伙都来齐了,唯有铁捕头没来。”朱公突然注目凝神道:“壮士,你衣袖上的口子是怎么弄的?”忽尔坎一看袖子,不知何时被划破了个口子,愣了一下说道:“朱大人,现在出了命案,你还管俺袖子上的破口作甚?俺是个粗人,怎么弄破的也未曾注意。”杜捕头上前答道:“大人,我刚才去了铁捕头的房中,没看到他。而且被窝已冷,明显是匆匆掀开被子离去的。”
忽尔坎得意道:“我说怎么着?”回头看众人,却见铁捕头进门。铁捕头一见空明子挂在这里,也十分惊讶,未等他问,众人便盘问他何处去了。铁捕头答道:“昨夜里有黑衣人偷袭于我,我起身去追赶他,可惜没追到,还迷路了,故此到外边走了大半夜,现在才摸回来。”
朱公又抓起铁捕头左手道:“铁捕头,你这指尖上的血迹,是哪里来的?”铁捕头道:“我追着那个刺客跑,不知怎的他受伤流血了。我蘸着地上的血迹看了看,还觉得有一股特殊的腥气。”朱公问道:“你没打伤那黑衣人?”铁捕头道:“应该没有。我冲他打了几十拳,却都没有打中,最后跳窗跑了。其步伐也不算快,姿势也很奇怪,只是他有轻功,故此我赶不上他。”众人听得,议论纷纷,都不甚相信。
朱公对众人道:“事情还未弄清楚,大家先不要随便怀疑铁捕头。”
众人经这一番劝,也都散开回屋了。启程之后,整整一天,再无人说话。
夜晚,众人依旧在一家悦来客栈分号入住。次日,志清真人自觉身体不适,央求众人多留了两天,自己只是在屋中打坐修养。最后一晚上,真人房中突然响起打斗之声,众人急忙前去观看。推开门,只见志清真人正和一个黑衣人打得不可开交。那黑衣人,双手也都包着黑布,一对拳头如穿花一般,招招不离真人致命之处。众人都看得发呆,朱公无意中瞟见杜捕头的脸色都变了。只见真人一招不慎,被黑衣人抓了个破绽,向他咽喉打来。真人急忙用拂尘掩住下巴,撤身躲避,黑衣人趁势前扑,撞破窗户逃出去了。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刚要去追赶,真人拦住道:“穷寇莫追,免得中了他的埋伏。”又示意身后左上方墙上钉着的一根三寸多长的大钢针道:“这家伙的暗器十分了得,刚才险些让贫道中了招。”再扫视众人道,“怎么又不见铁捕头?”
这时,铁捕头才匆匆赶到,见大家都在,不由得十分尴尬。展乱麻揶揄道:“铁捕头,该不是又去追黑衣人了?”铁捕头道:“正是,不过这次……”忽尔坎打断道:“这次你还敢抵赖?当我们大家都是瞎子啊?”众人都瞪着铁捕头,仿佛就认定是他了。志清真人分开人群问铁捕头道:“铁捕头,你可认得这墙上的暗器?”铁捕头凑过去看了看道:“看着有些眼熟——我对暗器不甚了解,倒是我大师兄,对暗器弩机之类的研究颇深。”志清真人听罢,哈哈大笑,对铁捕头道:“不是贫道不相信你,可是从今往后,直到向朝廷讨完说法为止,你必须在我等的监视之下行动。”惠持道:“正好,我来跟着他,从今晚开始,我和他一桌吃一床睡,形影不离。铁捕头,你看怎样?”
铁捕头点头答应。智广也道:“有惠持师叔在,应当没事了。”
朱公与杜捕头自回自己房中。杜捕头问道:“朱大人,您看这几桩案件,该如何分析?”朱公沉思道:“看来这凶手是要把我们一个一个杀光啊!”杜捕头接着问道:“就这些?”朱公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事情很不合常理?还有些事情,你瞒着没有告诉我,不过我也已经看出来了。”
朱公在屋内思量一番,又去请教志清真人道:“敢问真人,这飞针之法,是哪个门派擅长的?”志清答道:“这飞针极其难练,专修它的流派并不多见。倒是听得江湖上有一本《菊花宝典》,其中教授了飞针之法,修习之后,可天下无敌。不过这本书,恐怕早已失传,就算存在,也不知埋没在何处了。”朱公不由问道:“这么好的书,为何就失传了?”志清笑道:“修行这种武功,代价太大,常人练习,要除淫亵之气,以心为室,扫除尘垢,否则会有性命之忧,故需伤身自宫。再者说来,其他各派也都有自己的武功秘籍,各有千秋,即便不损伤身体,也能练成高手。”朱公叹道:“难怪现在已经无人修炼……对了,您觉得这次墙上的飞针是否是练过《菊花宝典》的人所发?”志清摸着下巴答道:“这还不好确定,不过铁捕头的大师兄,可是位暗器高手——想当初四大名捕奉命屠杀武林叛党时,他用暗器杀人最多。”说着便不言不语,低头若有所思。朱公看志清真人一副参悟天机之相,也不再多问。次日便同众人一起上京,路上无话,当夜晚便到了京郊县城。
众人依旧找到悦来客栈分号住下,还按照以前的顺序,只不过惠持与铁捕头共住一间。这夜晚,众人都想着明日进京告状之事,再加上近日连出命案,凶手又可能在自己身边,都睡得不熟。果然,三更时分,只听院里一声惨叫,众人忙出门观看,只见惠持和尚倒在院子当中。展乱麻抢先上前扶住他,但见惠持已经头顶碎裂,五官出血,明显是活不成了。智广见状,惊道:“难不成这是铁捕头的铁拳打的?”展乱麻摇头道:“应当不是,我们听得喊叫,都匆匆赶出来,铁捕头并不比我等出来得慢,再说他也来不及打人之后再回去关上门假装没事。”铁捕头也分辩道:“我半夜就听到惠持大师出门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倒在这里了。”这时候志清真人和朱公才出门来看,见此情景,也吓得心中一惊。志清真人又绕着尸首看了几圈,肃然对众人道:“列位,贫道已知道这一连串凶案的始末缘由了。”朱公也笑道:“我也明白其中玄机了。”便让众人来志清真人屋中聚齐。
朱公拱手道:“这讲述之事,就不劳真人费口舌了,且让朱某来与大家分辨清楚。”志清点头,坐在一边。朱公又与杜捕头道:“杜捕头,你且回房中取些茶水来,让我漱漱口再与大家说。”杜捕头取来茶水,朱公饮了一口,说道:“要说这几桩凶案……”正这时,突然向后一仰,眼睛翻白,口吐白沫,歪在椅中。众人见了都慌。
志清上前道:“果然如此,凶手竟如此狡诈。”又对杜捕头道:“你且先去扶朱大人吐出茶水,贫道再为他点穴,把毒物完全逼出来。”
杜捕头将朱公扶到墙角,志清真人继续对众人道:“想必大家已经知道凶犯为何人了,他就是——”向面前一指,“就是你,铁捕头!”
铁捕头刚要分辩,志清伸手拦住道:“贫道自有证据。咱们先从头说起:铁捕头本来奉官府的命令,前来监视我等,可惜被我们发现,只得假意和我们一同上京。当晚孙道长和方掌门比武,铁捕头看得愁眉不展,想必是觉得这两位高手是朝廷的阻碍,心中不悦。恰巧孙道长被胡蜂蜇伤,与方掌门共处一室,你不好下手,便转念暗杀了另一个高手灵乣喇嘛。第二次杀害空明子,行凶后想逃跑,但半路上又怕众人追杀,便编了个谎话,回来骗了众人。后来,你又行刺贫道,虽然蒙上脸面,却被杜捕头看出你独有的拳法——杜捕头,你说是也不是?”杜捕头只得点了点头。志清继续得意道:“同样,这次惠持大师之死,也是铁捕头所为。”智广问道:“那铁捕头是如何在杀人后又回到房中的?”志清笑道:“这个简单:你我都是练武之人,不应忘了这一点:我们都会轻功,铁捕头可以把大和尚约到房顶上,趁他不注意时将他一掌打落在地上。然后铁捕头再从屋后边下去,穿过后窗到卧房,再从前门出来。”铁捕头不慌不忙道:“真人口出此言,可有证据?”志清道:“当然有,一者你大师兄擅长暗器,你多少也应当会一些;二者朱公茶内的毒,也是你下的!”杜捕头此刻听了这话,脸色也变了,将吐完的朱公扶在椅子上道:“师父,我今晚看到你偷偷往朱大人茶壶内放东西,你还说是有人要害朱大人,为了救他才这样的……难道你真是要害朱大人?”志清真人指着铁捕头喝道:“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杜捕头道:“真人,你还是先看看朱大人情况如何好吗?”志清真人走过来看了看,道:“不妨事,待我为他点穴排毒。”下手刚要点朱公的风池穴,却被铁捕头上前一步,用那只戴着铁拳套的右手挡住了。志清真人一愣,又下手要点其他穴位,都被铁捕头一一挡住。志清皱眉道:“你果然要害朱大人!”刚要与铁捕头动手,突然一阵朗笑传来:“且慢,志清真人,要害朱某的并非铁捕头,而是另有其人。”
朱公说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众人大惊。朱公背着手踱了几步,转身对众位道:“现在,就由朱某将这案情的前前后后,详详细细告诉大家。”志清真人冷笑道:“想必朱大人是以为贫道杀了人?空明子死的那夜你不是和贫道彻夜长谈吗?”朱公缓缓道:“志清真人且莫要着急。先坐下听我慢慢道来。先说第一桩凶案,大喇嘛被人半夜杀害,由死状来看不应当是铁捕头——因为大喇嘛硬功非凡……”
志清真人打断道:“这不正是证明了,大喇嘛是被铁捕头一掌打死的?
以铁捕头的掌力,即便遇到铁布衫,也能将人打死,又何况大喇嘛是在熟睡中?”朱公笑道:“你在与我讲武学时就暗示铁捕头有杀人的可能。但是,我当时去看大喇嘛时,并没有让你们近前观看,我看后又收拾好了他的衣服。后来仵作来验尸时,我们已经准备走了,也没看到验尸——你是怎么知道大喇嘛是被一掌打死的?”志清答道:“是武当副掌门空明子告诉贫道的,至于他是如何知道的,贫道就不得而知了。”朱公点点头,略微思量了一下道:“这就引出第二桩凶案了:那晚上我与志清真人彻夜长谈,本来是怀疑他杀害了大喇嘛,想以此拖住他,可是空明子还是被杀。这就说明杀害空明子的另有其人。”志清忙道:“那不就是铁捕头所为了?”朱公道:“志清真人刚才的推断,并不能成立:其一,铁捕头虽然拳法出众,可并不会轻功,这点可以由我等初次相遇时,他不能翻墙逃走推出来;另外我还问了杜捕头,铁捕头是四大名捕中唯一一个不会轻功的,因此志清真人刚才推测的上房杀人之法,不能成立。这第二嘛……我先问大家一个问题,那天晚上当着我们的面和志清真人对打的黑衣人是谁?”展乱麻道:“当然是铁捕头,他的双手都包着黑布,就是为了不把拳套露出来。”朱公笑道:“大家想想看,当时暗器是打在志清真人身后左上方的,也就是说从他左肩处飞过,那样和他相对的凶手就只能用右手打飞针——可铁捕头的右手是戴着铁拳套的,这样岂不是说不通了?因此只能是有人故意冒充铁捕头。第三,空明子被勒死时,我看那绳圈是从左向右盘的,那样的话凶手就要用右手来打结,铁捕头是左撇子,右手戴着铁拳套,要是那样打结,会十分不便。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铁捕头下药时我也知道,那确实是由于真凶在我的壶里下了药,他为了救我才下的解药。我俩为了麻痹凶手,才演了这么一出戏。”智广急忙问道:“那这样说来,是谁杀了这三个人?现在只剩下贫僧、两位捕头、忽尔坎、展乱麻、志清真人这几个练武之人。志清真人的嫌疑已经排除,那论其他人的武功,能在惠持大师清醒时将他杀害的,只有铁捕头了。如果是黑衣人的话,那他又怎能分身,又杀死空明子,又被铁捕头追赶?”
朱公道:“通常我们都以为,连环杀人案件中,凶手只有一名,可这次却并非如此。且让我先将顺序理清:凶手先杀了大喇嘛;第二次,又杀害了空明子;而第三次,凶手被他的同伙灭口。这就不难解释了:志清真人,你先让惠持杀害大喇嘛和空明子,再将他杀害,同时又故布疑阵陷害铁捕头——好一个高明的连环计!而铁捕头之所以能在惠持的陪同下给我下药,也正是由于某人把他叫走了一会儿,相约晚上见面!”志清听了并不惊慌,呵呵冷笑道:“朱大人,你说话可是要讲凭据的,血口喷人可是不行!”
朱公从怀里取出几本小书道:“你可还记得那晚借了我几本书?
我在你打开书箱时,看到有藏文封皮的书,而且和这几本新旧程度不同,你作何解释?”志清道:“那是我早就向大喇嘛借的,有何不可?再说,贫道一直都在屋里,并未上房,你不信可以去检查。贫道又是怎样将惠持杀害的?”朱公并未回答,转脸问道:“铁捕头,惠持为何独自出门去?”铁捕头道:“我也不知,他没告诉我,只是半夜兀自出去了。”朱公笑道:“按理说,惠持应该同铁捕头形影不离,这里床下又有夜壶,内急也不用出去。因此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提前与人约好,趁铁捕头睡着后,出来商量事情。当他探头到志清屋内说话时,被志清一掌打在天灵盖上,击飞到院当中,惊得大家都出来看。此刻即使有人出来得快,看见志清开窗,也会理解为他听到响声开窗观看,不会疑心。”志清略带惊愕道:“既然这妙计如此天衣无缝,那朱大人是怎样疑心的?”朱公若有所思道:“疑心惠持是早就开始的:首先,他中岳庙离少林最近,在少林大火时却不曾接应,便怀疑他被血洗少林的凶手收买;后来又听你说他本是道家,几年前却改信佛教,就推测他是为了和少林寺拉近关系,施行某个诡计。在此基础之上,便不难理解惠持为何会杀害二位掌门了:想要一统武林,他们都是绊脚石。你假意和惠持联合,铲除其他掌门,再杀掉他,这样,振兴你们衰败多年的崆峒派就有希望了。”
志清苦笑道:“朱公说什么疯话?我确实猜到惠持是杀害二位掌门的凶手,可惜没有足够证据,才把他约出来杀死,这只是为了救大家,不得已而为之。”朱公听得,只好赔笑道:“既然这样,是朱某误会真人了,失敬失敬!看真人这般仙风道骨的好容貌,怎会是暗杀掌门的凶手?”说罢近前一步,伸手道,“尤其是志清真人这好胡须……”
志清真人忙用手掩住。朱公突然变了脸色,冷笑道:“志清真人,这一路上,我总觉得你这胡须十分蹊跷,怎么总要轻轻护住下巴来挡住胡须根部,却从来不稍用力些捋?即便在与黑衣人打斗时,你都不忘护住这胡须。朱某明白,真人利用道家控制阴阳二气之法,修炼了《菊花宝典》,致使体内阴气太盛,故此胡须时有脱落。你说什么身体不适,其实不过是要调理体内二气平衡罢了。”志清听罢,颜色越加难看。朱公又道:“大家可还记得忽尔坎衣袖上的破口?我想那正是孙道长与方掌门比武时,志清用飞针偷袭孙道长时,不慎划破的。可是当时众人都在看打斗,无心顾及。另外,且不说晚上被胡蜂蜇不太可能,单说这胡蜂蜇伤,只是会肿胀,并不会出血,志清真人作为资历最老的前辈,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吧?另外孙道长颈部有两个血点,正是被飞针穿透所致。”志清道:“那贫道身上的暗器,藏在何处?飞针这类东西,用皮囊布袋,都是装不住的,必须要有铁盒之类方可。”朱公抢话道:“谁说非要有铁盒?真人的拂尘杆,就是件好器具,可否让我等查看一番?”
志清听罢,低头叹道:“朱大人说的果然分毫不差,可是还有两件事不曾猜到。”朱公扬了扬眉道:“是何事情?愿闻其详。”志清道:“第一……我能先说这第二件吗?第二件是,贫道之所以不杀你们,是因为你们对我构不成威胁,还不配我动手。即使你们知道是贫道杀了人,凭你们的武功,也无法将贫道制服!”说罢便向屋外跳去,铁捕头见状,忙当面拦住,一记铁拳向他面门打来。志清冷笑道:“果然是这一招!”低头弯腰闪过拳头,同时来掏铁捕头下腹。
谁知铁捕头突然抬起膝盖,正撞在志清门牙上,直打了他个口鼻出血,当场倒下,嘴里还喃喃道:“这招不是这样……”铁捕头哼了一声,叫杜捕头取绳子来捆了志清。
朱公见志清此刻十分狼狈,便走到他近前道:“你刚才不是还有件事情没说吗?现在本官替你说了:你只不过是一枚棋子……”正在这时,突然窗外寒光一闪,一枚飞针正钉在志清咽喉,当场毙命。
众人还未及害怕,有人破窗而入,跳在众人面前。大家一看,是一名青纱罩面的黑衣人。智广忙问道:“来者何人?”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先不要管我是何人,我只知道你们马上就要变成死人!”众人一听,都略有慌乱。只有朱公拊掌大笑道:“这位高人,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底细:你不是那方掌门吗?”那黑衣人一愣,随即扯下面纱笑道:“朱大人果然猜得准确。只可惜你们众人,谁也无法活过今晚了!”又用眼角瞄了一眼志清的尸首道,“就和他一样!”众人见方太平,此时全无忠厚的相貌,那一部络腮胡子也不见了。朱公静静道:“我想你本来就是要利用他,用完了就灭口,并不是因为他打败了才这样的。”方太平怒道:“朱大人还知道什么?”朱公冷笑道:“朱某还知道,你在和孙掌门比武时,就使出了铁捕头的阴阳二气拳,故此铁捕头当时觉得蹊跷,后来听了你的好搭档志清的讲解,更对你的武功产生怀疑;后来你又两次假扮黑衣人,第一次偷袭铁捕头,既能巩固一下偷学的铁捕头的拳法,又能把铁捕头支走从而栽赃他;第二次你假意和志清搏斗,还是为了栽赃铁捕头,顺便还可以商量些诡计。”方太平问道:“那第二次我是怎样引开铁捕头的?”朱公答道:“第二次铁捕头要说黑衣人的情况,被人打断,我想他是要说这次黑衣人的身形不对;后来我们私下商量假死之计时,我也确认了这一想法。第二次被铁捕头追赶的那个黑衣人,不论身法还是拳脚,都远不及第一次那个,只可惜铁捕头不会轻功,才又没能抓住黑衣人————因此,第二次是你派你的手下人去引诱铁捕头的。”
方太平从背上百宝囊中取出几枚飞针,冷笑道:“可惜朱大人知道的还不够,要是能早知道这飞针的秘密,恐怕会少死几个人。”
朱公正色道:“关于飞针的事情,朱某也想明白了:你和志清做了交易:你教他飞针的功夫,他帮你灭掉那几位武功高强的掌门。剩下的这几位,武功较低,没被你当作威胁,才保住了性命。”方太平哼道:“本来我想,杀了那几个武功高强的掌门,你们这几个武功不够的会四散逃命,这事情就了结了,谁知你们几个如此执着:真是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废话少说,你们几个拿命来!”
朱公又摆手道:“且慢,还有一件事:方掌门——不,或许我该管你叫……庞公公!”方太平脸色立即变了:“什么?”朱公喝道:“你为了练《菊花宝典》,挥刀自宫,然后带领手下人化妆成宦官和官军,假意去少林寺搜寻反贼,实则为了得到少林秘籍,增强自己功力。同时你也铲除了少林派,为你今后一统江湖扫除障碍!可是,有几件事情你却露出了破绽……”方太平气冲冲道:“别说了!”手往朱公这边一挥,却把飞针向铁捕头掷去。铁捕头眼看不好,便用那只戴铁拳套的手挡住,随即冷笑道:“也不过如此!”方太平也冷笑道:“那就让暗器再飞一会儿!”说着又扔出几枚飞针,根根都刺铁捕头面部的死穴。铁捕头忙伸铁掌挡住打脸的几根针,来刺额头的那根实在躲不过,只好略略低头,用帽前的镶玉挡住了那根针。
这次虽然没受伤,也吓得铁捕头一身冷汗,不禁叫道:“好暗器!”
方太平奸笑道:“还没好透!”又掏出几根飞针向朱公打来。
说时迟那时快,铁捕头猛地一抖手,将那铁拳套扔出去,正在空中挡下那几根飞针。方太平又往百宝囊中摸索,却发现针都用完了。智广窥了个破绽,斜刺里就向方太平打来。方太平怎会被他打中,一把抓住智广手腕,往旁一扯,顺势在他背上拍了一掌,便把小和尚打飞到院中。智广趴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展乱麻见状,火冒三丈,也不管自己武功如何,就拔刀过来相战。铁捕头此时也捡起拳套重新戴上,和展乱麻双战方太平。忽尔坎武功最差,只能在那里拿着大宝剑干着急。那二人也不是方太平的对手,眼看要出危险,正在这紧要关头,忽听上方有人喊道:“列位不必着急,贫道来也!”说罢便从房上跳下来。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白鹤门掌门孙飞羽。方太平惊道:“你不是早就死了吗?”孙飞羽道:“朱公早就料到你的诡计,在那几粒大药丸中藏了字条,要我练闭气功假死。谁知你果然是武林败类,将我用破席卷了丢在乱坟岗。要不是道路不熟,贫道早就到这里向你报仇了!”说着又使出第四套的飞鹤拳,与方太平战在一处。
四人打了一阵,方太平毕竟以一敌三,自觉体力不支,便虚晃一招,跳到院中道:“不陪你们玩了!”正要逃走,突然哎呀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原来是装死的智广,在地上朝他胯下踢了一脚,直打得旧伤迸裂,鲜血崩流,捂住下腹倒在地上,胡乱打滚起不来。铁捕头一个箭步赶上来,一脚踩住,叫杜捕头取绳子来,将方太平捆了个结实。方太平痛得挤眉弄眼道:“你们几个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信不信我马上杀掉你们!”智广站起来,拜了个佛道:“你杀,或者不杀,我们就在这里,不死不伤。你骂,或者不骂,绳索就在这里,不紧不松。”方太平困兽犹斗道:“你们几个还不知道,我们华山弟子一百名,已经吃了兵粮丸,将这里包围了!你们还是束手就擒罢!”
正说着,突然听得一阵脚步声,有人喝道:“什么人?大半夜聚在这里弄怪味扰民?肯定不是好人!”接着又听到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众人忙出院观看,只见一队巡逻的官兵,正在捆几个弓箭手,还有百十来人,都捂着肚子站不起来。忽尔坎虽然武功不济,但从小练的蒙古摔跤,近身威力非常,此时又想立功,将那些腹痛较轻还要爬起来的弓箭手又都摔翻了。杜捕头怕方太平逃走,拖着他也出来看那群人,方太平一瞧,失声痛哭道:“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些家伙怎么早不拉肚晚不犯痢,偏偏今晚一起坏了肚子,坏了我的大事!”
朱公笑道:“你还记得那次本官拿着药包去看你吗?当时我将三两巴豆粉,与那包兵粮丸掺在一起——那三两巴豆,也够这一百人代谢顺畅了!”方太平惊道:“当时你就知道我的计划?”朱公低声对他道:“刚才我说你有几处破绽,你却不让我说完,可本官就是凭那几点识破你的:其一,兵粮丸这种东西,多吃反而伤身,而且制作复杂。我们只有几个人,你却带了一百多粒药丸,不仅没用,丢了的话代价也太大。这就不由得引本官多想几步,和官兵血洗少林之事联系了起来。其二,我见你药囊里有麻叶和金钱草——麻叶烧成灰后,十分吸水且不烫人,常常作为宫中净身之后撒在伤口上止血的药物。金钱草清热解毒,散瘀消肿,可治小便涩痛,正能让你这净身不久的人减轻痛苦。其三,你化妆成庞公公,去我县城搜查,却没有发现客栈门口那一群吵吵嚷嚷的江湖人,这让本官觉得十分可疑。而且你带人在县衙与本官会面时,我一没磕头二没让座三没敬茶四没远送,你虽然盛气凌人,却对此丝毫没有挑理,显得十分蹊跷。后来你又改变做华山派掌门的身份,故意晚来了半天,为的就是做好化妆,免得被本官认出来。其四,由于你最近才开始练《菊花宝典》,伤口较新,所以不能骑马。当忽尔坎说带了马来时,你便找借口留下,再找其他办法行路。我想,你是让手下人扮成客栈门口那运尸归乡的队伍,自己藏在棺材里前行的吧?可是这也没有我们行进得快。故此志清总是要停留一阵时间,还每次都住同样布置的客店,就是为了让你能及时找到。还是由于这个原因,那次你扮成黑衣人被铁捕头追赶,铁捕头说你跑步姿势奇怪,而且用力一跑,伤口迸裂,就流出血来。由于创面位置特殊,所以才有一种特殊的腥臊之气。第二次你假意和志清打斗时,志清知道你不能跑得太快,故此不让我们追赶。”朱公直起身来,又对众人道,“他练了《菊花宝典》,又趁火打劫得到了少林的秘籍,按理说你们几个是打不过他的。只可惜他操之过急,没做到在净身之后要修养百日方可出门,导致旧伤不断复发,且心中轻敌,才败于你们之手。这正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众人听言,都唏嘘不已。方太平忿忿道:“本来我自知伤口未痊愈,不能使出全力,才先让志清行刺你们,自己先休息一阵,谁知竟然还是输在这里!不过不要以为你们赢了,朱大人,你那里不还有两个受伤较重的少林弟子吗?”朱公道:“我已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方太平强挤出一丝笑道:“你还不知,虽然你处心积虑保护他俩,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早就识破了你的计策:你不是让那两个和尚化妆成囚犯被押走吗?我的手下已经将他们在半路上劫杀了。你手下的那四个差人也真是贪生怕死,刚听见些风吹草动,就一阵风似的跑了。”智广一听,大惊失色。朱公笑道:“那两个囚犯,是真的死囚;那四个逃跑的差人中,才有两个是少林弟子!这点我早就交代过师爷了。”方太平听罢,张口结舌,后悔不已,只得以头抢地。
事后铁捕头将方太平和其部众押解官府,听候发落。忽尔坎自回漠北,展乱麻仍云游江湖,暂且不提。朱公问智广道:“小师傅,你今后准备如何?”智广道:“小僧要回去找到二位师弟,各处化缘,一同重修少林寺。再多招些弟子,一定要振兴少林派,将我派武功发扬光大。”朱公点头微笑道:“好,本官还知道一件事情,或许对你们有帮助:我在给你们三个治伤时发现,你们背后文着一些地图,用药酒擦洗才能看到,估计是少林秘籍的埋藏地址,你们应当赶快去寻找。当初长老舍命救出你们三个,恐怕也是为了不让这真正的秘籍外泄。”又将几十两银子递给智广,让他们修庙用。智广没再说话,接过银子,冲朱公拜了几拜,便告辞离去。朱公看他的背影,步步坚毅,只是小和尚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用手背不断擦拭。
朱公此刻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身对杜捕头道:“现在已经到了京城边上,衙中又没什么事务,你我去京城游玩一番,了解京中风土如何?”杜捕头拱手道:“一切听朱大人安排!”二人便进京游玩了几天,谁知这不玩则可,一玩就撞上了一桩惊天(这次真是惊天)大案。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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